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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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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的陸霽斐講故事, 嗓子帶著一股小奶音。現在的陸霽斐講故事,磕磕絆絆的完全沒有一點情感。

蘇芩覺得很不滿意。她抱著蘇蒲的布老虎, 伸出小手指輕點了點男人的胸脯。

男人穿褻衣褻褲,陪在蘇芩身邊, 將人纖細的身子攬在懷裏。一雙大長腿壓著蘇芩的小細腿,防止她冷不丁的又將被褥給踢了。

“雪娃娃最後怎麽樣了?”蘇芩的嗓子還沒好,梗著東西似的沙啞, 說話時聲音低低的, 帶著小鼻音,軟綿綿的可愛。

陸霽斐沈吟半刻, “死了。”

蘇芩:……

小姑娘撅過屁股就睡了, 陸霽斐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個兒應當沒說錯呀。這雪便是在冬日裏頭都會化,更別說是已經到了春日了,早就化的連水都蒸幹了。

小姑娘鼓著一張臉,布老虎抵在面頰上, 雙眸緊閉, 眼睫顫顫, 只片刻就沈沈睡了過去。只是那張臉上, 尚帶著稚嫩的賭氣。

陸霽斐轉頭,看一眼尚放在案幾上的藥, 低低嘆息一聲。

“爺。”合浦珠簾處,青山躬身立在那裏,道:“郴王殿下與夏次輔前來拜會。”

陸霽斐掀了掀眼皮, 將桃色煙紗帳打下來,神色涼涼道:“就說本官睡了,不見。”

青山轉身,看一眼站在自己身後,近在咫尺的郴王殿下和夏達,無比誠實的道:“殿下,您也看到了,我們爺說已經睡了。”

郴王黑著一張臉,一把撥開青山就要往裏闖。

這陸霽斐,真當他是傻子嗎?

縐良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把攔住人,聲音“轟轟”如雷鳴,“爺說已經歇了,不見客,殿下請回吧。”

郴王自持身份,不願意與縐良拉拉扯扯的給人看笑話。他猛地一甩袖,負手於後,雙眸犀利的與裏間喊道:“本王前來探望表妹,陸首輔推三阻四的,可是於心有愧?”

“殿下這是什麽話?咱們爺對小主子的心那是天地可鑒。”青山笑瞇瞇的上來,話剛說完,就看到撩開合浦珠簾出來的陸霽斐,趕緊讓路。

陸霽斐只穿一套褻衣褻褲,外頭披著一件大氅,敞著衣襟出來,露出一片白皙胸膛。青絲未束,大片散落下來,身形慵懶,脖頸處帶著抓痕,面頰上也紅彤彤的印著胭脂香。

郴王面色一暗,握緊了拳。

大家都是男人,自然明白陸霽斐這副模樣肯定是剛剛從溫柔鄉裏頭出來了。

透過稀疏合浦珠簾,郴王能明顯的看到桃色煙紗帳內那個纖細窈窕的身形,曼妙如柳,飄忽如雲。

自昨日看到小姑娘身穿騎裝的模樣,郴王便輾轉反側一夜,寤寐思服不能自已。

“姀姀都病了,你,你竟然還……”郴王咬著牙,目光落到陸霽斐那副饜足表情上,整個人氣的發抖。

陸霽斐一挑眉,滿臉諷刺笑道:“姀姀是我的人。”

確實,蘇芩是陸霽斐的人,還是郴王殿下親自將人送過去的。

郴王的臉又黑又白,心中又氣又惱,悔的腸子都要青了。他一定要盡快將姀姀救出來,待他大業一成,他必定不會虧待了她的。至於這陸霽斐,當牛做馬,千刀萬剮都不能洩他心頭之憤。

……

蘇芩雖驕縱蠻橫,但卻最是長情之人。她喜聚厭散,喜鬧棄靜。譬如郴王、夏達之流,只要未觸及她的底線,她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賬內外間,郴王攜夏達前來探望蘇芩,被陸霽斐攔在了外頭。幾人聲音吵吵嚷嚷的,蘇芩聽的模糊,腦子昏沈沈的睡過去。

青山捧著一彩繪木胎漆盤進帳,上置三碗茶。

“郴王殿下怎麽不吃茶?可是怕本官下毒?”陸霽斐坐在雕漆椅上,依舊是那身裝扮,連衣帽都沒整理,身形慵懶的癱在那裏,放肆邪祟。

郴王端著身子坐在雕漆椅上,身形緊繃,就跟屁股下頭被針戳著似得難受。若不是想見蘇芩一面,郴王也不會勉強自個兒跟這陸霽斐虛與委蛇。

夏達悶不吭聲的接過青山手中的茶盞,垂眸輕抿一口。

茶是好茶,溫度也適宜,只是心中心事頗多雜亂,夏達已沒了品茶的心情。

“爺,屍體運回來了。”那頭,縐良領著人,擡著簡易的木制擔架,將一具屍體運進來。

郴王正在糾結是吃茶,還是不吃茶,偏頭就被唬了一跳。只見那具屍體全身僵硬,覆著一層厚實寒冰,肌膚已泛紫,看上去尤其的惡心可怖。

相比於郴王看到的,夏達卻暗瞇起了眼。因為這具屍體上穿著的騎裝,正是昨日裏陸霽斐身上穿的那套。

陸霽斐擡手,修長白皙的手指搭在茶案上,輕輕一叩。

郴王和夏達瞬時回神,看向陸霽斐的視線晦暗不明。不知道這個人葫蘆裏頭到底賣的什麽藥。

陸霽斐勾唇,輕呷了一口茶,然後才道:“昨日裏本官狩獵,無意間發現了這具屍首,竟與本官穿著一模一樣,身上刀劍槍戟,受了無數的傷,實在是可憐。本官有心想救,只是無力回天。還望郴王殿下立案徹查,看看是哪些心思歹毒之人,想要置這無辜之人於死地。”

陸霽斐一番話,意有所指。

郴王和夏達面色大變,心知昨天他們追錯了人。怪不得那“陸霽斐”奔逃躲竄,毫無還手之力。

只是當時,郴王和夏達已殺紅了眼。解決陸霽斐,是他們想了數年的念頭。在這樣強烈的執念下,一切不正常都變的正常了。

郴王若是知道這陸霽斐會阻他至今,他早就應該在當時就將人扼殺在蘇府。

郴王與蘇芩也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道長大的。能有這樣一個粉雕玉啄的表妹,郴王殿下自小就是眾人羨艷的對象。

只是當那一日,那個人出現後,整個世界都變了。

他的表妹不再尋他,不再給他分糕點,而是兜兜轉轉的圍著那人發脾氣,耍小性子。旁人嫉妒的不行,偏那小子還不識相,總是躲著表妹。

郴王想起這橫殺出的陸瘋狗,心中就不是滋味。

如今一切一切的發生,都是因為這陸霽斐。如果他沒有出現,那麽表妹就會是他的王妃,而他亦會繼承大統,成為那至高無上的王。

“郴王殿下為何如此看著臣?”陸霽斐掀了掀眼皮,眼尾微微上挑,那副慵懶之相,配上一頭散落青絲,竟顯出幾分風流情態來,看的郴王一楞,隨即便漲紅了臉偏頭。

不得不說,陸霽斐這副皮囊十分能唬人,就算是像郴王這樣將人恨進了骨子裏的人,偶一瞥見陸霽斐,也要讚嘆一聲君子如玉。

只是可惜了,這樣一副好皮囊底下,藏著的竟然是那麽一個黑心腸的東西。

“對了,聽聞夏次輔已與鎮國將軍府的朱姑娘訂親了?”陸霽斐突然將矛頭轉向夏達。

夏達緩慢擡眸,直視陸霽斐。

陸霽斐掀唇笑著,漫不經心的讓人無從下手。

“是。”夏達開口,聲音沙啞,神色晦暗。

陸霽斐微擡了擡下顎,臉上笑意更深,但更多的卻是諷刺。

曾幾何時,陸霽斐將夏達當成對手,可在接觸了幾次後,他就發現,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當他的對手。

若是以前的夏達,陸霽斐恐怕還會敬他幾分親厚清廉,算的上是難得為民請命的清官,與已逝的蘇老有幾分相似。但如今的夏達,失了他唯一的東西,正在走一條,不歸路。

看到陸霽斐臉上那抹清清楚楚的諷刺笑意,夏達暗攥緊手,面無表情道:“陸首輔覺得,我不該與朱姑娘訂親嗎?”

“自然是該。朱姑娘對夏次輔一往情深,鎮國老將軍手裏又握有百萬精兵,夏次輔若能娶得朱姑娘,郴王殿下那當真是如虎添翼呢。”

陸霽斐說話時,並無情緒外露。

夏達猜不透這個人是真覺得無所謂,還是心內已急如焚。

畢竟若他真將鎮國將軍府拉攏到名下,對於陸霽斐來說,就是最大的威脅。兵力,是左右朝堂的幕後手。

“其實依我看,夏次輔娶朱姑娘還不若娶那鳳陽縣主,項城郡王的兵力雖比不得鎮國老將軍,但人家貴在精,以一擋百不在話下。”陸霽斐一副真心實意為夏達出謀劃策之相。

夏達已將自己的親事當成了扳倒陸霽斐的籌碼,他已沒有什麽再失去了的。曾經的禮義廉恥,曾經蘇老教授給他的東西,對於夏達而言,已沒有眼前的利益重要。在他眼中,什麽都比不過一個蘇芩。

“陸首輔謬言了,鳳陽縣主豆蔻年華,尚未及笄,人都沒長成呢。親事尚早。”郴王也不避諱夏達娶朱麗月是為了替他拉攏鎮國將軍府,直言道:“不過日後若誰能娶得鳳陽縣主,得項城郡王一大助力,那也是一大幸事。”

頓了頓話,郴王又道:“昨日項城郡王與本王私聊,說是十分看重陸首輔。”

對於郴王的試探,陸霽斐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陸霽斐尚未娶妻,郴王就怕這只瘋狗娶了像鳳陽縣主這樣身份尊貴的人,將其後勢不足的弱勢徹底堵住,到那時候,他想要扳倒陸霽斐,更是難上加難了。

“郴王殿下放心,本王對那等乳臭未幹的小丫頭並無心思。”陸霽斐撚了撚指尖,垂眸,濃密睫毛搭攏下來,整個人陡然沈靜。

賬內寂靜片刻,郴王殿下靜聽了聽裏間的動靜,蘇芩尚未醒。

“聽聞此次狩獵,馮公公也來了,怎的不見人?本王多次去拜會,馮公公卻總是推拒。本王聽聞陸首輔與馮公公感情頗好,還望陸首輔引薦。”一個王爺去見一個太監,還要引薦,郴王不知是在反諷,還是真心實意的在敬重馮寶。

在陸霽斐看來,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個老太監,哪裏值得心存傲氣的郴王如此低三下氣、隔三差五的去尋。郴王如此說話,必是心中窩了火氣的。

馮寶雖在面上看著是與陸霽斐一道的,但其實,這老太監最是個會見風使舵之人。

作為一棵墻頭草,馮寶一向是心思靈敏的。他一方面防著陸霽斐,挑唆陸霽斐與小皇帝和李太妃之間的關系,另一方面又虛與委蛇的與郴王和夏達聯系,並不撕破臉皮。

今次郴王這般急切的尋馮寶,大致是與此次圍獵暗殺陸霽斐一事有關。馮寶這個人精,自然明白郴王用意,哪裏敢見,自然是百般推脫。

而這次郴王故意在陸霽斐的面前提起馮寶,就是想引起陸霽斐對馮寶的猜忌。既然外頭攻不破,那就從裏頭開始讓其自殺自滅起來。

“郴王殿下不知?李太妃抱恙,馮公公正衣不解帶的伺候著呢。”陸霽斐依舊是一副漫不經心之相,他略擡眸,看一眼站在帳子門口的綠蕪。

綠蕪捧著小洋漆盤,裏頭是一碗紅糖生姜水。她側身繞過立在那處的青山,撥開合浦珠簾入裏間。

片刻後,裏頭傳來清脆的鈴鐺響動聲。

外間的三個男人皆閉了嘴,靜坐在那處,聽著裏頭的動靜。

先是綠蕪輕聲細語的哄著,小姑娘磨磨蹭蹭的吃了幾口紅糖生姜水,卻就是不願意碰那藥。

“姑娘,您身上都汗濕了,奴婢替您擦擦身,換件幹爽些的衣物。”綠蕪說話時,聲音壓的很低,但因著外間皆是些練武之人,所以聽得一清二楚。

有玉佩銀勾相撞之聲,眾人腦中浮現出如霞色般的桃色煙紗帳被撩開,露出裏頭的白玉美人。

美人青絲披散,堆在香肩處,身上只著一件小衣,掐著腰,勒著胸,歪著身子坐在那裏,雙眸微紅,淚光點點的委屈。菱唇輕張,吐出二字,“不要。”

軟綿綿的小嗓子,帶著細膩尾音,細沙沙的就像綿雪落在掌心,酥麻冰涼的直刺入心底。

男人們咽了咽喉嚨。

郴王端起茶案上的茶盞吃一口茶,欲壓下那股子旖旎情緒,卻不防被燙了個滿嘴,當即就將茶盞摔在了地上。

捂著自己被燙出了水泡的嘴,郴王起身,面色又黑又紅,“本王下次再來拜會。”說完,郴王看夏達一眼。

夏達怔怔坐在雕漆椅上,半張臉都往裏間瞥了進去。

“夏次輔。”陸霽斐懶洋洋開口,語調雖散漫的,但眸色卻鋒利如刀,“不知本官這裏頭有什麽好物,能讓夏次輔如此,如癡如醉,丟了君子之風?”

夏達回神,面對陸霽斐的諷刺,面露窘迫。

裏間傳來水聲,伴隨著清淡的皂角香,還有小姑娘軟綿綿的說話聲。“綠蕪,你弄疼我了。”

郴王疾步出去,不敢逗留。

夏達一步三回頭的,紅著臉,隨郴王消失在雪幕中。

陸霽斐垂眸盯著地上被砸碎的茶盞,冷聲開口道:“在這帳篷裏頭,砌上一堵墻。”

青山一臉詫異,墻?在帳篷裏砌墻?

“爺,您要這墻是……”青山小心翼翼道:“是砌在哪處?”

“將裏間隔出來。”頓了頓,男人又道:“不要留門,不要留窗。”

不留門,不留窗?那人怎麽進去?青山道:“那爺,留什麽呀?”

陸霽斐斜睨人一眼,“什麽都不留。”

青山咽了咽喉嚨,“那爺您要這墻是……”

男人冷哼一聲,“防鼠。”

作者有話要說: 陸瘋狗:呵,想看我的女人。別說是窗,連老鼠洞都不給你留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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