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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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林羽白從他哥那了解到，自從他離開家後，父親的加班就變多了，好像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住在公司。
雖然林羽澤沒說自己的情況，但他推測這人的作息也和他爸差不多，幾天前他回家的那晚，明明已經過了十二點，家裏卻一個人也沒有。
為了不跑空，他特地問了爸爸的休息時間，在午飯的時候回去。
他們家有個習慣，即使幾天不說話不交流，但吃飯時間還是要老老實實地一家子坐在一起，就算還是不說話也要坐一起。
“真不用我陪？”厲寒成問？
“不用。”林羽白手上拿著帶給他哥的書，說：“我爸爸可能暫時沒法接受。”
從小他就覺得他爸是他哥的升級版，無論是言語還是思想，都是一貫的死板不講理，他哥一開始對他和厲寒成在一起這件事表現出極大的反對，那麽在他爸那邊，這個反對肯定只多不少。
厲寒成也能理解，同性婚姻法也才實行幾年，大多數家長還是不能接受自家孩子和同性結婚，要不是他媽媽覺得他要孤老終身，也不會讓他去和同性相親。
他指著旁邊這棟開滿月季的小洋樓說：“我家在這，你隨時可以過來。”
林羽白點頭，看著滿院的花朵有些羨慕，生機勃勃的院落裏一定住著一個熱愛生活的人，只有那樣的家長，才會教育出厲寒成這樣熱忱真摯的人。
“你等等。”厲寒成轉身進屋，從裏面捧出一束鮮嫩的花束，花瓣上甚至還掛著水珠，在陽光的反射下顯得越發美麗。
他把那束花塞到林羽白的懷中，說：“拿著，等你回來了，我給你弄一束更好的。”
花朵帶著淡淡的香氣，不濃烈也不刺鼻，舒服又溫馨，就像是和厲寒成相處的感覺，林羽白很喜歡。
他笑著應了一聲，拿著花往家裏走，他家也是一幢小洋房，只是前庭的草已經幹枯，他拿著花站在院子裏，與這片荒蕪格格不入。
屋子的大門打開，林青海看到拿著花的小兒子時楞了幾秒，直到人進了屋才反應過來，冷冷地問：“你回來幹嘛。”
如果一個月前的林羽白聽到這句話，他一定會直接離開家，但自從與他哥和解後，他開始學著透過這些冷硬的語氣去了解他們背後真正想說的事情。
比如這句話，估計只是單純的想問他為什麽突然回家。
“他來給我送東西。”林羽澤也來到玄關，接過林羽白手裏的書翻到扉頁，誇讚道：“謝謝，畫得真好。”
林青海的臉瞬間垮了下來，面色沈沈地看著那本書，一句話也沒說。
林羽白察覺到氛圍的不對勁，趕忙將自己手裏的花遞過去，爸爸這才多雲轉晴，捧著花往裏走。
家裏沒有花瓶，林青海轉了幾圈又換了好幾個容器，最後那束嬌艷的花朵躺在了洗手盆裏。
林羽白：“……要不我們還是買個花瓶吧。”
林青海低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板著一張臉嘴角下垂，看起來像是發怒的前兆。
就在林羽白以為自己的提議觸怒了父親時，對方伸手扶正了東歪西倒的花，說：“你買，我給你打錢。”
“好。”林羽白松了口氣，連緊繃的肌肉也放松下來，他還以為又要打一場了。
他在APP上找了個離小區最近的花店，對方有些為難地拒絕了他的請求，說同小區有一戶人家把他們的店全包了，所以他們沒有多餘的花瓶可以送來。
與此同時，屋外門鈴響起，林羽澤過去開門，沒過多久便拿著一個簡易大氣的花瓶走了進來，尺寸恰好能裝下那束花。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送來的。
林羽澤看著自家弟弟臉上難掩的開心，酸悠悠地說：“瞧你這點出息。”
林羽白嘿嘿笑著，將他哥的毒舌全部免疫。
林青海站在一旁，明明處在同一個空間，卻像是被他倆排擠在外。
他皺著眉從兜裏拿出煙盒，還沒有打開就被大兒子搶過去，“小白不喜歡煙味。”
“哦。”林青海有片刻的晃神，以前的柳依依，也不喜歡煙味，每次聞到都會微微皺眉，可憐兮兮的，卻沒有任何抱怨，但他還是發現了，從那以後再也沒有當著她的面吸過煙。
只是他沒想到，林羽白也不喜歡，和他媽媽一模一樣。
而且，他還沒發現。
看到小兒子對大兒子露出感謝的笑，他心煩地把那盒煙扔到垃圾桶裏，說：“以後不抽了，戒煙。”
說完便直直地看向林羽白，依舊是那副別人欠了他八百萬的模樣。
在那充滿威嚴與不耐的眼神下，林羽白被嚇得有些懵，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
林羽澤嗤笑，壓低聲音說：“那個老家夥在等你誇他呢。”
小小的空間裏，再低的聲音也被無限放大。
“你就是這麽稱呼你爸的？”林青海舉起手，眼看巴掌就要落下。
林羽澤脊背挺直，不避不躲，甚至還有閑心擺弄花朵。
這種場景在以往並不少見，兒子與老子的爭吵，父親揮下的木棒以及兒子消極認錯下次繼續的態度，成為了冷清的家中唯一的熱鬧。
以前遇到這種場面，林羽白都會躲在房間裏，好像不去面對就可以當這件事沒有發生，但他心中是難過的，他不喜歡爭吵。
在那只手落下時，林羽白快步上前抱住他爸：“爸爸爸你別生氣，哥哥他是開玩笑的，對吧哥。”
他轉頭給他哥使眼色，希望對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林羽澤看著他弟弟，沈默了兩秒，甩掉手上的水珠，說：“是我錯了，對不起。”
林青海的手最終還是輕輕落在小兒子身上，身子僵硬得像個機器人。
“得了，下次別這樣。”
說話時，看的卻是林羽白。
以前騎在他頸上的小男孩，不知不覺已經變得那麽大了。
攔著他的那只手有些顫抖，眼眶好像也有點紅，像極了依依害怕時的樣子。
他們林家的男人習慣了動手解決一切，再大的矛盾打一架就好了，他能接受林羽澤罵他老東西，林羽澤也要能接受被他打，打完他們的日子照常過，但是他怎麽就忘了，林羽白，是這個家裏最像依依的人。
也是最討厭爭吵的人。
林青海的手懸在小兒子的頭上，遲遲沒有落下，他把人推開，轉身離開，說：“去吃午飯。”
他極少和小兒子相處，因為每次看到都會想起柳依依，他不允許自己沈溺於已經消散的過去，但他總是控制不住。
林羽澤嫌棄地“嘖”了一聲，繼續跟林羽白揭他爸的短：“他剛才已經吃過午飯了，現在說這話估計是想和你一起吃，嘴硬得要死，一把年紀了吃那麽多，小心撐著。”
看到前面的人停下腳步，林羽白伸手戳了戳他哥的腰，示意他別說話，林羽澤趕忙做了個封嘴的動作，表示自己不會再說，林青海也假裝沒有聽見這話繼續去廚房忙活。
林羽白松了口氣，他突然覺得，他哥這些年挨的打，估計沒有一個是白來的。
飯菜上桌，被揭了短的林青海只給林羽白拿了一副碗筷，三人坐在餐桌上，兩人盯著一個人吃飯。
林羽白瞬間感覺飯菜都不香了，將求助的眼神投向他哥。
林羽澤默默給自己拿了碗筷，陪他吃了起來，於是變成兩個吃飯的人孤立一個不吃的。
林青海按著自己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下意識地摸兜想抽支煙，直到摸到什麽也沒有的口袋，才想起他把自己的煙扔了，只能端正地坐著看兩個兒子吃飯，幹巴巴地找話題：“你回來幹嘛？”
林羽澤夾了一塊肉放到弟弟的碗裏，貼心地翻譯：“他在沒事找事，不用回答也可以。”
林青海看著默默扒飯的小兒子，忍下了這口氣，換個話題說：“你們倆最近都跑軍區大院去了，要想送書去哪送不行，何必回來。”
“他這是在嫉妒我和你關系好，覺得你回來肯定是來看他的，但你到現在還沒有任何表示，所以他有些不開心，他就想聽你說點好話。”
“你這嘴，少說兩句會死嗎？”林青海實在忍不下去了，自從小兒子離開家後，本就寡言的大兒子更是幾天打不出一個悶屁，怎麽現在變得那麽聒噪，池塘裏的青蛙都沒他能叫喚。
“我少說兩句不會死，但你多說兩句又沒有我當翻譯林小白就要誤會了。”林羽澤冷冷地說。
一時間氣氛又冷了下來，林青海之前一直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直到最近他才意識到，他錯了。
但是這個認識來得太晚，晚到他沒辦法彌補。
看著被嚇得連飯都不敢繼續吃的林羽白，他在心中長嘆了一口氣，對周圍過分敏感這一點都和他媽媽一模一樣。
“……對不起，這些年是我錯了，要不是小乖離家出走，我從沒懷疑過自己的教育。最近和一個教育學領域的專家聊過以後，我才發現我以前真的錯得離譜，我想彌補，但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一向威嚴的父親低下頭，反倒讓兩個孩子不知道如何應答，只是低頭繼續吃飯。
林羽白低頭假裝扒飯，眼淚順著臉頰往下落，他以前無數次幻想過這個場面，卻沒想到會在他最不期待的時候到來。
幼時高大威猛的父親有了白發，眼角的皺紋也變得明顯，他們在長大，而父親在老去。
林羽澤抽了幾張紙巾遞到林羽白的面前，然後說對他爸說：“這話得虧你是在退休前說，要是你再遲幾年老到不能幹活的時候說，我都要懷疑你是怕沒人給你養老了。”
沈重的氛圍一掃而空，林羽白連眼淚都不掉了，本來那溫情脈脈的互訴衷腸劇情瞬間變成了八點檔的金牌調解。
林青海深深地看了自家大兒子一眼，想不出這人的溫情過敏癥和毒舌到底是遺傳了誰。
他嘆了口氣，說：“把碗給你哥洗，你跟我上樓，我給你說說你媽媽的事，你應該知道秦柔不是你的親媽了吧。”
林羽白點頭。
秦柔是林羽澤的媽媽，和林青海在同一個大院長大，兩人婚後因為性格和工作的原因和平分手，從夫妻變回朋友，離婚後林羽澤跟了爸爸。
柳依依遇害後，林青海遲遲走不出來，林羽白太過年幼，還不知道死亡的概念，只是每天鬧著要媽媽，兇手還未伏法，林羽白的身份也要隱藏，種種原因加在一起，林青海請求秦柔回來當個掛名媽媽，他們沒有覆婚，秦柔也沒有呆在家裏，只是讓林羽白在填各種表時，母親那一欄能寫上秦柔的名字。
謊言一旦產生，就會誕生出更多的謊言，越滾越大，最終壓垮每一個人。
將所有的事情說出來後，林青海明顯輕松了很多，他看著柳依依的照片感嘆道：“我們的小白長大了，過幾年就能去相親找個好女孩，然後結婚生子，只可惜你抱不了孫兒了。”
聽故事聽得淚眼汪汪的林羽白拍了拍他爸的肩，安慰道：“不用可惜，你也抱不了。”
林青海餘下的感嘆全部咽回肚裏，改口道：“不結婚也行，家裏不缺吃的。”
“要結婚的，只是我戀人是男的，我們不可能有寶寶。”
“林羽白！你不光早戀還和一個男人早戀？！”林青海的聲音裏滿是怒意。
“男、男人怎麽了？我就喜歡他。”林羽白忍著害怕，與父親對視著。
“先出去。”林青海推著人離開這個屬於柳依依的房間，然後順手拿起雞毛撣子，怒不可遏地問：“是誰？是不是賀家那小子？男人和男人怎麽可以在一起，去和他分手！要不然我今天給你腿打斷。”
一直蹲在外頭的林羽澤破天荒地沒去幫忙，只是好心地幫不肯說話的弟弟回答：“厲寒成，他和厲寒成談戀愛。”
話音剛落，雞毛撣子便飛了過來，擦著他的衣角摔到地上。
“一定是你害的！那小子就和你玩！”
林羽澤沒說話，撿起雞毛撣子扔到樓下去，要是知道厲狗會對他弟下手，他以前也不會和厲寒成玩。
趁手的工具被銷毀，林青海的氣焰也滅了不少，冷聲說：“和他分手，我給你找更好的。”
“不要。”
“各退一步，你和厲寒成分手，我同意你和男人在一起。”
“不。”
林羽白只有倔起來才像個林家人，他決定的事情寧死都不會改變，就像當年他執意要畫畫一樣。
“長本事了啊。”林青海怒得忘了一切，什麽緩和關系什麽改過自新當個好爸爸，都不及現在聽到林羽白說要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還是和厲寒成在一起。
本打算繼續犟下去的林羽白停頓了一下，認真思考這句話到底是嘲諷還是字面上的詢問，想到他哥這些年的神奇操作，他還是偏向於後者。
於是他認認真真地回答：“還行，賺了點小錢，不光能還清我在林家花的錢，還能讓我在市中心買套房。”
林青海的怒火“啪”地熄滅了，卡裏還保留著小兒子打回來的錢，按理來說，林羽白不屬於林家了，他也沒資格管。
林羽澤立即發聲表達自己的立場：“要是爸爸不同意也沒事，你可以搬來跟哥哥住，哥哥我是同意你們在一起的。”
林羽白默默朝哥哥的方向走了一步，沖他笑了笑。
林青海只覺得自己的頭更痛了，厲寒成這幾年的勢頭越來越大，萬一他和小乖有什麽矛盾，他不一定能護得住。
但是看小乖這副被下了蠱的模樣，估計是聽不進他說話了。
他瞪了一眼林羽澤，說：“結婚之前全部要在家裏住。”
林羽白明白這是已經默認了，他爸為了他退了一步，也是他們關系緩和的一步。
一直以來壓得自己喘不過氣的東西在剎那間煙消雲散，眼角的愁苦消失得無影無蹤，嘴角也揚起輕松的笑。
林青海沒忍住伸手摸了摸兒子蓬松的頭發，好像看到當初那個蹣跚學步時跌跌撞撞向他走來的孩子。
屋外的院子隱隱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三人走下樓去，發現荒蕪的院子裏填滿了五顏六色的花，厲寒成站在花海中指揮花店的員工擺放鮮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恰好鋪滿了院子的最後一點空隙。
林青海轉頭看向自己的大兒子，林羽澤心虛地轉過頭，嘀咕道：“他給林小白弄的，又不是給你看的。”
林羽白飛奔到院子裏，眼裏亮晶晶地盛滿了喜悅。
厲寒成指著玫瑰鋪成的愛心，問：“送你的，喜歡嗎？”
“超級喜歡！”林羽白點頭，隨即小聲地說：“可是我今晚不在這裏睡誒。”
“沒事，加錢讓人送咱家去。”
“好。”
林羽白心底的那陣開心過去後又有些忐忑，也不知道他爸和他哥喜不喜歡花，畢竟他們家的院子就沒有過這種東西。
他轉頭看去，發現父親不知為何看著那些花出神。
厲寒成握住林羽白的手，小聲說：“我媽媽以前和柳姨在這個院子拍過照，這是我按照照片裏的樣子布置的。”
這個院子不是沒有花，而是少了照顧花的人，花便枯萎了。
林青海走過來，說：“我是不會同意的。”
厲寒成點頭，“好的。”
林青海嚴肅地臉上出現片刻龜裂，心底有些不滿，他小兒子跟被鬼迷了眼一樣非厲寒成不可，這小子怎麽對這段感情完全不上心。
他強調：“作為一個父親，我不會同意我兒子和一個男人結婚。”
“我聽見了，但是結婚這種事只需要新郎同意就好了，父親的意見不重要。”
厲寒成說完就拉著小兔子的手撤離現場，雖然沒經歷過，但林青海的暴脾氣他還是聽說過的。
兩人也沒有跑遠，林羽白回頭還能看見他爸和他哥在院子裏說些什麽，只見林羽澤揚了揚手裏的書，然後他爸便拿出手機給什麽人發消息。
他手機的APP響起特殊提示音，提醒他有大金主給他發消息了。
心中的猜想在看到私信的瞬間得到證實，昨天和厲寒成爭論的亂碼ID給他發了條私信，問他能不能也給他弄一個特簽。
這個“也”字就很有靈魂。
想到他爸在餐桌上說的那些話，心中隱約又有個猜想，他伸手拉了拉厲寒成的衣服，問：“昨晚那個亂碼ID……”
厲寒成以為他在擔心哪場爭吵會造成不.良影響，拿出手機安撫道：“兔兔老師不用擔心，這事我都解決好了，我跟他說這是一場關於心理和教育的專業討論，還給他看了我的碩士學位證書，他立馬以為我是這領域的專家，和我徹夜長聊，你看看，到後面全是他在誇我專業。”
林羽白看著手機裏打了碼的學位證，又看看厲寒成，感覺意料之外，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誰會想到，這個看起來兇橫還自己開公司做生意，兼任保安隊隊長的人，上學時竟然是主修心理輔修教育，現在還被他爸當作十分有經驗的專家。
林爸爸：我兒子和男人談戀愛了怎麽辦？
厲.偽教育學專家.寒成：尊重孩子的意願，祝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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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羽白從他哥那了解到，自從他離開家後，父親的加班就變多了，好像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住在公司。
雖然林羽澤沒說自己的情況，但他推測這人的作息也和他爸差不多，幾天前他回家的那晚，明明已經過了十二點，家裏卻一個人也沒有。
為了不跑空，他特地問了爸爸的休息時間，在午飯的時候回去。
他們家有個習慣，即使幾天不說話不交流，但吃飯時間還是要老老實實地一家子坐在一起，就算還是不說話也要坐一起。
“真不用我陪？”厲寒成問？
“不用。”林羽白手上拿著帶給他哥的書，說：“我爸爸可能暫時沒法接受。”
從小他就覺得他爸是他哥的升級版，無論是言語還是思想，都是一貫的死板不講理，他哥一開始對他和厲寒成在一起這件事表現出極大的反對，那麽在他爸那邊，這個反對肯定只多不少。
厲寒成也能理解，同性婚姻法也才實行幾年，大多數家長還是不能接受自家孩子和同性結婚，要不是他媽媽覺得他要孤老終身，也不會讓他去和同性相親。
他指著旁邊這棟開滿月季的小洋樓說：“我家在這，你隨時可以過來。”
林羽白點頭，看著滿院的花朵有些羨慕，生機勃勃的院落裏一定住著一個熱愛生活的人，只有那樣的家長，才會教育出厲寒成這樣熱忱真摯的人。
“你等等。”厲寒成轉身進屋，從裏面捧出一束鮮嫩的花束，花瓣上甚至還掛著水珠，在陽光的反射下顯得越發美麗。
他把那束花塞到林羽白的懷中，說：“拿著，等你回來了，我給你弄一束更好的。”
花朵帶著淡淡的香氣，不濃烈也不刺鼻，舒服又溫馨，就像是和厲寒成相處的感覺，林羽白很喜歡。
他笑著應了一聲，拿著花往家裏走，他家也是一幢小洋房，只是前庭的草已經幹枯，他拿著花站在院子裏，與這片荒蕪格格不入。
屋子的大門打開，林青海看到拿著花的小兒子時楞了幾秒，直到人進了屋才反應過來，冷冷地問：“你回來幹嘛。”
如果一個月前的林羽白聽到這句話，他一定會直接離開家，但自從與他哥和解後，他開始學著透過這些冷硬的語氣去了解他們背後真正想說的事情。
比如這句話，估計只是單純的想問他為什麽突然回家。
“他來給我送東西。”林羽澤也來到玄關，接過林羽白手裏的書翻到扉頁，誇讚道：“謝謝，畫得真好。”
林青海的臉瞬間垮了下來，面色沈沈地看著那本書，一句話也沒說。
林羽白察覺到氛圍的不對勁，趕忙將自己手裏的花遞過去，爸爸這才多雲轉晴，捧著花往裏走。
家裏沒有花瓶，林青海轉了幾圈又換了好幾個容器，最後那束嬌艷的花朵躺在了洗手盆裏。
林羽白：“……要不我們還是買個花瓶吧。”
林青海低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板著一張臉嘴角下垂，看起來像是發怒的前兆。
就在林羽白以為自己的提議觸怒了父親時，對方伸手扶正了東歪西倒的花，說：“你買，我給你打錢。”
“好。”林羽白松了口氣，連緊繃的肌肉也放松下來，他還以為又要打一場了。
他在APP上找了個離小區最近的花店，對方有些為難地拒絕了他的請求，說同小區有一戶人家把他們的店全包了，所以他們沒有多餘的花瓶可以送來。
與此同時，屋外門鈴響起，林羽澤過去開門，沒過多久便拿著一個簡易大氣的花瓶走了進來，尺寸恰好能裝下那束花。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送來的。
林羽澤看著自家弟弟臉上難掩的開心，酸悠悠地說：“瞧你這點出息。”
林羽白嘿嘿笑著，將他哥的毒舌全部免疫。
林青海站在一旁，明明處在同一個空間，卻像是被他倆排擠在外。
他皺著眉從兜裏拿出煙盒，還沒有打開就被大兒子搶過去，“小白不喜歡煙味。”
“哦。”林青海有片刻的晃神，以前的柳依依，也不喜歡煙味，每次聞到都會微微皺眉，可憐兮兮的，卻沒有任何抱怨，但他還是發現了，從那以後再也沒有當著她的面吸過煙。
只是他沒想到，林羽白也不喜歡，和他媽媽一模一樣。
而且，他還沒發現。
看到小兒子對大兒子露出感謝的笑，他心煩地把那盒煙扔到垃圾桶裏，說：“以後不抽了，戒煙。”
說完便直直地看向林羽白，依舊是那副別人欠了他八百萬的模樣。
在那充滿威嚴與不耐的眼神下，林羽白被嚇得有些懵，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
林羽澤嗤笑，壓低聲音說：“那個老家夥在等你誇他呢。”
小小的空間裏，再低的聲音也被無限放大。
“你就是這麽稱呼你爸的？”林青海舉起手，眼看巴掌就要落下。
林羽澤脊背挺直，不避不躲，甚至還有閑心擺弄花朵。
這種場景在以往並不少見，兒子與老子的爭吵，父親揮下的木棒以及兒子消極認錯下次繼續的態度，成為了冷清的家中唯一的熱鬧。
以前遇到這種場面，林羽白都會躲在房間裏，好像不去面對就可以當這件事沒有發生，但他心中是難過的，他不喜歡爭吵。
在那只手落下時，林羽白快步上前抱住他爸：“爸爸爸你別生氣，哥哥他是開玩笑的，對吧哥。”
他轉頭給他哥使眼色，希望對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林羽澤看著他弟弟，沈默了兩秒，甩掉手上的水珠，說：“是我錯了，對不起。”
林青海的手最終還是輕輕落在小兒子身上，身子僵硬得像個機器人。
“得了，下次別這樣。”
說話時，看的卻是林羽白。
以前騎在他頸上的小男孩，不知不覺已經變得那麽大了。
攔著他的那只手有些顫抖，眼眶好像也有點紅，像極了依依害怕時的樣子。
他們林家的男人習慣了動手解決一切，再大的矛盾打一架就好了，他能接受林羽澤罵他老東西，林羽澤也要能接受被他打，打完他們的日子照常過，但是他怎麽就忘了，林羽白，是這個家裏最像依依的人。
也是最討厭爭吵的人。
林青海的手懸在小兒子的頭上，遲遲沒有落下，他把人推開，轉身離開，說：“去吃午飯。”
他極少和小兒子相處，因為每次看到都會想起柳依依，他不允許自己沈溺於已經消散的過去，但他總是控制不住。
林羽澤嫌棄地“嘖”了一聲，繼續跟林羽白揭他爸的短：“他剛才已經吃過午飯了，現在說這話估計是想和你一起吃，嘴硬得要死，一把年紀了吃那麽多，小心撐著。”
看到前面的人停下腳步，林羽白伸手戳了戳他哥的腰，示意他別說話，林羽澤趕忙做了個封嘴的動作，表示自己不會再說，林青海也假裝沒有聽見這話繼續去廚房忙活。
林羽白松了口氣，他突然覺得，他哥這些年挨的打，估計沒有一個是白來的。
飯菜上桌，被揭了短的林青海只給林羽白拿了一副碗筷，三人坐在餐桌上，兩人盯著一個人吃飯。
林羽白瞬間感覺飯菜都不香了，將求助的眼神投向他哥。
林羽澤默默給自己拿了碗筷，陪他吃了起來，於是變成兩個吃飯的人孤立一個不吃的。
林青海按著自己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下意識地摸兜想抽支煙，直到摸到什麽也沒有的口袋，才想起他把自己的煙扔了，只能端正地坐著看兩個兒子吃飯，幹巴巴地找話題：“你回來幹嘛？”
林羽澤夾了一塊肉放到弟弟的碗裏，貼心地翻譯：“他在沒事找事，不用回答也可以。”
林青海看著默默扒飯的小兒子，忍下了這口氣，換個話題說：“你們倆最近都跑軍區大院去了，要想送書去哪送不行，何必回來。”
“他這是在嫉妒我和你關系好，覺得你回來肯定是來看他的，但你到現在還沒有任何表示，所以他有些不開心，他就想聽你說點好話。”
“你這嘴，少說兩句會死嗎？”林青海實在忍不下去了，自從小兒子離開家後，本就寡言的大兒子更是幾天打不出一個悶屁，怎麽現在變得那麽聒噪，池塘裏的青蛙都沒他能叫喚。
“我少說兩句不會死，但你多說兩句又沒有我當翻譯林小白就要誤會了。”林羽澤冷冷地說。
一時間氣氛又冷了下來，林青海之前一直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直到最近他才意識到，他錯了。
但是這個認識來得太晚，晚到他沒辦法彌補。
看著被嚇得連飯都不敢繼續吃的林羽白，他在心中長嘆了一口氣，對周圍過分敏感這一點都和他媽媽一模一樣。
“……對不起，這些年是我錯了，要不是小乖離家出走，我從沒懷疑過自己的教育。最近和一個教育學領域的專家聊過以後，我才發現我以前真的錯得離譜，我想彌補，但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一向威嚴的父親低下頭，反倒讓兩個孩子不知道如何應答，只是低頭繼續吃飯。
林羽白低頭假裝扒飯，眼淚順著臉頰往下落，他以前無數次幻想過這個場面，卻沒想到會在他最不期待的時候到來。
幼時高大威猛的父親有了白發，眼角的皺紋也變得明顯，他們在長大，而父親在老去。
林羽澤抽了幾張紙巾遞到林羽白的面前，然後說對他爸說：“這話得虧你是在退休前說，要是你再遲幾年老到不能幹活的時候說，我都要懷疑你是怕沒人給你養老了。”
沈重的氛圍一掃而空，林羽白連眼淚都不掉了，本來那溫情脈脈的互訴衷腸劇情瞬間變成了八點檔的金牌調解。
林青海深深地看了自家大兒子一眼，想不出這人的溫情過敏癥和毒舌到底是遺傳了誰。
他嘆了口氣，說：“把碗給你哥洗，你跟我上樓，我給你說說你媽媽的事，你應該知道秦柔不是你的親媽了吧。”
林羽白點頭。
秦柔是林羽澤的媽媽，和林青海在同一個大院長大，兩人婚後因為性格和工作的原因和平分手，從夫妻變回朋友，離婚後林羽澤跟了爸爸。
柳依依遇害後，林青海遲遲走不出來，林羽白太過年幼，還不知道死亡的概念，只是每天鬧著要媽媽，兇手還未伏法，林羽白的身份也要隱藏，種種原因加在一起，林青海請求秦柔回來當個掛名媽媽，他們沒有覆婚，秦柔也沒有呆在家裏，只是讓林羽白在填各種表時，母親那一欄能寫上秦柔的名字。
謊言一旦產生，就會誕生出更多的謊言，越滾越大，最終壓垮每一個人。
將所有的事情說出來後，林青海明顯輕松了很多，他看著柳依依的照片感嘆道：“我們的小白長大了，過幾年就能去相親找個好女孩，然後結婚生子，只可惜你抱不了孫兒了。”
聽故事聽得淚眼汪汪的林羽白拍了拍他爸的肩，安慰道：“不用可惜，你也抱不了。”
林青海餘下的感嘆全部咽回肚裏，改口道：“不結婚也行，家裏不缺吃的。”
“要結婚的，只是我戀人是男的，我們不可能有寶寶。”
“林羽白！你不光早戀還和一個男人早戀？！”林青海的聲音裏滿是怒意。
“男、男人怎麽了？我就喜歡他。”林羽白忍著害怕，與父親對視著。
“先出去。”林青海推著人離開這個屬於柳依依的房間，然後順手拿起雞毛撣子，怒不可遏地問：“是誰？是不是賀家那小子？男人和男人怎麽可以在一起，去和他分手！要不然我今天給你腿打斷。”
一直蹲在外頭的林羽澤破天荒地沒去幫忙，只是好心地幫不肯說話的弟弟回答：“厲寒成，他和厲寒成談戀愛。”
話音剛落，雞毛撣子便飛了過來，擦著他的衣角摔到地上。
“一定是你害的！那小子就和你玩！”
林羽澤沒說話，撿起雞毛撣子扔到樓下去，要是知道厲狗會對他弟下手，他以前也不會和厲寒成玩。
趁手的工具被銷毀，林青海的氣焰也滅了不少，冷聲說：“和他分手，我給你找更好的。”
“不要。”
“各退一步，你和厲寒成分手，我同意你和男人在一起。”
“不。”
林羽白只有倔起來才像個林家人，他決定的事情寧死都不會改變，就像當年他執意要畫畫一樣。
“長本事了啊。”林青海怒得忘了一切，什麽緩和關系什麽改過自新當個好爸爸，都不及現在聽到林羽白說要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還是和厲寒成在一起。
本打算繼續犟下去的林羽白停頓了一下，認真思考這句話到底是嘲諷還是字面上的詢問，想到他哥這些年的神奇操作，他還是偏向於後者。
於是他認認真真地回答：“還行，賺了點小錢，不光能還清我在林家花的錢，還能讓我在市中心買套房。”
林青海的怒火“啪”地熄滅了，卡裏還保留著小兒子打回來的錢，按理來說，林羽白不屬於林家了，他也沒資格管。
林羽澤立即發聲表達自己的立場：“要是爸爸不同意也沒事，你可以搬來跟哥哥住，哥哥我是同意你們在一起的。”
林羽白默默朝哥哥的方向走了一步，沖他笑了笑。
林青海只覺得自己的頭更痛了，厲寒成這幾年的勢頭越來越大，萬一他和小乖有什麽矛盾，他不一定能護得住。
但是看小乖這副被下了蠱的模樣，估計是聽不進他說話了。
他瞪了一眼林羽澤，說：“結婚之前全部要在家裏住。”
林羽白明白這是已經默認了，他爸為了他退了一步，也是他們關系緩和的一步。
一直以來壓得自己喘不過氣的東西在剎那間煙消雲散，眼角的愁苦消失得無影無蹤，嘴角也揚起輕松的笑。
林青海沒忍住伸手摸了摸兒子蓬松的頭發，好像看到當初那個蹣跚學步時跌跌撞撞向他走來的孩子。
屋外的院子隱隱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三人走下樓去，發現荒蕪的院子裏填滿了五顏六色的花，厲寒成站在花海中指揮花店的員工擺放鮮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恰好鋪滿了院子的最後一點空隙。
林青海轉頭看向自己的大兒子，林羽澤心虛地轉過頭，嘀咕道：“他給林小白弄的，又不是給你看的。”
林羽白飛奔到院子裏，眼裏亮晶晶地盛滿了喜悅。
厲寒成指著玫瑰鋪成的愛心，問：“送你的，喜歡嗎？”
“超級喜歡！”林羽白點頭，隨即小聲地說：“可是我今晚不在這裏睡誒。”
“沒事，加錢讓人送咱家去。”
“好。”
林羽白心底的那陣開心過去後又有些忐忑，也不知道他爸和他哥喜不喜歡花，畢竟他們家的院子就沒有過這種東西。
他轉頭看去，發現父親不知為何看著那些花出神。
厲寒成握住林羽白的手，小聲說：“我媽媽以前和柳姨在這個院子拍過照，這是我按照照片裏的樣子布置的。”
這個院子不是沒有花，而是少了照顧花的人，花便枯萎了。
林青海走過來，說：“我是不會同意的。”
厲寒成點頭，“好的。”
林青海嚴肅地臉上出現片刻龜裂，心底有些不滿，他小兒子跟被鬼迷了眼一樣非厲寒成不可，這小子怎麽對這段感情完全不上心。
他強調：“作為一個父親，我不會同意我兒子和一個男人結婚。”
“我聽見了，但是結婚這種事只需要新郎同意就好了，父親的意見不重要。”
厲寒成說完就拉著小兔子的手撤離現場，雖然沒經歷過，但林青海的暴脾氣他還是聽說過的。
兩人也沒有跑遠，林羽白回頭還能看見他爸和他哥在院子裏說些什麽，只見林羽澤揚了揚手裏的書，然後他爸便拿出手機給什麽人發消息。
他手機的APP響起特殊提示音，提醒他有大金主給他發消息了。
心中的猜想在看到私信的瞬間得到證實，昨天和厲寒成爭論的亂碼ID給他發了條私信，問他能不能也給他弄一個特簽。
這個“也”字就很有靈魂。
想到他爸在餐桌上說的那些話，心中隱約又有個猜想，他伸手拉了拉厲寒成的衣服，問：“昨晚那個亂碼ID……”
厲寒成以為他在擔心哪場爭吵會造成不.良影響，拿出手機安撫道：“兔兔老師不用擔心，這事我都解決好了，我跟他說這是一場關於心理和教育的專業討論，還給他看了我的碩士學位證書，他立馬以為我是這領域的專家，和我徹夜長聊，你看看，到後面全是他在誇我專業。”
林羽白看著手機裏打了碼的學位證，又看看厲寒成，感覺意料之外，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誰會想到，這個看起來兇橫還自己開公司做生意，兼任保安隊隊長的人，上學時竟然是主修心理輔修教育，現在還被他爸當作十分有經驗的專家。
林爸爸：我兒子和男人談戀愛了怎麽辦？
厲.偽教育學專家.寒成：尊重孩子的意願，祝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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