“皇上，這是奴才在那個小太監身上搜到的，相信，他們就是借此傳遞消息出去的！”接過這遞上來的一方錦帕，胤禛不禁一陣心驚。

“奴才已經刑訊逼問，供出此錦帕是。。。是八福晉的！”

“混賬！”不由分說地，胤禛心下一陣驚怒。

“皇上恕罪，奴才絕不敢欺瞞皇上，皇上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審問！”

聞言，他更覺心煩意亂，隨即揮手，“下去，都出去！”

看著手中握著的這塊錦帕，漸漸收緊，胤禛的腦子裏浮現出一千一百個疑問，不禁在心裏問著，她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偏偏是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從她示意自己除去年羹堯開始，還是從她和若瑤爭鋒相對，或是在她幾次拒絕自己的好意，又或者根本從一開始。。。

寧兒，告訴我，這一切只是我多想了，你只是受害者！

“皇上。。。你要見我？”

在聽到卓寧的聲音響起，胤禛心中不禁打了個寒顫，再看向卓寧一臉茫然不知的神情中卻分明帶著一些疏離和警醒，在註意到自己手上攥著的錦帕時，胤禛分明看清她眼中一晃而過的驚慌。

他起身朝她走近，她臉上浮現的是越來越多的驚恐，“皇上。。。胤禛，你，發生什麽事了？”

聽她叫到自己的名字，心中不禁一軟，眼中卻泛起了一股酸緊，上前一把緊抓住她的手，她更覺驚慌，眼神撲朔迷離，“胤禛！”

胤禛心中更覺一震，擡手便緊扣住她的下顎，俯身吻上了她，突然間，她卻是拼命地掙紮，胤禛卻是不管不顧地直用強地將她按在墻上，吻得更為急迫，那一刻，他只想她告訴自己，她心裏是有自己的，如此，他就可以什麽都不管地信她，只是這樣就足夠了。

“你。。。放，放開我，額。。。”卓寧拼勁力氣，趁他用力的間歇，奮力將他推了出去，隨即揚手便是一個巴掌，重重地穩穩地落在了面前男人的臉上。

頓時，胤禛的思緒被這一巴掌徹底打醒了，他目不斜視地直盯著眼前人，眼眶已然泛紅，終於忍不住地開口，“為什麽？為什麽是你，說啊，為什麽？”

說著，情緒已經很難控制，上前一步緊抓著卓寧的手，眼中竟是狂狷和絕望。

卓寧望著從未對自己如此發狂到近乎失控的男人，心，禁不住地直發抖，害怕和心慌占據了全身，然而時間慢慢過去，卓寧望著他手上的錦帕，心漸漸趨於平靜，突然她竟笑了出來。

“為什麽？”卓寧笑著，卻覺得很可悲，她著實為這個男人覺得可悲，“呵呵，你不應該問我為什麽，你實在太可憐！”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胤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是緊了緊手上的力氣，卓寧被他抓得生疼，卻是一副一心赴死的神態。

“是，就是我，一直以來跟外界傳遞消息的人就是我，這就是為什麽我甘願留在你身邊的原因！”

“為什麽。。。”胤禛語氣頓時失落不堪，眼中泛起濕意，不敢相信，“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我恨你！”卓寧隨後一把扯開了眼前的那人，直把埋藏在心底這麽多年的恨怨統統說出：“恨你對我所做的一切！你毀了我最寶貴的年華，毀了我對愛情最美好的幻想，不僅如此，你還毀了我重新尋到的幸福，毀了我人生中所有的期望，丈夫，孩子，一個完整而幸福的家庭，是你！一切都是你，親手毀了這一切。。。”

“寧兒”看著卓寧近乎癲狂地訴說著一切，胤禛的心有如刀絞，他從不想原來她竟是這麽恨自己，這是為什麽？又怎麽可能？

“夠了，我不是你的寧兒，我不是！”卓寧聽到他這樣叫著自己的名字，心中的恨更加濃烈，“為什麽你要纏著我不放，為什麽你就是不肯放過我，放過允禩，放過蘇瑾，也放過自己！”

聞言，胤禛的心頓時被紮了一個洞，痛到不能呼吸。

旋而，說著，卓寧又忍不住地笑了起來，眼中卻是痛苦的淚，“胤禛，你知不知道自己多可悲，多可憐？你太過自以為是了，你竟以為我還是年少那個對你一臉憧憬的少女？你以為我對你尚有愛意？呵呵，沒有，早就沒有了，從我決定嫁給允禩的那一刻開始，就沒了，你竟然騙自己騙了這麽久，你是不是很可悲？”

“不，不是！”胤禛猛地搖著頭，他不相信，也不想信。

“你不僅可悲，更加可憐，對一個深愛自己不離不棄的人視若無睹，一心將她推到別人身邊，而你卻由始至終做著癡夢，妄想我還會回到你身邊？占著一個根本就已經不愛你的人卻將那個深愛著自己的人置於死地，難道你不是更可憐嗎？哈哈哈。。。”

“不是，你住口，住口啊！”胤禛終是被她的笑聲震得心神搖曳，難以自制，上前一把扼住她的下巴，卓寧望著眼前這個快要被自己逼瘋的男人，心裏竟覺得從未有過的爽快，轉而，卻又被悲傷覆蓋，她微微哭咽的聲音響起，道：“如果不是你，我應該有一個完美的家庭，過著我一直夢寐以求的生活，既然當初你給不了我，為什麽卻偏偏攥著不肯放手，不肯成全我？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的不甘心，一次又一次地對蘇瑾拒之千裏，允禩他才會不死心，任我如何逼迫，威脅，卻就是斬不斷他心裏殘存的希望，而那個希望不是蘇瑾給的，是你給的！”

聽她哭訴著，胤禛的手顫抖不止地越收越緊，心裏已經翻江倒海，因為他不能否認，卻不願承認。

“我告訴你，蘇瑾她並未跟我爭過你，是我甘願選擇退出，我以為你會接受她，我也會跟允禩有一個新的開始，可是”

“可是她設計害你掉下懸崖，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還未待卓寧說完，胤禛已經不能控制心中的悲憤，撒手吼道。

“是，可是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你！你寧願否認也不肯正視自己所犯的錯誤”說著，卓寧不忍搖了搖頭，嘆息道：“呵，蘇瑾真是可憐，竟會愛上你，這樣一個不該愛的人！”

胤禛聽著她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念著蘇瑾的名字，心裏煩躁不安，情緒紊亂。

“我還要告訴你，那年在熱河，我不幸小產根本就與她無關，事後，是我自己撞到櫃子”這樣說起，卓寧的心緊緊攪在了一起，雖說的確不是蘇瑾直接所為，但自己卻也是因為那件事心神憂慮，和八阿哥爭吵之後，才會不慎，以致自己唯一的骨血就這樣沒了，盡管自己直到那一刻才發現自己懷有身孕，可是喪子之痛，卻又豈是這麽容易平覆。

胤禛聞言，已經驚懼。

“還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當時你跟我說，你覺得她答應嫁你並不是因為你，我想你猜的沒錯，因為這個決定，是我逼她的！”

“你說什麽？”見到卓寧說及此事臉上的一絲得意，胤禛頓時沒了心神，驚愕無比。

“因為當時先帝要將她賜婚給允禩，如果我不逼她嫁給你，我一定會失去允禩！”說著，卓寧心中定了定，又道：“我原本以為她會心甘情願嫁你，但想不到，也許，真是你傷她傷得太深了！”

心一陣鈍痛，跟著那種痛感一點點蔓延開去，胤禛心中陡然明白，原來她之前所說的人情竟然是。。。原來她跟自己一樣，應下婚事都只為一個人，為什麽，為什麽她當初不說，為什麽自己要到現在才清楚？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一切，為什麽你要這麽殘忍，為什麽？”胤禛終是再難忍受心中的悲痛，發狂地問出。

此刻，卓寧眼中含著熱淚，被問及，一陣嗤笑，緊跟著眼中拂過一絲寒意，“因為，我要你眾叛親離，生不如死！”

說罷，卻見她擡手便將藏於袖中的匕首一刀紮在了眼前人的身上，看著鮮血汩汩流出，她頓時狂笑不已。。。

“額。。。你。。。”

“痛嗎？有你的心痛嗎？蘇瑾，還有年若瑤和年羹堯，不過只是一個開始，哈哈哈。。。”

“你，你對她做了什麽？”頓時，胤禛腦中閃過一個激靈，忍痛擡手直抓緊卓寧的手，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告訴我？”

“現在才心痛嗎？太遲了！是你害死了她，害死了身邊所有的人，來不及了！”

“啊？皇上？”在外聽到響動的眾人起初也不敢貿然闖入，直稟告了皇後，此刻才沖了進來。

“來人，快來人，將這個瘋女人拿下！”皇後見到此狀，大為驚恐。

眾人得令，全部圍攏上去，將卓寧一把扯開拿下，然而卓寧的眼中卻抱著必死的決心，全無懼意，口中依然狂笑不止。

“皇上，皇上，你怎麽樣？快，傳太醫。。。”胤禛看著眼前那個絕望的眼神，心也像被分割成了無數碎片，再無一絲氣力支撐，霎時，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刀傷不足以致命，心裏的傷才會叫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皇上，臣等一致奏請將八福晉賜死並挫骨揚灰，以正君威！”

“什麽？”雖已清醒，但依舊虛弱的胤禛此刻躺在床榻之上，面前悉數跪著的是內閣重臣，宗人府要員。

一旁寸步不離悉心照料的皇後見狀，也是說了一句，“皇上，八福晉行刺之名坐實，並且她也親口承認自己的細作身份，這確實是意欲顛覆朝政，協助他人謀朝篡位”

聞言，胤禛心中咯噔作響，擡手止住，縱然的確如此，但是如若罪名落實，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麽下場，胤禛不敢再想，至少那一絲的情意根本讓自己下不了手。

“她不過是一介婦人，又有何能力顛覆朝廷，此事，再議，你們都退下吧！”說了幾句，已經忍不住地開始咳嗽了起來，眾人見狀也不敢再多做停留。

雖說表面的傷痛在太醫的細心調理下已經好得差不多，但是胤禛的情況卻並未如想象中的好的那麽快。在上次眾人一同請旨不遂後，又再另尋機會前來請示，胤禛知道沒有一個明確的決斷，眾人必然不會善罷甘休，便下旨將卓寧休回了娘家，要她潛心悔改，以作懲戒。

可，胤禛沒料想到的是，卻恰恰是這樣一個決定令到大家到了一個無法回轉的餘地。

卓寧終是不忍羞辱，抱著一死的決心，在家中焚火自盡了，似乎冥冥之中恰恰印證了‘挫骨揚灰’這個最初請願的決定。

在得知卓寧突如其來的死訊，胤禛勉強支撐的心智在那一刻徹底破碎，身體每況愈下，即便太醫們想盡辦法也只能保得短時無憂，卻有如風中殘燭，再也禁不起哪怕一絲小小的風波。

正如卓寧當初所想的一般，胤禛此時此刻恰恰是生不如死，痛不欲生，那些悔恨愧疚反覆磨蝕著已經脆弱的心，有對卓寧的，更有對蘇瑾的。

原來自己一直都沒真正相信過她，如果時間能夠倒流，再來一次。。。

卓寧去世不久，允禩獲罪入宗人府，並除籍，曾經八王黨的一幹人等相繼獲罪。同年九月，允禩，允禟相繼死於禁所，允誐幸保一命。

宮中記載允禩因嘔病逝世，然而民間多傳其被雍正毒死，所葬之地也是各有說辭，記載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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