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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落地的玻璃前，裏琉陷入了今日最深切的苦惱之中，險些無法自拔。
她不知道應該穿什麽了。
眼下距離津美紀的入學面試還有兩個小時，其中能夠讓她用於思索今日穿搭的時間只有其中的一半。雖說面試的對象只有身為學生的津美紀而已，根本不會向家長們盤問什麽，但考慮到自己也會出現在老師的面前，裏琉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在今天打造出一個端正的印象。
嗯……怎麽總覺得這個問題在不久之前才剛剛苦惱過？那時候是什麽情況來著？想不起來了。
當然，也想不起那天的自己究竟穿了什麽。
裏琉撓了撓頭，試圖從煩躁的心情之中捋出一點思緒，可惜這並沒有什麽用。擺在衣櫃裏的衣服是既定數量的固有資產，就算此刻抓緊時間立刻沖進最近的商場，她也一定只會被各種款式的服裝晃得眼花繚亂，更沒辦法拿定主意了。
要是能有什麽人幫忙拿定主意就好了。
很忙碌的森先生不好意思去打擾，過分悠閑的伏黑甚爾她實在懶得去問。
一個在如此重要的日子裏，依然穿著寬松得能塞下五條腿的束口運動褲、搭配大概是批發了八百件的永遠不變的黑色T恤、外套的領口和衣袖都破了皮、向他投去目光也只會得到一個長長的哈欠和一句滿不在意的“這又不是什麽大事”的討人厭的家夥，無疑是最糟糕的問詢對象。
沒有之一。
“要是你這麽不想聽我的建議的話。”愜意躺在換衣間的單人沙發上的甚爾輕快地晃悠著身子，“可以去問六眼嘛。”
“才不要咧！”她果斷拒絕，滿不情願地嘟噥著，“你們倆的討厭程度沒有區別，問他還不如問你。”
“那你是覺得我比他厲害了？”
“是我剛才說的哪個字讓你產生了這種錯覺？”
裏琉把手中的西裝外套丟到了他的臉上，完美地遮擋住了他此刻過分得意的表情。當苦惱的情緒攀升到頂點，她決定放棄掙紮。
現在這樣已經夠像樣了。反正肯定比甚爾像樣。
能進行到這種程度，應該也沒問題了吧？她可是好好地盡力過了。
裏琉松了口氣，決定不再盯著鏡子中的自己——再多看幾眼，她真的會擔心自己變成過分自戀的變態。
轉過身，一眼便撞上了甚爾那討人厭的笑瞇瞇模樣。原本擋在臉上的外套被他丟到了角落裏，這家夥對於她的東西真是毫無愛惜之情。
實在懶得同他多抱怨什麽了。裏琉沈默著戳了戳他的腦門，試圖用這分外用力的一記戳醒他心中根本不存在的良好秉性，當然這番嘗試是以失敗告終的。被丟了兩回的黑色西裝外套，也還是得由自己拾起。
用力抖抖衣服，把粘在黑色布料上的淡淡灰塵和毛絨抖落。在掛起之前，千萬不能忘記撫平褶皺。裏琉自認為不是個過分講究的人，這麽做只是純粹不喜歡亂糟糟的感覺而已。
不過，這會兒把衣服拿在手裏了，仔細看看，無論是款式還是挺妥帖的，非常符合她所設想的“端正”，索性也披在肩頭。
“好了，我們該走了。”裏琉拽著甚爾的胳膊，硬是把他拉了起來，“別躺著了。”
“誒，現在就去嗎？時間還早吧！”
甚爾左右張望著，可惜四處都沒有找到時鐘，但他確信現在肯定不是最恰當的出門時間。
再說了，其實他也沒有非去不可的必要——雖然他今天確實會跟著一起去那間初中看一看。
絕不是為了觀察一下那裏的環境，也不可能在盤算著是不是能把那所學校劃入惠未來的就讀地點，更不可能是覺得今天就連惠都會陪同津美紀一起而只有自己獨自待在家裏顯得太過丟臉。
上述這些可能性，均不存在。
“多等一會兒總比遲到好。所以你快點起來了！”
裏琉已經用上了兩只手的力氣，拖著不情不願的甚爾直往門口走，每一步都是前所未有的巨大考驗。
相比之下，早早地換好衣服等在玄關津美紀和惠，在裏琉的眼中簡直散發著天使般的光輝——而甚爾絕對是地獄三頭犬沒有錯。
驅車二十分鐘的路程，如果要坐公交車的會，這個時間將被拉長一點五倍。對於初中生來說，算不上是太長的一段時間，不過也確實有些距離了。
“等上初中了，津美紀就不能和你一起上學咯。”
扭頭對惠這麽說著的甚爾，嘴角揚起的弧度怎麽看都透著幸災樂禍的既視感，言語也不懷好意。
“惠肯定會寂寞啦！”
如此幼稚的言論，當事人選擇不予過多關心，甚至都懶得多瞥甚爾一眼，只是盯著窗外掠過的街燈，淡淡地應了句“才不會”。
“臭小子，又開始逞強了。”
“我沒有。”
“肯定有。”
“沒有！”
無聊的拌嘴在父子之間游蕩了十個來回也沒有比出準確的勝負，最後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樣才悄然消失的。裏琉一直沒怎麽在意他們之間的對話，連這場小小的吵鬧都沒有聽見。
她也有自己苦惱的事情呢。
自己無業游民的身份已是既定事實，還說不定過了今天之後就得正式向津美紀和惠坦白了——但今天還不行。
不管怎麽說，她的“在區役所擔任窗口工作的小職員”的假象，一定不能在今天露出端倪。
距離校門僅有一個路口的信號燈前，裏琉在紅燈將要亮起至少，便慢悠悠地停住了車，深呼吸幾口氣，勉強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這才擡眸看向後視鏡，笑瞇瞇地對上津美紀的視線。
“小紀。”
大概是有點太過緊張了，下意識脫口而出的稱呼過分甜膩，別扭卻也可愛。
裏琉楞了楞，在羞恥感後知後覺地追上之前，耳朵已經熱得發燙了。鏡子裏的津美紀也倏地紅了臉，看來同她一樣很不好意思。
但這聲“小紀”已經徹底鉆入每個人的耳中了，就算再怎麽覺得難為情，裏琉也只能順著這個稱呼繼續笨拙地說下去了。
“如果老師問到你的……呃，你的家裏人是做什麽工作的。”差點又要將不恰當的別扭說出來了，幸好裏琉已經找回了足夠的制止力，“你會怎麽描述我的職業呢？”
“唔——”津美紀認真琢磨著，不過也沒有思考太久，“在政府工作的辦事員，這麽說可以嗎？”
不算太過意外的回答，裏琉松了口氣：“可以是可以……不過區役所可沒有那麽‘政府’哦。實際上只是個很小的辦事機構而已。”
“學校的老師和我說，面試的時候講得稍微誇張一點點也沒關系。”
“老師都這麽說了嗎？”
還以為當代的教育風格是誠實至上，沒想到居然也鼓勵一定程度的自我褒獎。裏琉覺得自己的價值觀似乎又刷新出了一塊嶄新的區域。
不過，從區役所變成政府，這可實在不算是“一點點”的誇張——但比起無業游民，肯定是好上太多了。
裏琉徹底安心了。
其實她本來便不必擔憂，津美紀從不會讓她失望。
拋開糾結已久的苦惱，連步伐都能變得輕快不少。裏琉牽著津美紀的手，與她一起邁過校門。
這間學校不算是周圍最負盛名的教育機構，也不是什麽學費高昂的私立學校，居然也特地設置了面試的環節，純屬只是管理層的表演型人格在作祟。
為了順利升學，即便對此不情不願，也只能配合地演出他們想要的模樣。
環顧四周，約好了今日前來面試的小朋友不少，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紀，看起來卻好像差了好幾歲。有個高得誇張的女孩，就算是放進高中生的行列也絕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抵達目的地之後，接下來該做點什麽，裏琉就不清楚了。想向甚爾投去求助的目光，而他早就已經神游天外了。
有這麽不靠譜的家夥在，倒是也足夠讓人安心了。雖然她也根本不靠譜。
於是東奔西跑著，到處問來問去，似乎在不明不白之間地就完成了目標。津美紀領到了面試的號碼，而作為無關者的他們三個人則被請到了本樓層盡頭的休息室。
說是休息室，實際上就是個大會議間，已有很多家長等在這裏了。必須要擠過狹窄的座椅空隙，才能找到稍寬敞些的空處。
這番緩慢的前進，必然會受到他人的矚目。裏琉想，這大概就是為什麽總有好奇的目光在盯著她的頭發。
是了是了，兩截顏色的腦袋在這座城市實在太過稀少，成為視線之焦點也絕不意外。
裏琉盯著腳下的木地板，裝作未曾見到周遭的註視。這一招很有用，可只有一道目光無法躲開——甚爾也在盯著她，莫名其妙的。
“說起來。”
直到坐下了，才聽到甚爾笑嘻嘻地在耳邊嘀咕。
“你有沒有覺得你現在的發型很像某個東西——那個特別有名的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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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落地的玻璃前，裏琉陷入了今日最深切的苦惱之中，險些無法自拔。
她不知道應該穿什麽了。
眼下距離津美紀的入學面試還有兩個小時，其中能夠讓她用於思索今日穿搭的時間只有其中的一半。雖說面試的對象只有身為學生的津美紀而已，根本不會向家長們盤問什麽，但考慮到自己也會出現在老師的面前，裏琉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在今天打造出一個端正的印象。
嗯……怎麽總覺得這個問題在不久之前才剛剛苦惱過？那時候是什麽情況來著？想不起來了。
當然，也想不起那天的自己究竟穿了什麽。
裏琉撓了撓頭，試圖從煩躁的心情之中捋出一點思緒，可惜這並沒有什麽用。擺在衣櫃裏的衣服是既定數量的固有資產，就算此刻抓緊時間立刻沖進最近的商場，她也一定只會被各種款式的服裝晃得眼花繚亂，更沒辦法拿定主意了。
要是能有什麽人幫忙拿定主意就好了。
很忙碌的森先生不好意思去打擾，過分悠閑的伏黑甚爾她實在懶得去問。
一個在如此重要的日子裏，依然穿著寬松得能塞下五條腿的束口運動褲、搭配大概是批發了八百件的永遠不變的黑色T恤、外套的領口和衣袖都破了皮、向他投去目光也只會得到一個長長的哈欠和一句滿不在意的“這又不是什麽大事”的討人厭的家夥，無疑是最糟糕的問詢對象。
沒有之一。
“要是你這麽不想聽我的建議的話。”愜意躺在換衣間的單人沙發上的甚爾輕快地晃悠著身子，“可以去問六眼嘛。”
“才不要咧！”她果斷拒絕，滿不情願地嘟噥著，“你們倆的討厭程度沒有區別，問他還不如問你。”
“那你是覺得我比他厲害了？”
“是我剛才說的哪個字讓你產生了這種錯覺？”
裏琉把手中的西裝外套丟到了他的臉上，完美地遮擋住了他此刻過分得意的表情。當苦惱的情緒攀升到頂點，她決定放棄掙紮。
現在這樣已經夠像樣了。反正肯定比甚爾像樣。
能進行到這種程度，應該也沒問題了吧？她可是好好地盡力過了。
裏琉松了口氣，決定不再盯著鏡子中的自己——再多看幾眼，她真的會擔心自己變成過分自戀的變態。
轉過身，一眼便撞上了甚爾那討人厭的笑瞇瞇模樣。原本擋在臉上的外套被他丟到了角落裏，這家夥對於她的東西真是毫無愛惜之情。
實在懶得同他多抱怨什麽了。裏琉沈默著戳了戳他的腦門，試圖用這分外用力的一記戳醒他心中根本不存在的良好秉性，當然這番嘗試是以失敗告終的。被丟了兩回的黑色西裝外套，也還是得由自己拾起。
用力抖抖衣服，把粘在黑色布料上的淡淡灰塵和毛絨抖落。在掛起之前，千萬不能忘記撫平褶皺。裏琉自認為不是個過分講究的人，這麽做只是純粹不喜歡亂糟糟的感覺而已。
不過，這會兒把衣服拿在手裏了，仔細看看，無論是款式還是挺妥帖的，非常符合她所設想的“端正”，索性也披在肩頭。
“好了，我們該走了。”裏琉拽著甚爾的胳膊，硬是把他拉了起來，“別躺著了。”
“誒，現在就去嗎？時間還早吧！”
甚爾左右張望著，可惜四處都沒有找到時鐘，但他確信現在肯定不是最恰當的出門時間。
再說了，其實他也沒有非去不可的必要——雖然他今天確實會跟著一起去那間初中看一看。
絕不是為了觀察一下那裏的環境，也不可能在盤算著是不是能把那所學校劃入惠未來的就讀地點，更不可能是覺得今天就連惠都會陪同津美紀一起而只有自己獨自待在家裏顯得太過丟臉。
上述這些可能性，均不存在。
“多等一會兒總比遲到好。所以你快點起來了！”
裏琉已經用上了兩只手的力氣，拖著不情不願的甚爾直往門口走，每一步都是前所未有的巨大考驗。
相比之下，早早地換好衣服等在玄關津美紀和惠，在裏琉的眼中簡直散發著天使般的光輝——而甚爾絕對是地獄三頭犬沒有錯。
驅車二十分鐘的路程，如果要坐公交車的會，這個時間將被拉長一點五倍。對於初中生來說，算不上是太長的一段時間，不過也確實有些距離了。
“等上初中了，津美紀就不能和你一起上學咯。”
扭頭對惠這麽說著的甚爾，嘴角揚起的弧度怎麽看都透著幸災樂禍的既視感，言語也不懷好意。
“惠肯定會寂寞啦！”
如此幼稚的言論，當事人選擇不予過多關心，甚至都懶得多瞥甚爾一眼，只是盯著窗外掠過的街燈，淡淡地應了句“才不會”。
“臭小子，又開始逞強了。”
“我沒有。”
“肯定有。”
“沒有！”
無聊的拌嘴在父子之間游蕩了十個來回也沒有比出準確的勝負，最後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樣才悄然消失的。裏琉一直沒怎麽在意他們之間的對話，連這場小小的吵鬧都沒有聽見。
她也有自己苦惱的事情呢。
自己無業游民的身份已是既定事實，還說不定過了今天之後就得正式向津美紀和惠坦白了——但今天還不行。
不管怎麽說，她的“在區役所擔任窗口工作的小職員”的假象，一定不能在今天露出端倪。
距離校門僅有一個路口的信號燈前，裏琉在紅燈將要亮起至少，便慢悠悠地停住了車，深呼吸幾口氣，勉強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這才擡眸看向後視鏡，笑瞇瞇地對上津美紀的視線。
“小紀。”
大概是有點太過緊張了，下意識脫口而出的稱呼過分甜膩，別扭卻也可愛。
裏琉楞了楞，在羞恥感後知後覺地追上之前，耳朵已經熱得發燙了。鏡子裏的津美紀也倏地紅了臉，看來同她一樣很不好意思。
但這聲“小紀”已經徹底鉆入每個人的耳中了，就算再怎麽覺得難為情，裏琉也只能順著這個稱呼繼續笨拙地說下去了。
“如果老師問到你的……呃，你的家裏人是做什麽工作的。”差點又要將不恰當的別扭說出來了，幸好裏琉已經找回了足夠的制止力，“你會怎麽描述我的職業呢？”
“唔——”津美紀認真琢磨著，不過也沒有思考太久，“在政府工作的辦事員，這麽說可以嗎？”
不算太過意外的回答，裏琉松了口氣：“可以是可以……不過區役所可沒有那麽‘政府’哦。實際上只是個很小的辦事機構而已。”
“學校的老師和我說，面試的時候講得稍微誇張一點點也沒關系。”
“老師都這麽說了嗎？”
還以為當代的教育風格是誠實至上，沒想到居然也鼓勵一定程度的自我褒獎。裏琉覺得自己的價值觀似乎又刷新出了一塊嶄新的區域。
不過，從區役所變成政府，這可實在不算是“一點點”的誇張——但比起無業游民，肯定是好上太多了。
裏琉徹底安心了。
其實她本來便不必擔憂，津美紀從不會讓她失望。
拋開糾結已久的苦惱，連步伐都能變得輕快不少。裏琉牽著津美紀的手，與她一起邁過校門。
這間學校不算是周圍最負盛名的教育機構，也不是什麽學費高昂的私立學校，居然也特地設置了面試的環節，純屬只是管理層的表演型人格在作祟。
為了順利升學，即便對此不情不願，也只能配合地演出他們想要的模樣。
環顧四周，約好了今日前來面試的小朋友不少，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紀，看起來卻好像差了好幾歲。有個高得誇張的女孩，就算是放進高中生的行列也絕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抵達目的地之後，接下來該做點什麽，裏琉就不清楚了。想向甚爾投去求助的目光，而他早就已經神游天外了。
有這麽不靠譜的家夥在，倒是也足夠讓人安心了。雖然她也根本不靠譜。
於是東奔西跑著，到處問來問去，似乎在不明不白之間地就完成了目標。津美紀領到了面試的號碼，而作為無關者的他們三個人則被請到了本樓層盡頭的休息室。
說是休息室，實際上就是個大會議間，已有很多家長等在這裏了。必須要擠過狹窄的座椅空隙，才能找到稍寬敞些的空處。
這番緩慢的前進，必然會受到他人的矚目。裏琉想，這大概就是為什麽總有好奇的目光在盯著她的頭發。
是了是了，兩截顏色的腦袋在這座城市實在太過稀少，成為視線之焦點也絕不意外。
裏琉盯著腳下的木地板，裝作未曾見到周遭的註視。這一招很有用，可只有一道目光無法躲開——甚爾也在盯著她，莫名其妙的。
“說起來。”
直到坐下了，才聽到甚爾笑嘻嘻地在耳邊嘀咕。
“你有沒有覺得你現在的發型很像某個東西——那個特別有名的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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