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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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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願

依然是無夢的淺眠,裏琉被拉扯頭發的刺痛感驚醒了。

“真是拜托您了,安安穩穩地睡在您那半邊床上很難嗎?您對我的頭發究竟有怎樣的意見啊!”

輕踢大半個肩膀已經超過床墊中線的甚爾一腳,裏琉悶悶不樂地用力抽出被他壓在手臂下的頭發,心疼似的撫摸了好幾下。

感謝悄然作祟的起床氣,這會兒她所能流露出的嫌棄表情已經扭曲到了極點,甚至有點好笑了。睡得迷迷糊糊的甚爾也有點腦子不靈光,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似有陰雲籠罩在日都島上,裏琉悄然攥緊了枕頭的一角。

“這很好笑嗎?”

如此問著的裏琉小姐也是笑吟吟的。

“嗯——”

像模像樣地琢磨了一會兒,甚爾點了點頭。

“好笑啊。”

如此坦然的回答,一時之間倒是讓人發楞了。

還以為他會一如既往地用油腔滑調的方式搪塞自己,沒想到居然連謊話都懶得和她說了。裏琉遲鈍了片刻,氣惱的心情徹底膨脹為憤怒,不再遲疑,抓起枕頭就往甚爾的臉上砸去。

這一記擊打,她可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氣,不成想卻被甚爾輕輕一擡手便擋住了。

換個方向,從側面攻擊。疊加了好幾層殺氣的柔軟的枕頭沖向他的手臂,但依舊是輕巧地擋住。再可怕的攻擊落在甚爾的身上,全都變得輕飄飄的無物了。

來自裏琉沖動又氣惱的各個方向的攻擊,全部都這麽被甚爾防出去了。他甚至還能懶洋洋地打個哈欠,相比之下氣喘籲籲的裏琉簡直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敗者。

看著疲憊不已的她,甚爾又開始偷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似是想到了什麽,他趕緊收斂嘴角,擺出一副苦惱的可憐模樣。

“可不可以停止你的暴力行為了?”

如此說著的甚爾,語調像極了語重心長的勸說,但能不能聽進耳朵裏可不是他能決定的。

毫不意外,裏琉又抄起了枕頭——當然也不意外地又一次被防住了。

“這只是懲戒而已。”咬牙切齒地,她開始了自我辯解,“是‘愛’的具象化。”

甚爾嫌棄地皺著臉,可憐模樣消失無蹤:“在說什麽歪理啊?”

“明明就是是婚姻的真諦。”

“明明就是胡說八道。”

“你啊——”

裏琉又一次舉起了枕頭,甚爾也早早地擺出了防禦姿態,仿佛劍拔弩張,但這氣勢洶洶的攻擊並未落下。

有些灰溜溜似的,亦或是徹底失去了同甚爾計較的心思,她松開了手。

啪——枕頭砸中甚爾的手腕,又高高彈起,這才翻滾著掉在床上。

不管怎麽說,這下也算是打到他了。

裏琉似乎也不為此而高興,只輕哼了一聲,起身離開臥室。

日都島的假期從這個早晨起便算是正式開始了,她才不要在無聊的小事上浪費寶貴時間呢——雖說這件無聊的小事就是她自己先挑起來的。

計劃是在日都島度過一周,不過除了機票和旅游招待券裏附帶的船票與住宿抵扣券以外,這場夏日之旅可以說是完全空白。

不過,說到底日都島只是一個小小的離島而已,用七天時間將全島走遍也肯定綽綽有餘,根本沒什麽好擔心的。

徒步行進日都島,如果這能夠當做旅游計劃的話,那就是他們的目標啦!

離度假小屋不遠的另一座山下有間神社,供奉的是什麽神明倒是沒辦法依賴互聯網知曉,也不知是否靈驗。再走遠些,便能看到舊炮臺的遺跡了。

在戰爭時期,這座小小的島嶼似乎是什麽軍事要地。可惜這段歷史難以在互聯網上搜尋到太多的痕跡,小學的歷史課本裏也未曾涉及。

問甚爾當然是沒用的。裏琉心想,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他肯定也不會清楚的。

幸好這番想法並未說出口,否則甚爾絕對會急眼的,哪怕他確實對此一無所知。

沿彎彎曲曲的小徑走著,腳下的路從泥地變成了鋪滿白磚的筆直長路,道旁的雜亂植物被常青木取代。裏琉特地放慢了腳步,踩著樹葉與甚爾的影子,慢吞吞地落在了最後面。

最初大概誰也沒有發現裏琉從並排的“隊列”中消失無蹤了,直到跨過神社前深紅色的鳥居,甚爾才回頭望到了低頭走在自己身後,卻與他挨得很緊的裏琉。

很經常的,她就是會做出這種甚爾完全搞不懂的事情。

“走在這麽後面幹嘛?”他也放緩了腳步,“玩踩影子的游戲嗎?”

踩影子當然只他隨口一說而已——拿小孩子的心情去揣測裏琉的行為邏輯總是準確率更高一點。

不知道是被戳破了幼稚的心思還是怎麽的,她一下子急了,輕推著甚爾的肩膀,強迫他轉過身去。

“別轉過來啊!”她嚷嚷著縮起了身子,擡起手擋在額前,“你這樣就遮不住太陽了。”

好吧,是甚爾猜錯了。不過他也搞明白了她究竟是在玩什麽,原來是把他當成了遮陽傘。

真是有夠過分的。

甚爾撇了撇嘴,沒有說什麽,難得很配合地真的乖乖回過了身。還來不及竊喜一秒鐘,他卻順勢攬住了她的肩膀,硬是把她拉到了太陽底下,還快走了幾步,超過津美紀的惠的步速,一下走到了最前面,裏琉也徹徹底底地暴露在了日光裏。

“大人就是要給小孩子領路的。”

坦坦蕩蕩的,甚爾以這番歪理作為自己突兀行為的全部理由,說是徹頭徹尾的歪理也不為過了。

裏琉捏住了他的手腕。她倒是想要反駁幾句的,但日光實在是太毒了,比昨日還要更加強烈,就這麽毫無遮掩地撒下,照得視線刺痛,只能勉強睜開眼而已。

被地磚反射著漫在空中的溫度也惱人,這裏仿佛擁有百分之百純粹的夏天。

滿心全被夏日占據去了,裏琉完全沒有心思去琢磨太多別的什麽,只好悄悄使勁捏著甚爾的手腕,以此發洩自己不滿了。

甚爾看起來仿佛對日光毫無厭棄之心,哪怕出門之前完全沒有塗抹任何防曬產品也依然無所畏懼,自在的姿態完全見不到昨天暈船時討人厭的可憐模樣了。

津美紀和惠也不必擔心陽光刺眼。他們帶上了夏季校服裏配套的黃色帽子,窄窄帽檐恰好能夠擋住眼睛,裏琉忍不住心生羨慕。

但凡有點遠見,她肯定也會塞一頂帽子進行李箱裏的——而不是只能擋住紫外線卻阻隔不了烈日陽光的防曬霜。

現在就連影子都不能成為她遮陽的朋友了,裏琉只想趕緊走進神社裏躲躲太陽才好。可走近一看,才發現神社的大門緊閉,只餘下奉納箱樹立在門前。旁邊還立了一塊牌子,寫著神社所供奉的神明的名字,裏琉根本不認識。

非要說的話,她其實對神話故事一無所知,也完全不感興趣。

“要投個五元向神明許願嗎?”

甚爾提議著,從口袋裏摸出了幾個硬幣,各分給津美紀和惠一枚,又把餘下的兩枚攤在手心,舉到裏琉的面前晃了晃,像是在邀請她一起加入神明許願的隊列裏來。

有朝一日居然能見到甚爾先生掏出錢來給她的場景,實在是太難得了。

雖然只是誰也看不上的五塊錢而已。

看著銅黃色小小硬幣上印著的稻谷花紋,裏琉踟躕了,不知道該不該拿走。

也不是嫌棄甚爾給的錢太少,她只是在猶豫著要不要和神明許願的這回事。

如果是在人來人往的神社,礙於路人的目光和想法,她肯定不會多想就投入硬幣合掌參拜的,哪怕她根本沒有打算依托給神明實現的心願。可這裏只是偏僻小地方的小神社而已,不存在任何陌生的視線,她可以更自在地做出選擇。

正是“自在”讓她變得更不自在了。

倘若神明當真存在的話,那就快點召來幾朵陰雲吧。她想。

只要足夠厚重得可以蓋住太陽就好,千萬不要是雷雨雲。比起被曬得肌膚發痛,她更討厭潮噠噠的下雨天。

在心裏默念把這自私的想法又重覆了一遍,裏琉擡頭望向天空。

萬裏無雲,不見任何一抹陰霾,地平線的邊界也未能積起雲團——這樣的現狀完全不值得意外。

看來神明果然是不存在的。還是不要在不真實的家夥身上浪費多餘的心情了。

裏琉笑著搖了搖頭,向後挪了小半步,退到神社的屋檐之外。

“謝謝,不過不用了。”她小聲說,“你們許個有用的願望吧。”

“哦。好吧。”

甚爾倒是也沒有被她的拒絕搞得沮喪。對於裏琉的無神論者的身份,他在那間倒十字的教堂裏就窺見到了。

不過,只是為了要不要向本土神明許願參拜這種小事思索了半分鐘,他倒是要懷疑她是不是純粹的無神論的信徒了。

搖動高高懸掛的鈴鐺,伴著清脆的鈴音,五元硬幣砸入塞錢箱中,撞出沈悶的木聲。

具體要怎麽和神明許願,其實甚爾也記不太清了。總之拍兩下手是必須的,也要記得鞠躬。沒有參拜過神明的津美紀和惠偷偷望著他的模樣,也匆忙把錢丟進箱中,笨拙地拱了拱身,認真的表情倒是虔誠。

裏琉難得耐心地等待著他們鞠完最後一躬,這才收回目光。

不打算向神明許願的家夥偷窺別人認真參拜的模樣,這樣的行為聽起來多少有點褻瀆的意味。她可不好意思在小朋友們的面前表現出失禮的一面。

但好奇是難免的,她完全忘了好奇也可以成為一種失禮。

“你許了什麽願望?”

躲在甚爾的背後,一走出鳥居之外裏琉便迫不及待地問了起來。

“是不是許了類似於‘永遠不會碰到伏黑裏琉的頭發’這種願望,是這樣沒錯吧?”

“啊?”甚爾一臉難以置信,“這是你的願望吧?想要實現的話就自己去和神明講吧。”

他又把那枚五元硬幣掏了出來,能夠如此精準地拿到代表“緣分”的如此小面值的錢幣,裏琉簡直懷疑他渾身上下只剩下這五元的流動資金了。

“呶,現在折回去還來得及喲。”

可與神明結下的緣躺在他的掌心裏,他的話語也像是充滿誘惑的邀請,似乎許下願望是當真有用的。

不得不承認,裏琉動搖了,只是視線不知為何停留在了他圓潤的指尖上,而非平常也不常會見到的五元硬幣。

“嘛……以後再說吧。”

她拿走了他的硬幣,藏在掌中。

“說不定以後會和神許願的。”

“哦——”

看著空蕩蕩的掌心,甚爾居然覺得空落落的。

他確實是拿了五元給她沒錯,但不是非要她用他的五元硬幣去向神明不可呀——更何況她又沒有許願,連五塊錢都要拿他的嗎?

原來她是如此摳門的人啊。

早知道就不把五塊錢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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