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心中一震，循著視線看過去，不遠處卻見他一身青衫，獨立在燈火闌珊處，清風卷起他的衣角，翩然飄飛，人群在流動，光影在閃動，他的臉龐被襯得忽明忽暗，卻更加難以捉摸，此情此景，就如詩句所說：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就這樣，我們在人潮擁擠的街頭不期而遇，卻只是各自駐足凝望，一時間有太多的感慨和心酸無法得釋，令我覺得原來都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時間已經沒有了意義，再見時竟然會是這樣的情形？

深吸了口氣，一步步走近，帶著平靜的神態，走近了，一時卻又不知該說什麽，微微扯了個笑容，道：“這麽巧，竟然在這裏遇見？”

他微眨了下眼睛，說道：“既然如此，相請不如偶遇，我們找間茶樓坐下來喝杯茶！”

心念一動，怎麽這麽好，請我喝茶，是想感激我上次救了他嗎？看來，他還是跟我算得這麽清！

“相比茶樓來說，我還是比較喜歡路邊的茶攤，不知四哥是否願意屈駕？”我淡然平靜地說道，聞言，他卻是緊了一下眉頭，隨即泛起自然之色，道：“隨便！”

我深吸了口氣，道：“請！”

我們走到一家就近的茶攤，坐了下來，馬上就有熱情周到的夥計上來招呼，我聽了他的介紹，看了下胤禛，道：“喝什麽，你做主吧！”

“隨便來壺熱茶就行！”聽他這麽說，我倒是有些吃驚，想不到他倒也能屈就，是啊，他是未來的雍正皇帝，能夠在這場奪嫡紛爭中成為最後的贏家，定是養成了能屈能伸的性格，哪怕自己再不願意，也要逼迫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心裏不禁如此喟嘆。

說實話，眼前這樣可以跟他平靜相待的場面，曾經幻想過不知多少回，如今真的出現了，卻不知該說些什麽了，“沒想到四哥興致這麽好，也喜歡出來逛街市！”

不敢去探究他眼中令人難以捉摸的神情，只是平靜淡然地說出這句話，眼角卻瞥見他的手微微緊了一下，這代表什麽，是生氣還是隱忍？我知道，他一向不喜歡跟人解釋太多，既然不想說，我也不會勉強，只是端起茶杯獨自喝了起來。

“你不是身體不適嗎？怎麽又跑了出來？”正自喝著茶，卻被他這一句不經意的話打住，他這樣算是關心我嗎？我以為他不會再來見我，也不會再關心我了，卻不想。。。只是，這樣一句簡單的話，又能代表什麽，上次，他還是把我扔下了，不管不顧，即便我曾那麽卑微地求他，他還是不肯為我停留，如今，卻又是什麽意思？

“你在關心我嗎？”不禁道出一句，帶著一點自嘲，又帶著一些玩笑，卻似乎是垂死掙紮。

聞言，只聽得他一聲不自在的輕咳，又見神情一陣緊蹙，顯得有些無措，依稀間仿佛有著那晚在醉仙樓的神色，令我一時心神恍惚，隨後又轉了話題，道：“對了，上次的事，你有沒有查到那幾個刺客的身份？”

如此問到，一面是有些擔心八阿哥他們的處境，一面又有些關心他的近況，只是卻不想在我這般不經意地問出後，他卻看著我，神情愈發凝重，那深不見底的漆黑眸子，好像在醞釀思考著什麽，竟讓我覺得有一絲寒意侵襲，一瞬間，心陡然一震，他這樣探究的眼神，如此熟悉，卻又如此可怕，他是在懷疑我嗎？他不會以為我跟這場行刺有關系吧？難道他還是這樣看我？

許是意識到我臉上聚起的失落和驚詫，他才收了收神，覆又應道：“沒有，什麽線索都沒有！”

是嗎？但是難保他不會繼續懷疑，上次太子被廢的事情已經戳破了他們之間的爭鬥，如今只會更添端倪，他這麽聰明謹慎，又怎麽會想不到呢？

“你似乎並不喜歡宮裏的生活？”半晌，他又是恢覆了平淡的語氣，帶著一些友好和親切。

聞言，我卻是輕輕一震，心中不由泛起一絲熱湧，端起茶杯又是喝了一口，不置可否。

“既然你不喜歡宮裏的生活，為何當初還要嫁給八弟？”

隨後又聽他說出這句話，頓時我一下楞怔，心當即躍起一陣鈍痛，我不明白，為什麽到了現在，他還要說出這樣的話，到了現在，他還是不了解我，他還是覺得我是個貪慕虛榮的女人，他還是這麽看我？

所以還是我對他期望太高了嗎？我把自己當成了他傾心相待的卓寧，殊不知，他卻只當我是個陌路人。

放在底下的手緊緊攥了起來，微微皺了下眉頭，禁不住一陣酸澀，擡眼凝視著他，問道：“你始終還是這麽看我？難道到了現在，你還是認為我是那種為了名利富貴而不擇手段的女人？”說著，我竟是難以克制激動和悲哀的心情，就像剛才他同樣以那樣一種不信任的神色審視我一般，是不是錯過就永遠都是錯的了？

不禁緊緊閉了下雙眼，控訴道：“我也是血肉之軀，我也是有感情的，不是一個扯線木偶，我不奢望能夠完全取代卓寧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我只是希望能得到你的信任，得到你的半點憐愛，半點疼惜，難道這樣也過分嗎？就是到了現在，你連我當初為什麽會嫁給八阿哥的原因都不知道？”我忍著心中的苦澀，對他說出這番話，他卻只是緊了緊眉頭，究竟我還可以做些什麽，說些什麽，他才會明白？

見他還是不語，我再難抑制心裏的悲憤，“你可知道這段時間我有多希望你會來看看我，哪怕只是一句簡單的關心也好，只是這麽卑微的請求，就像那日我那樣求你，求你不要再拋下我，求你不要對我這般絕情，但是原來我的真心你一直都感受不到，究竟你是感受不到還是你根本不想？”

說罷，心中的陣陣憤懣湧起，失望和失落一瞬間撲面而來，遂決意轉身離開，卻偏偏在這時，從他口中發出的疑問，令我再次停住離開的腳步。

“是。。。因為我？”

我還是克制地收緊了手掌，不忍轉身看他的表情，心裏卻不禁問道：到了現在，你才知道嗎？

“我值得你這麽為我嗎？”半晌，我沒有開口，只聽他繼續問道，我強忍著調整了自己的情緒，緊緊攥起手掌，應道：“值得，從認識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認定了！”

一時就像時間凝滯了一般，許久，才聽到他的聲音，卻是那樣的堅定，“可你明知道我不愛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執著？”

頓時，我就好像一個做夢深到難醒的人一樣，一瞬間便被打落到了現實，隨即轉身看向他，看清楚此時此刻，他的眼裏是那麽地真實，那麽地不容懷疑。

還是不愛嗎？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嗎？頓時，心一陣絞痛，收不住的呼吸一震，傷口也似乎一陣觸痛。

“明白了！”隨後一句沈重卻又輕淡的聲音發出，心裏卻已經翻江倒海，一定要魚死網破，尊嚴掃地才肯罷休，不是嗎？

又一次的，在他面前，我連基本的尊嚴都徹底喪失了，不過也好，起碼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至少，他沒有騙我！

“謝謝你對我這麽坦白，以後，我不會再纏著你了！”

說罷轉身，胸口卻被無窮無盡的酸悶緊緊壓著，緊緊咬住牙關，擡步走了出去。

兩年的時間還是又回到了楓林裏的那一刻，原來時間真的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不愛始終就是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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