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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單看月份,眼下很快就要走到春季的盡頭了,可空氣中仍帶著的寒意,實在很難讓人想到夏日的到來指日可數。尤其是見到緊縮在厚外套裏瑟瑟發抖的裏琉,一副怕冷到了極點的模樣,絕對不會有人相信今夜只是一個暮春夜晚的。

不過,她的瑟瑟發抖其實也不全是發抖,更多的是不安穩的虛浮步伐在搞鬼。

好不容易才找回了一丟丟的清醒,也正是這點微不足道的清晰意識讓裏琉重新掌握了協調感,也終於可以脫離甚爾的攙扶,靠自己行走了。

思緒飛到了天馬行空的不知何處,她感覺自己已經變成了一瓶被喝空了大半的礦泉水,大腿以下沈重得如同淌過深水,上半身卻又是截然相反的輕飄飄,好像變得空空蕩蕩的了。每邁出一步,都是腳步拉扯著軀體追上距離,也難怪走得如此不穩了。

“誒,說起來。”

裏琉想用手臂碰碰甚爾,卻不受控制地撞在了他的身上。

“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半。”

“時間過得太快了吧!我今天都沒做什麽有用的事!”

她懊惱地叫著,身體又不自覺的往甚爾的方向傾斜過去了。沒有任何猶豫,甚爾立刻擡起手抵住了她的手臂,輕松地阻止了她再一次的用力沖撞。

“你的酒品真是……難以評價。”他摟住裏琉的肩膀,決定繼續承擔起人形拐棍的重要職責,“和朋友喝酒也會喝成這樣嗎?”

依靠在他的頸窩處的小腦袋用力搖了好幾下,蹭得他有點癢。

“沒有沒有,才沒有呢,別亂說!”她著急地否認著,“我都沒有喝酒的朋友!”

甚爾說的是酒品,她卻談起了朋友,怎麽看她都是關註錯了重點,不過倒也算是一個不太偏題的回答了。

假裝什麽也沒有察覺到似的,甚爾很做作地發出了驚訝的“誒——?”一聲。

“之前你不是還和朋友喝酒,一直到很晚才回家的嗎?”

“什麽時候的事?”裏琉停住腳步,歪著腦袋想了想,朦朧的眼眸中漏出一絲茫然,“有過這種事嗎?你在亂七八糟瞎講吧。”

“當然有啊,我騙你幹嘛。”

“唔唔唔——”

大概是甚爾果斷的語氣讓她動搖了,她支吾了一會兒,實在想不出該怎麽否認他才好,只好重新思索起來。

陪著她在原地站了整整一分鐘,甚爾才聽到她磨磨蹭蹭地說,好像確實是有對他說起過這麽回事。

一些不該說的話語,也自然而然地從浸滿酒精的防禦機制的空隙間溜了出來。

“但我那天晚上其實不是去喝酒的。”她眨了眨眼,“而是去……”

精心藏起的秘密觸手可及,卻在最重要的地方停住了,甚爾等不及了。

“去?”

哪怕是聽到了甚爾急不可耐的追問,裏琉依舊默不作聲,呆呆地盯著甚爾這件外套的肩線,面龐在街燈下透出幾分蒼白。

她的意識似乎徹底從軀殼之中抽離了,亦或者是久久無作為的防禦機制終於開始發揮效用。被甚爾接連喊了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慌忙用手捂住了嘴,突兀的舉動讓甚爾大呼不妙。

好不容易就能刺探到些什麽了,可千萬別說到一半不說了啊!

甚爾飛快地思索起了對策,不管怎樣他都不甘心今晚的苦勞和時間毫無價值。

輕嘆一口氣,甚爾低垂眼眸,掌心輕抵著她的手臂,卑微得如同雨天渾身濕透的小狗,抿起的雙唇藏起了痛苦。

他沈默了片刻,低聲道:“你不告訴我,是因為不信任我嗎?可我們是……”

精湛的演技才剛開始,矯情可憐的哭訴也根本沒來得及盡數道完,裏琉卻打斷了他。

她用力抓住了甚爾的手腕,整個人都在顫抖,另一只手卻依舊緊緊捂住嘴,猙獰的神情顯然是在忍耐著某種比甚爾表演出的痛苦更強烈的情緒。

無比艱難的,她從指縫間擠出了幾個字。

“我,想吐。”

預言遲遲地實現了,雖然此刻不管怎麽想都不像是個合適的時間。

沒有絲毫遲疑,甚爾立刻收回了泛濫的做作情感,一臉冷漠的模樣再也窺見不到任何雨天小狗的既視感了。

直覺和常識告訴他,不千萬要靠近一個嘔吐炸.彈。他下意識地想要躲遠點,可身為“患難與共”的丈夫,甚爾是絕不能做出如此絕情的動作的。於是,他默默走到了裏琉的身旁,手掌溫柔地輕撫過她的後背,與此同時不著痕跡地後仰著身子,為尚未到來的災難做好了一切脫身準備。

扶著裏琉,他徑直走到了綠化帶旁。

“就這裏吧。”他隨手指了指一叢格外茂盛的草,“吐完會舒服點的。”

“不要……不道德。”

“醉漢是沒什麽道德約束的啦。”

“不要!”

裏琉直挺挺地站著,一臉堅定,簡直與幾分鐘前從他手裏搶走車鑰匙時的姿態如出一轍。甚爾的腦袋開始痛起來了。

……好煩,講究的女人好煩。

“好吧好吧。”他罷休了,“那你把嘴捂好了,我們回酒吧去吐,行了吧?”

裏琉比了個不像樣的ok,接受了他的建議。

真該慶幸他們還沒走得太遠,但甚爾還是得祈禱裏琉的忍耐力強大到足夠可以撐過這段路。

幾乎是被甚爾全程拖著往前走,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很快便出現在了眼前。酒精將繁雜的臺階扭曲成了奇怪的姿態,裏琉有點暈了。她垂下手,輕輕拽住甚爾的衣角。

“那個……”她笨拙地撓了撓頭,很不好意思似的,“我現在又不想吐了。”

“……行。”

甚爾的內心已無任何波動,就算是白白走過這一段路也沒耐心發火了,更何況患難與共的丈夫也不該在這種場合下發火。

如果今天註定毫無收獲的話,那就算了吧。盡管留給他的富餘時間不多,但也不是可悲的零。他們的婚姻才剛開始,彼此仍端著各自的架子。日後她總會有放下姿態的時候,屆時再抓住她的破綻即可——哪怕裏琉當真完美無缺,他也會找出索要大額離婚賠償金的理由。

更何況,她並不完美。

甚爾這麽想著,放在口袋裏的金屬物體與鑰匙隨著步伐砸出了極微弱的響聲,不經意間便被他的腳步聲蓋住了。

留在酒吧裏的喧鬧在背後愈發遙遠,他們步入了寂靜的夜晚之中。裏琉無聊地哼起了歌,輕快的曲調被她慢悠悠哼著,聽起來也像是苦情歌了。

許是自己也覺得對這首歌陌生了,裏琉唱著唱著,歌詞變成了嘰裏咕嚕的嘟噥,唯一的聽眾甚爾先生毫不留情地嘲笑了她。

“什麽嘛,忘詞啦?”

“沒有的事,我正要唱到最喜歡的那一句呢。”她輕輕地錘了他一記,這才清了清嗓子,“咳咳……‘你不是誰人操控的人偶,而是獨屬於我的寶物’——這句寫得很棒吧!”

“對對。”

甚爾以一秒一動的頻率點著頭,不知這句讚同是真實的想法還是敷衍,但也足夠讓裏琉雀躍不已了。她興奮地蹦跳了幾下,踏過凹凸不平的盲道,甚爾想拉住她,卻被她甩開了手。

就算是過分的精力,也經不起這般折騰,沒多久她便乏了,停在原地,一步也邁不動了。

“我們休息下吧。”她偷瞄了甚爾一眼,“好不好?”

她都已經自顧自地休息起來了,再征求甚爾的意見完全是多餘。但既然她都問了,他還是很配合地點了點頭。

這條路上空空蕩蕩,沒有觀光的長椅或是街心公園,連車站也見不到,只能倚靠著行道樹了,讓不會說話的生命承托一些重量。

裏琉不再說話了,意識大抵是又沈到了誰也尋不到的地方。剛才所表現出的短暫的輕快消失無蹤,不言語時的她心裏會想著什麽,這是甚爾永遠猜不透的。他似乎能從她失神的眼眸中看出些什麽,恍惚之間,又抓不住任何的情緒。

“前幾天。”很突兀的,她說,“見到了一個根本不想見面的人,結果因為那家夥所以耽誤了事情,不好意思。”

甚爾裝起了傻:“耽誤了什麽事?”

“就那個事情啦,那個事。呃——”裏琉想了一會兒,“我帶著惠和津美紀一起出去的那個時候。”

“這樣啊……不想見面的人不會是前男友?”他提出了合理猜測。

“才不是啦,我都沒有前任。”

“那就是前女友?千萬不要啊。”

“我說了沒有的。”

籠罩在甚爾的影子裏的裏琉蜷縮起了身子。遠處響起樹葉的婆娑聲,緩緩吹來的晚風從發間穿過,她的沈吟聲也將要被風帶走了似的。

“我沒有愛過什麽人。”

唯獨在“愛”這個字上,她咬了重音。

“也不會有人願意愛我的,因為我沒有被愛的必要。”

說出這話的裏琉的心情,是誰也無法摸透的。

哪怕在說出這些未曾和任何人吐露過的話語時,她依舊是沈靜的神情,近乎冷漠地訴說著,仿佛她的心中當真是不存在愛的。

“這樣子啊?沒事。”

滿不在意地聳了聳肩,他說,

“我愛你。”

演起來了.jpg

這章提到的歌是《living dolls》,來自one ok rock在2008年發行的專輯《感情エフェクト(感情effect》,是我自己很喜歡的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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