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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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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

不過太多的忍耐,積攢到爆發的時候無疑會變得強烈。

午飯過後,許淑寧選擇去睡覺。

她把被子拉高,整個人縮成團,一只手放在枕頭底下,怎麽都覺得不對勁,在床上扭來扭去,總算織造出一點睡意。

然而下一秒,齊晴雨推開門進來,在黑暗中摸索中找東西,聲音不算大,卻窸窸窣窣的,叫人更加不耐煩。

許淑寧怎麽看都覺得她是故意的,猛地坐起身來。

動靜太大,齊晴雨看她一眼沒說話,仍舊忙碌於自己的事情。

許淑寧不由得心頭火起,用力地捏著被子,她在家其實並非很乖巧的類型,這麽多天下來都快忍無可忍,現在怎麽勸自己都沒辦法平靜,因此冷聲道:“能不能小點聲?”

齊晴雨本來找不到東西就煩,心想人真是要打在身上才知道疼,她早上睡覺的時候怎麽沒人小聲點?

她更加不是好惹的,說:“又不是你一個人住。”

要是自己住才好呢,磕磕絆絆的事情就不會有那麽多。

許淑寧一時被噎住,胸膛起伏道:“那也要相互尊重吧!”

還好意思說相互,齊晴雨嗤之以鼻道:“你早上也很吵。”

大家都一樣,誰都別想獨善其身。

許淑寧就知道她是故意的,篤定說:“你要有意見可以提,這麽做好玩嗎?”

齊晴雨了幹脆利落把手上的被子一丟說:“行啊,我早就想說了。”

要不是她哥叫她以和為貴,前幾天她就撂挑子。

好像她有多少委屈似的,許淑寧才覺得自己忍受了很多,心想真是顛倒黑白,笑得格外譏諷。

但房間裏昏暗,人的表情看不清楚,齊晴雨沒看見,尚且能勉強保持住理智。

她道:“憑什麽你決定幾點吹蠟燭。”

兩個人裏只有許淑寧有手表,每天晚上到九點就提醒一句,一來蠟燭也要錢,二來還要早起幹活。

她道:“我沒有決定,你也可以繼續看。”

齊晴雨很有精神頭,她下鄉的時候帶著一套連環畫,每天都要看一冊才肯睡。

但只要聽到“九點”兩個字,她都戀戀不舍地吹蠟燭。

如此一來,就是矛盾。

齊晴雨道:“是我在配合你的作息。”

還好意思說呢,許淑寧道:“你每天起床那麽多動靜我說什麽了?”

明明可以睡前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準備好,偏偏要在別人睡覺的時候翻箱倒櫃。

齊晴雨心想真是冤枉人,她做的明明都是必備的事情,不可思議道:“誰起床不是這樣的?”

疊被子拿衣服有什麽錯?

許淑寧振振有詞大聲說:“我就沒有吵到你。”

除了今天是個意外,她平常的動靜都很輕。

齊晴雨倒沒有為了勝利就撒謊的習慣,只是說:“我睡眠好,當然聽不見。”

她睡覺的時候兩耳不聞窗外事,那叫一個安穩。

許淑寧冷呵呵地繼續大聲爭辯,兩個人吵得想扯彼此的頭發,手懸在半空又落下,氣鼓鼓地瞪著對方。

最後還是齊晴雨扭身出去,在院子裏摔摔打打,空氣裏的不合在延續,大部分男知青們一進來就察覺。

齊陽明心裏一咯噔,跑去跟妹妹咬耳朵,又看她有沒有受傷。陳傳文誰都不關心,知道小姑娘吵架最嚇人,趕緊到一邊躲懶。倒是梁孟津看一眼許淑寧沒說話,心想有禮貌的人應該不追問,只有郭永年雀躍道:“有魚!”

魚也是大豐收,許淑寧沈默兩秒道:“那我燉了。”

從山裏帶回來的,放著是個大問題。

郭永年平常花力氣最多,大家在夥食上也從自己的分量裏多給他留一口。

但對他而言還只是八分飽,因此迫不及待道:“快快快。”

許淑寧餘光裏看見齊晴雨在和哥哥告狀,嘴角抿成一條線。

她多少有點害怕齊陽明找自己麻煩,只能挺著背不說話,蹲在屋檐下刮魚鱗。

說真的,她看上去就很老實,不像會跟人吵架的樣子。

齊陽明聽完妹妹的敘述,有些無奈道:“這不都是小事嘛。”

齊晴雨不服氣道:“積水成河你不知道嗎?”

匯聚在一起,全都是大事。

但齊陽明還是不能理解道:“我們四個人,也沒你們倆加起來事多。”

說誰事多,齊晴雨踩哥哥一腳道:“你跟誰一派的?”

齊陽明幫親不幫理,好聲好氣道:“肯定是你。”

齊晴雨心想這還差不多,路過一臉好奇的陳傳文給他個白眼。

陳傳文覺得她太霸道,心想就許淑寧那弱巴巴的勁頭肯定受欺負,但還是決定置身事外,搓著手等吃飯。

而許淑寧已經把魚翻炒過加水打算煮湯。

她蓋好鍋,在竈膛前搓著手,盯著跳動的小火苗出神。

火光點點,在日暮降臨的時候帶來溫暖。

但許淑寧只覺得厭煩,那種生活上的困苦不值一提,因為苦難對他們這代人如影隨形。

可心靈上渴望擁有的東西,卻像是永遠有個洞。

她很想念父母家人,甚至是一天被自己打三回的弟弟許自言,一瞬間眼眶微紅,擡手抹淚。

十六歲的少女,總是挺立的背仿佛被什麽擊垮,佝僂得像生病了。

梁孟津正好進來倒水,想想還是問道:“不舒服嗎?”

如果是十幾分鐘前他們剛回來的時候,許淑寧很有傾訴願望的,因為她也有許多委屈。

但她的爆發不足以撐到此刻,或者說在短暫的失控後又做調整,深吸口氣說:“沒事。”

話音如此斬釘截鐵,再問未免失禮。

梁孟津頗有君子風範,只能轉移話題說:“本來看到野兔,不過沒抓到。”

有野兔的話就好了,許淑寧聞著飄散出來的魚湯香味道:“估計很難。”

說回答吧,好像又敷衍。

梁孟津知道她在不高興,卻也沒甚麽經驗和辦法,想想還是端著水杯出去。

一看到他,陳傳文就湊過來問道:“她們是怎麽了?”

梁孟津就是知道也不會跟他說,更何況他確實不清楚,因此搖搖頭道:“我沒問。”

怎麽就沒問呢,陳傳文大為可惜。

他從小跟著爺爺奶奶長大,有空就在巷子口談天說地,要不是語言這關難融入,他現在就天天在路口那顆大樹下跟老太太們一起嘮嗑。

這聽不到什麽新聞,他整個人沒啥勁,只能自己扒拉著廚房門,裝作期待魚湯的樣子。

許淑寧一眼看破他的好奇,沒打算成為誰的談資,自顧自吹著火。

但陳傳文是憋不住了,挪過去說:“你跟齊晴雨吵架嗎?”

許淑寧淡淡嗯一聲,沒打算往下接話。

不過陳傳文不肯放棄,先道:“她那個脾氣,辛苦你了。”

要不是看在齊陽明的份上,他可不會這麽忍辱負重。

只是許淑寧生氣是一回事,自覺還分得清楚好歹的,覺得罵他的事情可是每一樁都很有道理。

於是她扯著嗓子道:“開飯了。”

得,不講就不講,陳傳文切一聲說:“我還不稀罕打聽呢。”

音量不大不小,許淑寧聽得真真的。

她咬咬嘴唇沒說話,用布墊著把砂鍋端起來。

一般幹活的時候,郭永年就能從犄角旮旯冒出來。

也不知道他又幹嘛去了,頭發上兩片枯葉,伸出手道:“我來吧。”

這時候再換手也不方便,許淑寧微微搖頭,往前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不管有什麽事情,大家都不會和糧食過不去。

哪怕許淑寧心裏有再多事情,坐下來喝口魚湯都能緩過來。

她輕輕地吹著湯,這才想起來道:“你們走了多遠,居然還有魚?”

郭永年已經呼嚕喝掉半碗湯,得意笑道:“它自己卡在石頭縫的,是不是很傻?”

他們是去砍柴的,沒想到撞見這種好事。

許淑寧反正覺得沒有他現在看起來傻,但還是說:“運氣真好。”

誰說不是啊,郭永年一臉滿足道:“好喝。”

魚不大,肉沒多少,但煮成湯實在是美味,野菜的苦味都被壓下去。

開心的豈止是他,大家都差不多。

只是喜悅會短暫蓋住陰霾,之後又將繼續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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