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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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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有馬蹄聲傳來, 馬上的人喊道:“瞧著背影眼熟,還真是你。”

榮恪回過頭,翟沖正端坐在馬背上。

榮恪拱手:“還好嗎?”

“挺好。”翟沖盯著他,目光如炬。

榮恪擡手抹一下臉,翟沖狐疑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在床上趴了兩個月,憋悶難受,前日裏呂爺爺說我能下床走動了,我一興奮,滿城到處亂走, 就走到這兒來了。”榮恪的笑容十足真誠。

翟沖哦一聲,策馬過來圍著他轉了一圈:“衣裳皺巴,嘴唇紅腫, 你跟人打架了?”

“沒有沒有。剛養好傷,沒有力氣跟人打架。”榮恪忙忙擺手, “兩個月沒下地走路,剛剛一興奮, 就在那邊草坡裏打了幾個滾,嘴磕在了一塊石頭上,要不是磕著嘴,還真不知道草地下藏著一塊大石。”

翟沖笑笑,說一聲走了, 縱馬進了巷口。

進巷子策馬走了幾步,遠遠望見靠墻停放著十數輛大小規格不一的馬車,太後的厭翟車居中, 寬大雍容醒目。

他回頭看一眼巷口,策馬到了厭翟車前,勒馬停下,跳下馬背走過去拉開了車門,仔細察看一番,默然關上車門,也不上馬,牽著馬來到朱家大宅的宅門外,迎面碰上正率隊巡邏的蒙闊。

朝他招招手,蒙闊大步走了過來,拱手道:“大人有何示下?”

“剛剛從百草巷過來的時候,太後的厭翟車中可有人跟著服侍?”翟沖問道。

“沒有。”蒙闊搖頭:“太後自己上了厭翟車就關了門,柳姑姑說是不讓人跟著的意思,柳姑姑還說,太後舍不得珍珍,心緒不寧,讓太後獨自靜一靜也好,她和芳華坐了後面的馬車。”

“一路上可有異常?”翟沖又問。

“路上倒沒什麽。”蒙闊撓撓頭:“就是到地方後,太後不肯下來,說是再坐一會兒,坐了好一會兒,也沒叫人,自己就跳下來了。”

翟沖嗯一聲,沖他揮揮手:“我來值夜,你休息去吧。”

“雪獅沒事吧?”蒙闊接下他手中馬韁。

翟沖撫著雪獅的鬃毛:“沒事了,馬醫說是吃了不幹凈的東西,說來奇怪,除去照料牠的曹馬夫,他從來不吃任何人餵的東西。”

蒙闊笑道:“也許是美女給餵的,雪獅沒抗住誘惑。”

翟沖沒笑,也沒說話,好像在琢磨什麽。

蒙闊看一眼他臉上神情,連忙牽馬走了,跟翟統領開玩笑有風險,他聽懂了還好,若是聽不懂,還得挨一通訓,訓斥的時候想笑又不敢笑,還得裝作畢恭畢敬,很難受。

走幾步聽到翟統領在身後一本正經說道:“確實有可能。”

蒙闊牽著馬跑了起來。

翟沖站了一會兒,又走到太後的厭翟車旁,繞著轉了一圈,又低下頭看著車底,再次拉開馬車門,仔細向裏瞧著。

並無任何異樣。

次日天不亮就回宮,太後換過衣裳略用些茶點,至垂拱殿召見四位輔臣。

太後今日分外和煦,微微笑著提起烏孫的事,問孫智周各項事宜可妥當了,孫智周忙起身一一奏報,兩國使節均已在路上,幽雲二州餘總督已有信來,邊境互市已開,交易興旺,另有涉及糧食綢緞瓷器馬匹皮毛藥材各項貿易,均已定下章程,但凡想要與烏孫交易的商戶,都需由鴻臚寺與戶部考察後簽發關函。

溫雅滿意點頭,又問徐泰禁軍中情形如何,徐泰忙說經過前半年兩季練兵比武,將士們鬥志昂揚,戰略戰術也有提高,說完不忘紮邊境守軍一針:“我朝與烏孫邦交後,聽聞邊境守軍將士練兵懈怠,還有傳言說朝廷要削減兵員,他們就更加不思進取。”

溫雅微笑著遞過一封奏折,“這是常遠將軍上的折子,衛國公仔細瞧瞧,勿要聽信傳言。”

徐泰接過去一瞧:“常遠將軍這字……”

“怎麽?比衛國公的還差?”馮茂伸長脖子一瞧,“剛勁淳正,暢快淋漓,好一手草書。”

方太師慢悠悠開口道:“常遠將軍精於軍事善於戰略,同時也是詩人,書法名家。”

馮茂哦一聲張圓了嘴,徐泰哼了一聲:“常遠將軍這字,我看不懂。”

孫智周忍不住一聲嗤笑,徐泰瞪了過來,馮茂伸手接過去:“要不,我讀給衛國公聽?”

徐泰搶了回去瞪著孫智周:“孫相學問大,孫相讀給本國公聽聽。”

孫智周輕咳一聲:“要說學問,那還得數方太師。”

徐泰將奏折舉在他面前,險些貼到臉上:“方太師學問太大,本國公不敢勞動。”

孫智周求助看向太後,太後微笑看著他,卻又不在看他,仿佛神游天外。

方太師朝徐泰伸手:“來,老夫給衛國公讀一讀。”

他如今是徐褚的老師,徐泰不敢造次,兩手捧著將奏折遞了過去。

方太師一字一句讀了起來,溫雅回過神心中詫異,怎麽讀起奏折來了?

耐著性子等方太師讀完,問他道:“鎮國公的傷好得怎樣了?可能進宮來了?皇上總是問起。”

“今日一早,鎮國公打發親隨給臣遞了口信,說是已經大好,臣正想問過太後示下。”方太師回道。上次帶鎮國公進宮,被太後委婉提醒幾句,這次就不好自己做主了。

“那讓他今日就進宮來吧。”太後微笑說道。

馮茂低著頭,眼珠子骨碌碌轉著,心裏飛快琢磨,太後今日容光煥發,昨夜裏馬車中肯定有事,榮二這小子竟然大著膽子往太後馬車裏鉆,他也就仗著我會給他打掩護,否則早被翟沖剁成了肉醬。

見過四位輔臣回到東暖閣稍事歇息,埋頭到高摞的奏折中去。

奏折矮下去一截的時候,就覺有些困乏,起身在屋中踱步,想起昨夜裏一夜沒有合眼,召見輔臣的時候竟然走神,手撫上唇偷偷得笑。

他可進宮來了?

剛想要出去到丹樨上走走,就聽翟沖在門外說道:“啟稟太後,鎮國公求見。”

溫雅平穩了情緒緩慢轉身,一本正經說道:“讓他進來吧。”

榮恪進來的時候,她正襟危坐,板著臉看著他。

榮恪笑著行了大禮,溫雅說聲免禮賜座。

他坐下了,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瞧著她笑。

溫雅瞪了他一眼,咬牙道:“不許笑,說該說的話。”

“臣……”他頓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昨夜裏,臣一宵未眠。”

“我也是。”她小聲說道。

他又不說話了,只是笑,

“鎮國公的傷可大好了?”溫雅一本正經問話,蹙眉看著他。

榮恪回過神:“已經大好了,臣多謝太後關心。”

她嗯了一聲:“既已大好,從今日開始進宮,來上書房接著任太傅,皇上對鎮國公可惦記得緊。”

“臣已經見過皇上了,兩個月不見,皇上又長高了,臣心中十分安慰。”榮恪笑著說道。

她捏一下手,沒什麽正經話可問了,又想多留他一會兒,多看他幾眼,扭臉揚聲喚柳姑姑上茶。

柳真端了涼茶進來,榮恪慢悠悠喝茶,柔情的目光包裹著她,須臾不肯離開。

她也看著他,緊咬著唇,目光流轉。

四目交投間,述不盡的情意。

喝茶再慢終得喝完,他咬牙站起身,說一聲臣告退,一步一步往後退去。

她輕輕搖一下頭,小聲說道:“翟沖,翟沖沒在。”

他回頭瞧了一眼,從袖筒中拿出什麽,站直身子快步走向她,來到她面前攤開手掌,掌心裏躺著那對金釵,柔聲說道:“回頭找不著,又該急了。”

她伸手去接,他的手裹住她的手,撫摩揉捏著,啞聲道:“以為自己可以不動聲色,看見你才知道有多煎熬。”

她身子輕顫著看著窗外,低聲道:“幫我戴上吧。”

他擡頭將金釵插在她發間,手撫過她的臉龐,戀戀不舍。

“走吧。”她兩眼緊盯著窗外。

看他不動,擡手拍一下他手背,放軟了聲音哄孩子一般說道:“走吧。”

他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退出殿門轉過身,低著頭緩步過了丹樨邁下丹陛階,往值房走去。

翟沖從藏身的柱子後踱步出來,盯著榮恪的背影,直到看不見。

昨夜裏反覆察看厭翟車,沒有看出任何不妥。

可他總是想起昨夜裏的榮恪。

當時榮恪定定站在朱家巷口,望著朱家大宅的方向,他站了很久,翟沖騎著馬在遠處看了他很久,他覺得他很奇怪,他耐著性子等他轉身回頭,騎馬上前,一眼看到他紅腫的嘴唇和皺巴巴的衣裳。

他開始懷疑太後,他很自責,但他忍不住,所以剛剛榮恪進去的時候,他躲在了柱子後面,他們看不到他,而他,對裏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他喚了蒙闊過來叮囑幾句,疾步沖下丹樨,在垂拱殿夾道內團團轉圈。

轉著圈望見福寧殿,先帝在時,他有了想不通的事,就會向先帝請教,先帝總是耐心指點,可是如今,他問誰去?

他向福寧殿走去,沿著丹陛階上了丹樨,推開緊閉的殿門看向殿中,依然是先帝在時的布置,可人已不在,一切都透著冷清與悲涼,丹樨上兩位內禁衛正來回巡視,瞧見他忙過來行禮,他沖他們擺了擺手,背過身慢慢紅了眼圈。

榮恪不老實,他可以盯著他警告他,他若果真僭越犯上,他甚至可以殺了他。

可太後是他的君主,他該怎麽辦?誰又能攔得住太後?

繞著福寧殿逡巡許久,突然想到一個人,這才恢覆了鎮靜。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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