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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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被遮得很嚴實，只有轉彎的時候窗簾與窗簾才稍稍分開些許縫隙。透過不時露出小塊的茶色玻璃，春遲看到外邊的樹林越來越密，她抿緊唇再次把註意力從搖擺的窗簾上移開看身前的小板桌。
小板桌上放著兩杯牛奶，和一部屏幕亮著的平板。
平板上是一則幾年前的新聞，標題裏軾父兩個字異常顯眼。春遲手指按住那兩個字拖著頁面往上提了幾寸，將巨大的黑體字掩進邊框。
下邊小字的內容和當年報紙上的略有偏差，更簡單，也更直白：“十三歲少女因不堪忍受的家暴，竟撥刀……”
春遲再次將平板推開，推到桌角邊。
再熟悉不過的說法。她縮了縮身子，背卻被冷硬的座椅靠背抵住，她看向坐在她對面的紀淺。
紀淺好看的眉頭稍稍拱起，她從未見過這般失魂落魄的春遲。
春遲在沙發上一退再退，仿佛洪水猛獸就在近前，她的游離的視線從紀淺身上移到裝飾豪華的車頂燈，再恍悠悠地飄落到覃閑的身上。
覃閑就坐在她側身對過的皮椅上，雙手交疊抱在胸前，眼底漠然。
春遲顫抖著發聲，飄忽不定的視線不斷地在紀淺和覃閑之間切換：“我不是故意的。”
同樣的話，她說過很多遍很多遍，那些往來的記者們都微笑著表示理解，然後又讓她再重覆平時挨打的細節又或是說：“除了打你，他還會不會對你做些奇怪的事情？”
關於她說了無數遍的那句我不是故意的，似乎並沒有多少人關心。人們關心的，是悲劇的慘烈程度。幾乎沒有人願意去簡單陳述重點：“我不是故意的。”
這樣一句簡單的話在後續報道中被無關緊要地放在了角落，所占的版面不及頭條的五分之一大。
“我知道，新聞報紙一直都這樣，你不要放在心上，都過去這麽久了。我也被人黑過。”紀淺在網頁上來回地搜著自個的名字，試圖找出當年的黑料讓春遲感受下她被黑的慘烈程度。仿佛只有這樣，她才能和春遲平起平做，像黑料姐妹花。
很可惜，當年關於她的那些報道幾乎都被清得差不多，剩下的也都是些不痛不癢的邊角料。
“讓你說話了嗎？”覃閑掃了眼紀淺。自上車以來，她便不時地用眼神禁言紀淺，效果並不大理想。
覃閑展了展身子，她有些想抽煙，不過再一看到春遲那副幾乎要原地虛脫的表情，她又把煙盒放回了原處：“萬一被好事的狗仔逮到，你照樣要面對這些問題。”
“現在大家出於隱私方面的問題，暫時還沒有深挖，但很快就會有不講規則的人跳出來。”覃閑難得的有耐心：“我們打算先發制人，提前做好公關工作，總體來說，所有的安排對你還是很利的。”
車開了很久。
春遲有些恍惚，明明一路都警惕地睜著雙眼，卻仍覺難分夢裏夢外。前半程路，她做了一個惡夢，夢裏全是爸爸酒醉的身影和泛紅的臉，後半段的開頭，她聽見覃閑說：“我打算對外公開，收養你。”
“當然，這個收養只是義務上的資助，給你物質方面的條件，至於其它方面，感情名份這些，就無能為力了，畢竟我很忙。”
紀淺實在按捺不住了，她沒法等覃閑慢吞吞地說下去，她雙肘支在桌子上，如果可以的話，她大概是想直接從桌子上躍過抱過春遲，告訴她最好的消息：“你和我，和小奈以後就可以住在一起了。”
凡事總有代價。
覃閑新劇開播在即正好摻上這事，公司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提出幫她做次形象公關也正好趁此機會將紀淺的形象往上提一提。
這次公關的主題是春遲。
當下網絡環境本身對家暴這個詞又極為敏感，相比起早幾年的傳統紙媒和廣播，現在的傳播速度和話題深度明顯有很大的改觀。
星二代扯出來的話題就讓明星本人收場正是上頭條的好機會。
“被人關註的感覺會不大好受。”覃閑以簡明易懂的方式大致向春遲陳述了公司的意思：“說到底我們即是利用你，也是幫你，後續肯定也會有媒體想到這點，但那又怎樣，至少把事實拋出去了。”
事實就是，曾經紅火一時的女星收養了一個身世可憐的小姑娘，而這個小姑娘的故事又足夠讓人噓籲。
必須要取得春遲的同意，她們才能照計劃做事，不過還有一件更麻煩的事情。春遲並不是孤兒，並且她媽媽還在世，生活得也不錯。
“我的經紀人會去和你媽媽談一談這件事情，如果她反對，可能會有點麻煩。”覃閑還是點了煙，隔著煙頭上忽明忽暗的火光，她看著一臉木然的春遲：“你覺得你媽媽會怎麽想？”
春遲稍稍回神，語氣肯定，一雙眼睛對上覃閑：“她不會想管我的事的。”
春遲對楊麗花了解得不多，但卻能夠肯定，楊麗花從前不願意管的事情，現在也仍舊不願意管。
第二天傍晚，春遲接到了楊麗花的電話：“是真的嗎？那個明星說要資助你。 ”
手續上不方便，於是改成資助，只要工作做實，給到春遲實際的幫助就可以，外界也沒什麽好說的。
問完這個，楊麗花便沒有再說別的，關於春遲將要面對公眾，接受采訪的事情她也沒有再多問細節，只是要掛的時候，猶疑了下，才說：“我下個禮拜就要生了，可能沒有時間去看你。”
“好。”春遲的心完完全全地落到了實處，漆黑的瞳眸一動不動地盯住了眼前的鏡子。
她一個人坐在白色的棉單裏，面對著床側的鏡子，清楚地看到已經和從前不一樣的臉。她想，其實也沒什麽的。
無非就是任由那些人用嘴巴，用眼睛，咄咄逼人的目光將自己的過往一點點剖開，然後從裏邊取出殘碎的，陰冷的記憶制作成新鮮的有熱度的故事。
天還沒有完全亮，窗邊有雨聲，推開來看時方知大雨傾盆。
紀淺敲門進來，手裏拿著一套新衣服。
“是管阿姨買的衣服，她說，你不用擔心小奈，有人送飯給她吃。”
管阿姨是覃閑的經紀人，春遲一直聽見她和覃閑
一大袋子的便當盒就放在門底下，小奈在門縫邊盯著看了許久，確定再沒有別的人經過，也沒見其它人來提走，她就懂了。
紀淺給她點外賣的時候也是這樣做的。
她躡手躡腳地拉開門縫，伸出用衣架子做的小鉤子，把大大的去塑料袋拖進屋子裏，然後又把門輕輕地合上。
“ 有點意思。”站在樓上轉角處用手機攝像頭盯了半天的覃閑將下巴上的口罩往上提起，遮住大半張臉。
小奈是孤兒，辦理領養手續相對簡單得多，即是如此，覃閑也不想領一個完全不了解，還有著某種道不明的心理病的孩子。
剛好路過，便特地帶了兩份兒童餐上來看看。
樓道裏的暗乎乎的不說，四下還全都是些清理不掉的膠印，懸著的心放下時，覃閑的鼻子便靈敏起來，很是抵觸地皺了皺，她匆匆下樓給經紀人掛過去一通電話：“春遲說的那個林醫生，幫我約個時間見見。”
采訪是在的酒店公開進行的，各路小號記者聞風而至，春遲站在正中間，旁邊是覃閑，紀淺站在很不顯眼的側邊被管阿姨護著。
一場關於記憶的淩遲在閃光燈下進行著。
春遲的手擡了又擡，她總是忍不住去捂受過傷的眼睛，在最殘酷的那段時間裏，受傷的眼睛什麽也看不見。
現在它卻不得不面對刺目的燈光重新回想那段黑暗以外的記憶。
“據說那次事件後，你媽媽沒有出現，你都是怎麽生活的呢？會不會覺得很辛苦？”後排有個穿著白色衫衣，黑色西裝的女生站起來提問。
這種夾雜在類似於:“聽說你當時並沒有選擇第一時間找人幫助你父親，是故意的嗎？”或：“如果可以，你想對你爸爸說點什麽嗎？”的問題中顯得要溫和得多。
春遲松了松桌子下緊握的手，然後又捏緊：“有時候覺得很辛苦，但我覺得還好，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麽辛苦和難以忍受。”
她的世界多小，小得只有柴米油鹽和小奈。
她的世界多小，見識太少，少到只求能有溫飽就很好。如果大家不要替她感到惋惜，不要在她面前搖頭，如果沒有人可憐她，她根本就沒想過，自己是需要可憐的人。
“我沒有什麽話想對他說。”春遲聲音小下來，她看了眼邊上為她捏著汗的紀淺。
她稍稍又有了一點點勇氣，重覆道：“我沒有什麽話想對我爸爸說。”
紀淺以為，春遲還會像在車上那樣說：“我不是故意的。”
全場安靜下來，只有白得刺目的閃光燈還在肆意地從人們斑斕覆雜的瞳孔裏掠過，消失，再次白然後還世界微妙的陰影。
這些陰影投射在每個人的腳下。
春遲的聲音通過話筒，擊打在音響鼓膜上往外擴散：“只是如果可以回到事發現場，我可能還是會做一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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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被遮得很嚴實，只有轉彎的時候窗簾與窗簾才稍稍分開些許縫隙。透過不時露出小塊的茶色玻璃，春遲看到外邊的樹林越來越密，她抿緊唇再次把註意力從搖擺的窗簾上移開看身前的小板桌。
小板桌上放著兩杯牛奶，和一部屏幕亮著的平板。
平板上是一則幾年前的新聞，標題裏軾父兩個字異常顯眼。春遲手指按住那兩個字拖著頁面往上提了幾寸，將巨大的黑體字掩進邊框。
下邊小字的內容和當年報紙上的略有偏差，更簡單，也更直白：“十三歲少女因不堪忍受的家暴，竟撥刀……”
春遲再次將平板推開，推到桌角邊。
再熟悉不過的說法。她縮了縮身子，背卻被冷硬的座椅靠背抵住，她看向坐在她對面的紀淺。
紀淺好看的眉頭稍稍拱起，她從未見過這般失魂落魄的春遲。
春遲在沙發上一退再退，仿佛洪水猛獸就在近前，她的游離的視線從紀淺身上移到裝飾豪華的車頂燈，再恍悠悠地飄落到覃閑的身上。
覃閑就坐在她側身對過的皮椅上，雙手交疊抱在胸前，眼底漠然。
春遲顫抖著發聲，飄忽不定的視線不斷地在紀淺和覃閑之間切換：“我不是故意的。”
同樣的話，她說過很多遍很多遍，那些往來的記者們都微笑著表示理解，然後又讓她再重覆平時挨打的細節又或是說：“除了打你，他還會不會對你做些奇怪的事情？”
關於她說了無數遍的那句我不是故意的，似乎並沒有多少人關心。人們關心的，是悲劇的慘烈程度。幾乎沒有人願意去簡單陳述重點：“我不是故意的。”
這樣一句簡單的話在後續報道中被無關緊要地放在了角落，所占的版面不及頭條的五分之一大。
“我知道，新聞報紙一直都這樣，你不要放在心上，都過去這麽久了。我也被人黑過。”紀淺在網頁上來回地搜著自個的名字，試圖找出當年的黑料讓春遲感受下她被黑的慘烈程度。仿佛只有這樣，她才能和春遲平起平做，像黑料姐妹花。
很可惜，當年關於她的那些報道幾乎都被清得差不多，剩下的也都是些不痛不癢的邊角料。
“讓你說話了嗎？”覃閑掃了眼紀淺。自上車以來，她便不時地用眼神禁言紀淺，效果並不大理想。
覃閑展了展身子，她有些想抽煙，不過再一看到春遲那副幾乎要原地虛脫的表情，她又把煙盒放回了原處：“萬一被好事的狗仔逮到，你照樣要面對這些問題。”
“現在大家出於隱私方面的問題，暫時還沒有深挖，但很快就會有不講規則的人跳出來。”覃閑難得的有耐心：“我們打算先發制人，提前做好公關工作，總體來說，所有的安排對你還是很利的。”
車開了很久。
春遲有些恍惚，明明一路都警惕地睜著雙眼，卻仍覺難分夢裏夢外。前半程路，她做了一個惡夢，夢裏全是爸爸酒醉的身影和泛紅的臉，後半段的開頭，她聽見覃閑說：“我打算對外公開，收養你。”
“當然，這個收養只是義務上的資助，給你物質方面的條件，至於其它方面，感情名份這些，就無能為力了，畢竟我很忙。”
紀淺實在按捺不住了，她沒法等覃閑慢吞吞地說下去，她雙肘支在桌子上，如果可以的話，她大概是想直接從桌子上躍過抱過春遲，告訴她最好的消息：“你和我，和小奈以後就可以住在一起了。”
凡事總有代價。
覃閑新劇開播在即正好摻上這事，公司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提出幫她做次形象公關也正好趁此機會將紀淺的形象往上提一提。
這次公關的主題是春遲。
當下網絡環境本身對家暴這個詞又極為敏感，相比起早幾年的傳統紙媒和廣播，現在的傳播速度和話題深度明顯有很大的改觀。
星二代扯出來的話題就讓明星本人收場正是上頭條的好機會。
“被人關註的感覺會不大好受。”覃閑以簡明易懂的方式大致向春遲陳述了公司的意思：“說到底我們即是利用你，也是幫你，後續肯定也會有媒體想到這點，但那又怎樣，至少把事實拋出去了。”
事實就是，曾經紅火一時的女星收養了一個身世可憐的小姑娘，而這個小姑娘的故事又足夠讓人噓籲。
必須要取得春遲的同意，她們才能照計劃做事，不過還有一件更麻煩的事情。春遲並不是孤兒，並且她媽媽還在世，生活得也不錯。
“我的經紀人會去和你媽媽談一談這件事情，如果她反對，可能會有點麻煩。”覃閑還是點了煙，隔著煙頭上忽明忽暗的火光，她看著一臉木然的春遲：“你覺得你媽媽會怎麽想？”
春遲稍稍回神，語氣肯定，一雙眼睛對上覃閑：“她不會想管我的事的。”
春遲對楊麗花了解得不多，但卻能夠肯定，楊麗花從前不願意管的事情，現在也仍舊不願意管。
第二天傍晚，春遲接到了楊麗花的電話：“是真的嗎？那個明星說要資助你。 ”
手續上不方便，於是改成資助，只要工作做實，給到春遲實際的幫助就可以，外界也沒什麽好說的。
問完這個，楊麗花便沒有再說別的，關於春遲將要面對公眾，接受采訪的事情她也沒有再多問細節，只是要掛的時候，猶疑了下，才說：“我下個禮拜就要生了，可能沒有時間去看你。”
“好。”春遲的心完完全全地落到了實處，漆黑的瞳眸一動不動地盯住了眼前的鏡子。
她一個人坐在白色的棉單裏，面對著床側的鏡子，清楚地看到已經和從前不一樣的臉。她想，其實也沒什麽的。
無非就是任由那些人用嘴巴，用眼睛，咄咄逼人的目光將自己的過往一點點剖開，然後從裏邊取出殘碎的，陰冷的記憶制作成新鮮的有熱度的故事。
天還沒有完全亮，窗邊有雨聲，推開來看時方知大雨傾盆。
紀淺敲門進來，手裏拿著一套新衣服。
“是管阿姨買的衣服，她說，你不用擔心小奈，有人送飯給她吃。”
管阿姨是覃閑的經紀人，春遲一直聽見她和覃閑
一大袋子的便當盒就放在門底下，小奈在門縫邊盯著看了許久，確定再沒有別的人經過，也沒見其它人來提走，她就懂了。
紀淺給她點外賣的時候也是這樣做的。
她躡手躡腳地拉開門縫，伸出用衣架子做的小鉤子，把大大的去塑料袋拖進屋子裏，然後又把門輕輕地合上。
“ 有點意思。”站在樓上轉角處用手機攝像頭盯了半天的覃閑將下巴上的口罩往上提起，遮住大半張臉。
小奈是孤兒，辦理領養手續相對簡單得多，即是如此，覃閑也不想領一個完全不了解，還有著某種道不明的心理病的孩子。
剛好路過，便特地帶了兩份兒童餐上來看看。
樓道裏的暗乎乎的不說，四下還全都是些清理不掉的膠印，懸著的心放下時，覃閑的鼻子便靈敏起來，很是抵觸地皺了皺，她匆匆下樓給經紀人掛過去一通電話：“春遲說的那個林醫生，幫我約個時間見見。”
采訪是在的酒店公開進行的，各路小號記者聞風而至，春遲站在正中間，旁邊是覃閑，紀淺站在很不顯眼的側邊被管阿姨護著。
一場關於記憶的淩遲在閃光燈下進行著。
春遲的手擡了又擡，她總是忍不住去捂受過傷的眼睛，在最殘酷的那段時間裏，受傷的眼睛什麽也看不見。
現在它卻不得不面對刺目的燈光重新回想那段黑暗以外的記憶。
“據說那次事件後，你媽媽沒有出現，你都是怎麽生活的呢？會不會覺得很辛苦？”後排有個穿著白色衫衣，黑色西裝的女生站起來提問。
這種夾雜在類似於:“聽說你當時並沒有選擇第一時間找人幫助你父親，是故意的嗎？”或：“如果可以，你想對你爸爸說點什麽嗎？”的問題中顯得要溫和得多。
春遲松了松桌子下緊握的手，然後又捏緊：“有時候覺得很辛苦，但我覺得還好，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麽辛苦和難以忍受。”
她的世界多小，小得只有柴米油鹽和小奈。
她的世界多小，見識太少，少到只求能有溫飽就很好。如果大家不要替她感到惋惜，不要在她面前搖頭，如果沒有人可憐她，她根本就沒想過，自己是需要可憐的人。
“我沒有什麽話想對他說。”春遲聲音小下來，她看了眼邊上為她捏著汗的紀淺。
她稍稍又有了一點點勇氣，重覆道：“我沒有什麽話想對我爸爸說。”
紀淺以為，春遲還會像在車上那樣說：“我不是故意的。”
全場安靜下來，只有白得刺目的閃光燈還在肆意地從人們斑斕覆雜的瞳孔裏掠過，消失，再次白然後還世界微妙的陰影。
這些陰影投射在每個人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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