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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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鬼
……交往嗎？
還真是出人意料的選擇啊。
不過她自己承諾的東西，還是要做到才好。
夜鶯放下了手中的香檳，開始第一次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感情這種東西，我可以理解，但是幾乎沒有被它影響過。”
她沒有用那些柔軟可愛的語氣，反而像是正在做什麽化學實驗一樣字斟句酌。大概是難得的真實狀態吧。
綠眼睛的少女安靜地註視著眼前的青年警官。
“……所以，我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喜歡上你。這樣的話，你還是想要和我接觸嗎？”
他們都很明白，這個「不確定會不會」不過是「大概不會」的委婉說法而已。
身具魔性的少女很難愛上某一個確定的對象。如果和她一樣聰明的話，這個概率可以提高到50%。可惜沒有這樣的人。
“但是，你也同樣沒有被人喜歡過吧？”
諸伏景光溫和地看著夜鶯那雙被月光映亮的綠眼睛。
“會不會喜歡上我，這應該是由你來決定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能學會怎麽愛人。”
因為天生就有才能，所以夜鶯理所當然地被所有人視為指引道路的賢者。比起把她看做少女，他們更傾向於在她的王座下頂禮膜拜吧。
做魔性菩薩當然很好。但夜鶯畢竟不能永葆青春，還只是會疲憊會難過的普通人。
所以他希望夜鶯能夠和某個人建立堅定的感情聯系。即使那個人不是他也無所謂。
所謂溫柔的感情，大概就是這種東西吧。
“如果你非要這麽選的話。”
夜鶯輕輕嘆了口氣，向他伸出了手。
“我會去嘗試一下的。”
雖然約定好的是「以戀愛為目的相處」，但為了不用反覆解釋，在別人面前宣布的果然還是「正在交往」。
諸伏景光帶著她回到派對之後，完全不了解內情的萩原研二海豹拍手：
“這不是很好嘛。”
他戳了戳身邊突然僵住的幼馴染松田陣平，開玩笑似的說道：
“諸伏這麽長時間才找到的女朋友，要為他感到高興啊。”
“是啊。”
卷發的青年警官放下手中的飲料，暗暗地咬了咬牙。
“我可·真·是太高興了。”
他雖然希望夜鶯能從星星上下來，但完全不是這種意思。而且夜鶯也並沒有愛上諸伏的先兆。
松田陣平回憶起那天，夜鶯明明是把象征著羈絆的白色發卡拿了回來，不再想和他建立感情聯系了才對。
……有問題。
這件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松田陣平喝了口飲料，不管別人怎麽想，他反正是要追查到底的。
——反正只是找到真相而已，這不算是撬別人女朋友吧？
他不確定地想。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隔著幾桌的降谷零一時之間也陷入了十分覆雜的情緒。
……果然還是應該早點給Hiro請心理醫生的。
金發公安想。
不過，如果夜鶯真心愛上了Hiro的話，他也沒有阻止的理由。
但她還有沒做完的事情。在那之前選擇和Hiro交往，真的會是好事嗎？
降谷零握緊了手中的酒杯。他回憶起了他被迫「失蹤」那天，夜鶯所投來的、毫無溫度的目光……或許，他們都沒能了解夜鶯真正的想法。
她所追求著的東西，難道只是覆仇這麽簡單嗎？
優秀的、能在組織臥底數年還全身而退的年輕公安決定有時間的話，他會再去一次冰屋。
「……你幹什麽呢？」
內心世界中，漫畫意志看著川島郁代扔到桌子上的《彈丸論破》和《滑頭鬼之孫》，隱約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不是說夜鶯需要一個足夠配得上她的退場嗎？」
川島郁代翻開那些世界的劇本，給漫畫意志看她畫的重點和紅圈圈。
「這幾個世界我都工作過。雖然只是路人角色啦，但多少都有點了解。」
「你覺得人類最大最惡絕望事件和千年魔京，哪個和柯學世界更搭配一點？」
「我會建議你消停一點。」
漫畫意志一時無語，在半空中來回地晃悠，不停地回憶曾經的川島郁代多麽多麽聽話……現在她演都不演了。
「好啦。」
川島郁代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反正她都已經是正式職工了，漫畫意志又不能退貨：
「都不喜歡的話……我就自己編好了。結局我都想完了，一定會很有——意思的。」
她彎著眼睛，笑了起來。
“叮咚。”
一條Line消息跳上了她的手機屏幕。
來自諸伏景光，問她明天想不想去森林邊上野餐。不止是他們幾個，來修學旅行的柯南和灰原哀也會來。
「柯南也在的話……多少要死幾個人吧。」
川島郁代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在屏幕上按出了同意的回答。
「你也要去嗎？」
捧著動畫組新鮮送來的劇本的漫畫意志猶豫地看向眼前的員工：
「那麽，最好還是把槍帶上。子°彈多檢查幾遍。」
「怎麽了？柯南片場也打算來幾個德○電鋸殺人狂嗎？」
川島郁代開玩笑似的看向半空中的漫畫意志，祂看兩眼劇本再看兩眼她，一咬牙一跺腳說出了部分實情：
「沒有。但是你沒有槍也沒有主角光環的話……」
「我怕你回不來。」
懸浮在半空中的漫畫意志老老實實地說道。
在有好幾個青年警察在場的情況下，仍然會有生命危險嗎？
川島郁代稍微思考了一會，然後從隱藏起來的櫃子裏找出了她那柄格°洛°克。
「我知道了。」
她說。
野餐的地點選在了接近山區的地方。很有一些原始的風光。
“誒？”
走在前面的萩原研二看向提前找好的空地：
“原來已經有幾位小姐在這裏露營了啊。”
川島郁代順著他的視線向那邊看去，那三個年輕女孩沒有姓名，每個人頭上都飄著一行字：學生A，學生B，學生C。
「……人家有名字的吧。只是你自己強行在視而不見啊！」
從半空中爬出來抗議的漫畫意志話還沒說完，就被直接拍了回去。
「我明白了。」
她確定無疑地在心裏說道。
「今天的柯學三選一大概就是從她們身上來的吧。」
“我們都是附近大學中候鳥部的部員。如果你們也要在這野餐的話，為什麽不一起呢？”
篝火旁的學生A站起來，展示了一下他們正在調的醬汁和小火鍋。
“我們還準備了壽喜燒！”
“那就一起吧。”
一向不多話的灰原哀首先走出一步，把她裝滿了芝士三明治的小籃子放在了地上。她轉頭看向不知道該說話還是不該說的柯南：
“難道你們還要繼續走下去麽？據我所知，這是附近惟一一塊合適的空地了。”
她說的沒錯。甚至如果離森林太近的話會更危險。得出了同樣結論的夜鶯和警察們也走了過來，不約而同地推出了高情商的萩原研二作為外交代表。
——直到壽喜燒煮好，這片小小的野營區仍然是一片和諧的風平浪靜。
“我先離開一下。”
臉頰緋紅的學生B悄悄和交好的學生A說了幾句，然後就獨自走進了旁邊的森林中。
諸伏景光給夜鶯切下一瓣蘋果，順便做成了兔子的形狀。
“這樣，會更可愛一點嗎？”
“嗯……”
抱膝坐在野餐布上的夜鶯含著一點點笑意，稍微地思考了一陣。
“有沒有變可愛呢？真是很難決定啊。”
她就著他的指尖，咬掉了那瓣蘋果。
“和其他蘋果沒有區別。失敗了哦。”
哢噠。
正好瞄過去一眼的松田陣平失手掰斷了塑料叉。
“餵餵，你不會是妒忌他比你更早找到女朋友吧？”
萩原研二調侃式地用手肘撞了撞他。
“不，怎麽會呢？”
松田陣平微微笑著扔掉了手裏斷掉了的叉子。
“——畢竟心浮氣躁乃是大忌啊。”
野餐快要結束了。
學生C給每個人分了一點最後的壽喜燒，正在疑惑B去哪了，就被驚恐的A拉住了衣袖。
“剛才，B到森林裏去了。一個小時都沒有回來，她不會是……”
她臉頰發白，聲音斷斷續續地顫抖，明顯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會不會是這裏的……牛鬼……”
“別想那麽多！”
學生C臉色也不太好，不過還是強撐著打斷了她：
“有可能只是迷路了。現在才是下午，可以把她找回來的。”
說完她就轉過頭，請求幾位現成的警察和他們一起去找失蹤的學生B。
“小姐和孩子們也來吧，這片森林裏……一直有牛鬼傷人的傳聞，尤其是在B已經失蹤了的情況下，最好不要留下女性和兒童單獨行動。”
C猶豫了一下，還是對著夜鶯說出了他們本地人才知道的隱秘傳說。
這座山因為距離、植被和陡峭程度很適合露營，所以一直是學生放假時會選擇的熱門地點。
但是，每年總會出現幾起進山之後就失蹤了的事件。有時能找到物品，有時只能找到骨頭。
由於是旅行城市，所以名聲非常重要，政府始終不肯公開他們的死因。有人說不是因為這個才不公開的，而是……
“因為他們的屍體上全是牛鬼啃食的痕跡。”
學生A打了個冷顫。
“上山的時候，偶然就會有人註意到山林間有一道兇惡的註視，那絕對不是人類！”
「所以，這就是今天的案件？」
川島郁代在心裏對著漫畫意志漫不經心地說話：
「最開始可能是單純的失蹤，後期大概就是借著牛鬼名頭來殺人了。政府的態度也很簡單，買通就可以了。甚至多想一點，牛鬼的傳聞說不定也是他放出來的。」
她小小地哼了一聲。
「這種案件，還用得上槍？」
「你繼續向下看就好了。」
漫畫意志意味深長地說道：
「我用你的獎金保證，肯定會很精·彩的。」
夜鶯看向身邊變小的名偵探，很顯然柯南也早就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視線相撞，兩人默契地驗證了心中的想法。
只是緝捕殺人犯/綁架犯的話，沒有比今天幾位警察就在現場的時候更合適了。
能更早找到犯人，他們露營的時候也能更安全一點。
“那就和我們一起走吧。”
諸伏景光朝著夜鶯的方向伸出了手。他微微笑著，顯然不把它當成什麽大事。
或許此時此刻在所有人心中，不超過兩個小時就能找到迷路的學生B，重新回來野餐了吧。
隨著他們慢慢走進森林深處，川島郁代逐漸發現了一些嚴重的問題。
樹木上白色的爪痕與剮蹭的痕跡，被翻開的泥土與破碎的衣料無疑都指向了同一個事實。
——帶走學生B的不是罪犯也不是鬼怪，而是棕熊。
“我們走進了一頭食人熊的領地。”
站直身體的夜鶯側過臉，唇邊的笑意像是雪花那樣輕易消失了。
她冷靜地和身邊的青年警察們分享她所發現的東西。而沒說出來的事情，大概是「害怕的話現在下山還來得及」。
“它或許就是這裏鬼怪的原型。體長接近兩米，不是人類可以解決的類型哦。”
而且。夜鶯看向那些被撕碎的布條。它很有可能已經習慣吃人了。會主動攻擊人類。
這也就能夠解釋為什麽很多學生進入森林之後就一去不回，甚至弄出牛鬼的傳聞了。
「你說的沒錯。」
川島郁代確認一下別在腰後的手°槍的位置，在心裏和漫畫意志輕輕地抱怨：
「今天不帶槍的話，是真的很容易死在這裏啊。」
面對很多大型野獸，不持槍的人類只有逃跑一條道路可以走。甚至逃跑也不是隨便跑的——很有可能會反而讓對方確認你打不過它。
不遠處的樹叢裏，漸漸地傳來了哼吟的聲音
深色的皮毛在樹枝草葉的掩映下露了出來。那是一頭有著兇惡目光的棕熊。
和這種猛獸對視，很容易就會讓人回想起那些原始時期藏在基因裏的恐懼。
——應該要跑了吧？不跑的話真的會死。但人怎麽可能跑得過熊呢？
精神已經極度緊張的學生A像是被突然掐住了喉嚨一樣，盡全力尖叫了起來。
「糟糕。」
川島郁代想。
她看著那頭逐漸開始呲牙的棕熊，攥緊那柄跟了夜鶯很久的格°洛°克，在它暴起之前擡起了左臂。
「熊的心臟……應該在這裏。」
她扣下了扳機。
但這頭熊比正常的熊要頑強太多了。不能直接要它命的疼痛和鮮血只催發了他的兇性，以及讓它換了個目標。
——它想要率先解決掉夜鶯。
“快跑！”
諸伏景光抓住了她的手腕。
夜鶯按照大小姐的方式被養大的。她擅長的是布局、推理和引導犯罪，是受人崇敬的賢者和深淵公主——這樣的少女，怎麽可能善於在山林裏躲避一頭熊的追捕呢？
即使有一位青年公安願意帶著她跑，體力之間的差距也是毀滅性的。
——至於結果，大概會成為把她送進地獄的門票吧。
「呼…呼…」
川島郁代不停地喘著氣，甚至感覺殼子裏的肺被替換成了同等大小的風箱。絲絲縷縷的痛感在知覺系統裏徘徊，像是把平時不運動的苦果揉在一起咽了下去。
「你跑不動了嗎？」
漫畫意志在半空中擔憂地轉來轉去，那頭熊可還沒走呢！
「沒錯……啊！」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草叢裏的樹枝絆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有點疼，或者說是特別疼。但疼痛可不是現在最值得註意的東西。
夜鶯看著自己被藏起來的鐵絲幾乎紮穿了的小腿，一分鐘之前還激烈跳動著的心臟竟然逐漸平靜了下來。
結束了。
她根本沒辦法跑掉。這個念頭從未如此清晰。
“很疼嗎？沒關系的。”
諸伏景光快速地幫她處理了一下傷口，可血還是不間斷地從皮膚表面流出來。
“稍微忍耐一下。”
他說。
“很快就會好的。”
熊的嗅覺是獵犬的5-7倍，帶上她的話，誰也跑不了。
夜鶯擡起頭，正好撞見了準備把她抱起來的諸伏景光那雙深藍色的眼睛。
明明只是看了一眼而已。他突然就意識到了眼前這個少女想做什麽。
“不要，我們能……”
他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現在這種狀態，誰又有能力保證什麽呢？
黑發的青年警官只能沈默地看著她，雙眼中一點點浮現出了悲傷的神色。
他終於理解了，如果自己當時再黑衣組織的圍堵下殉職的話，留給同期們的究竟是怎樣的東西。
或許能依靠她的犧牲而活下來吧。但真的還能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嗎？
“……不要，夜鶯。我們會有辦法的。”
諸伏景光最終只能固執地拉住了她的手腕，試圖用重覆的話語來說服她。
請和我一起活下去。
那雙藍眼睛中，分明訴說著這樣的語句。
而從始至終都理性地超脫了人類應有的水平，永遠會選擇收益最大的那個選項的夜鶯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
她掙脫了他握著她的手，然後自己順著旁邊的斜坡滾落了下去。
“要好好活著哦！”
她最後看過來的目光中，只有著這樣純粹的含義。
——這或許是夜鶯惟一一次毫無理由地救下某個人。
目睹了這一切的降谷零，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了這樣的話語。
大概也是最後一次。
“餵！”
萩原研二沒拉住突然暴起的松田陣平，讓他順著自己的想法，在諸伏景光身邊的樹上狠狠來了一拳。
木刺紮進皮膚，留下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我要去找她。”
脫離了險境之後，躲開人群的松田陣平靠在樹上，很輕松地給自己點燃了煙卷。
“很快就會回來。不過要是又遇見了那頭熊的話，就不用等我們了。”
“你在開玩笑嗎？夜鶯小姐她或許已經……”
萩原研二睜大眼睛，像是聽見了什麽他難以理解的東西。
“她喜歡你的話，就不會答應做諸伏的女友了。”
他用這樣平靜的語調，輕易點破了松田陣平也對夜鶯產生了別樣感情的事實。
“再努力也是沒用的，小陣平。”
“——我們幾個人雖然是警察，但肉搏的話完全比不過棕熊。”
松田陣平遞給他一支煙，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他的話。語氣中是深思熟慮過後的平靜。
“在救援到來之前解決不掉它的話，我們都會死在這裏。”
“夜鶯有一把格°洛°克，我會帶著她一起回來。”
他站直身體，就這麽一邊走進昏暗的森林一邊朝萩原研二的方向隨意地揮了揮手。
“再見。”
他說。
松田陣平的運氣不錯。
順著血跡的方向，他很快就找到了藏身在狹小山洞中的夜鶯。在那麽高的地方摔落之後，腿上的傷口似乎變得更加嚴重，幾乎走不了路了。
她自己大概也不太重視，只是草草地用布條包裹了一下，勉強止住了血。
“是你啊。”
綠眼睛的深淵公主靠在石壁上，身邊是小小的篝火——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拖著挪動都非常費力的腿做到這一步的。
可能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區別吧。更聰明、更有韌性，也更能忍耐。
帶著冰冷的金屬花邊的物體被推到了他的手上。
“裏面還有最後一枚子彈。”
她說。
在他來之前，棕熊就循著氣味找過來了幾次。本來就流血不止的棕熊被她打中之後悻悻地離開了。
“可惜沒能打中它的眼睛。穿腦的話，它立刻就會死了哦。”
像是在活躍氣氛一樣，她含著笑意，用一貫的柔軟語氣說出了這樣的話。
“但我受了傷，已經跑不掉啦。”
夜鶯的臉頰被火光映亮。那雙濃綠色的眼睛裏沒有任何多餘的神色，冷靜得像是被薄霧籠罩的湖泊。
“你不應該死在這裏。就拿著我的槍，活著離開吧。”
本章的熊有參考日高山脈棕熊襲擊事件的熊以及著名食人熊袈裟懸
呼呼，今天終於入v啦，感謝各位小天使的支持！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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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往嗎？
還真是出人意料的選擇啊。
不過她自己承諾的東西，還是要做到才好。
夜鶯放下了手中的香檳，開始第一次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感情這種東西，我可以理解，但是幾乎沒有被它影響過。”
她沒有用那些柔軟可愛的語氣，反而像是正在做什麽化學實驗一樣字斟句酌。大概是難得的真實狀態吧。
綠眼睛的少女安靜地註視著眼前的青年警官。
“……所以，我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喜歡上你。這樣的話，你還是想要和我接觸嗎？”
他們都很明白，這個「不確定會不會」不過是「大概不會」的委婉說法而已。
身具魔性的少女很難愛上某一個確定的對象。如果和她一樣聰明的話，這個概率可以提高到50%。可惜沒有這樣的人。
“但是，你也同樣沒有被人喜歡過吧？”
諸伏景光溫和地看著夜鶯那雙被月光映亮的綠眼睛。
“會不會喜歡上我，這應該是由你來決定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能學會怎麽愛人。”
因為天生就有才能，所以夜鶯理所當然地被所有人視為指引道路的賢者。比起把她看做少女，他們更傾向於在她的王座下頂禮膜拜吧。
做魔性菩薩當然很好。但夜鶯畢竟不能永葆青春，還只是會疲憊會難過的普通人。
所以他希望夜鶯能夠和某個人建立堅定的感情聯系。即使那個人不是他也無所謂。
所謂溫柔的感情，大概就是這種東西吧。
“如果你非要這麽選的話。”
夜鶯輕輕嘆了口氣，向他伸出了手。
“我會去嘗試一下的。”
雖然約定好的是「以戀愛為目的相處」，但為了不用反覆解釋，在別人面前宣布的果然還是「正在交往」。
諸伏景光帶著她回到派對之後，完全不了解內情的萩原研二海豹拍手：
“這不是很好嘛。”
他戳了戳身邊突然僵住的幼馴染松田陣平，開玩笑似的說道：
“諸伏這麽長時間才找到的女朋友，要為他感到高興啊。”
“是啊。”
卷發的青年警官放下手中的飲料，暗暗地咬了咬牙。
“我可·真·是太高興了。”
他雖然希望夜鶯能從星星上下來，但完全不是這種意思。而且夜鶯也並沒有愛上諸伏的先兆。
松田陣平回憶起那天，夜鶯明明是把象征著羈絆的白色發卡拿了回來，不再想和他建立感情聯系了才對。
……有問題。
這件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松田陣平喝了口飲料，不管別人怎麽想，他反正是要追查到底的。
——反正只是找到真相而已，這不算是撬別人女朋友吧？
他不確定地想。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隔著幾桌的降谷零一時之間也陷入了十分覆雜的情緒。
……果然還是應該早點給Hiro請心理醫生的。
金發公安想。
不過，如果夜鶯真心愛上了Hiro的話，他也沒有阻止的理由。
但她還有沒做完的事情。在那之前選擇和Hiro交往，真的會是好事嗎？
降谷零握緊了手中的酒杯。他回憶起了他被迫「失蹤」那天，夜鶯所投來的、毫無溫度的目光……或許，他們都沒能了解夜鶯真正的想法。
她所追求著的東西，難道只是覆仇這麽簡單嗎？
優秀的、能在組織臥底數年還全身而退的年輕公安決定有時間的話，他會再去一次冰屋。
「……你幹什麽呢？」
內心世界中，漫畫意志看著川島郁代扔到桌子上的《彈丸論破》和《滑頭鬼之孫》，隱約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不是說夜鶯需要一個足夠配得上她的退場嗎？」
川島郁代翻開那些世界的劇本，給漫畫意志看她畫的重點和紅圈圈。
「這幾個世界我都工作過。雖然只是路人角色啦，但多少都有點了解。」
「你覺得人類最大最惡絕望事件和千年魔京，哪個和柯學世界更搭配一點？」
「我會建議你消停一點。」
漫畫意志一時無語，在半空中來回地晃悠，不停地回憶曾經的川島郁代多麽多麽聽話……現在她演都不演了。
「好啦。」
川島郁代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反正她都已經是正式職工了，漫畫意志又不能退貨：
「都不喜歡的話……我就自己編好了。結局我都想完了，一定會很有——意思的。」
她彎著眼睛，笑了起來。
“叮咚。”
一條Line消息跳上了她的手機屏幕。
來自諸伏景光，問她明天想不想去森林邊上野餐。不止是他們幾個，來修學旅行的柯南和灰原哀也會來。
「柯南也在的話……多少要死幾個人吧。」
川島郁代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在屏幕上按出了同意的回答。
「你也要去嗎？」
捧著動畫組新鮮送來的劇本的漫畫意志猶豫地看向眼前的員工：
「那麽，最好還是把槍帶上。子°彈多檢查幾遍。」
「怎麽了？柯南片場也打算來幾個德○電鋸殺人狂嗎？」
川島郁代開玩笑似的看向半空中的漫畫意志，祂看兩眼劇本再看兩眼她，一咬牙一跺腳說出了部分實情：
「沒有。但是你沒有槍也沒有主角光環的話……」
「我怕你回不來。」
懸浮在半空中的漫畫意志老老實實地說道。
在有好幾個青年警察在場的情況下，仍然會有生命危險嗎？
川島郁代稍微思考了一會，然後從隱藏起來的櫃子裏找出了她那柄格°洛°克。
「我知道了。」
她說。
野餐的地點選在了接近山區的地方。很有一些原始的風光。
“誒？”
走在前面的萩原研二看向提前找好的空地：
“原來已經有幾位小姐在這裏露營了啊。”
川島郁代順著他的視線向那邊看去，那三個年輕女孩沒有姓名，每個人頭上都飄著一行字：學生A，學生B，學生C。
「……人家有名字的吧。只是你自己強行在視而不見啊！」
從半空中爬出來抗議的漫畫意志話還沒說完，就被直接拍了回去。
「我明白了。」
她確定無疑地在心裏說道。
「今天的柯學三選一大概就是從她們身上來的吧。」
“我們都是附近大學中候鳥部的部員。如果你們也要在這野餐的話，為什麽不一起呢？”
篝火旁的學生A站起來，展示了一下他們正在調的醬汁和小火鍋。
“我們還準備了壽喜燒！”
“那就一起吧。”
一向不多話的灰原哀首先走出一步，把她裝滿了芝士三明治的小籃子放在了地上。她轉頭看向不知道該說話還是不該說的柯南：
“難道你們還要繼續走下去麽？據我所知，這是附近惟一一塊合適的空地了。”
她說的沒錯。甚至如果離森林太近的話會更危險。得出了同樣結論的夜鶯和警察們也走了過來，不約而同地推出了高情商的萩原研二作為外交代表。
——直到壽喜燒煮好，這片小小的野營區仍然是一片和諧的風平浪靜。
“我先離開一下。”
臉頰緋紅的學生B悄悄和交好的學生A說了幾句，然後就獨自走進了旁邊的森林中。
諸伏景光給夜鶯切下一瓣蘋果，順便做成了兔子的形狀。
“這樣，會更可愛一點嗎？”
“嗯……”
抱膝坐在野餐布上的夜鶯含著一點點笑意，稍微地思考了一陣。
“有沒有變可愛呢？真是很難決定啊。”
她就著他的指尖，咬掉了那瓣蘋果。
“和其他蘋果沒有區別。失敗了哦。”
哢噠。
正好瞄過去一眼的松田陣平失手掰斷了塑料叉。
“餵餵，你不會是妒忌他比你更早找到女朋友吧？”
萩原研二調侃式地用手肘撞了撞他。
“不，怎麽會呢？”
松田陣平微微笑著扔掉了手裏斷掉了的叉子。
“——畢竟心浮氣躁乃是大忌啊。”
野餐快要結束了。
學生C給每個人分了一點最後的壽喜燒，正在疑惑B去哪了，就被驚恐的A拉住了衣袖。
“剛才，B到森林裏去了。一個小時都沒有回來，她不會是……”
她臉頰發白，聲音斷斷續續地顫抖，明顯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會不會是這裏的……牛鬼……”
“別想那麽多！”
學生C臉色也不太好，不過還是強撐著打斷了她：
“有可能只是迷路了。現在才是下午，可以把她找回來的。”
說完她就轉過頭，請求幾位現成的警察和他們一起去找失蹤的學生B。
“小姐和孩子們也來吧，這片森林裏……一直有牛鬼傷人的傳聞，尤其是在B已經失蹤了的情況下，最好不要留下女性和兒童單獨行動。”
C猶豫了一下，還是對著夜鶯說出了他們本地人才知道的隱秘傳說。
這座山因為距離、植被和陡峭程度很適合露營，所以一直是學生放假時會選擇的熱門地點。
但是，每年總會出現幾起進山之後就失蹤了的事件。有時能找到物品，有時只能找到骨頭。
由於是旅行城市，所以名聲非常重要，政府始終不肯公開他們的死因。有人說不是因為這個才不公開的，而是……
“因為他們的屍體上全是牛鬼啃食的痕跡。”
學生A打了個冷顫。
“上山的時候，偶然就會有人註意到山林間有一道兇惡的註視，那絕對不是人類！”
「所以，這就是今天的案件？」
川島郁代在心裏對著漫畫意志漫不經心地說話：
「最開始可能是單純的失蹤，後期大概就是借著牛鬼名頭來殺人了。政府的態度也很簡單，買通就可以了。甚至多想一點，牛鬼的傳聞說不定也是他放出來的。」
她小小地哼了一聲。
「這種案件，還用得上槍？」
「你繼續向下看就好了。」
漫畫意志意味深長地說道：
「我用你的獎金保證，肯定會很精·彩的。」
夜鶯看向身邊變小的名偵探，很顯然柯南也早就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視線相撞，兩人默契地驗證了心中的想法。
只是緝捕殺人犯/綁架犯的話，沒有比今天幾位警察就在現場的時候更合適了。
能更早找到犯人，他們露營的時候也能更安全一點。
“那就和我們一起走吧。”
諸伏景光朝著夜鶯的方向伸出了手。他微微笑著，顯然不把它當成什麽大事。
或許此時此刻在所有人心中，不超過兩個小時就能找到迷路的學生B，重新回來野餐了吧。
隨著他們慢慢走進森林深處，川島郁代逐漸發現了一些嚴重的問題。
樹木上白色的爪痕與剮蹭的痕跡，被翻開的泥土與破碎的衣料無疑都指向了同一個事實。
——帶走學生B的不是罪犯也不是鬼怪，而是棕熊。
“我們走進了一頭食人熊的領地。”
站直身體的夜鶯側過臉，唇邊的笑意像是雪花那樣輕易消失了。
她冷靜地和身邊的青年警察們分享她所發現的東西。而沒說出來的事情，大概是「害怕的話現在下山還來得及」。
“它或許就是這裏鬼怪的原型。體長接近兩米，不是人類可以解決的類型哦。”
而且。夜鶯看向那些被撕碎的布條。它很有可能已經習慣吃人了。會主動攻擊人類。
這也就能夠解釋為什麽很多學生進入森林之後就一去不回，甚至弄出牛鬼的傳聞了。
「你說的沒錯。」
川島郁代確認一下別在腰後的手°槍的位置，在心裏和漫畫意志輕輕地抱怨：
「今天不帶槍的話，是真的很容易死在這裏啊。」
面對很多大型野獸，不持槍的人類只有逃跑一條道路可以走。甚至逃跑也不是隨便跑的——很有可能會反而讓對方確認你打不過它。
不遠處的樹叢裏，漸漸地傳來了哼吟的聲音
深色的皮毛在樹枝草葉的掩映下露了出來。那是一頭有著兇惡目光的棕熊。
和這種猛獸對視，很容易就會讓人回想起那些原始時期藏在基因裏的恐懼。
——應該要跑了吧？不跑的話真的會死。但人怎麽可能跑得過熊呢？
精神已經極度緊張的學生A像是被突然掐住了喉嚨一樣，盡全力尖叫了起來。
「糟糕。」
川島郁代想。
她看著那頭逐漸開始呲牙的棕熊，攥緊那柄跟了夜鶯很久的格°洛°克，在它暴起之前擡起了左臂。
「熊的心臟……應該在這裏。」
她扣下了扳機。
但這頭熊比正常的熊要頑強太多了。不能直接要它命的疼痛和鮮血只催發了他的兇性，以及讓它換了個目標。
——它想要率先解決掉夜鶯。
“快跑！”
諸伏景光抓住了她的手腕。
夜鶯按照大小姐的方式被養大的。她擅長的是布局、推理和引導犯罪，是受人崇敬的賢者和深淵公主——這樣的少女，怎麽可能善於在山林裏躲避一頭熊的追捕呢？
即使有一位青年公安願意帶著她跑，體力之間的差距也是毀滅性的。
——至於結果，大概會成為把她送進地獄的門票吧。
「呼…呼…」
川島郁代不停地喘著氣，甚至感覺殼子裏的肺被替換成了同等大小的風箱。絲絲縷縷的痛感在知覺系統裏徘徊，像是把平時不運動的苦果揉在一起咽了下去。
「你跑不動了嗎？」
漫畫意志在半空中擔憂地轉來轉去，那頭熊可還沒走呢！
「沒錯……啊！」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草叢裏的樹枝絆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有點疼，或者說是特別疼。但疼痛可不是現在最值得註意的東西。
夜鶯看著自己被藏起來的鐵絲幾乎紮穿了的小腿，一分鐘之前還激烈跳動著的心臟竟然逐漸平靜了下來。
結束了。
她根本沒辦法跑掉。這個念頭從未如此清晰。
“很疼嗎？沒關系的。”
諸伏景光快速地幫她處理了一下傷口，可血還是不間斷地從皮膚表面流出來。
“稍微忍耐一下。”
他說。
“很快就會好的。”
熊的嗅覺是獵犬的5-7倍，帶上她的話，誰也跑不了。
夜鶯擡起頭，正好撞見了準備把她抱起來的諸伏景光那雙深藍色的眼睛。
明明只是看了一眼而已。他突然就意識到了眼前這個少女想做什麽。
“不要，我們能……”
他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現在這種狀態，誰又有能力保證什麽呢？
黑發的青年警官只能沈默地看著她，雙眼中一點點浮現出了悲傷的神色。
他終於理解了，如果自己當時再黑衣組織的圍堵下殉職的話，留給同期們的究竟是怎樣的東西。
或許能依靠她的犧牲而活下來吧。但真的還能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嗎？
“……不要，夜鶯。我們會有辦法的。”
諸伏景光最終只能固執地拉住了她的手腕，試圖用重覆的話語來說服她。
請和我一起活下去。
那雙藍眼睛中，分明訴說著這樣的語句。
而從始至終都理性地超脫了人類應有的水平，永遠會選擇收益最大的那個選項的夜鶯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
她掙脫了他握著她的手，然後自己順著旁邊的斜坡滾落了下去。
“要好好活著哦！”
她最後看過來的目光中，只有著這樣純粹的含義。
——這或許是夜鶯惟一一次毫無理由地救下某個人。
目睹了這一切的降谷零，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了這樣的話語。
大概也是最後一次。
“餵！”
萩原研二沒拉住突然暴起的松田陣平，讓他順著自己的想法，在諸伏景光身邊的樹上狠狠來了一拳。
木刺紮進皮膚，留下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我要去找她。”
脫離了險境之後，躲開人群的松田陣平靠在樹上，很輕松地給自己點燃了煙卷。
“很快就會回來。不過要是又遇見了那頭熊的話，就不用等我們了。”
“你在開玩笑嗎？夜鶯小姐她或許已經……”
萩原研二睜大眼睛，像是聽見了什麽他難以理解的東西。
“她喜歡你的話，就不會答應做諸伏的女友了。”
他用這樣平靜的語調，輕易點破了松田陣平也對夜鶯產生了別樣感情的事實。
“再努力也是沒用的，小陣平。”
“——我們幾個人雖然是警察，但肉搏的話完全比不過棕熊。”
松田陣平遞給他一支煙，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他的話。語氣中是深思熟慮過後的平靜。
“在救援到來之前解決不掉它的話，我們都會死在這裏。”
“夜鶯有一把格°洛°克，我會帶著她一起回來。”
他站直身體，就這麽一邊走進昏暗的森林一邊朝萩原研二的方向隨意地揮了揮手。
“再見。”
他說。
松田陣平的運氣不錯。
順著血跡的方向，他很快就找到了藏身在狹小山洞中的夜鶯。在那麽高的地方摔落之後，腿上的傷口似乎變得更加嚴重，幾乎走不了路了。
她自己大概也不太重視，只是草草地用布條包裹了一下，勉強止住了血。
“是你啊。”
綠眼睛的深淵公主靠在石壁上，身邊是小小的篝火——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拖著挪動都非常費力的腿做到這一步的。
可能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區別吧。更聰明、更有韌性，也更能忍耐。
帶著冰冷的金屬花邊的物體被推到了他的手上。
“裏面還有最後一枚子彈。”
她說。
在他來之前，棕熊就循著氣味找過來了幾次。本來就流血不止的棕熊被她打中之後悻悻地離開了。
“可惜沒能打中它的眼睛。穿腦的話，它立刻就會死了哦。”
像是在活躍氣氛一樣，她含著笑意，用一貫的柔軟語氣說出了這樣的話。
“但我受了傷，已經跑不掉啦。”
夜鶯的臉頰被火光映亮。那雙濃綠色的眼睛裏沒有任何多餘的神色，冷靜得像是被薄霧籠罩的湖泊。
“你不應該死在這裏。就拿著我的槍，活著離開吧。”
本章的熊有參考日高山脈棕熊襲擊事件的熊以及著名食人熊袈裟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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