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胤禛一時情不自禁，心中酸澀。

見狀，卓寧忙俯首叩道：“請皇上饒他這一次吧，臣妾求您了！”

胤禛不忍地緊閉起眼睛，他的心一時發軟，看到卓寧的神情，皆是憐惜，遂嘆了一口氣，“罷了！朕答應你！”

卓寧聞言，欣喜不已，“謝皇上，臣妾會謹記皇上恩德！”

“朕只是不願看到你難過！”胤禛由衷的一句緊緊敲在了卓寧的心上，她只覺一陣難以自處，終又是輕易拂去了。

重新回到王府的八阿哥，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般，終日將自己關在煙雨閣，抱酒獨飲，不言不語，癡癡地看著那幅自己曾經親手為蘇瑾所畫的畫像。

“王爺吃了嗎？”

送飯的丫頭搖了搖頭，已經數日不吃不喝，終於令到卓寧不堪忍受，她隨即擡步闖入了煙雨閣，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披頭散發，意志全無，只知沈醉於酒精，抱著手中的畫像呆坐不語的人，這個人再也不是自己一心所愛的那個意氣風發，溫文儒雅的八阿哥。見此，卓寧的心一陣糾葛難耐，她的悲憤和恨怨統統泛起，她走到八阿哥面前，一手奪過他手中的酒，責問道：“你還要醉到什麽時候，究竟你什麽時候才會醒？”

八阿哥眼皮也沒擡地只道：“把酒給我！”

“嘭！”一聲，卓寧氣急將酒壺重重砸在了地上，“你看看自己都成什麽樣子了，我不會再讓你喝！”

八阿哥一時緊呼了口氣，又道：“你走吧，不要管我！”說罷，又自顧自地摩挲著手中那件最為寶貴的畫卷。

如此，卓寧更是經受不住，心裏已經翻江倒海，她隨即一步過去，一把奪過他手裏的畫卷，這時八阿哥像是被什麽刺激到了，瘋了一般直站起沖她吼道：“把畫還給我，你還給我！”

卓寧見他幾乎喪失理智一般地沖過來要搶回畫卷，她一手展開，看了一眼，滿是不可置信地直道：“你寧願盯著這幅畫過一輩子，也不願多看我一眼，我不會再讓你瘋下去！”

說著，她用力一把就將畫撕成了兩半，八阿哥尚未反應及時，卻見畫卷已經被撕開，他隨即什麽都不顧地一下沖了上去，雙手緊緊奪過殘損的畫卷，無意間將卓寧推倒在了地上，“你瘋了，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啊？”說著，淚水已經奪眶而出，那一刻的心痛，無疑是和失去蘇瑾是一樣的。

卓寧當即萬分震驚，她沒料想他竟然會是這樣的反應，在那一刻，她心裏湧現出的無限的委屈和憤怒都徹底淹沒了她的整個身體，她站起，心痛萬分，“愛新覺羅允禩，你居然這樣對我，到底我做錯了什麽，你對我這麽殘忍？難道我一個大活人在這裏，都比不上一個死人嗎？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這個賤人到底有什麽好，弄的你現在這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夠了！我不準你再侮辱她！”

“為什麽不能說，你難道不知道她都對我做過些什麽嗎？如果不是她，我們當年就不會分開，我不會受那麽多苦，你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難道她害我害的還不夠嗎？現在都死了，還要纏著你不放！”

八阿哥聽到這番憤然的言辭，再也按耐不住這麽多年積壓的心緒，心如死寂地說道：“你錯了，由始至終，我都沒有愛過你，更加不屬於你，我只當你是親人，並不是愛人，當初只是因為卓雅和瑾兒她們都要我好好照顧你，我只是履行對她們的承諾，但是感情的事，我很清楚，除了瑾兒之外，我再也不可能愛上第二個人，即便你總是埋怨我跟如欣在一起的時間都比你還要多，但我可以告訴你，我也一樣不愛她，所以，你可以恨我，恨我當年一直欺騙你，但你不應該再恨瑾兒，她沒有什麽再欠你的，就當是我求你了，你放過她，也放過你自己，好嗎？”

卓寧聽著八阿哥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她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被徹底喚醒了一般，她一時間不敢相信這一切，憤怒和不平霎時將她淹沒，“不是的，不，你們都在撒謊，你們都在騙我，我不相信，我恨你，我恨你們所有人。。。”

說著，她倉皇逃出了煙雨閣，一路上越想越生氣，越想越憤怒，隨即她想也沒想地騎上了一匹馬直直地朝皇陵奔去。許是被她的氣焰所震懾到，守城的護軍還來不及攔下她，已經被她沖出了城。

她滿懷怒火到了蘇瑾的墳前，看著這塊新墳，內心無限淒涼，不禁笑著流出了眼淚，“不是這樣的，你告訴我，事情不是這樣的，是你奪走了本該屬於我的幸福，他是我的，他是愛我的，你只是個替身，你根本什麽都不是。。。你既然都已經死了，為什麽還要糾纏著他不放，為什麽我竟然連個死人都敵不過，為什麽？蘇瑾，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我說過你不可以死的，你好好地嫁給胤禛不就什麽事都沒了，為什麽你不聽，為什麽你要死啊，為什麽啊，為什麽你要死！”

卓寧滿腔的屈辱和羞憤，令到她喪失了理智，她從馬鞍上拔出佩劍，一陣氣憤惱怒地在墓碑上揮劍亂砍，直到自己精力殆盡，癱軟坐地，嘴裏還念念有詞，“你為什麽要死，為什麽死都不肯放過我。。。”

“呵呵呵呵。。。”坐在墳前的卓寧從未有過的絕望和心痛，她本是郭絡羅家的掌上明珠，被所有人愛著，護著，一世無憂，幸福快樂，可誰知，命運的天平不知在什麽時候突然傾斜，將本該理所應當的一切都徹底顛覆。她在最燦爛無知的青春年少遇到了一個在她認為就是依靠和歸宿的男人，她以為那段無憂快樂的時光就是自己一生的追求，然而卻還是敵不過一個信念和野心的侵擾，他辜負了自己最純真的感情，傷盡了自己最坦然的心，直到自己遇上了那個在她最脆弱和最失落的時候默默鼓舞陪伴在側的人，她清楚地看到自己所要的無非如此，只是一個女子再平凡不過的真摯的愛情，她終於相信她找到了人生最終的追求和期盼，她甚至滿懷著憧憬和祈願，為終於可以成為他的妻子而暗自欣慰的時候，卻被那個她一見如故，最為信任的知己姐妹摧毀了所有的一切，從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徹底陷入了黑暗的絕望和死寂。崖底的茍延殘喘整整四年多，被病痛和劇毒折磨地全無人樣，可還是那個心中的他，一直支撐著她堅持了下來，她相信更期望自己終有一天可以離開那個鬼地方，最終可以再見到他。誰知，自己生不如死的遭逢換來的卻是一個殘酷的事實，那個摯愛的男人娶了害自己至深的人，是多麽地諷刺，然而她以為這已經足夠殘忍，卻沒料想，他不僅娶了她，最後還愛上了她，那份本就屬於自己的愛卻被那個自己恨之入骨的人占有，這就是她全部的從此以後稱為黑暗地獄的生活。

“寧兒，寧兒，你怎麽樣？”得知卓寧獨自來了皇陵，胤禛生怕她會有事，始終心緒不寧，當他趕到的時候見到被劃花的墓碑和癱坐不語的卓寧，一時頗為震驚。

“寧兒，你沒事吧，你怎麽了，我是胤禛。。。”

卓寧的意識被喚醒，待她看清來人，心裏陣陣驚顫，沒錯，其實歸根究底，自己所有痛苦的源頭都是因為這個男人，若不是他背棄承諾，辜負在先，又若不是他一再拒絕蘇瑾，遲遲不肯接納她，八阿哥也就不會始終抱著希望繼續跟她糾纏，自己今天之所以會落到這種地步，全都因為他，他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

“我知道福晉你心裏一直記恨著小姐，恨她曾經對你狠下殺手，更恨她搶走了你所有的東西，包括八爺的愛。。。但其實，福晉你該恨的並不是小姐！福晉你也許並不知道，小姐她由始至終都沒想過要和你爭什麽，對八爺，小姐也從來沒有主動過什麽，因為從一開始，小姐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當今皇上，當她知道原來八爺娶她也就是福晉你，只是為了要打擊皇上，小姐便和八爺達成了共識，所以從一開始，他們就只是一對假夫妻！”

“你說什麽？”

“意思就是福晉你以為小姐搶走了八爺對你的愛，但其實八爺並未愛過你！”

“你胡說，你這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下人！”

“小菊不敢胡說，或許福晉可以去問八爺！我跟著小姐那麽多年，看的很清楚，雖然我不知道八爺是在什麽時候喜歡上小姐的，或許是因為他們曾經共過患難，感情也就不經意地產生了，自那次小姐中毒昏迷危在旦夕，我沒想到八爺竟然不顧自己的性命安危，要以身試藥的時候，我才看清楚，原來八爺對小姐的感情已經這樣深，即便不要自己的性命，都只想小姐能夠安然無恙。但是小姐她一直都放不下對皇上的感情，一直拒絕八爺對她的好。可能在福晉看來，小姐她罪不可恕，但其實，小姐她是個好人，因為當年一時糊塗對你做的錯事，小姐她從來沒有一刻不是活在自責和痛苦的煎熬之中，好像上天一直都在懲罰她，幾次危在旦夕，險些喪命，她甚至還失去了她唯一的孩子，最後還因為為你換血，容貌盡毀，生不如死，可是即便如此，小姐她只覺得如果能用她的命換你安然無事，希望這樣可以償還當年對你所做的一切，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因為皇上而恨你一分一毫，相反，到最後，也是小姐她求八爺務必要好好照顧你，她希望八爺能夠替她贖清所有的罪，不過好在，上天保佑，小姐她最終大難不死，若不是她覺得自己曾經虧欠了十三爺，她這次是不會回來的，福晉還以為她真的要跟你爭什麽嗎？”

“不，我不信，你當然幫她說話，你說的都是假的，我只知道從一開始她就是有預謀的，她之所以會受到這些懲罰也都是她自作自受，怪不得別人，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福晉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去問八爺，只是視乎福晉願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

“寧兒，你會沒事的，我現在就帶你回去！”胤禛沒有顧及太多，決定先把她帶回宮中讓太醫看了再說。

回到宮中，經過太醫的診治，確認無事，胤禛才稍稍放了心。

“寧兒，沒事了，太醫說你只要好好休息一陣，什麽都會好起來的！”

卓寧聽著眼前的這個男人，柔聲微語地跟自己說的話，她不禁覺得驚詫，憤恨和心寒，她甚至想要從他這裏找到一絲慰藉自己的借口，幾乎都沒有，她不敢相信，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她沈了氣，擡眼看著這個男人，極為冷靜地開口道：“對不起！先前是我一時沖動，才會這麽不理智，劃花了墓碑，死者為大，她都已經死了，我卻還這樣對她，真的很對不起。。。”

胤禛聞言，卻像是松了口氣，道：“算了，墓碑花了就再換一塊，你別再胡思亂想了！”

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如此平靜地說著，卓寧的心猛地一沈，“你好像一點都不緊張，一點都不在意！”

胤禛輕笑了一聲，“你也說了，人都已經死了，這些都不重要了，你不要再給自己太多壓力，好好休息，總之有什麽事，都有我在！”

看著他這樣輕松地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的神情，卓寧越來越難以說服自己繼續逃避，哪怕那都是再真不過的事實，可她潛意識裏還是希望有一絲僥幸，只要胤禛對蘇瑾是有感情的，只要他是愛她的，那麽他們所說的就不全是真的，那麽她跟八阿哥之間還是有希望的。

卓寧忍不住地緊閉上了眼睛，她在心裏掙紮糾結，滿心的不可思議逐漸匯聚成了恨意，越來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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