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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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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

初冬的濱河路一片蕭條。高挑的女孩們走在墻沿邊異常顯示,她們相互扯著圍巾帽子,手攏著手往一塊擠,邊擠還邊吵吵嚷嚷地喊:“共享溫暖!”

“又占我便宜。”

紀淺被攏在中間,帽子圍巾都被搶了去。有多事的翻著線帽看來看去,最後喊出聲來:“又被我發現值錢貨了。”

“紀淺,你家到底有多少礦啊,隨便件東西拿出來都是名牌。”

“這還叫名牌啊?”李上安揪著圍巾的一角在姐妹們眼前晃了晃:“奢馳品懂不懂。”

春遲不懂。

她知道紀淺是住在洋房裏的漂亮女生,有錢是理所當然的,只是沒想到這麽有錢。身上穿的戴的再加上一桌子的酒菜錢就抵得她兩年來摳摳索索,省吃儉用攢下來的全部。

春遲縮著身子跟在高個子女生們後頭,努力地邁著步子,好使自己不被甩得太遠。

“知道奢馳品就好,別給我扯壞了。”紀淺撈著圍巾帽子從人堆裏鉆了出來,走到春遲身邊:“手裏東西給我吧。”

再怎麽說,也是她自個非要打包的剩菜。

春遲把右邊的袋子遞上前去。

紀淺順著袋子的提手抓上前剛好碰著春遲的手,她眼睛眨了眨,盯著那只有些泛紅的小手:“你是不是沒穿夠衣服?”

“穿夠了。”春遲把縮回的手揣回衣袋子裏:“我本身就體涼。”

“噢。”紀淺點點頭,然後拉了拉春遲的校服領往裏頭瞧了下。

春遲沒料到紀淺這麽好奇,一時慌手慌腳地去捂著領口。

捂完才想到,都是女孩子,這也沒什麽。

前邊幾個女生還在那裏開玩笑地你咬我我咬你呢。

就裏今天套在裏邊的毛衣起球有些厲害了,不知道會不會給她看見。春遲松開手,看了眼紀淺外套底下鮮艷的彩色毛衣。

像天上的雲朵似的,一看就很暖和。

彩色的雲朵動了動。

紀淺將手裏的長圍巾披到了春遲脖子上:“別動。這個圍巾買來我還沒用幾次,老系不好。我練練手。”

確實也是頭一次給別人圍,紀淺笨手笨腳地弄了兩遍才搞定,最後,她又把頭上的線帽摘下來給春戴上:“這兩個配套的。”

“這樣看你好像一個洋娃娃,也像從動漫上走下來的美少女。”紀淺背著手走在邊上,好幾次都忍不住轉過頭來打量春遲。

春遲下巴貼著軟綿綿的圍巾,一直低著頭。她極少看動漫,不過知道美少女就是指好看的少女。無論如何聯想都和她搭不上邊的詞。

紀淺可能眼神不大好。

她想。

李上安她們走出好遠一段路,為了等紀淺,專門坐在河邊的石凳上等。

“紀淺偏心了啊。”

“咦,過份過份。”

女生們見春遲完全變了副形象,一時間都大呼小叫地責怪起紀淺來:“我們要就不舍得,怎麽現在全在春遲那了。”

“因為她戴著比你們好看唄。”

“找打。”

偶然路過的大爺們搖著頭走遠。

春遲攏緊圍內,輕聲移步到離紀淺近的地方。她知道大家都是開玩笑,並沒有真的有什麽意見。即使是這樣,也開始有了大家都是朋友的喜悅感。

終於罵也罵累了,打也打累了。

一行人才肩並肩地坐好,難得正而八經地聊起天。

河的對面,沈沈的燈海中,聳立著好幾座高樓。

大家聊起去過的城市。

吃過的美食。

“嗯,我去的地方不多,不過去過好幾個國家,我爸媽想把我送到美國去讀書。”紀淺纖長的脖子伸了伸,左右擰了擰,然後又柔軟地窩回了領口。

紀淺側著腦袋,聽紀淺講那些國家的名字和特色。

“我沒想去,夥食太不合口味了。”

“那紀淺,你有什麽打算嗎?成績那麽好,上首都第一大學吧?”李上安探過腦袋問。

她們幾個多半都是高三的學生,這種時候還能一門心思打藍球的女生,成績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反正我們是定了,就考家門口的體院,以後當個老師教練啥的。”

“你挺適合的。”紀淺笑了笑:“我嘛,也沒什麽大追求,想以後當個律師,法官什麽的。”

“看你志氣的。當什麽都想好了啊。”

突然有人問了句:“春遲,你呢,初三了吧,成績怎麽樣?能進高中部嗎?”

“啊?我成績不好。”春遲意外地挪了挪屁股。她剛才還一直在想,法官是幹什麽的,就感覺聽起來像很厲害。

“本校的高中部對分數要求不高,別擔心。”李上安出春遲緊張,但安慰她:“平時能有中上的成績就能進較好的班級了。”

“可是我不打算上高中。”春遲又挪了挪。

高中和大學對於春遲來說,意味著漫長的六七年,除開可能會出現生活費用沒有著落的情況,更令她苦惱的是小奈要怎麽辦。

“我要去讀職校,學廚師,一年半就可以畢業,還會安排去工作。”春遲說。

“那豈不是下學校就要去報道。”

“好像是,以前的初三生報了中專就不用在學校讀完最後一個學期。”

紀淺沒說話,就看著春遲略微嘟起的小嘴巴,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職校這個詞,在她印象裏仿佛是頭次聽到。

她知道各種奧數班,補習班,培訓班,各種知名大學的知名專業,卻是頭次了解還有一種叫職校的東西,教人學炒菜?

不過也是,廚師也有很多級別。

只是明年就可能見不到春遲了。

“你很喜歡做菜嗎?”和李上安分開後,紀淺同春遲走的小路回家。

她們橫穿過窄小的馬路,走進更小的巷子,循環往覆,似乎沒有即定的終點,就一直這樣黑一下白一下。

春遲搖了下腦袋,想起頭上戴著帽子,便趕緊摸住帽頂,確認帽子還在,松了口氣:“也沒有很喜歡,只是會做點,學起來可能也會更容易。”

越早學會就可以越早工作。

就可以賺錢了。

到了路口,往前是紀淺住的大洋房,往右拐是春遲的小房子。

“明天見。”紀淺豎起手掌招了招,小聲湊上前:“那件事情,說好了保密的。”

“哪件事情?”

“不許讓我重覆,總之,說好了保密的。”

春遲樂開了花,笑笑的:“遵命。”

“打死都不可以把紀淺唱歌跑調的事情說出去。”

“對了。還有圍巾還給你。”

紀淺摁住春遲的手:“我家多著呢,你都要去當廚師了,認識一場,送你做個紀念吧。”

“我要明年才去。”

“反正遲早都要去。”

紀淺頭也不回地進院,把門給掩上,有些悵然,說話的專用也跟著懶了:“姥姥,怎麽還沒睡。”

“等你呢。”

“都說了會晚回,你這麽把年紀了,還不聽話。”紀淺上前蹲在躺椅邊,伸出指頭在姥姥臉上戳了戳:“熬夜會變老哦。”

“老就老吧,為了我孫女,我願意。”姥姥樂呵呵地坐起身子,一眼便看到被紀淺放在邊上的保鮮盒:“怎麽還往家裏打包菜了。”

“嗯,我挺喜歡吃的,就打包回來了。”

“那怎麽行,外邊的東西調味料太多,不健康,你喜歡吃,我照著幫你做過,這個扔了、扔了。”姥姥滿是嫌棄地拿過盒子往垃圾桶邊走。

紀淺攔住她:“我就愛吃這個,放冰箱裏,明天晚上我回來吃飯。”

“還放冰箱裏,那就更不……”

“姥姥!我要發火啦。”

“你這。”

“我能吃,我跟我媽在家的時候老這麽吃。”

“所以把你吃成啥樣啦,瘦得跟個小猴。”姥姥看著保鮮盒裏的東西再三搖頭:“這東西怎麽能吃。”

小奈是個小夜貓子,白天睡得多,晚上就睡得遲。

春遲進屋的時候,小奈還在玩棋子,很是認真。

“這次怎麽擺得這麽滿。”

上學後,春遲能和小奈說的話就少之又少,所以每次只要有機會就在小奈面前巴拉巴拉個語不停歇:“你都不認識字,怎麽看棋譜。”

小奈對著有些掉頁的舊書看了兩回,便又從旁拿了個黑色的棋子擺在角落的白子中間。

反正春遲這麽久以來也沒看懂圍棋的規則,相比之下,她更喜歡小奈畫畫,至少她還能跟著一塊兒玩。

本身就是個一天到晚悶不作聲人,下棋的時候就更加安靜。

“你看,這裏有片皮鴨。”春遲從口袋裏把食品袋拿出來打開。

裏邊的肉還很完整,沒有被壓到:“這個很好吃的,吃了會長高高。”

小奈的註意力總算從棋盤上移開。

可是她不願意放下手裏的棋子,只是張著小嘴:“啊。”

“讓我侍候你的時候倒是主動。”春遲把肉放到小奈嘴邊:“咬。”

小奈吃東西的時候一動不動,蹲在那裏認真地嚼完才又把嘴巴湊前來:“臟。”

“自己擦。”春遲拿過紙巾放到小奈手邊。

小奈低頭看看左手的棋子,右手的書,最後仍舊把脖子往前伸了伸,下巴翹向春遲:“臟。”

春遲撿過紙巾幫小奈把小油唇給收拾幹凈:“最後一次了,下次再這樣,我就打你。”

小奈咂巴了下嘴,確認幹凈後便又伸過臉去:“啊。”

“自己拿著吃。”

“啊。”

“你下次再這樣,我就打你了。”春遲憤憤地叫道:“嘴巴張大點,放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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