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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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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相思

多年前,九重天,天牢。

“上神。”

鐵索穿過斯何的腕骨,她雙腿無力地垂在地面,聽到這一聲呼喚,慢慢擡起頭。即使身陷囹圄,她還是往日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

“裹得這樣嚴實,是見不得人嗎?”她輕笑一聲,諷刺道。

“若非這件烏骨衣,我也瞞不過天君耳目來見上神。”黑衣人也不生氣,淡淡道。

斯何挑了挑眉:“見我做什麽?”

“上神難不成真的打算上那戮神臺走一遭?”黑衣人問。

斯何眼神有幾分寂寥:“我活了許多年,這一回,實在是覺得有些累了。”

“他想要的,我從來都會成全。”這句話說得很輕,輕得一說出口就在空氣裏消散了。

黑袍人沈默了一瞬才道:“天君這麽做並不是因為愛長纓。”

“我知道。他斷我雙腿,是因為我的命門在腿上。”斯何回他,“其實,他誰都不愛啊。”

“上神...”

“我花了這許多年,終究還是沒能去到他心裏。我常常笑別人執迷,其實我自己才是真的執迷不悟。”斯何閉上眼。“我實在是累了。”

“我一向是很不喜歡你的,不僅是為著你虛偽,還因為你盯上了阿雪。阿雪性子純粹,遇上你這樣的人,只會被你吃得死死的。只是我不在了,比起那條小黑蛇,倒是你更值得托付。”斯何指尖凝出一點靈光,那點靈光飛向黑袍人。“阿雪會回來的,我要你好好護住她。”

黑袍人伸手接住,而後問:“上神一片慈母心,只是為什麽從來不肯認自己的女兒?”

“你知道的倒是很多。”

“阿雪有一雙真實之瞳,我依稀記得,上神也有一雙。真實之瞳是由血脈傳承,我才大膽問這一句。上神為阿雪做了那麽多,為何就是不肯認她?”

“我...做不好一個母親,也不想用阿雪去為難他。什麽都不知道,對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

“你走吧。”

“若是再見到阿雪,幫我說一句...抱歉。”

“赤炎。”

*

“快毀了天地本源!”赤炎感知到天君的到來,當機立斷對鳳扶搖道。

說完這句話,他挺身擋在天君面前。

“赤炎,我一直以為,你這樣的人,不會做出犯蠢的舉動。”

赤炎揚起一個笑:“陛下,便是我這樣的人,心中也有想護住的東西。”

便是他這樣百般算計,步步為營的人,心中也有一個,想要護住的人。

鳳扶搖趁著赤炎攔住天君的那幾剎那,噴出一口涅盤火,涅盤火沾染上天地本源,立刻便劇烈燃燒起來。

毀去天地本源之後,鳳扶搖看了赤炎一眼,赤炎道:“你離開便是。”

鳳扶搖猶豫一瞬,看了看臉色陰沈的天君,還是離開了。這天池難進,但要離開還是容易的。

天池內便只留下天君和赤炎二人。天君看著被毀去的天地本源,怒氣上湧,直取赤炎命門。

這時卻又出現一只手攔住他的攻勢:“帝軒轅。”

魔君不正經的臉又出現在天君面前。

赤炎捂著胸口咳出兩口血,而後笑道:“陛下,像我這樣的人,哪裏能不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魔君是打定主意要和我作對?”天君質問,赤金的瞳孔內仿佛有火焰燃燒。

“不是作對,只是我魔族還缺幾位天魔,既然赤炎不想在你手底下幹了,不如跟了我去。”魔君擡手卷走了赤炎。“天君,告辭。”

論逃命,就是斯何也比不上魔君。

天君最後只能沈著臉回到七重天。

“陛下?”長纓看著忽然離開又回來的天君,頗為不解。

天君手中出現兩滴天地靈光,就要送進長纓心口。

“住手!”留在此處未曾離開的龍九幽臉色大變,上前就要來奪,“天君,你我有約在先,這兩滴天地靈光你該給我!”

“鳳扶搖毀去天地本源,你我先前的約定自然作廢。”天君將天地靈光融進長纓身體,龍九幽費盡權力也只搶過一滴。

“天君!”龍九幽表情扭曲。

天君卻是表情冷漠。

鳳族,梧桐樹上。

龍九幽到的時候,便看見樹上燃起熊熊的涅盤之火,頓時心下一沈。

“鳳凰!”

他進了洞府,卻看見鳳扶搖全身燃起涅盤之火,在火中緩緩顯出鳳凰的真身。

“不!”龍九幽不顧火焰燃燒,沖上去抱住他。烈焰炙烤著他的身體,龍九幽卻一點也不在乎,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他溫柔地撫過鳳凰的脊背,只差一點了,只差一點...

“哭什麽?”鳳扶搖勉強擡起頭,聲音虛弱。“阿幽,這世上,總有一些事,是不得不去做的…”

“這是們欠斯何的,若是不還了她的恩情,我永遠也不能安心與你在一起。”

“現在好了,”鳳扶搖在這一刻,突然又化作人身,將頭靠進龍九幽懷裏。“我們不欠斯何了…我不怪你了…”

輕輕說完這句話,他緩緩闔上眼,身軀逐漸在火光中化為虛無。

“鳳凰——”

天地量劫將至,唯有上神天魔能躲過劫數,就是祖龍元鳳這樣的上古異種也不能幸免於難,唯一的辦法便是借天君手中唯二的天地靈光避過劫數。

巨大的梧桐樹在熊熊烈火中轟然倒塌,一聲清脆的鳳鳴響起,鳳凰虛影在空中盤旋一圈,消失在天際。

見此異像,鳳族上下數千只鳳凰紛紛張開羽翼高飛,齊聲哀鳴,引來百鳥盤桓不去。

龍九幽懷中抱著一枚火紅如玉的鳳卵,神色晦暗,他擡手將天地靈光融入鳳卵。

“沒關系,這一次,我等你長大。”他低聲喃喃道。

蓬萊山上,夜麟皺著眉問妖族的醫官:“可診出是怎麽回事?”

衣知雪靜靜地躺在簡陋的木床上,雙眸緊閉,神態安然。自從夜麟帶她回來,她每日都要睡上近二十個時辰,清醒的時候也是迷迷糊糊,溫軟地不像衣知雪。

夜麟雖然受用她有別於尋常的溫柔,心中卻清楚這不該是衣知雪,他更擔心的是衣知雪身體出了什麽問題,所以召來醫官為她診治。

“下臣才疏學淺,只探得神上身體康健,無甚問題。”醫官俯身對他拜了拜回答。“神上這般樣子,倒像是有一縷神魂離體…”

夜麟著急道:“可對她的身體有什麽影響?”

醫官搖搖頭:“現在看來,並無任何影響。”

夜麟心中一動,既然如此,那一縷神魂即便不在,也沒有關系。他想起衣知雪之前冷漠無情的態度,突然覺得,如果她一直是現在這樣溫軟可愛,對他無比依賴,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

衣知雪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上神,什麽是天衍之術?”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斯何灌了一口酒,回答道。“這天衍之術,是天下間一等一的法門,修得便是奪天地造化,截取一線生機。這是世間,唯一能讓人逆天而行的法門。”

“那上神修得了嗎?”

“未曾。”

“為什麽?這樣厲害的法門,上神自己不修行麽?”

“這不是我的道,所以我修不了。”斯何笑了笑,神色有些寂寥。“我心中有執念不能放下,所以,我修不了。”

那時小小的衣知雪托著腮,聽得似懂非懂。

人間界,如今正是周朝衰微,天子威嚴漸弱,諸侯並起,明爭暗鬥。

湯谷之中,奇花異草遍布,這是人間有名的大賢夢鶴仙人隱居之地,傳聞他騎鶴而行,學識博古通今,更有一手能生死人活白骨的如神醫術。

“阿九不想尋回記憶麽?”白子昀煮著茶,水汽氤氳,模糊了他清雋的眉眼。

他是夢鶴仙人的三弟子,繼承其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甚至可以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冬日熹微的日光照入亭中,晨曦在女子眼睫上流動,襯得她臉色愈發蒼白。夢九握著一卷竹簡,神色淡然。她雙腿無力地靠著軟榻,上面蓋著一張薄毯,原來是不利於行。

“不該忘的事自不會忘。既是忘了,那便是該忘的事。如此,又何必費心去尋。”她秀氣地打了一個哈欠,慵懶地說。

見她這樣,白子昀笑著搖搖頭。

一只白鴿飛入亭臺,停在白子昀手邊。他從白鴿腿上取下小小的竹筒,取出信,一目十行地看完,最終輕輕嘆了口氣。

“怎麽?”夢九挑眉問他。

白子昀回答:“這次恐怕要出谷去那齊國一趟了。”

“不知是何方神聖,叫阿昀你竟然肯出谷了?”夢九問,她來湯谷這幾個月,也見了不少求白子昀出手相救的信函,不過白子昀一樁也沒有應下。

不知今日寫信的是誰,叫他終於肯出谷相救。

白子昀回答:“是一個不能拒絕的人。”

他神情很是惆悵。

“那我也要去。”夢九狡黠地笑了笑。

白子昀皺著眉看了看她的腿:“為何?”

“在這湯谷呆了幾個月,無聊得緊,想隨你出去見見世面。”夢九眼波流轉,“怎麽,你怕我是個殘廢,給你添亂?”

白子昀苦笑一聲:“我怎麽會這麽想。”

話說到這份上,他也阻止不了夢九,只能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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