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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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言
午飯、五條悟、區役所。
上次這幾個元素平湊在一起時，構成的是一場結果並不愉快的飯局。裏琉依然清晰地記得那天的自己是怎樣被怒氣撐飽的。
飛快地挪開視線，裏琉打算裝作根本沒看見五條悟，就這麽冷漠地將他的存在消磨掉，卻沒想到這家夥自顧自地走了進來，笑瞇瞇的模樣落在裏琉眼裏，怎麽看都不像是懷揣了好意。
不會是被他從什麽地方知道了今天津美紀和惠會和她一起工作，所以故意跑到自己面前來搗亂吧？
這種事放在別人身上可能有點匪夷所思，而且這猜測也毫無邏輯，但如果討論的對象是五條悟的話，能做出這種事就毫不奇怪了！
更想不到的是，他的漂亮面孔居然在其他同事那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隱約之間，裏琉似乎聽到身旁的同事發出了小小的幾聲驚呼，甚至羞怯地捂住了臉，而她只覺得莫名其妙。
既不是明星，又不是名人。不過就是個平平無奇的五條悟罷了，也值得給出這麽熱情的反應嗎？無法理解。
裏琉酸唧唧地這麽想著，其實也覺察到自己心頭浮起地那一小點嫉妒之心了。
裝作不在意的模樣，裏琉悄然移開視線，只專心盯著手中圓珠筆的筆尖，好像這裏面藏著什麽有趣的小玩意兒似的。她順手將落在鼻尖的一縷碎發捋到耳後，擡起的手掌恰巧——也帶著幾分刻意地，擋住了視野中五條悟的身影。
只要看不見這家夥，就大可以他也沒有看到自己，由此還能順勢理解為他實際上根本不存在於此處。
一如既往，她所期待的展開永遠不會如願實現。以分外輕快的腳步，五條悟簡直像是蹦跶著湊過來的。被短暫擋住的那個身影也一點一點慢慢擴大，邊界終於溢出了她的手掌。裏琉完全不想擡頭，可就算如此，五條悟燦爛的面孔還是闖入了視線的角落。
很無奈，但都已經到了面對面的距離，就算再怎麽不情願，裏琉也不能再繼續保持這幅沙地鴕鳥的姿態了。
她飛快地垂下手，只差一點點就能打到五條悟靠在窗口處的手臂。真是可惜。
隨即揚起職業化的標準微笑，裏琉向他微頷了頷首，擡起的手掌指著一旁墻邊的灰白色方形機器。
“您好，辦理業務請先取號。”
在根本沒人的情況下，取號機完全可以當做是一個擺設，因為根本不需要取號就可以直接前往窗口。裏琉會特地提到取號事宜，當然不是因為不想讓五條悟繼續待在她的窗口。她可是考慮取號機久久未被使用，擔心這臺老古董會恰好在今天徹底報廢而已——無論如何就是這樣沒錯。
面對如此官方的一句問候，五條悟的好心情瞬間垮下來了。
“什麽嘛，上次我來這裏找你的時候，明明沒有取號你也接待我了的！”
“上次是上次，這次是這次。去拿號。”她再次指向那臺破取號機，“沒有叫到號請不要隨便和我說話。”
五條悟不滿地撇下了嘴角：“你這算什麽態度嘛？好歹是個辦事員。”
“這叫做‘不提前打招呼就定好約會還跑到對方的工作場所打擾的家夥活該被冷漠對待’的態度。”保持著標準的職業假笑，裏琉壓低了聲說，“現在還是工作時間，不要影響我的工作。”
“知道啦知道啦。”
五條悟擺擺手，無可奈何的模樣，但也沒有就此乖乖走開。他的視線越過裏琉桌上的一沓文件，落在了津美紀和惠的小腦袋上。
其實剛一走進區役所的時候，他就已經覺察到裏琉擁擠的工位旁多出的兩個小家夥了，只是為了和他們產生一點視線交流，才特地投以目光的。
不出所料，在目光交匯的瞬間，他們的眼中露出了些許的陌生與疑惑。看來在他們的認知之中，還不存在著與自己描述相符的人。
“不是說了不要影響我工作嘛。”
裏琉用圓珠筆戳著他的手臂，用的居然還是筆尖的那一頭，幸好沒有在他的白襯衫上留下小小藍色的圓點。
“除了我以外都沒有人來這裏，這算什麽影響工作嘛。”他嘟噥著，把手藏到了背後，“一起吃飯的事情你算是答應了，對吧？那我先去外面等你咯！”
他簡直就像自說自話地替裏琉做出了決定，雖然她確實也沒打算拒絕他的邀請就是了。但總是像個不速之客似的造訪，實在讓人苦惱。
要找個機會好好和他說一下才行。
裏琉這麽想著，飛快瞄過墻上的掛鐘。距離午休還有兩分半鐘，從現在就可以開始收拾桌面了。
收起圓珠筆的筆尖，隨意塞進已經快被撐滿的筆筒裏。散落的申請表也擺整齊些，不爭氣的胃已經傳來了空蕩蕩的滋味，她忍不住開始思考中午要吃什麽了。
餘光的角落裏，同事的辦公椅正慢悠悠地朝她挪過來，她已經能夠預見接下來的兩分鐘會是多麽擁擠了。
“吶吶，小琉。”好奇的問詢飄了過來，裏琉感覺到同事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正小聲說著，“剛才來的那個男孩子，真的不是你的前男友嗎？說真的，他長得確實挺帥的，但如果為人太難纏的話，實在很減分呢。”
不等裏琉的回答，她就已經自顧自地給出了肯定的結論，簡直都沒有必要再拋出問詢了。
裏琉莫名想笑，但也只是抽搐了一下嘴角，實在無法笑出聲，只是擺了擺手，加快了收拾的動作。
“之前也說了，他只是我認識的人而已，不是您說的那種關系……”
“哎呀，沒事的啦。我們又不認識你家那位，不會在他的面前瞎說什麽的，你就坦白地說嘛。”
裏琉有理由相信，在同事的眼中，自己和五條悟的關系已經徹底定型成了一對分手後依然糾纏不清的怨侶。
既然如此，所謂的坦白也變得像是罪犯的犯罪陳述了。
把最後一張紙裝進文件夾中，裏琉慢悠悠地將辦公椅往後挪動了幾公分，留出剛好夠自己出去的距離，這邊揚起笑意，嘴角的弧度與剛才對五條悟的笑如出一轍。
“其實他是我在少女時期意外懷孕生下來的孩子哦，因為無力撫養就丟在河邊了，沒想到順利長大到了現在。這孩子今年才十三歲，只是長得格外早熟而已，因為太想念我了總是忍不住來看我，這個事實太丟臉了沒辦法我只能忍到現在才說，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呢。”
說到這裏，時間恰好走到整點。裏琉站起身，摟著津美紀和惠的肩膀，後退的動作沒有一點猶豫。
“那麽我先和我家的孩子們去吃飯了，下午見啦。”
以上這些吐露得飛快的話語，全部都是裏琉隨口編撰的假話，至於邏輯是否自洽，她根本不在意。說謊的負罪感自然也是一點也不會有的，她反倒覺得分外輕松，連腳步也分外輕快了。
看來胡言亂語才是最好的搪塞好奇心的方式嘛。裏琉感覺自己找到了一條不錯的人生信條。
大概正是這過分愉悅的心情，讓她遲鈍了一會兒才發現津美紀和惠的憂慮面孔。
“咦，怎麽啦？”
裏琉輕輕拂過他們的小腦袋，實在茫然，就算努力回憶，也想不到會是什麽讓上午格外分外興奮的這兩個孩子心情如此低沈。
津美紀和惠對視了一眼。他們似乎是想要藏起這份心情，可還是忍耐不住。偷偷地，津美紀攥住了她的小拇指。
“剛才來找裏琉小姐的那個人……原來他是裏琉小姐的孩子呀？”
“……啊？”
裏琉怔住了，可沒想到事態居然會朝著這種方向發展。
在呆楞的兩秒鐘裏，她把自己隨口說出的無理謊言在腦海之中滾了大概十遍，不管怎麽想都覺得這如此漏洞百出說辭是肯定不會有人相信的。
可津美紀和惠卻對此毫無懷疑。看著他們蹙起的眉頭，連可愛的小臉也慘兮兮地皺起了，顯然是當真被裏琉的話唬到了。
仔細想想，如果是這兩個孩子的話，會相信她的謊言，好像也並不奇怪。
健全的“家庭”的概念，大概直到今日也未深刻地印在他們的心中吧。
這一點無論何時想到，始終都是悲哀的，但並不影響裏琉想笑的心情。
原本她還想忍著的。不管怎麽說，在孩子們的面前爆發出抑制不住的大笑，未免也太丟人了，身為成年人的自己的面子一定會在發出笑聲的那個瞬間立刻盡數消失的。可不知怎麽的，只要瞥見到孩子們的表情，她就怎麽都沒辦法忍耐了。
慌忙捂住臉，笑聲卻從指尖漏下。津美紀和惠困惑地歪著腦袋，想不明白為什麽她會突然笑起來。
似乎笑了好久好久，笑到終於能夠好好說點什麽了，裏琉這才用力深呼吸了幾口氣，好好解釋起來。
“我剛才只是在開玩笑哦。”她聳了聳肩，嘴角還是忍不住翹起，“再說了，十三年前，我也才和你們差不多大哦，怎麽會有年紀這麽大的孩子呀？”
“唔……是玩笑話呀？”津美紀還是有些許擔心似的。
“嗯，只是謊話哦。不過你們平時不要說謊哦，如果被別人當真了可不好——就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我知道了！那剛才的人究竟是誰呀，真的是裏琉小姐的前男友嗎？”
“誒？”
從小學生的嘴裏聽到“前男友”這種字眼，說真的實在是沖擊不小。裏琉沒想到津美紀不僅聽清了同事的話語，還徹底理解了前男友的定義。
這可實在是……
逃避似的，裏琉別開了視線。在越過停車場的不遠處，五條悟正站在那裏。他早就看到了走來的裏琉，卻耐心地等到她在此刻投來目光之時，才誇張地揮動手臂，像是在擔心她會看不到自己。
這麽顯眼的家夥，怎麽可能會看不到呢？
正午的陽光下，他翹起的白色發絲通透得仿佛能夠穿透日光，影子蜷縮成小小的一團，聚在他的腳下，渺小得讓人以為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陰影，渺小得裏琉下意識地也想低頭望向自己的足尖。
應當是一樣的，她的影子也會是小小的一團，但絕不是不存在。
“他呀……”
裏琉輕快地跳著，向前邁出一步，忽得超過了津美紀和惠一大截距離，回頭看著他們。
“他是我的哥哥。”
裏琉小姐的哥哥，這可是全新的人物呢。
津美紀了然似的用力點點頭。片刻之後，她才想起來一樁了不起的大事。
“他應該不是您之前提到過的，那位很早以前去世的哥哥吧？”
忽然吹起的風，把這句話恰巧——甚至有點像是故意地，吹入了五條悟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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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快地挪開視線，裏琉打算裝作根本沒看見五條悟，就這麽冷漠地將他的存在消磨掉，卻沒想到這家夥自顧自地走了進來，笑瞇瞇的模樣落在裏琉眼裏，怎麽看都不像是懷揣了好意。
不會是被他從什麽地方知道了今天津美紀和惠會和她一起工作，所以故意跑到自己面前來搗亂吧？
這種事放在別人身上可能有點匪夷所思，而且這猜測也毫無邏輯，但如果討論的對象是五條悟的話，能做出這種事就毫不奇怪了！
更想不到的是，他的漂亮面孔居然在其他同事那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隱約之間，裏琉似乎聽到身旁的同事發出了小小的幾聲驚呼，甚至羞怯地捂住了臉，而她只覺得莫名其妙。
既不是明星，又不是名人。不過就是個平平無奇的五條悟罷了，也值得給出這麽熱情的反應嗎？無法理解。
裏琉酸唧唧地這麽想著，其實也覺察到自己心頭浮起地那一小點嫉妒之心了。
裝作不在意的模樣，裏琉悄然移開視線，只專心盯著手中圓珠筆的筆尖，好像這裏面藏著什麽有趣的小玩意兒似的。她順手將落在鼻尖的一縷碎發捋到耳後，擡起的手掌恰巧——也帶著幾分刻意地，擋住了視野中五條悟的身影。
只要看不見這家夥，就大可以他也沒有看到自己，由此還能順勢理解為他實際上根本不存在於此處。
一如既往，她所期待的展開永遠不會如願實現。以分外輕快的腳步，五條悟簡直像是蹦跶著湊過來的。被短暫擋住的那個身影也一點一點慢慢擴大，邊界終於溢出了她的手掌。裏琉完全不想擡頭，可就算如此，五條悟燦爛的面孔還是闖入了視線的角落。
很無奈，但都已經到了面對面的距離，就算再怎麽不情願，裏琉也不能再繼續保持這幅沙地鴕鳥的姿態了。
她飛快地垂下手，只差一點點就能打到五條悟靠在窗口處的手臂。真是可惜。
隨即揚起職業化的標準微笑，裏琉向他微頷了頷首，擡起的手掌指著一旁墻邊的灰白色方形機器。
“您好，辦理業務請先取號。”
在根本沒人的情況下，取號機完全可以當做是一個擺設，因為根本不需要取號就可以直接前往窗口。裏琉會特地提到取號事宜，當然不是因為不想讓五條悟繼續待在她的窗口。她可是考慮取號機久久未被使用，擔心這臺老古董會恰好在今天徹底報廢而已——無論如何就是這樣沒錯。
面對如此官方的一句問候，五條悟的好心情瞬間垮下來了。
“什麽嘛，上次我來這裏找你的時候，明明沒有取號你也接待我了的！”
“上次是上次，這次是這次。去拿號。”她再次指向那臺破取號機，“沒有叫到號請不要隨便和我說話。”
五條悟不滿地撇下了嘴角：“你這算什麽態度嘛？好歹是個辦事員。”
“這叫做‘不提前打招呼就定好約會還跑到對方的工作場所打擾的家夥活該被冷漠對待’的態度。”保持著標準的職業假笑，裏琉壓低了聲說，“現在還是工作時間，不要影響我的工作。”
“知道啦知道啦。”
五條悟擺擺手，無可奈何的模樣，但也沒有就此乖乖走開。他的視線越過裏琉桌上的一沓文件，落在了津美紀和惠的小腦袋上。
其實剛一走進區役所的時候，他就已經覺察到裏琉擁擠的工位旁多出的兩個小家夥了，只是為了和他們產生一點視線交流，才特地投以目光的。
不出所料，在目光交匯的瞬間，他們的眼中露出了些許的陌生與疑惑。看來在他們的認知之中，還不存在著與自己描述相符的人。
“不是說了不要影響我工作嘛。”
裏琉用圓珠筆戳著他的手臂，用的居然還是筆尖的那一頭，幸好沒有在他的白襯衫上留下小小藍色的圓點。
“除了我以外都沒有人來這裏，這算什麽影響工作嘛。”他嘟噥著，把手藏到了背後，“一起吃飯的事情你算是答應了，對吧？那我先去外面等你咯！”
他簡直就像自說自話地替裏琉做出了決定，雖然她確實也沒打算拒絕他的邀請就是了。但總是像個不速之客似的造訪，實在讓人苦惱。
要找個機會好好和他說一下才行。
裏琉這麽想著，飛快瞄過墻上的掛鐘。距離午休還有兩分半鐘，從現在就可以開始收拾桌面了。
收起圓珠筆的筆尖，隨意塞進已經快被撐滿的筆筒裏。散落的申請表也擺整齊些，不爭氣的胃已經傳來了空蕩蕩的滋味，她忍不住開始思考中午要吃什麽了。
餘光的角落裏，同事的辦公椅正慢悠悠地朝她挪過來，她已經能夠預見接下來的兩分鐘會是多麽擁擠了。
“吶吶，小琉。”好奇的問詢飄了過來，裏琉感覺到同事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正小聲說著，“剛才來的那個男孩子，真的不是你的前男友嗎？說真的，他長得確實挺帥的，但如果為人太難纏的話，實在很減分呢。”
不等裏琉的回答，她就已經自顧自地給出了肯定的結論，簡直都沒有必要再拋出問詢了。
裏琉莫名想笑，但也只是抽搐了一下嘴角，實在無法笑出聲，只是擺了擺手，加快了收拾的動作。
“之前也說了，他只是我認識的人而已，不是您說的那種關系……”
“哎呀，沒事的啦。我們又不認識你家那位，不會在他的面前瞎說什麽的，你就坦白地說嘛。”
裏琉有理由相信，在同事的眼中，自己和五條悟的關系已經徹底定型成了一對分手後依然糾纏不清的怨侶。
既然如此，所謂的坦白也變得像是罪犯的犯罪陳述了。
把最後一張紙裝進文件夾中，裏琉慢悠悠地將辦公椅往後挪動了幾公分，留出剛好夠自己出去的距離，這邊揚起笑意，嘴角的弧度與剛才對五條悟的笑如出一轍。
“其實他是我在少女時期意外懷孕生下來的孩子哦，因為無力撫養就丟在河邊了，沒想到順利長大到了現在。這孩子今年才十三歲，只是長得格外早熟而已，因為太想念我了總是忍不住來看我，這個事實太丟臉了沒辦法我只能忍到現在才說，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呢。”
說到這裏，時間恰好走到整點。裏琉站起身，摟著津美紀和惠的肩膀，後退的動作沒有一點猶豫。
“那麽我先和我家的孩子們去吃飯了，下午見啦。”
以上這些吐露得飛快的話語，全部都是裏琉隨口編撰的假話，至於邏輯是否自洽，她根本不在意。說謊的負罪感自然也是一點也不會有的，她反倒覺得分外輕松，連腳步也分外輕快了。
看來胡言亂語才是最好的搪塞好奇心的方式嘛。裏琉感覺自己找到了一條不錯的人生信條。
大概正是這過分愉悅的心情，讓她遲鈍了一會兒才發現津美紀和惠的憂慮面孔。
“咦，怎麽啦？”
裏琉輕輕拂過他們的小腦袋，實在茫然，就算努力回憶，也想不到會是什麽讓上午格外分外興奮的這兩個孩子心情如此低沈。
津美紀和惠對視了一眼。他們似乎是想要藏起這份心情，可還是忍耐不住。偷偷地，津美紀攥住了她的小拇指。
“剛才來找裏琉小姐的那個人……原來他是裏琉小姐的孩子呀？”
“……啊？”
裏琉怔住了，可沒想到事態居然會朝著這種方向發展。
在呆楞的兩秒鐘裏，她把自己隨口說出的無理謊言在腦海之中滾了大概十遍，不管怎麽想都覺得這如此漏洞百出說辭是肯定不會有人相信的。
可津美紀和惠卻對此毫無懷疑。看著他們蹙起的眉頭，連可愛的小臉也慘兮兮地皺起了，顯然是當真被裏琉的話唬到了。
仔細想想，如果是這兩個孩子的話，會相信她的謊言，好像也並不奇怪。
健全的“家庭”的概念，大概直到今日也未深刻地印在他們的心中吧。
這一點無論何時想到，始終都是悲哀的，但並不影響裏琉想笑的心情。
原本她還想忍著的。不管怎麽說，在孩子們的面前爆發出抑制不住的大笑，未免也太丟人了，身為成年人的自己的面子一定會在發出笑聲的那個瞬間立刻盡數消失的。可不知怎麽的，只要瞥見到孩子們的表情，她就怎麽都沒辦法忍耐了。
慌忙捂住臉，笑聲卻從指尖漏下。津美紀和惠困惑地歪著腦袋，想不明白為什麽她會突然笑起來。
似乎笑了好久好久，笑到終於能夠好好說點什麽了，裏琉這才用力深呼吸了幾口氣，好好解釋起來。
“我剛才只是在開玩笑哦。”她聳了聳肩，嘴角還是忍不住翹起，“再說了，十三年前，我也才和你們差不多大哦，怎麽會有年紀這麽大的孩子呀？”
“唔……是玩笑話呀？”津美紀還是有些許擔心似的。
“嗯，只是謊話哦。不過你們平時不要說謊哦，如果被別人當真了可不好——就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我知道了！那剛才的人究竟是誰呀，真的是裏琉小姐的前男友嗎？”
“誒？”
從小學生的嘴裏聽到“前男友”這種字眼，說真的實在是沖擊不小。裏琉沒想到津美紀不僅聽清了同事的話語，還徹底理解了前男友的定義。
這可實在是……
逃避似的，裏琉別開了視線。在越過停車場的不遠處，五條悟正站在那裏。他早就看到了走來的裏琉，卻耐心地等到她在此刻投來目光之時，才誇張地揮動手臂，像是在擔心她會看不到自己。
這麽顯眼的家夥，怎麽可能會看不到呢？
正午的陽光下，他翹起的白色發絲通透得仿佛能夠穿透日光，影子蜷縮成小小的一團，聚在他的腳下，渺小得讓人以為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陰影，渺小得裏琉下意識地也想低頭望向自己的足尖。
應當是一樣的，她的影子也會是小小的一團，但絕不是不存在。
“他呀……”
裏琉輕快地跳著，向前邁出一步，忽得超過了津美紀和惠一大截距離，回頭看著他們。
“他是我的哥哥。”
裏琉小姐的哥哥，這可是全新的人物呢。
津美紀了然似的用力點點頭。片刻之後，她才想起來一樁了不起的大事。
“他應該不是您之前提到過的，那位很早以前去世的哥哥吧？”
忽然吹起的風，把這句話恰巧——甚至有點像是故意地，吹入了五條悟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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