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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個，薛太太，”陸喬笑著替倪苒接了話，“你的裙子我好像在哪裏見過，應該不是成衣，沒猜錯是高蔓手工縫制的吧。”
知道高蔓的人便驚呼：“高蔓？那個香港設計師嗎？”
“你眼光很好，這是從她的發布會上直接買來的，只有這一件。”薛太太本想做個風輕雲淡的表情，但畢竟還是得意，唇角快揚到了眉梢。
“其實內地這幾年也出了不少小眾設計師，雖然名氣比不上高蔓，但是風格讓人耳目一新，偶爾穿穿也不錯呢。”
“真的嗎，有推薦的嗎？”立刻有人感興趣起來。
陸喬就這樣不著痕跡地把話題引到別的地方去。
倪苒發現，被人忽略，比成為焦點要來得舒服，她可以一聲不吭地埋頭吃甜點，起碼不會讓自己難堪。
不是早就知道了嗎，自己在這些光鮮亮麗的太太中，格格不入，她偏想著要盡力去融入她們，最後只是徒勞無功，白費力氣。
太太們嘰嘰喳喳聊了一下午，沒討論出什麽結果，約了下次再聚，這樣的活動，以後應該還會有很多。倪苒興致缺缺，看差不多就離了席，陸喬本來想安慰她幾句，一轉眼，已經不見了人影。她回到家，柯培和兒子早就上完課回來，在客廳裏玩疊疊樂。
疊疊樂正好輪到柯浩然，他屏住呼吸，左看右看才挑了一個木條，慢慢往外抽。
“嘩啦！”
一摞木條應聲而倒，柯浩然悲傷地“哇”了一聲，把鍋甩給了倪苒：“媽咪，你一回來我的疊疊樂就倒了！”
“再來一次就好。”倪苒面無表情地走過來，蹲在茶幾前，一根一根地把木條重新碼放。
柯培看出她不開心：“發生什麽了嗎？”
“沒有。”
“媽咪，我不是真的說你，”柯浩然第一反應是自己惹了她生氣，“我沒怪你，我自己來。”
倪苒什麽也不說，幫他摞好了木條，這才擡起頭來笑一笑：“一起玩吧。”
還好，還有玩的心情。
柯培沒再追問，其實很好猜，一群女人之間還能有什麽事呢。
倪苒本來到了家，還帶著種沈重的心情，但是一想到不能把情緒帶給孩子，她還是強撐著振作起來，玩了會兒疊疊樂，心情也確實放松了不少。
吃完飯她早早地洗澡上床睡覺，柯培在她之後洗完了澡，過來先親她，薄荷味的牙膏涼涼的，舌頭交纏的時候，就像在吃薄荷糖。他這裏親親那裏啃啃，最後說：
“辛苦你了。”
倪苒這時被他一說，反倒想起了下午的委屈，鼻子變得紅通通。
“柯培，我有點累。”
“我們換個學校好不好？”柯培認真地問她。
“那怎麽行，哪有開學一星期就轉學的。”倪苒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又不是小孩子。”
柯培把她摟進懷裏：“我沒跟你開玩笑。”
“我知道。”
她知道柯培在擔心她，然而，這小學到底是柯浩然在上，還是她在上呢。柯浩然書讀得好好的，憑什麽她這個媽媽跟其他人相處不好，就要害他轉學。再說，轉到哪個學校不都一樣，即使換了一波人，相似的情況還會出現吧。
倪苒本來只是想撒個嬌而已，這一刻她決定以後不這樣了。
“再等等吧，我想再等等。”
次日去學校，家長們又開了每周一次的例會，雖然這次班主任也在場旁聽，但照舊是羅太太主持，她宣布了一件事，關於課外活動的組織。
“經過和一些家長的討論，我們暫時決定，第一次課外活動，本周日下午大家一起參加親子烘焙課，地點在安琪家廚房工作室。具體時間地點發在群裏，有異議的可以會後和我溝通。”
班主任看羅太太的目光很認同，有這樣的家長，她應該感到挺省心。
在家長們的掌聲中，倪苒也機械地鼓著掌。她知道，羅太太所說的“一些家長”並不包含她，她昨天走得太早了，還有一小撥家長留了下來，那算是“小團體中的小團體”。
陸喬輕聲跟她說：“昨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是不是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倪苒問他。
“有點吧。”陸喬輕笑。
大概是有了下午茶的陰影，對於即將到來的親子烘焙課，倪苒心裏一直緊張兮兮。
她去上課的時候，在教室裏掃視了一圈，她學的專業是精算，班裏女生寥寥，雖然穿著打扮沒她樸素，但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個個都是素面朝天，頂多塗個口紅，範文靜問她：
“你看什麽？”
倪苒問：“文靜，你會化妝嗎？”
範文靜搖搖頭：“我還在學，眉毛都化不好。”
倪苒無力地趴在桌上，嘆了口氣，這時她忽然想到一個人。
“倪小姐，怎麽一直看我？”
周日上午，許曼青例行向她了解情況，記著筆記的空隙擡起頭，發現倪苒正托著腮，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
“許老師，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嗯？請說。”
“采訪”進行到一半，許曼青收起小冊子和筆，去自己辦公室拿了包，隨著倪苒翹了班：“就去附近那個商場吧。”
倪苒從來沒試過一口氣試這麽多衣服，許曼青幫她把衣服一件件搭好，送到試衣間，她每換一套，出來給許曼青看一下。
許曼青一直搖頭，擺手讓她進去繼續，再搖頭，再繼續，直到倪苒穿了件領口開得大一點的連衣裙出來，她才眼前一亮。
“倪小姐，你的腿很漂亮。”許曼青由衷地讚道，“可能是之前穿的長褲版型不對，露出來才發現這麽好看，你太保守了。”
“真的嗎？”倪苒被誇得飄飄然，聽她的話，便換下衣服，拿卡去結賬。
許曼青看她用著一張再普通不過的儲蓄卡，有些奇怪：“柯先生沒給你金卡嗎？”
“嗯？”倪苒隱約記得，在安可那裏似乎確實有一張專門給她用的信用卡，然而這個時候，她還有點積蓄，也不是非要用柯培的錢。
解釋這些沒什麽意義，她便找了個容易理解的理由：“忘了帶，反正這張也能刷。”
結了賬，再去挑了雙鞋子，面對許曼青的讚美，倪苒對自己一狠心，也不管穿起來走路還搖搖晃晃，直接把那雙七寸高的細高跟買了下來。再去美容院吹卷了頭發，化了妝，倪苒直接變了副模樣回到培訓機構，柯浩然早就下了課，在那裏等她好久了。
他一時半會兒沒認出媽媽，看到倪苒，楞了好久。
“浩然！”
卷發，平眉，紅唇，憑著熟悉的衣服，柯浩然才確認是她。
“媽媽變了樣……”他喃喃地念叨著，呆看著倪苒，走到她身邊。
一旁的許曼青笑著問：“變得更好看了對不對？”
回去的時候把司機也嚇了一跳，倪苒透過車上的後視鏡看看自己的臉，好像是比原來好看，但總覺得怪怪的，她安慰自己，這是因為她對化妝還不適應。
這天中午柯培不在家，不然她真的羞於以這副樣子站在他面前。大概是她長得不好看吧，明明許曼青也有過類似的打扮，人家就是個甜膩膩的軟妹子，怎麽到她身上就不對勁呢。
吃了飯，倪苒剛要上樓去午休，家裏就來了人，柯浩然還以為是爸爸回來了，一蹦一跳地過去接，隨即倪苒就聽到了一句：
“陸叔叔！”
陸喬來幹什麽？
倪苒狐疑地走過去，發現他是帶著小桃子來的，看樣子要跟她們一起，去下午的烘焙課，只是這時間也太早了點，她還準備打個盹。
“柯太太呢？”陸喬的目光掃過她的臉，準備往後走，忽然反應過來，定睛一看，發出“噗嗤”一聲笑，“倪苒？是你？”
“是我。”倪苒心裏不大高興，他反應也太大了點兒，不符合一個紳士該有的修養。
陸喬揚了揚手裏的拎袋：“我太太為你準備了幾件衣服，讓我順道送過來，現在想想應該不用了，你做了發型化了妝，衣服應該也買過了吧？”
“白小姐讓你來的？”倪苒詫異。
想不到第一個看到自己全套打扮的人是陸喬，在他的強烈要求下，她換好衣服和鞋從房間裏走出來，站在樓梯上，他在樓下仰頭看了一眼，就把手裏的拎袋遞給柯浩然：
“給你媽咪送上去，讓她換這個。”
顯然柯浩然也不喜歡倪苒這副打扮。甜美系適合身材較小的許曼青，放在腿長半截的倪苒身上，就不是那麽回事。
更別說那誇張的眼妝，和粗重的平眉，倪苒吃過飯，唇上的玫紅色口紅掉了不少，不然看上去會更韓風。
柯浩然一溜煙跑上樓，扶住倪苒：“媽咪你小心點，還是把這鞋脫了吧。”
白蘭替她挑的則是一套輕禮服，灰色很襯她的膚色，立體裁剪，看上去端莊大方，又不失日常。鞋子也貼心地準備了平底的，綁帶讓它看上去不那麽平淡，讓整體多了一分精致感。
倪苒換完再出來，陸喬已經折回車裏，拿來一個化妝箱，招手讓她下樓。
“鞋合腳嗎？”
“白小姐怎麽知道我鞋碼？”
“我怎麽知道她從哪知道呢？”陸喬笑笑，打開箱子，在裏面翻找了一會兒，拿出瓶倪苒不認識的水，“還好帶了卸妝油。”
眼妝化得太濃，倪苒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從自己眼上接下來的化妝棉，黑黑黃黃的一片，慘不忍睹。
她沒反應過來，陸喬從她眼睛上扯下兩片睫毛，她“啊”了一聲。
“拽疼了？我特意先用了油。”陸喬問。
“沒……我沒貼過假睫毛，”所以，也沒試過突然被扯掉，倪苒怔怔地問，“陸喬你要幫我化妝？”
柯浩然帶著小桃子在樓上的房間裏玩，陸喬說話便沒什麽遮攔：“嗯，幹這行之前，我是個化妝師。”
“真的？”
陸喬皺著眉頭，用化妝棉在她臉上按了一圈，讓她去洗臉。
倪苒的皮膚說不上白皙無暇，只是有點毛孔，膚色是難得的均勻。陸喬連遮瑕都沒怎麽上，薄薄地給她拍了一層底妝，好久沒有重操舊業，手法有些生疏，便沒有來那些高難度的技巧，他隨手給她化了兩道柳葉眉。她眼型也不錯，眼睛很大，粗眼線是畫蛇添足，日常只需要掃點暖色調的眼影，再在內眼線上細細地描一層，嬌俏的感覺便呼之欲出。陸喬面對年輕的臉，總是不願意下重手，他給她上了橘色的口紅，再用手指抹去了一點顏色，拍在臉頰上，算作同色系的腮紅。
陸喬掃了一眼這個妝容，發揮正常，他對自己的水平很滿意，只是這頭卷發看著很討厭，他讓她背過去。好在卷發的好處是看著蓬松，他便把這頭長發挽起來，松松地紮了個慵懶的丸子頭。
陸喬合上粉餅盒，和口紅一並遞給她：“你拿著吧，補妝用得上。”
倪苒哪顧得上推辭這個，她忙著從鏡子裏看自己變成了什麽樣，一看不覺呆了呆，放下鏡子後又忍不住再去看，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原本還以為自己的臉不適合化妝。
這時柯浩然和小桃子也從樓上下來，準備催他們快點兒，看到倪苒，情不自禁地“哇”了一聲。
小桃子三步並兩步，蹦蹦跳跳跑到她身邊，撲到她腿上：“舅媽，你好漂亮。”
沒有不愛美的女孩子，倪苒的心就像要飛起來，走起路來都是輕飄飄的。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想起了剛來滬市的那天，她曾在最繁華的街上看過路的人群。
一個個身材高挑、衣著光鮮的年輕女孩走過，帶著一股勁勁兒的驕矜，那時她曾對她們產生了不切實際的向往。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慢慢調整好心態，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世界上，本來就存在很多自己無法得到的東西，人應該學會知足。
向往的東西有一天成了真，就像做夢一樣。
安可幫她把衣服理了理，由衷地鼓勵道：“柯太太，這一身比剛剛的好看多了。”
陸喬卻見怪不怪，在他眼裏，從來都沒有醜女孩，他看人第一眼看臉型和五官，光看著一個人的臉，就能想像出她妝後的樣子。
他繼續在化妝箱裏翻找：
“下午上烘焙課，手要揉面團的，你還讓人給你塗指甲油？”
倪苒接過卸甲水，老老實實地把手指上的blingbling慢慢卸掉，洗過手，陸喬把她從頭到尾都看了看，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咱們走吧。”
一樣東西砸在她懷裏，她手忙腳亂地接住，是個小巧的鏈條包，正搭她這身衣服。
烘焙課是毫無意外地遲了到，陸喬叫她在後面慢慢開，他的車趕在前面，先她一步到了那邊。
“陸先生和小桃子來啦！”大家都喜歡陸喬，一見他就紛紛招呼，“喝水喝水。”
“開始了嗎？”
“還沒，柯太太還沒到呢。”薛太太道，“這柯太太是不是還在念大學呀，下了課才趕過來。”
這話說出來，其實在場的，對她都有一點羨慕，這閃閃發光的年紀，誰不希望永遠留在二十歲呢。
大家各自沈默了一會兒，又一個說：
“這麽小就當媽，自己還沒長大呢，從頭到腳，怎麽看都是個學生，不知道能不能帶好孩子。”
羅太太輕輕咳嗽了一聲：“別當著孩子們的面前說這些。”
大家便都不再說話。
還好羅太太制止的及時，她們才說完沒多久，一陣腳步聲走近，推開了工作室的玻璃門。所有人起初只看到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的輪廓，牽著個小男孩，等那人走近，看清了臉，她們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還是倪苒嗎，從頭到腳，無一不得體精致，這鞋子很適合她，正好襯出了屬於她這個年齡的美，衣服也如此，妝容的手法也很專業，完全不刻意，這一身仿佛就是她平時最日常的狀態，再自然不過。從前她都穿長褲，沒想到擁有這麽一雙長而直的腿，走動起來說是美艷也不為過。但說到底，最讓人艷羨的，還是她朝氣蓬勃的青春。
倪苒有一種美而不自知的氣質，她看著眾人的反應，試探性地說了句：“對不起，我遲到了。”
柯浩然也小大人似的給人鞠了一躬：“對不起，耽誤大家時間了。”
羅太太先回了神，不至於太失態：“柯太太來了呀，咱們開始吧。”
大家也紛紛地應和道：“好好，快開始吧。”
薛太太遠遠看了倪苒許久，分座位的時候刻意跟她坐在一起，開口問：“柯太太，你這眉毛是日雜風吧，化妝師不錯，哪找的？”
倪苒給了她一個笑容：“是我朋友，他現在已經不做化妝師了，隨便給我化的。”
說完，倪苒拉著柯浩然坐到羅太太和陸喬那邊去，那裏正好給她留了個座位，羅太太迎上她的目光，讚許地點點頭。
“倪苒，托你和林女士的福，昨天我跟大師見了一面，他同意收我作弟子。”
“是嗎？恭喜你，羅太太。”
“大師給我蔔了一卦，說我今年會遇到貴人，屬牛，我想了想，這不就是你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是我的福氣。”
倪苒笑著回答的同時，懷疑起那所謂的大師，該不是林女士故意讓他這麽跟羅太太說的吧。
不管怎麽樣，這節親子烘焙課，上得很值得，倪苒在這些人面前硬氣了一回，下了課她走在陸喬身邊，小聲地跟他道了聲謝。
“不客氣，我想你應該嘗到點甜頭了，我的話也不完全都是歪理，對嗎？”
倪苒不置可否，她說：“陸喬，其實你人很善良。”
“怎麽罵人呢？”陸喬驚訝地瞪了她一眼，扶著小桃子上了車，“我們先走了，回見，柯太太。”
倪苒帶著柯浩然回家，一路上他嘴巴都很甜。
“小桃子說媽媽好看，我同桌我後排，還有潘遠卿也說好看，像仙女一樣。”
“柯太太今天確實特別漂亮。”連司機老姚都這麽說。
她心裏湧起喜悅，只盼著今天堵車不要太嚴重，早一點回到家，讓柯培也看看自己。
柯培早早就在等她，一開車門，就握著她的手，牽她下來。
目光交匯的那一刻，她能看到他眼神裏一閃而過的驚艷，和熾熱。
“爸爸，我也要牽！”另一邊的小電燈泡也急匆匆過來，牽住他另一只手。
柯培雖然牽著兒子，卻沒怎麽搭理他，只顧著轉頭跟太太說話。
“玩得開心嗎？”
“開心。”
倪苒剛說完，他就吻了吻她的臉。
這天晚上，她坐在桌前，用一面鏡子看著自己的臉蛋，遲遲不想去卸妝。
粉底有一點暈開，但反而更服帖了些，鼻子那裏亮晶晶的，臺燈給整張臉鍍上了一層柔光。
直到柯培走過來，雙手搭在她肩上，彎腰從背後親吻她的脖頸：“你怎樣都是好看的。”
倪苒起身回頭，與他十指交纏，踮起腳，主動吻他的唇。他低頭纏繞她的舌頭，用力吮吸，她不由的呼吸急促，慢慢地，引導著他的手往後伸，放在她背後的拉鏈上。
柯培攬過她的腰貼緊自己，手把拉鏈輕輕往下拉了一小截，這時他暫停了動作，問了一句：
“你確定嗎？”
回答他的是主動而熱烈的吻。
倪苒的主動生澀而笨拙，她還不擅長怎樣挑起男人的情／欲，只是片刻，他便反客為主。
她整個人被橫抱起來，下意識地勾住他的脖子，就仿佛把整個人都交給了他。她躺倒在床上的時候，他騰出手關了燈，再度俯下身來，一件件褪了衣服，一邊用嘴唇取悅她，一邊在黑暗中觀察她的反應。她敏感卻矜持，咬著唇，把欲／望隱忍在喉嚨裏，不時地發出一點微弱的抽氣聲，他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
“別擔心，隔音很好。”
倪苒羞紅了臉，她雖然單純，但還是聽得懂他在說什麽，隨著他埋下頭的動作，她終於沒忍住，失聲叫出了一個“啊”。
床單被她抓得潮濕，斑駁，揪成一團，她的腳趾頭緊緊蜷縮在一起。
有了第一個失聲，就有第二個，接二連三。
柯培把她折騰夠了，才一路吻上來，重新擁住她，扣住雙手。
倪苒喜歡跟他貼在一起的感覺，那叫做肌膚相親，耳鬢廝磨，這喜歡很貪心，總覺得不夠緊貼，還想要更近更近。
在更近更近之後，他的溫柔慢慢撫慰了痛楚，她的眼眶微熱，想睜眼看看他，又很快隨著他的動作合上，指甲一點一點嵌入他的背肌。
意亂情迷的時候，她聽見他輕輕地叫著自己：“苒苒，苒苒……”
倪苒把他抓傷了。
躺在浴缸裏清洗的時候才發現，她奄奄一息地躺在水裏，他背過去拿浴鹽，幾道觸目驚心的紅痕就在他背上。那肌肉的線條真是完美，倪苒再看這肌肉的時候，由不得她聯想到更深層次的東西，比如持久，比如爆發力，臉紅心跳的畫面一閃而過，她的腦子就像過了電。
柯培拿過浴鹽，替她抹在身上，輕輕搓揉。她一動不動，感覺自己身上沒有一塊地方是好的，像被翻來覆去地碾過，又酸又疼。
他就像獎勵似的在她臉蛋上親了一下：“我明天在家陪你。”
是因為這句話嗎，她莫名安心起來，抓著他的一根手指，倚著浴缸，睡意洶湧襲來。她像是了卻了一件心事，終於跟柯培真正在一起了。誰又知道，他們登記那天，她是帶著一種怎樣消極的心態，在表格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摁了鮮紅的手印。她曾經以為，自己的婚姻，註定就是交易，註定無法擁有幸福。
直到她發現柯培對自己的情愫，從一點苗頭，到每一點蛛絲馬跡，再到漸漸確認，再到現在……
真好啊，原來柯培這麽喜歡她。
倪苒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屋子裏只透進昏暗的光，柯培不在身邊，她扶著床邊下了地，揉著酸疼的腰，一瘸一拐地走到窗前。
一拉開窗簾，正午的陽光幾乎刺瞎了眼，倪苒重新把窗簾拉上，反思起來，她這是睡了多久。
柯培只是剛剛出去了一會兒，這時回到了房間，看到她已經起了床，走過去從身後抱住。
“去吃早餐嗎？”
午餐吧。
倪苒這個時候起碼已經能說的出話，她說：“我自己走。”最好能離這個可怕的生物遠遠的。
倪苒一口氣吃了兩大碗飯，肚子裏才終於有了點感覺，柯培給她盛了碗湯，有點心疼她這樣，不知道是睡太久餓的，還是昨晚累的，好像不管怎樣都跟自己脫不了幹系。
倪苒吃飽了飯，關心起柯浩然來：“今天周一，家長要開例會的。”
“我讓安可去了，沒事。”柯培輕輕拈掉她唇上的一顆飯粒，逗她，“留到晚上再吃嗎？”
倪苒不理會他的挑釁：“我下午去上課。”
柯培攬住她，下巴放在她頭頂，摩挲了一會兒：“我也去，陪你去。”
倪苒上樓換衣服，打開衣櫃受到了驚嚇。
一櫃子吊牌未摘的新衣服，她又拉開另一扇門，上上下下擺滿了各種款式的新鞋。倪苒對當季新款沒什麽概念，只記得每次經過高端商場的櫥窗，模特身上穿的成衣在這櫃子裏，依稀能找得到同款。
忽然穿著這些衣服去上課，怕是要嚇壞同學們吧，倪苒在裏面找來找去，總算找了件不那麽起眼的基本款襯衣裙。然而大牌就是大牌，材質和裁剪上了身，一看就不一樣，她往下拉了拉裙子，又挑了雙白跑鞋出來。
桌子上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多了個梳妝盒，倪苒一打開，齊全的化妝品，有的她連名字都叫不上來，她合上蓋，這些她還都不會用。
倪苒梳了頭發，下樓，柯培在等她出發。
看到換了新衣服的小姑娘，他發現確實是人靠衣裝，明明仍然還是清湯掛面的馬尾辮，她整個人看上去亮眼了不少。倪苒的先天條件很好，脫衣有肉，穿衣顯瘦，襯衣裙恰到好處地襯托了她漂亮的鎖骨和纖細的手腕，她的腰細得盈盈一握。原本襯衣有種通勤白領的意思，但是配上小白鞋，就很符合倪苒的學生氣質。
柯培滿意地欣賞完，目光掠過她緋紅的臉頰，上前牽住她的手：“走吧。”
他送她到了教室樓下，還有陪她一起溜進課堂的打算，倪苒想光是豪車送到學校就已經夠招搖了，拒絕了他的提議，開門就要下車，他拉住她，往她手裏塞了張東西。
倪苒楞楞地看著眼前的銀色卡片。
“之前讓安可給你，你沒有要。”柯培道，“其實你用的上它。苒苒，不用想那麽多，我們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
這讓倪苒躊躇了半頭，她猜測著問：“柯培，是你告訴白蘭我的鞋碼的嗎？”
那些新添置的東西，不用說，都是他的手筆。那麽昨天陸喬準備得那麽妥當，想必也是因為柯培事先找了白蘭。
上課的鈴聲響了起來。
柯培不置可否：“我停在這裏等你。”
新衣服引起了範文靜的註意，她摸著倪苒的袖子道：“你這衣服真好看，跟你以前的風格都不一樣。”
倪苒無聲地笑，她問：“老公送的？”
倪苒豎起手指，沖她“噓”了一聲，範文靜便壓低聲音問：
“倪苒，之前你說你結婚了，還沒跟我說，對方是什麽樣的人呢。”
倪苒湊到她耳朵上，輕輕地跟她說了幾個名字，她沒註意，“啊”了一聲：“真的嗎？”
“最後排的兩個女生，你們小聲一點，別影響其他同學睡覺。”講臺上的老教授咳嗽一聲，全班人哄堂大笑起來。
倪苒身為一個鐵錚錚的學霸，還從來沒有過這種狼狽的時候，羞愧地埋下頭，過了一會兒，範文靜捅捅她，推來一張紙條。
不能說話，那就用寫的。
“既然你結婚了，為什麽還報了雅思考試呢，還準備出國嗎？”
倪苒看到紙條，自己也反應過來，她最近雖然對學習的事心不在焉，但是考研出國這件事，她是一直都在盤算的。當初柯培也說會送她出國，然而，現在他們在一起，這件事就不得不重新考慮。
她要放棄出國嗎？
以柯培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容忍她離開自己，異國整整一年的。或者說，這種事放在任何一個戀人的身上，都很難接受吧。
然而，這又是倪苒一直以來的夢想，就這麽輕易打破，也不太現實。
倪苒想了半頭，在紙上回道：“先考著吧，反正也沒有損失，出國的事再說。”
這件事，以後慢慢跟柯培談。
柯培對她身體的迷戀，超出了她一直以來對人體生理構造的正確認知。經過了幾個不知困倦的夜晚，倪苒深深體會到，嘗到了甜頭的男人有多麽恐怖。
淩晨時分倪苒的嗓子都嘶啞了，柯培停了停，下床去倒了杯水，餵給她喝，緊接著便繼續俯身耕耘，她控制不住地呻／吟，被他用吻堵住，變成帶著哭腔的嗚咽。
“不要了，真的不行了。”倪苒的腿軟得掛都掛不住，無力地耷拉下來，他笑著把她托起。
“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也太漫長了點，抵過了之前好幾個“一次”，尤其在最後沖刺的時候，倪苒感覺自己整個人不好了，下一秒他再不停，她就要猝死。然而他好久都沒停，她也沒有死，要死不死要死不死地懸著一條小命，終於在他一陣細碎的親吻中結束了顫栗。
倪苒縮成小小的一團，他來抱自己的時候，她哀怨地不讓碰。
“為什麽我叫你，你都不理我？”
她一直想讓他停下，他就像聽不到似的，甚至一下比一下用力。原來初次那晚的溫柔是他裝出來的樣子，他的真實面目這麽快就暴露了出來，簡直是個禽獸。
柯培抱著她又親又哄：“我只是想多聽你叫我幾聲。”
倪苒別過臉。
“下次你可以叫別的，”柯培又笑著湊近，“還記得我出差回來那天，你是怎麽叫我的嗎？”
柯培的吻慢慢融化了她，再大的脾氣，也慢慢融進他的溫柔裏，倪苒喜歡被他抱著疼著。即使是招架不了的那種事，她心裏也一樣很喜歡，在那個時候，她感覺自己與柯培融為了一體，感覺到了他的索取，和侵犯，痛並快樂著。
因為有他的支持，倪苒閑暇的時候，開始留意一些時尚界資訊，弄幾張發布會的門票對柯培來說並不難，她去見了幾次市面，漸漸的，幾個主流的奢侈品牌也能叫得上名字。
連羅太太都幾次看著倪苒出神，說：“就是要趁著年輕打扮，倪苒最近越來越漂亮。”
近來她已經摸索著學會了一點化妝，日常會化淡淡的妝容，看著街拍學學搭配，倒是很少出錯。陸喬偶爾也會疑惑：“總覺得你變了樣。”
“還要多虧你教我化眉毛。”倪苒道。
“我不是說這個，這不是化妝的問題，”陸喬說，“你整個人，好像在發光。”
無論是不是出自真心，陸喬的這番恭維，都聽得人美滋滋。
除此之外，倪苒還破天荒地接到了林嘉慧的邀請，周六陪她一塊去上課。
九月份的天空仍然烈日炎炎，林嘉慧出門戴著墨鏡，遠遠見到個漂亮精致的女孩朝自己款款走來，她怔怔地取下了墨鏡，確認了一遍，然後才慢慢戴上，恢覆平靜。
“媽。”
“好久不見，柯太太。”
林嘉慧一本正經地問候她。
“您別笑我。”倪苒窘迫地上了臺階，隨她進了玻璃門。
林嘉慧帶她去的是傳說中的“周易班”，羅太太做夢都想進的地方。分大班小班，羅太太進的是人最多的大班，她們今天去小班。
“我想著是時候帶你去看看，裏面上課的人有不少是一些富商權貴的太太，這些太太的丈夫，跟你丈夫是有合作往來的，處好關系很重要。”走進電梯，林嘉慧又順便問了一嘴，“家長會還好嗎？”
“還好。”確實也只是“還好”，比之前好了一點，但倪苒心裏還是沒什麽底。
見到了傳說中的王興大師本人，跟想象中不同，他是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中年人。
林嘉慧向他介紹倪苒：“這是我女兒，大師要不要看看她的面相？”
倪苒當然不信這個，然而，在與那雙布滿笑紋的眼睛對視的時候，她目光瑟縮了一下。
“面相可以，”這個人擡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讓她仰起臉，“姑娘是難得的伏羲骨，富貴相。印堂紅潤，是大吉之相。不過……”
林嘉慧對他說的都還滿意：“不過什麽？”
大師憂心忡忡地皺起眉頭：“最近是否有難以取舍的事情？感情和學業恐怕會有一邊出現變數。”
事實上，對於算命蔔卦面相學之類的東西，倪苒知道，這些其實都只是心理學的變種，讀心，洗腦。所謂的“大師”，主要靠著捕捉人的微表情，說人願意聽到的話。
而此時倪苒心裏一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忍不住就把出國留學的事情，往他說的話上靠。最近她確實有點煩惱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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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個，薛太太，”陸喬笑著替倪苒接了話，“你的裙子我好像在哪裏見過，應該不是成衣，沒猜錯是高蔓手工縫制的吧。”
知道高蔓的人便驚呼：“高蔓？那個香港設計師嗎？”
“你眼光很好，這是從她的發布會上直接買來的，只有這一件。”薛太太本想做個風輕雲淡的表情，但畢竟還是得意，唇角快揚到了眉梢。
“其實內地這幾年也出了不少小眾設計師，雖然名氣比不上高蔓，但是風格讓人耳目一新，偶爾穿穿也不錯呢。”
“真的嗎，有推薦的嗎？”立刻有人感興趣起來。
陸喬就這樣不著痕跡地把話題引到別的地方去。
倪苒發現，被人忽略，比成為焦點要來得舒服，她可以一聲不吭地埋頭吃甜點，起碼不會讓自己難堪。
不是早就知道了嗎，自己在這些光鮮亮麗的太太中，格格不入，她偏想著要盡力去融入她們，最後只是徒勞無功，白費力氣。
太太們嘰嘰喳喳聊了一下午，沒討論出什麽結果，約了下次再聚，這樣的活動，以後應該還會有很多。倪苒興致缺缺，看差不多就離了席，陸喬本來想安慰她幾句，一轉眼，已經不見了人影。她回到家，柯培和兒子早就上完課回來，在客廳裏玩疊疊樂。
疊疊樂正好輪到柯浩然，他屏住呼吸，左看右看才挑了一個木條，慢慢往外抽。
“嘩啦！”
一摞木條應聲而倒，柯浩然悲傷地“哇”了一聲，把鍋甩給了倪苒：“媽咪，你一回來我的疊疊樂就倒了！”
“再來一次就好。”倪苒面無表情地走過來，蹲在茶幾前，一根一根地把木條重新碼放。
柯培看出她不開心：“發生什麽了嗎？”
“沒有。”
“媽咪，我不是真的說你，”柯浩然第一反應是自己惹了她生氣，“我沒怪你，我自己來。”
倪苒什麽也不說，幫他摞好了木條，這才擡起頭來笑一笑：“一起玩吧。”
還好，還有玩的心情。
柯培沒再追問，其實很好猜，一群女人之間還能有什麽事呢。
倪苒本來到了家，還帶著種沈重的心情，但是一想到不能把情緒帶給孩子，她還是強撐著振作起來，玩了會兒疊疊樂，心情也確實放松了不少。
吃完飯她早早地洗澡上床睡覺，柯培在她之後洗完了澡，過來先親她，薄荷味的牙膏涼涼的，舌頭交纏的時候，就像在吃薄荷糖。他這裏親親那裏啃啃，最後說：
“辛苦你了。”
倪苒這時被他一說，反倒想起了下午的委屈，鼻子變得紅通通。
“柯培，我有點累。”
“我們換個學校好不好？”柯培認真地問她。
“那怎麽行，哪有開學一星期就轉學的。”倪苒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又不是小孩子。”
柯培把她摟進懷裏：“我沒跟你開玩笑。”
“我知道。”
她知道柯培在擔心她，然而，這小學到底是柯浩然在上，還是她在上呢。柯浩然書讀得好好的，憑什麽她這個媽媽跟其他人相處不好，就要害他轉學。再說，轉到哪個學校不都一樣，即使換了一波人，相似的情況還會出現吧。
倪苒本來只是想撒個嬌而已，這一刻她決定以後不這樣了。
“再等等吧，我想再等等。”
次日去學校，家長們又開了每周一次的例會，雖然這次班主任也在場旁聽，但照舊是羅太太主持，她宣布了一件事，關於課外活動的組織。
“經過和一些家長的討論，我們暫時決定，第一次課外活動，本周日下午大家一起參加親子烘焙課，地點在安琪家廚房工作室。具體時間地點發在群裏，有異議的可以會後和我溝通。”
班主任看羅太太的目光很認同，有這樣的家長，她應該感到挺省心。
在家長們的掌聲中，倪苒也機械地鼓著掌。她知道，羅太太所說的“一些家長”並不包含她，她昨天走得太早了，還有一小撥家長留了下來，那算是“小團體中的小團體”。
陸喬輕聲跟她說：“昨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是不是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倪苒問他。
“有點吧。”陸喬輕笑。
大概是有了下午茶的陰影，對於即將到來的親子烘焙課，倪苒心裏一直緊張兮兮。
她去上課的時候，在教室裏掃視了一圈，她學的專業是精算，班裏女生寥寥，雖然穿著打扮沒她樸素，但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個個都是素面朝天，頂多塗個口紅，範文靜問她：
“你看什麽？”
倪苒問：“文靜，你會化妝嗎？”
範文靜搖搖頭：“我還在學，眉毛都化不好。”
倪苒無力地趴在桌上，嘆了口氣，這時她忽然想到一個人。
“倪小姐，怎麽一直看我？”
周日上午，許曼青例行向她了解情況，記著筆記的空隙擡起頭，發現倪苒正托著腮，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
“許老師，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嗯？請說。”
“采訪”進行到一半，許曼青收起小冊子和筆，去自己辦公室拿了包，隨著倪苒翹了班：“就去附近那個商場吧。”
倪苒從來沒試過一口氣試這麽多衣服，許曼青幫她把衣服一件件搭好，送到試衣間，她每換一套，出來給許曼青看一下。
許曼青一直搖頭，擺手讓她進去繼續，再搖頭，再繼續，直到倪苒穿了件領口開得大一點的連衣裙出來，她才眼前一亮。
“倪小姐，你的腿很漂亮。”許曼青由衷地讚道，“可能是之前穿的長褲版型不對，露出來才發現這麽好看，你太保守了。”
“真的嗎？”倪苒被誇得飄飄然，聽她的話，便換下衣服，拿卡去結賬。
許曼青看她用著一張再普通不過的儲蓄卡，有些奇怪：“柯先生沒給你金卡嗎？”
“嗯？”倪苒隱約記得，在安可那裏似乎確實有一張專門給她用的信用卡，然而這個時候，她還有點積蓄，也不是非要用柯培的錢。
解釋這些沒什麽意義，她便找了個容易理解的理由：“忘了帶，反正這張也能刷。”
結了賬，再去挑了雙鞋子，面對許曼青的讚美，倪苒對自己一狠心，也不管穿起來走路還搖搖晃晃，直接把那雙七寸高的細高跟買了下來。再去美容院吹卷了頭發，化了妝，倪苒直接變了副模樣回到培訓機構，柯浩然早就下了課，在那裏等她好久了。
他一時半會兒沒認出媽媽，看到倪苒，楞了好久。
“浩然！”
卷發，平眉，紅唇，憑著熟悉的衣服，柯浩然才確認是她。
“媽媽變了樣……”他喃喃地念叨著，呆看著倪苒，走到她身邊。
一旁的許曼青笑著問：“變得更好看了對不對？”
回去的時候把司機也嚇了一跳，倪苒透過車上的後視鏡看看自己的臉，好像是比原來好看，但總覺得怪怪的，她安慰自己，這是因為她對化妝還不適應。
這天中午柯培不在家，不然她真的羞於以這副樣子站在他面前。大概是她長得不好看吧，明明許曼青也有過類似的打扮，人家就是個甜膩膩的軟妹子，怎麽到她身上就不對勁呢。
吃了飯，倪苒剛要上樓去午休，家裏就來了人，柯浩然還以為是爸爸回來了，一蹦一跳地過去接，隨即倪苒就聽到了一句：
“陸叔叔！”
陸喬來幹什麽？
倪苒狐疑地走過去，發現他是帶著小桃子來的，看樣子要跟她們一起，去下午的烘焙課，只是這時間也太早了點，她還準備打個盹。
“柯太太呢？”陸喬的目光掃過她的臉，準備往後走，忽然反應過來，定睛一看，發出“噗嗤”一聲笑，“倪苒？是你？”
“是我。”倪苒心裏不大高興，他反應也太大了點兒，不符合一個紳士該有的修養。
陸喬揚了揚手裏的拎袋：“我太太為你準備了幾件衣服，讓我順道送過來，現在想想應該不用了，你做了發型化了妝，衣服應該也買過了吧？”
“白小姐讓你來的？”倪苒詫異。
想不到第一個看到自己全套打扮的人是陸喬，在他的強烈要求下，她換好衣服和鞋從房間裏走出來，站在樓梯上，他在樓下仰頭看了一眼，就把手裏的拎袋遞給柯浩然：
“給你媽咪送上去，讓她換這個。”
顯然柯浩然也不喜歡倪苒這副打扮。甜美系適合身材較小的許曼青，放在腿長半截的倪苒身上，就不是那麽回事。
更別說那誇張的眼妝，和粗重的平眉，倪苒吃過飯，唇上的玫紅色口紅掉了不少，不然看上去會更韓風。
柯浩然一溜煙跑上樓，扶住倪苒：“媽咪你小心點，還是把這鞋脫了吧。”
白蘭替她挑的則是一套輕禮服，灰色很襯她的膚色，立體裁剪，看上去端莊大方，又不失日常。鞋子也貼心地準備了平底的，綁帶讓它看上去不那麽平淡，讓整體多了一分精致感。
倪苒換完再出來，陸喬已經折回車裏，拿來一個化妝箱，招手讓她下樓。
“鞋合腳嗎？”
“白小姐怎麽知道我鞋碼？”
“我怎麽知道她從哪知道呢？”陸喬笑笑，打開箱子，在裏面翻找了一會兒，拿出瓶倪苒不認識的水，“還好帶了卸妝油。”
眼妝化得太濃，倪苒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從自己眼上接下來的化妝棉，黑黑黃黃的一片，慘不忍睹。
她沒反應過來，陸喬從她眼睛上扯下兩片睫毛，她“啊”了一聲。
“拽疼了？我特意先用了油。”陸喬問。
“沒……我沒貼過假睫毛，”所以，也沒試過突然被扯掉，倪苒怔怔地問，“陸喬你要幫我化妝？”
柯浩然帶著小桃子在樓上的房間裏玩，陸喬說話便沒什麽遮攔：“嗯，幹這行之前，我是個化妝師。”
“真的？”
陸喬皺著眉頭，用化妝棉在她臉上按了一圈，讓她去洗臉。
倪苒的皮膚說不上白皙無暇，只是有點毛孔，膚色是難得的均勻。陸喬連遮瑕都沒怎麽上，薄薄地給她拍了一層底妝，好久沒有重操舊業，手法有些生疏，便沒有來那些高難度的技巧，他隨手給她化了兩道柳葉眉。她眼型也不錯，眼睛很大，粗眼線是畫蛇添足，日常只需要掃點暖色調的眼影，再在內眼線上細細地描一層，嬌俏的感覺便呼之欲出。陸喬面對年輕的臉，總是不願意下重手，他給她上了橘色的口紅，再用手指抹去了一點顏色，拍在臉頰上，算作同色系的腮紅。
陸喬掃了一眼這個妝容，發揮正常，他對自己的水平很滿意，只是這頭卷發看著很討厭，他讓她背過去。好在卷發的好處是看著蓬松，他便把這頭長發挽起來，松松地紮了個慵懶的丸子頭。
陸喬合上粉餅盒，和口紅一並遞給她：“你拿著吧，補妝用得上。”
倪苒哪顧得上推辭這個，她忙著從鏡子裏看自己變成了什麽樣，一看不覺呆了呆，放下鏡子後又忍不住再去看，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原本還以為自己的臉不適合化妝。
這時柯浩然和小桃子也從樓上下來，準備催他們快點兒，看到倪苒，情不自禁地“哇”了一聲。
小桃子三步並兩步，蹦蹦跳跳跑到她身邊，撲到她腿上：“舅媽，你好漂亮。”
沒有不愛美的女孩子，倪苒的心就像要飛起來，走起路來都是輕飄飄的。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想起了剛來滬市的那天，她曾在最繁華的街上看過路的人群。
一個個身材高挑、衣著光鮮的年輕女孩走過，帶著一股勁勁兒的驕矜，那時她曾對她們產生了不切實際的向往。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慢慢調整好心態，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世界上，本來就存在很多自己無法得到的東西，人應該學會知足。
向往的東西有一天成了真，就像做夢一樣。
安可幫她把衣服理了理，由衷地鼓勵道：“柯太太，這一身比剛剛的好看多了。”
陸喬卻見怪不怪，在他眼裏，從來都沒有醜女孩，他看人第一眼看臉型和五官，光看著一個人的臉，就能想像出她妝後的樣子。
他繼續在化妝箱裏翻找：
“下午上烘焙課，手要揉面團的，你還讓人給你塗指甲油？”
倪苒接過卸甲水，老老實實地把手指上的blingbling慢慢卸掉，洗過手，陸喬把她從頭到尾都看了看，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咱們走吧。”
一樣東西砸在她懷裏，她手忙腳亂地接住，是個小巧的鏈條包，正搭她這身衣服。
烘焙課是毫無意外地遲了到，陸喬叫她在後面慢慢開，他的車趕在前面，先她一步到了那邊。
“陸先生和小桃子來啦！”大家都喜歡陸喬，一見他就紛紛招呼，“喝水喝水。”
“開始了嗎？”
“還沒，柯太太還沒到呢。”薛太太道，“這柯太太是不是還在念大學呀，下了課才趕過來。”
這話說出來，其實在場的，對她都有一點羨慕，這閃閃發光的年紀，誰不希望永遠留在二十歲呢。
大家各自沈默了一會兒，又一個說：
“這麽小就當媽，自己還沒長大呢，從頭到腳，怎麽看都是個學生，不知道能不能帶好孩子。”
羅太太輕輕咳嗽了一聲：“別當著孩子們的面前說這些。”
大家便都不再說話。
還好羅太太制止的及時，她們才說完沒多久，一陣腳步聲走近，推開了工作室的玻璃門。所有人起初只看到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的輪廓，牽著個小男孩，等那人走近，看清了臉，她們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還是倪苒嗎，從頭到腳，無一不得體精致，這鞋子很適合她，正好襯出了屬於她這個年齡的美，衣服也如此，妝容的手法也很專業，完全不刻意，這一身仿佛就是她平時最日常的狀態，再自然不過。從前她都穿長褲，沒想到擁有這麽一雙長而直的腿，走動起來說是美艷也不為過。但說到底，最讓人艷羨的，還是她朝氣蓬勃的青春。
倪苒有一種美而不自知的氣質，她看著眾人的反應，試探性地說了句：“對不起，我遲到了。”
柯浩然也小大人似的給人鞠了一躬：“對不起，耽誤大家時間了。”
羅太太先回了神，不至於太失態：“柯太太來了呀，咱們開始吧。”
大家也紛紛地應和道：“好好，快開始吧。”
薛太太遠遠看了倪苒許久，分座位的時候刻意跟她坐在一起，開口問：“柯太太，你這眉毛是日雜風吧，化妝師不錯，哪找的？”
倪苒給了她一個笑容：“是我朋友，他現在已經不做化妝師了，隨便給我化的。”
說完，倪苒拉著柯浩然坐到羅太太和陸喬那邊去，那裏正好給她留了個座位，羅太太迎上她的目光，讚許地點點頭。
“倪苒，托你和林女士的福，昨天我跟大師見了一面，他同意收我作弟子。”
“是嗎？恭喜你，羅太太。”
“大師給我蔔了一卦，說我今年會遇到貴人，屬牛，我想了想，這不就是你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是我的福氣。”
倪苒笑著回答的同時，懷疑起那所謂的大師，該不是林女士故意讓他這麽跟羅太太說的吧。
不管怎麽樣，這節親子烘焙課，上得很值得，倪苒在這些人面前硬氣了一回，下了課她走在陸喬身邊，小聲地跟他道了聲謝。
“不客氣，我想你應該嘗到點甜頭了，我的話也不完全都是歪理，對嗎？”
倪苒不置可否，她說：“陸喬，其實你人很善良。”
“怎麽罵人呢？”陸喬驚訝地瞪了她一眼，扶著小桃子上了車，“我們先走了，回見，柯太太。”
倪苒帶著柯浩然回家，一路上他嘴巴都很甜。
“小桃子說媽媽好看，我同桌我後排，還有潘遠卿也說好看，像仙女一樣。”
“柯太太今天確實特別漂亮。”連司機老姚都這麽說。
她心裏湧起喜悅，只盼著今天堵車不要太嚴重，早一點回到家，讓柯培也看看自己。
柯培早早就在等她，一開車門，就握著她的手，牽她下來。
目光交匯的那一刻，她能看到他眼神裏一閃而過的驚艷，和熾熱。
“爸爸，我也要牽！”另一邊的小電燈泡也急匆匆過來，牽住他另一只手。
柯培雖然牽著兒子，卻沒怎麽搭理他，只顧著轉頭跟太太說話。
“玩得開心嗎？”
“開心。”
倪苒剛說完，他就吻了吻她的臉。
這天晚上，她坐在桌前，用一面鏡子看著自己的臉蛋，遲遲不想去卸妝。
粉底有一點暈開，但反而更服帖了些，鼻子那裏亮晶晶的，臺燈給整張臉鍍上了一層柔光。
直到柯培走過來，雙手搭在她肩上，彎腰從背後親吻她的脖頸：“你怎樣都是好看的。”
倪苒起身回頭，與他十指交纏，踮起腳，主動吻他的唇。他低頭纏繞她的舌頭，用力吮吸，她不由的呼吸急促，慢慢地，引導著他的手往後伸，放在她背後的拉鏈上。
柯培攬過她的腰貼緊自己，手把拉鏈輕輕往下拉了一小截，這時他暫停了動作，問了一句：
“你確定嗎？”
回答他的是主動而熱烈的吻。
倪苒的主動生澀而笨拙，她還不擅長怎樣挑起男人的情／欲，只是片刻，他便反客為主。
她整個人被橫抱起來，下意識地勾住他的脖子，就仿佛把整個人都交給了他。她躺倒在床上的時候，他騰出手關了燈，再度俯下身來，一件件褪了衣服，一邊用嘴唇取悅她，一邊在黑暗中觀察她的反應。她敏感卻矜持，咬著唇，把欲／望隱忍在喉嚨裏，不時地發出一點微弱的抽氣聲，他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
“別擔心，隔音很好。”
倪苒羞紅了臉，她雖然單純，但還是聽得懂他在說什麽，隨著他埋下頭的動作，她終於沒忍住，失聲叫出了一個“啊”。
床單被她抓得潮濕，斑駁，揪成一團，她的腳趾頭緊緊蜷縮在一起。
有了第一個失聲，就有第二個，接二連三。
柯培把她折騰夠了，才一路吻上來，重新擁住她，扣住雙手。
倪苒喜歡跟他貼在一起的感覺，那叫做肌膚相親，耳鬢廝磨，這喜歡很貪心，總覺得不夠緊貼，還想要更近更近。
在更近更近之後，他的溫柔慢慢撫慰了痛楚，她的眼眶微熱，想睜眼看看他，又很快隨著他的動作合上，指甲一點一點嵌入他的背肌。
意亂情迷的時候，她聽見他輕輕地叫著自己：“苒苒，苒苒……”
倪苒把他抓傷了。
躺在浴缸裏清洗的時候才發現，她奄奄一息地躺在水裏，他背過去拿浴鹽，幾道觸目驚心的紅痕就在他背上。那肌肉的線條真是完美，倪苒再看這肌肉的時候，由不得她聯想到更深層次的東西，比如持久，比如爆發力，臉紅心跳的畫面一閃而過，她的腦子就像過了電。
柯培拿過浴鹽，替她抹在身上，輕輕搓揉。她一動不動，感覺自己身上沒有一塊地方是好的，像被翻來覆去地碾過，又酸又疼。
他就像獎勵似的在她臉蛋上親了一下：“我明天在家陪你。”
是因為這句話嗎，她莫名安心起來，抓著他的一根手指，倚著浴缸，睡意洶湧襲來。她像是了卻了一件心事，終於跟柯培真正在一起了。誰又知道，他們登記那天，她是帶著一種怎樣消極的心態，在表格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摁了鮮紅的手印。她曾經以為，自己的婚姻，註定就是交易，註定無法擁有幸福。
直到她發現柯培對自己的情愫，從一點苗頭，到每一點蛛絲馬跡，再到漸漸確認，再到現在……
真好啊，原來柯培這麽喜歡她。
倪苒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屋子裏只透進昏暗的光，柯培不在身邊，她扶著床邊下了地，揉著酸疼的腰，一瘸一拐地走到窗前。
一拉開窗簾，正午的陽光幾乎刺瞎了眼，倪苒重新把窗簾拉上，反思起來，她這是睡了多久。
柯培只是剛剛出去了一會兒，這時回到了房間，看到她已經起了床，走過去從身後抱住。
“去吃早餐嗎？”
午餐吧。
倪苒這個時候起碼已經能說的出話，她說：“我自己走。”最好能離這個可怕的生物遠遠的。
倪苒一口氣吃了兩大碗飯，肚子裏才終於有了點感覺，柯培給她盛了碗湯，有點心疼她這樣，不知道是睡太久餓的，還是昨晚累的，好像不管怎樣都跟自己脫不了幹系。
倪苒吃飽了飯，關心起柯浩然來：“今天周一，家長要開例會的。”
“我讓安可去了，沒事。”柯培輕輕拈掉她唇上的一顆飯粒，逗她，“留到晚上再吃嗎？”
倪苒不理會他的挑釁：“我下午去上課。”
柯培攬住她，下巴放在她頭頂，摩挲了一會兒：“我也去，陪你去。”
倪苒上樓換衣服，打開衣櫃受到了驚嚇。
一櫃子吊牌未摘的新衣服，她又拉開另一扇門，上上下下擺滿了各種款式的新鞋。倪苒對當季新款沒什麽概念，只記得每次經過高端商場的櫥窗，模特身上穿的成衣在這櫃子裏，依稀能找得到同款。
忽然穿著這些衣服去上課，怕是要嚇壞同學們吧，倪苒在裏面找來找去，總算找了件不那麽起眼的基本款襯衣裙。然而大牌就是大牌，材質和裁剪上了身，一看就不一樣，她往下拉了拉裙子，又挑了雙白跑鞋出來。
桌子上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多了個梳妝盒，倪苒一打開，齊全的化妝品，有的她連名字都叫不上來，她合上蓋，這些她還都不會用。
倪苒梳了頭發，下樓，柯培在等她出發。
看到換了新衣服的小姑娘，他發現確實是人靠衣裝，明明仍然還是清湯掛面的馬尾辮，她整個人看上去亮眼了不少。倪苒的先天條件很好，脫衣有肉，穿衣顯瘦，襯衣裙恰到好處地襯托了她漂亮的鎖骨和纖細的手腕，她的腰細得盈盈一握。原本襯衣有種通勤白領的意思，但是配上小白鞋，就很符合倪苒的學生氣質。
柯培滿意地欣賞完，目光掠過她緋紅的臉頰，上前牽住她的手：“走吧。”
他送她到了教室樓下，還有陪她一起溜進課堂的打算，倪苒想光是豪車送到學校就已經夠招搖了，拒絕了他的提議，開門就要下車，他拉住她，往她手裏塞了張東西。
倪苒楞楞地看著眼前的銀色卡片。
“之前讓安可給你，你沒有要。”柯培道，“其實你用的上它。苒苒，不用想那麽多，我們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
這讓倪苒躊躇了半頭，她猜測著問：“柯培，是你告訴白蘭我的鞋碼的嗎？”
那些新添置的東西，不用說，都是他的手筆。那麽昨天陸喬準備得那麽妥當，想必也是因為柯培事先找了白蘭。
上課的鈴聲響了起來。
柯培不置可否：“我停在這裏等你。”
新衣服引起了範文靜的註意，她摸著倪苒的袖子道：“你這衣服真好看，跟你以前的風格都不一樣。”
倪苒無聲地笑，她問：“老公送的？”
倪苒豎起手指，沖她“噓”了一聲，範文靜便壓低聲音問：
“倪苒，之前你說你結婚了，還沒跟我說，對方是什麽樣的人呢。”
倪苒湊到她耳朵上，輕輕地跟她說了幾個名字，她沒註意，“啊”了一聲：“真的嗎？”
“最後排的兩個女生，你們小聲一點，別影響其他同學睡覺。”講臺上的老教授咳嗽一聲，全班人哄堂大笑起來。
倪苒身為一個鐵錚錚的學霸，還從來沒有過這種狼狽的時候，羞愧地埋下頭，過了一會兒，範文靜捅捅她，推來一張紙條。
不能說話，那就用寫的。
“既然你結婚了，為什麽還報了雅思考試呢，還準備出國嗎？”
倪苒看到紙條，自己也反應過來，她最近雖然對學習的事心不在焉，但是考研出國這件事，她是一直都在盤算的。當初柯培也說會送她出國，然而，現在他們在一起，這件事就不得不重新考慮。
她要放棄出國嗎？
以柯培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容忍她離開自己，異國整整一年的。或者說，這種事放在任何一個戀人的身上，都很難接受吧。
然而，這又是倪苒一直以來的夢想，就這麽輕易打破，也不太現實。
倪苒想了半頭，在紙上回道：“先考著吧，反正也沒有損失，出國的事再說。”
這件事，以後慢慢跟柯培談。
柯培對她身體的迷戀，超出了她一直以來對人體生理構造的正確認知。經過了幾個不知困倦的夜晚，倪苒深深體會到，嘗到了甜頭的男人有多麽恐怖。
淩晨時分倪苒的嗓子都嘶啞了，柯培停了停，下床去倒了杯水，餵給她喝，緊接著便繼續俯身耕耘，她控制不住地呻／吟，被他用吻堵住，變成帶著哭腔的嗚咽。
“不要了，真的不行了。”倪苒的腿軟得掛都掛不住，無力地耷拉下來，他笑著把她托起。
“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也太漫長了點，抵過了之前好幾個“一次”，尤其在最後沖刺的時候，倪苒感覺自己整個人不好了，下一秒他再不停，她就要猝死。然而他好久都沒停，她也沒有死，要死不死要死不死地懸著一條小命，終於在他一陣細碎的親吻中結束了顫栗。
倪苒縮成小小的一團，他來抱自己的時候，她哀怨地不讓碰。
“為什麽我叫你，你都不理我？”
她一直想讓他停下，他就像聽不到似的，甚至一下比一下用力。原來初次那晚的溫柔是他裝出來的樣子，他的真實面目這麽快就暴露了出來，簡直是個禽獸。
柯培抱著她又親又哄：“我只是想多聽你叫我幾聲。”
倪苒別過臉。
“下次你可以叫別的，”柯培又笑著湊近，“還記得我出差回來那天，你是怎麽叫我的嗎？”
柯培的吻慢慢融化了她，再大的脾氣，也慢慢融進他的溫柔裏，倪苒喜歡被他抱著疼著。即使是招架不了的那種事，她心裏也一樣很喜歡，在那個時候，她感覺自己與柯培融為了一體，感覺到了他的索取，和侵犯，痛並快樂著。
因為有他的支持，倪苒閑暇的時候，開始留意一些時尚界資訊，弄幾張發布會的門票對柯培來說並不難，她去見了幾次市面，漸漸的，幾個主流的奢侈品牌也能叫得上名字。
連羅太太都幾次看著倪苒出神，說：“就是要趁著年輕打扮，倪苒最近越來越漂亮。”
近來她已經摸索著學會了一點化妝，日常會化淡淡的妝容，看著街拍學學搭配，倒是很少出錯。陸喬偶爾也會疑惑：“總覺得你變了樣。”
“還要多虧你教我化眉毛。”倪苒道。
“我不是說這個，這不是化妝的問題，”陸喬說，“你整個人，好像在發光。”
無論是不是出自真心，陸喬的這番恭維，都聽得人美滋滋。
除此之外，倪苒還破天荒地接到了林嘉慧的邀請，周六陪她一塊去上課。
九月份的天空仍然烈日炎炎，林嘉慧出門戴著墨鏡，遠遠見到個漂亮精致的女孩朝自己款款走來，她怔怔地取下了墨鏡，確認了一遍，然後才慢慢戴上，恢覆平靜。
“媽。”
“好久不見，柯太太。”
林嘉慧一本正經地問候她。
“您別笑我。”倪苒窘迫地上了臺階，隨她進了玻璃門。
林嘉慧帶她去的是傳說中的“周易班”，羅太太做夢都想進的地方。分大班小班，羅太太進的是人最多的大班，她們今天去小班。
“我想著是時候帶你去看看，裏面上課的人有不少是一些富商權貴的太太，這些太太的丈夫，跟你丈夫是有合作往來的，處好關系很重要。”走進電梯，林嘉慧又順便問了一嘴，“家長會還好嗎？”
“還好。”確實也只是“還好”，比之前好了一點，但倪苒心裏還是沒什麽底。
見到了傳說中的王興大師本人，跟想象中不同，他是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中年人。
林嘉慧向他介紹倪苒：“這是我女兒，大師要不要看看她的面相？”
倪苒當然不信這個，然而，在與那雙布滿笑紋的眼睛對視的時候，她目光瑟縮了一下。
“面相可以，”這個人擡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讓她仰起臉，“姑娘是難得的伏羲骨，富貴相。印堂紅潤，是大吉之相。不過……”
林嘉慧對他說的都還滿意：“不過什麽？”
大師憂心忡忡地皺起眉頭：“最近是否有難以取舍的事情？感情和學業恐怕會有一邊出現變數。”
事實上，對於算命蔔卦面相學之類的東西，倪苒知道，這些其實都只是心理學的變種，讀心，洗腦。所謂的“大師”，主要靠著捕捉人的微表情，說人願意聽到的話。
而此時倪苒心裏一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忍不住就把出國留學的事情，往他說的話上靠。最近她確實有點煩惱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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