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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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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和許淑寧猜的差不多,起火的是二大的哥哥一大家。

這倆都不是真名,具體名號為何她也沒有打聽過,一般人都是聽什麽算什麽。

但齊晴雨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奇怪道:“為啥叫這名?”

哪有人細想過這個,連陳傳文都說不出緣由來,只能大聲道:“你查戶口呢跟這?”

齊晴雨心想不知道就不知道,嚷嚷什麽,眼鏡一瞪,桌子底下踢他。

看不見的地方,馬還有失蹄的,更何況人,她不一小心就誤傷了坐邊上的郭永年。

郭永年正悶頭吃飯,猛地遭此一擊,頭如閃電般擡起。

他其實是斜對著齊晴雨坐的,但視線一下子就對上,腦袋略轉便知道是個什麽情況,沒吭聲接著吃。

可他不喊,陳傳文也沒喊,齊晴雨就少了打擊報覆的快樂,惡狠狠地又來一下。

說真的,郭永年覺得自己再忍下去說不準要落個重傷,捏著筷子說:“晴雨,是我。”

好端端的,突然冒出這句話來,眾人的目光在兩個之間轉移。

齊晴雨自己尚且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頭一歪發出疑惑的一聲啊。

郭永年知道齊陽明肯定會訓她,到底不想點破,咳嗽聲說:“沒啥事。”

欲蓋彌彰,齊陽明語氣立刻嚴肅起來說:“齊晴雨!”

要擱往常,哥哥這麽連名帶姓地叫,齊晴雨肯定要第一時間表示不服。

不過她這會也反應過來,兩只眼睛裏裝著惶恐道:“對不起對不起。”

給她嚇的,郭永年自然的息事寧人道:“沒事,是桌子太小。”

這張八仙桌是當時大隊長給的,每條凳子是坐兩個勉強坐一個又浪費。

只有兩個女生擠著還算是湊合,剩下四個男生就更困難,回回不是你踩我就是我碰你的,大家吃飯的時候腳掌都釘在地面上。

除開齊晴雨和陳傳文,回回在桌面下打官司。

真是哪個知青沒有受過罪,因此齊陽明一聽就知道,沒好氣道:“你要是那腿實在想動,到邊上去坐著。”

齊晴雨偷偷扮個鬼臉,心知有錯,沒敢多頂嘴,有些不高興地端著自己的碗到邊上去。

她一個人坐在矮凳上,看著實在可憐,正好郭永年吃完飯,站起來說:“你坐我這兒。”

齊晴雨順著臺階下,沖著他笑瞇瞇小聲說:“疼不疼啊?”

郭永年向來覺得自己是銅筋鐵骨,寬慰道:“真的沒事,我皮糙肉厚的。”

當事人好說話,齊陽明卻沒有那麽容易放過妹妹,繼續說:“好好道歉,別給我嬉皮笑臉的。”

最近是越來越不像話,他可是早好幾天就想好好罵一頓了。

看著疾言厲色的,郭永年趕快道:“真沒事,你別兇她了。”

此刻,齊陽明都覺得自己估摸著什麽後爹,無奈道:“過幾天就十六了,真當她是小孩啊。”

真是滿大隊隨便找幾個真小孩,都沒有她這個鬧騰勁。

郭永年心想那確實是挺小的,性子也幼稚,不過開開心心的就好嘛。

他笑笑沒接話,到外面把自己的碗洗了,手上的水甩幹凈。

都甩別人臉上了,齊晴雨頂著一臉水珠子湊近說:“咱們扯平啦!”

靠得太近,郭永年頭一次發現她眼尾有個小凹坑。

他看著是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指著自己同樣的位置道:“你這兒怎麽弄的?”

齊晴雨沒摸出不對勁來,反問道:“弄什麽?”

郭永年心想女孩子愛漂亮,多半是不願意留下疤痕的,哪怕這幾乎算得上是微不足道。

他改口說:“沒有,我看錯了。”

齊晴雨好糊弄,隨意地點點頭,又接著去找陳傳文的茬。

屋裏很快就是兩個人吵架的聲音,不大點地方被密集的話語擠得水洩不通。

許淑寧的腦殼都疼起來,趕緊躲進廚房燒水。

借著竈膛的火,梁孟津拿了本書坐下來看,也不怕這麽點明明滅滅的光把眼睛照瞎了。

許淑寧一把蓋住他的書頁道:“別看了,你看你這眼睛紅得跟兔子差不多。”

天天的點燈熬油,也不知道這書有多好看。

梁孟津討好笑笑,把書合上說:“那瞎聊聊。”

許淑寧趴在自己的膝頭犯困,眼皮都快合上,含糊道:“聊什麽?”

她連話音都不準,好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

梁孟津看一眼手表,心想也到她該睡覺的時間,說:“你要不早點休息。”

許淑寧半瞇著眼看他說:“還沒洗澡呢。”

現在天氣冷,她得足足用一大鍋熱水才行。

梁孟津也就不再勸,轉而道:“幸好下午沒有西瓜皮他們。”

說的是一大家的那把火,起因是幾個烤地瓜的小孩子。

現在天氣幹燥,一點火星子都足以燎原,加上建築多有木材,風一吹朝向堆積的柴火,簡直是熊熊烈焰。

哪怕是救得再及時,家當估計也要沒一半,許淑寧這樣的人,聽不得哪裏有一絲浪費的,嘆口氣說:“本來能過個好年的,現在這樣怎麽辦?”

紅山大隊這幾年收成都不錯,今年核算下來每個工分破天荒值八分錢,隊員們好容易松快幾天,沒想到現在就遭重創。

都是辛苦錢,梁孟津也跟著嘆息道:“隊裏應該會幫著解決一部分,晚上在開會呢。”

本地人是一家子親戚,自然輪不到他們外人來插嘴。

許淑寧也知道重宗族的地方很講究同氣連枝,就是她在西平的時候哪家有事,都會第一時間找親戚。

她道:“明天我打聽一下,估計咱們宿舍也要送點東西過去。”

一尺布兩斤糧食,是什麽都不要緊,但人情往來肯定躲不開的。

梁孟津本來沒想到這一茬,她一提起來就知道,點點頭說:“應該的,大家相互幫助。”

知青們的家庭環境雖然有所差異,但吃大鍋飯的日子把這種不同平均化,跟多數隊員們比起來,他們的生活水平已經算是吃飽飯。

當然,吃不飽的人家起碼也幫忙挑擔水,畢竟眾人拾柴火焰高,第二天連男知青們都去重修房子。

女知青們仍舊留守,兩個人坐在廚房裏翻花繩,齊晴雨百無聊賴道:“今天收音機怎麽沒信號?”

全是烏拉烏拉的雜音,聽得人更加的心煩意亂。

許淑寧也覺得吵鬧,說:“還是關了,太浪費電。”

齊晴雨順手按開關,鼻子動動說:“好香。“

小火燉了三個小時,土豆已經化開,要不是還等人齊才開飯,現在一鍋雞早就連骨頭都不剩下。

許淑寧道:“要不你先吃一口?”

齊晴雨記得在家的時候,逢年過節她也很喜歡在廚房,這樣能多吃到兩塊肉。

可父母的疼愛能接受,在宿舍就稱得上是不知好歹連,她也不是那麽沒有分寸的人,搖頭說:“我不餓。”

這本來是順理成章的一句話,許淑寧卻有一種長輩的欣慰。

她就這種好為人長的毛病,到哪裏都要管一管,心想自己要結婚的話興許就是位英雄母親。

不過英雄哪有好做的,她道:”行,那再等等。“

齊晴雨摸著自己的肚子用力點頭,忍不住回望院門,盼著大家趕快回來。

男知青們當然也很著急,畢竟要出門的時候看到殺雞了。

但滿大隊的人幾乎都在幫忙搬石頭清火堆,他們總不好落於人後。

大概是想著一鼓作氣,午飯的點過好久,眾人才各回各家。

許淑寧都覺得餓得頭昏眼花起來,忍不住掰了個饅頭跟齊晴雨對半分說:“先墊一口。”

兩個人各執半個饅頭相望,坐在太陽下發呆,聽見敲門聲都蹦跶起來。

多麽熱情的迎接,陳傳文調侃道:“怎麽,今天是吃人肉?”

齊晴雨嘴上不饒人,非要在他手臂上咬一口說:“就吃你。”

陳傳文著急忙慌想躲,情急之下賣可憐說:“先讓我吃點,快餓死了。”

就是沒躲,齊晴雨也沒想著真的咬他,不過惡狠狠磨牙說:“記賬。”

陳傳文嘖嘖搖頭道:“將來不知道誰會娶你,有福氣了。”

齊晴雨聲聲冷笑,頭發一甩說:“反正你肯定是沒有。”

又催促說:“不要啰裏八嗦,快點進來,我們也餓死了!”

這種未能及時開飯的時候很少,往常吃肉的日子大家都是早早圍在一圈。

齊陽明第一個心疼妹妹,說:“下次你們先吃,不用等。”

那哪成啊,齊晴雨親親熱熱拽哥哥說:“才不要。”

幾個人隨意坐下,很快一鍋熱騰騰的燉雞端上來,裏面吸飽湯汁的土豆比肉多,配饅頭吃正正好。

大家也顧不上說話,先吃半飽才聊天。

陳傳文眉飛色舞講著早上幹活的時候聽來的新聞,頗為喜悅道:“原來男人堆裏才是話最多的地方。”

他以前都沒發現,居然錯過了這麽多。

許淑寧覺得他的表情仿佛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知道以後飯桌上肯定要更加熱鬧。

當然,這會也是精彩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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