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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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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慮

可能是虛晃的錯覺——但大概率不是——總之,甚爾覺得,自家的兩個小屁孩同他的有錢老婆,關系似乎變得挺不錯了。

最初察覺到不對勁,是從某一天早上發現,他們三個人突然一起去遛狗了,只留下他獨自在家,甚至都沒有給他拋來任何的邀請,自顧自地就一同出門了,回來的時候還都是笑嘻嘻的,不知道是聊到了什麽值得開心的事情,都不樂意說出來讓他也笑一笑。

讓甚爾相信這番和諧並非錯覺的另一佐證是昨天,他發現惠和津美紀借走了裏琉的照相機,說是學校布置的實踐作業需要拍些照片打印出來,甚爾卻完全不知道這回事,估計大概是自己不在家的時候發生的吧。

如果不是已經消除了一定的距離感,這兩個拘謹的臭小孩估計是肯定不會輕輕松松地問裏琉借東西的,尤其是照相機這種貴重的電子產品——至少也得有自己在場才會有膽子嘛。

甚爾暗戳戳這麽想著,莫名充滿了身為父親的自信,當然也有可能是不自信在作祟。

實不相瞞,打從一開始甚爾就沒有奢望過裏琉會和惠與津美紀打好關系。

他直覺覺得,裏琉就是那種誰也不喜歡,也不容易被什麽人輕易喜歡上的性格。最初他的婚(騙)姻(錢)計劃之中,也壓根就沒有設計過“讓妻子和孩子們美好相處”這種無聊的爛俗環節。眼看著錢還沒有騙到手,他的“目標”卻先和自家孩子速速打好了關系。

盡管這也算不上是樁壞事,甚爾心裏還是難免不爽。尤其是當他看到銀行賬戶的餘額時,這份不爽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了。

以眼下的存款來看,他與禪院家二十億的債務,現在大概已經可以償還1%了。多麽偉大的第一步呵!

還真是要多虧了他每個月省吃儉用,把裏琉小姐給他的一大部分零花錢投進了風險理財之中——簡單來說就是賭博賭輸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不能再悠悠哉哉了,騙錢計劃必須立刻著手進行,他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可以浪費了。

無論裏琉這個笨女人的全部身家值不值二十億,當然值這麽多就最好了,就算不是,他也得趕緊騙一票走人了。他可不要淪落到賣掉自己的寶貝咒具的倒黴下場。

如此看來,裏琉和他家孩子的良好關系就絕對是最大的障礙了。他可不希望最後離婚的時候兩個小孩不情願地鬧——雖然這種可能性好像也不太可能實現。

甚爾不爽地從自動取款機的卡槽裏抽出銀行卡,胡亂塞進外套口袋,用肩膀頂開ATM室的小門,點燃了一支煙。

煙草燒出鮮紅的色澤,燃盡的灰隨手抖落在人行道上,浮起的煙霧被風一吹便消失到了不知何處,尼古丁刺鼻的味道依然殘留著。甚爾拍拍外套,暗自希望風沒有把這股氣味吹進織物的縫隙裏。

前不久,裏琉對抽煙的他擺出了一副很嫌棄的表情,雖也沒有明說不喜歡煙味,但那神情已經說明一切了。

計劃尚未成功,他多少還是要多顧忌顧忌她的臉色。她不喜歡的煙味,當然也不會讓她聞到。

這支煙只抽了一半,他便丟掉了搖頭,徑直往家走去,繼續思索著他的騙錢計劃,希望尋找到一個最為合適的著手點。

他想了很多,意外發現短暫的數月婚姻生活竟然也有如此多值得回憶的地方。零碎在數月之間的異常也在此刻積攢了起來,摞成龐大的雪球,在思緒的原野間翻滾著。

對於貼海報的那個夜晚,她所有莫名其妙的表現,甚爾始終心懷疑惑。

先是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用反問搪塞自己,儼然一副心虛的罪人模樣;而後又自顧自地開走了車,說是去找東西,卻離開了整整半小時,還是和兩個小屁孩一起回來的。回來時,她臉上什麽心虛表情全都消失了,不自覺翹起的嘴角怎麽看都像是心情極好,但在與他視線交錯時,還是會略有躲閃。問她東西找回來了嗎,她也只是只字不提,用笑容把他搪塞了過去。

後來他問過惠,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惠也是回答得含含糊糊的,說是她中途因為有事離開了一小會兒,不過還是依照約定回來了。

……啊,是了。好像就是從那一天開始,裏琉和兩個小屁孩的關系愈發好起來了。

因為“突然有事”而離開,這個理由也不是第一次聽到了。她似乎總有很多的事,到底是什麽事?

甚爾想起了她那沒有香水氣味的毛衣,與不含酒精的吻,甚至是她說話的語氣腔調和為人處世的態度,所有一切都很詭異。

她不太像個正常人——這絕對不是什麽辱罵,只是純粹的評價而已。

想了想,甚爾還是覺得他很有必要再了解一下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事情。

低頭瞄了一眼手表。正好,惠和津美紀就快放學了,可以順路接他們回家,順便再問問他們那晚的具體情況究竟如何。

上一次去學校是什麽時候,甚爾已經有點想不起來了。在舊街區彎彎繞繞走了好幾圈,他才總算是跟著放課鈴的聲響找到了他的目的地。

小朋友們手拉著手,蹦蹦跳跳地從教學樓裏跑出來,一波接著一波,倒也顯得格外熱鬧。甚爾沒有想到,這所小小的學校居然也有不少的學生,想要在裏面找到自家孩子,屬實不是什麽容易的工作。

不過他知道,惠從來都不是什麽喜歡蹦跶的小孩,津美紀也已早早過了如此活潑的年紀,所以那些蹦跳不停的小孩,甚爾根本都不需要去留意。

無聊地盯著這群小孩子們看了三五分鐘,甚爾就覺得沒有意思了,索性靠著行道樹發起了呆。反正校門口也有只有零零散散幾個大人而已,惠和津美紀肯定一眼就能看到他了。這可比他獨自大海撈針輕松多了。

就這麽百無聊賴地站了半個鐘頭,學校裏的小朋友們似乎也已經走光了,只偶爾有幾個學生單獨走出校門。原本與甚爾一同等待著的大人們,也都找到了自家的孩子,僅留下他依舊停在原地,等著自家孩子找到他。

感覺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太對。甚爾不由得懷疑,惠和津美紀是不是剛好與他錯過了——要不然就是還在學校裏磨磨蹭蹭。他當然更傾向於相信後者。

為了貫徹他的“信念”,他又無聊地等了十分鐘,然而依舊是什麽也沒有等到。

他等不下去了,就算兩個小屁孩還留在學校裏,他也沒有更多的耐心和心情耗在空等上了。他轉身離開,慢吞吞走回了家。

打開家門,甚爾第一眼便看到了整齊擺放在玄關處的兩雙小小的運動鞋。看來他的四十分鐘等待是完全白費了。

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不等了。四十分鐘都夠玩好幾把小鋼珠了。

甚爾小聲咕噥了句抱怨話,隨手把鑰匙丟在桌上,一不小心踢飛了裏琉的毛絨絨拖鞋。實在懶得撿回來,他索性又把飛走的拖鞋踢回了原處,似乎沒有看到兩只拖鞋已經疊在了一起。

距離區役所下班還有一刻鐘,這會兒倒也挺適合問一些不希望被她知曉的話題。

甚爾徑直走向惠的房間,推開了門,慢慢吞吞地踱步到他的身旁,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擺出一副關切的模樣,好像當真很在意惠的作業做得如何似的。

維持著這幅姿態,甚爾問道:“我今天放學的時候來學校接你們了,你沒看到我嗎?”

惠眨眨眼,蹙著眉頭,認真琢磨了一會兒,隨即搖了搖頭:“沒有註意到你也在。”

“好吧……無所謂了。”

甚爾不快地撇了撇嘴,低下頭,從立著擺放的幾本書中隨意抽了一本出來,隨意翻看了幾頁,意外發現這本書裏居然全都是文字,連一張插圖也沒有。

這小子的閱讀水平居然都已經進步到了這種程度,甚爾完全都不知道。

“說起來。”甚爾隨手把書放在了桌子的一角,“今天作業多嗎?”

直接切入正題未免還是顯得太過突兀了些,甚爾決定再迂回曲折一下。

惠搖了搖頭,小聲多了一句“不多”,視線盯著桌角的書看了好一會兒。

“這樣子啊?蠻好的。”甚爾繞到了桌子的另一邊,“對了,之前裏琉不是帶你和津美紀去貼海報嘛,那天晚上你們回來得挺晚的,具體是發生了什麽來著?”

他覺得自己的語氣已經是前所未有的平和了,但還是勾起了惠的疑惑。

伏黑惠擡眸瞄了瞄他,伸長手臂把桌角的書拿了過來,放回到原處,小聲嘀咕了一句:“上次你已經問過這個事情了。”

“我忘記你上次是怎麽和我講的了。”

“哦……”

盡管是如此蹩腳的理由,還是成功讓伏黑惠信服了。他把之前的回答又重覆了一遍——依舊是那個精簡的仿佛有所遮掩的版本。

這可不是甚爾想聽的。

甚爾一手撐著桌子,指尖敲打在桌面,發出規律的鈍鈍聲響。

“她有說是因為什麽事情要離開嗎?”他追問道。

“我也想不起來了。”惠抿著嘴,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好像是工作上的事情?”

熟悉的借口,對此甚爾也不覺得意外。

“那她有說是什麽工作嗎?”

“沒有。”

惠果斷地搖了搖頭,看來她完全沒有和兩個小孩提過這種事。

毫無收獲,這也算是意料之中了。但甚爾還是不甘心地又帶著同樣的問題走進了津美紀的房間,得到的答案也是和一樣的。

疑惑當然不會就此沒有驅散,反而被激發得更加膨脹了。藏在“工作”這一借口之下的真相會是什麽,大概率不會是出軌或是找小白臉,但是否會成為他談價的籌碼呢?

他甚至有些好奇起來了,心情大好,仿佛已然看到了賬戶餘額二十億日元的美好光景。

觸手可及的二十億在關門聲響起的那個瞬間消失了蹤跡。甚爾立刻讓自己回到了現實世界,他快步走到玄關,倚靠著墻邊的五鬥櫥,露出小白臉特有的諂媚笑容。

“回來啦?”

彎腰解著鞋帶的裏琉費勁地擡起頭,疑惑似的瞟了他一眼,遲疑了幾秒,才磨蹭地回了聲“嗯”,無論是神態還是眼神都像是在說,為什麽要問她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

糾糾纏纏的鞋帶才解開了一半,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匆忙站直身,平衡感險些因此而崩塌,整個身子左右搖晃了好幾下,才總算是站穩了。

她後退了幾小步,背過身,縮在玄關的角落裏,接通了電話。

她的聲音很輕,說話的口吻也像是自言自語的嘟噥。甚爾沒能聽清她究竟說了點什麽,當然也聽不見電話那頭的聲響。來電人的名字,他也沒有機會看到。

於是他側著身子,視線盯著天花板,佯裝出一副渾然不在意的姿態,餘光留意著裏琉的一舉一動。

她的小動作比平時多了許多,時而摸摸外套扣子,一會兒又把手放進了口袋裏,似是透著不情願的踟躕。盡管不能看見她的表情,但甚爾還是註意到了她飄忽不定的目光。

大約幾十秒後,這通電話便結束了。她收起手機,彎下腰,把解開的鞋帶重新系起。

“你要出去嗎?”

“嗯……對的。”裏琉遲鈍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隨即扯出笑容,手已經搭在了門把手上,慢吞吞地說著,“工作上的事情,我晚點回來。”

“這樣啊——”

甚爾意味深長點了點頭,也對她笑了笑,沒有說更多的什麽了,只叮囑她記得早點回家。在她出門之前,他還難得的與她揮手道別了。

當她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在樓道之間,甚爾從錢包裏抽出幾張紙幣給了津美紀。

他說,自己馬上要出去辦事,這是給她和惠的晚餐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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