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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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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為了我……”延平瞧見溫雅,撲過來跪倒下去,“那藥是我給他的,他以為我想害死五兒,他為了替我頂罪,就承認自己是兇手。”

溫雅扶起她摁她坐在榻上:“你慢慢說。”

延平把昨夜裏和馮茂的對話一五一十說給溫雅,啜泣著說道:“真的只是墮胎藥,是我打發人向龔太醫要來的,龔太醫可以作證。”

“你先別急,你來之前我已召見了刑部一尚書二侍郎,讓他們詳查此案,勿以口供定罪,馮茂雖在天牢,沒人敢苛待他,必是好吃好喝招待著。”溫雅和煦得勸慰。

延平點點頭:“打發慶喜過去看了,回來說他挺好的,沒有受苦,他肯定嚇壞了,他那個人心軟,眼睜睜看著一個大活人七竅流血死在他面前,心裏的滋味肯定不好受,昨夜裏我有些生他的氣,睡覺的時候故意面朝著墻躲著他,其實他也是一日擔驚受怕,我該好好抱抱他的。”

“只要他沒殺人,你們夫妻恩愛的時光長著呢。”溫雅扶著她肩,“這些日子你就住在寶慈宮,免得他們沖撞了你。”

夜裏睡下後,延平在黑暗中喚一聲雅雅:“這案子挺難的吧?人證物證俱在,茂茂又供認不諱。”

“難與不難,有刑部的堂官們,你放心吧。”溫雅說道。

“最讓我難過的是,茂茂以為我想要殺了五兒,他不信我嗎?”延平說道。

“那你呢?有沒有覺得是他下毒?”溫雅反問。

“茂茂招認說,五兒把他騙上床又有了孩子,他覺得對不起我,就在湯中下毒,本來想要趁著一大早,無聲無息毒死她,沒想到被那婆子瞧見。慶喜這麽說的時候,那一瞬間我起了疑心,也許他確實想殺了五兒,然後悄無聲息處理掉,馮府偌大的宅邸,死一個下人,若是掩蓋得巧妙,再多給她家裏些銀子,確實不是難事。”延平嘆氣。

“那怎麽又不懷疑了?”溫雅聲音裏帶著輕笑。

“犯不著啊。”延平聲音輕快起來,“我們兩個小日子過得好好的,犯不著為了一個五兒,攤上人命官司。”

“這就對了。”溫雅笑道,“薛明跟我稟報的時候,我絲毫沒有懷疑你們兩個誰會殺人,其中隱情總會水落石出,放心睡吧。”

“沒有茂茂在身邊,我睡不著。”延平怏怏說道,“你跟我說說話。”

溫雅嗯一聲,延平笑道:“那麽大個人了,還抱著布虎睡覺。”

“你有你的茂茂,我只有我的布虎。”溫雅把布虎抱得緊了些,“我這布虎啊,是滿月的時候外婆親手縫的,人家都說我不像我娘,像我外婆,容貌和性情都像,我打小和外婆很親,每年夏天都去外婆家住幾個月,還有大舅父家的表姐,待我跟親姐姐一樣……”

溫雅說著話喉間哽了一下:“後來人都沒了,我失去了我的樂土,被逼著長成了大人。”

延平喚一聲雅雅,沒敢再說話,外婆沒了,老人家壽終正寢正常,可表姐怎麽會沒了呢?後悔問起布虎勾起溫雅傷心,大大打了個哈欠:“困死了,昨夜裏就沒睡好,今夜裏我要在雅雅身旁好好睡上一覺。”

“睡吧。”溫雅輕聲說著,翻個身蜷起身子合上了眼眸。

次日垂拱殿聽政,孫智周稟報甘州大旱,盛夏時節連續五十日沒有降水,地方奏報災情,乞求朝廷賑災。溫雅問以前遇見災情怎麽做,孫智周含糊道:“我朝過去十載不見旱情。”

“旱情沒有,洪災是有的,我記得十歲那年,從江寧去往岳州外婆家,碰上洞庭湖湖水泛濫,淹了好些村莊,外婆家開倉放糧,等著施粥的隊伍排了好幾裏。”溫雅說道。

“是,太後記得沒錯,九年前洞庭湖湖水暴漲,多虧岳州大富曾家放錢放糧,緩解災情防止民變為朝廷分憂。睿宗皇帝大喜,禦筆親題大富之家的匾額,掛在曾家府門門楣之上,現在曾家更加昌旺了。”孫智周連忙說道。

“也沒有更加昌旺。”溫雅斂了眼眸,“曾家老主母去世後,一年不如一年。”

方太師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想著今日皇帝的課業,還有過會兒怎麽為馮茂求情。

徐泰聽不明白,不是說旱災嗎?怎麽扯上了洪災?又怎麽扯上了一個姓曾的人家?這曾家是昌旺還是沒落,關朝廷何事?這小太後今日怎麽如此啰嗦?

孫智周沒敢接話,溫雅輕咳一聲:“既有過洪災,就問問戶部,朝廷賑災的時候以何依據撥付銀兩,我想不外是人口和耕地數目,岳州與甘州兩相比對計算出數目,加上這九年銀價貶值的成數,也就有了,讓戶部劉尚書帶著手下主事仔細核算,然後會同內閣給我一個數,計算依據也給我看。”

這小太後怎麽什麽都懂?似乎還懂算學?孫智周連聲稱是。

“數目確定後籌備錢糧再運過去,需要不短的時日,也效仿當年岳州,讓甘州知府跟當地大戶借錢借糧,先解燃眉之急。”溫雅又道。

“太後說得有理。”孫智周忙說道,“不過甘州不比岳州,所有大戶加起來也趕不上半個曾家,怕是不足。”

“幽雲兩府與甘州毗鄰。”溫雅手指在幾上劃著地圖,“不足的讓幽雲兩府補上,秋後賦稅給他們減去就是。”

孫智周面有難色:“從太宗時起,幽雲兩府就是獨自為政,錢糧方面只聽鎮國公支配,朝廷向來不管。”

溫雅點頭沈吟:“幽雲總督,可有了合適的人?”

“還沒有。”孫智周搖頭,“臣將朝中能員問了一遍,苦寒之地,沒人願意去。何況有鎮國公一門珠玉在前,都怕去了也是孤立無援,沒人聽命,政令出不了衙門。”

孫智周說著話,心裏大罵圍繞在身邊那些官員,一群沒出息的東西,不去做堂堂總督,非賴在京城貪圖享受,吃不了苦還想升官發財?

“災情就按說好的吩咐下去,動作要快,幽雲兩州的補給,我跟鎮國公去說。”此話一出,災情的奏報告一段落,溫雅問道,“馮駙馬的案子呢?怎麽樣了?”

徐泰正等著呢,前日張誠被撤,他一肚子氣,回到府中就病倒了,昨日聽到馮茂進了天牢,奇跡般好轉,早起精神抖擻進了宮。

當即站起身義正辭嚴說道:“臣以為,駙馬身為皇親國戚,光天化日之下毒殺人命,還是個一屍兩命的孕婦,此案在京城影響極壞,危及皇家聲譽,定要嚴辦。”

溫雅嗯了一聲,知道徐泰要置馮茂於死地,朝中官員也就孫智周能夠與他抗衡,才特意派孫智周去刑部監督馮茂的案子。

方太師說話了:“馮駙馬怎麽會去親手毒殺區區一婢女,何況這婢女還懷著他的孩子,臣以為此案疑點甚多,需要嚴查。”

“太師說得對。”孫智周說道,“不過此案罪證確鑿,駙馬又供認不諱,太難了。”

“現在查得怎樣了?”溫雅問道。

“昨夜裏刑部熬了一個通宵,公主府裏煲湯的鍋裏沒毒,可盛湯的銅缽裏有毒,要說碰過銅缽的人,那可就多了,公主府裏的廚子,管洗碗的婆子,甚至早起給駙馬牽馬的馬童,駙馬的跟班慶喜,每一個都有嫌疑。”

“那婢女確實有了身孕?”溫雅問道。

“仵作剝開看過了,確實有了身孕。”孫智周說道。

“中的什麽毒?”

“鶴頂紅。”

“和駙馬招認的一樣?”

“是,駙馬先認的鶴頂紅,然後才查驗的銅缽和屍首。”

“怎麽下的毒?駙馬可說了?”

“駙馬說,鶴頂紅裝在一個瓷瓶子裏,經過汴河的時候,把毒/藥倒入銅缽,瓷瓶扔進了汴河。那麽大的汴河那麽小的瓷瓶,要找到就是大海裏撈針。”

“就是說,這案子鉆進了死胡同?”

“沒……”錯字未來得及出口,太後向來平和的臉上現了怒容,厲聲斥道:“我都能看出關鍵所在,刑部那麽多堂官,竟看不出?難道又要我替你們審案?”

“太後息怒。”孫智周擦一下額頭的汗,茫然得想,關鍵所在?在哪兒啊?

太後沒說話,小皇帝喝了一聲:“都退下。”

太後沒等他們告退,起身拂袖而去,小皇帝蹬蹬蹬跟在身後,繞過屏風出了後門,溫雅回身沖著他笑:“母後沒有真的生氣,嚇唬他們的。”

“一群笨蛋。”小皇帝罵道。

“你姑父嘴不饒人,得罪了很多人,除去方太師,內閣都作壁上觀,又有人從中作梗,恨不能置他於死地。不過你放心,我一定還你姑父清白。”溫雅手搭上他肩頭,“讀書去吧。”

小皇帝信賴得點點頭,喚一聲來人,眾人簇擁著往西暖閣去了。

溫雅站了一會兒,待三位輔臣走了,殿內沒了動靜,又進後門繞過屏風,徑直從大門出,看向大門外侍立的內禁衛:“翟統領呢?”

“啟稟太後,翟統領就在殿角那兒。”內禁衛忙回道。

溫雅看過去,殿宇一角陰影裏一個人挺拔肅立,長腿窄腰肩背寬闊高眉深目一臉冷峻,身上的甲胄閃著凜冽的寒光。聽到太後找他,大踏步走了過來,躬身問道:“太後有何吩咐?”

“翟沖,刑部的天牢好進嗎?”溫雅壓低聲音問道。

“好進。”翟沖十分痛快。

“你去一趟,給馮駙馬傳我的話,就說公主無意殺人,其中另有隱情,讓他翻供。”溫雅輕聲吩咐。

翟沖說一聲遵命,很快消失了蹤影。溫雅又喚一聲來人:“讓薛明去鎮國公府傳旨,命鎮國公進宮一趟。”

午時薛明回來,回稟說鎮國公榮恪不在府中,延平正和溫雅一起用午膳,不由啊了一聲,蹙眉道:“這人可真不老實。”

溫雅挑了眉:“可說去了哪裏?”

“府裏留一個半大小子,說是叫做秦義,倒是機靈,一聽懿旨就急了,跟小的保證說是一個時辰之內準讓鎮國公進宮覲見。”薛明回道。

太後等了一下午,天色將晚的時候,榮恪行色匆匆,進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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