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六日，星期天，陰天轉晴，上午總瞧著要下雨。

“咕呃！”

一醒來的夕紀立即從床上爬起來，沖入了廁所，打開馬桶開始狂嘔不止。

莉莉盤著腿，仍舊坐在小木桌面前，等待著夕紀。

嘔吐聲和哭泣的聲音大概持續了十分鐘，吐得差不多快把她的胃都掏空了，才傳來抽水的聲音。

房間一邊的墻上傳來了咚咚聲，隔壁的住客敲響了墻。

整理幹凈的夕紀連忙出門去給隔壁的藤沼先生道歉。藤沼先生昨天應該是便利店的打工，回來得也很晚，現在才早上六點鐘，結果卻被夕紀這邊的動靜給吵醒了。

等莉莉的對面重新坐下夕紀，已經是六點二十了。

“你要吃點什麽嗎？”夕紀在桌子上放下了一袋子面包和兩盒牛奶。

莉莉仍舊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夕紀，沒有去拿早餐，說：“不是，我說那玩意兒真的有那麽嚇人嗎？”

夕紀沈默著把剩下的碧洋琪的料理遞給了莉莉，開口說：“來啊，吃點吧。”

被模糊了記憶對夕紀昨天被疼死的慘狀沒什麽印象的莉莉，看了看那幾塊保持著櫻花大福模樣卻散發著濃烈黑暗氣息的不明物體，咽了口唾沫，猛地搖搖頭。

“你昨天真的死過一次嗎？”

“死過啊，十一點半的時候你有印象嗎？”

閉著雙眼回憶的莉莉搖搖頭：“你剛要說你要死了，就把那東西吃了，回床上睡覺了。我向你搭話你也一句話不說，總覺得有點毛骨悚然的。”

夕紀嘆口氣，“當然了，記不得我死了才是正常的，我可是在原地以痛死的姿勢保持了半個多小時。我還看到你在確定我死了之後，在屋子裏團團亂轉哇哇大叫，被隔壁藤沼先生聽出了不對勁，發現我的屍體，還來了警察。”

莉莉：“？？？什麽原來我那麽多戲的嗎？誒不對，你看的到你死後的狀況嗎？”

“有時候會，所以我才知道我的屍體會停留三十分鐘，然後才會被模糊掉記憶。”夕紀咬了一口面包，“我會感覺到我離開了我的身體，在我身體的周邊某個地方固定了視角，三十分鐘後我才會睡著。”

“那那些警察呢？他們出現在你的房間裏又怎麽模糊的記憶的？”

“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是淩晨時集體刷新進入新一天，還是半小時後刷新的。我死都死了，你還指望我知道我死後啥樣子啊？”

“emmmm……”莉莉抱著胳膊總覺得無法釋懷，“那你死後我記憶裏的那個我怎麽也叫不動的‘你’是誰？”

夕紀一口氣把早餐吃完，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她從很早以前就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可不管是給自己留言，還是制造些意外讓死後的自己遇到，之後的那個自己都沒有任何反應。不管在哪裏死，在什麽時候死，那個‘自己’都會回到當時自己的住所，然後蓋被子睡覺。

死後的自己到底有沒有意識，她到現在都不知道。

“對了，笑笑。有一點我想你應該需要了解一下，那個‘你’的眼睛是紅色的。”莉莉說。

那個夕紀當時看了一眼莉莉，就好像在奇怪莉莉是誰一樣。

“紅色？”夕紀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淺粉色的眼睛，也疑惑了，“我很小的時候眼睛顏色也是紅色，是有點點紫色的那種紅色，遺傳自我的父親。車禍之後我就變成了這樣淺粉色的雙眼了。你是不是看到了我過去的眼睛顏色？”

莉莉再次搖頭，鎖著眉，指著夕紀的眼睛說：“不是哦，是血紅色的，而且看上去不像是哺乳動物的眼睛。”

“你是說……”

“我記得，好像是豎瞳。”

此時夕紀已經想要跳起來了。

這麽多年她對自己的研究一直沒有進展，現在莉莉來了一個晚上就有了重大突破。果然對自己做研究就是要人多一點比較好，幹脆要不找找國家力量，說不定自己就能有新的突破，找出自己不死的原因了！也就是說，說不定自己能過上正常的生活了！

“你冷靜點，中邪了嗎。”莉莉招招手，把此時已經蹦跶起來的夕紀喊停下來，“你特麽是不是忘記了確定這點你都不算人了。”

對哦……

夕紀乖巧地坐了下來。“我有冷血動物的眼睛，那我到底算不算哺乳動物？”

“你應該是智障動物才對。”莉莉翻了個白眼。

“……莉莉，你販劍嗎？”

“不，我撿幣。”

跳過打趣的部分，兩人又針對眼睛的話題討論了好一陣，也仍舊沒有討論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的結論就是：時間還長，不如先去逛街。

不過莉莉不愧是當代宅女的典型，出門大概半小時後就一臉不耐煩地回去玩游戲了。對她來說，出門逛街不如在家逛亞馬遜，一手肥宅快樂水，一手肥宅快樂雞，整個人散發出社會廢人的氣息。

要不是她一來就甩給了夕紀五萬日元，夕紀早就想把這個浪費空氣的巨型鹹魚從家裏丟出去。

“你真的不出門嗎？櫻花都快開過了！”

“不去，看了十多年櫻花了，我對日本櫻花看膩了。”莉莉搖著頭上那明顯的呆毛，甩甩手說。

你頂著個十七八歲的臉，你好意思說你看了十多年的櫻花？？？

夕紀感覺莉莉成功把第一次見到她的印象擊潰，再成功變成了那個她印象裏的死肥宅，一下子就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

算了，就當房間裏多了個礙事的裝飾好了。

再次出門的時候遇到了隔壁藤沼先生的媽媽，和她打了個招呼。夕紀很尊敬她，她一直支持著兒子追求夢想，就算兒子現在正在人生低谷，她也沒有任何抱怨過。

之後的行程，夕紀想了想決定去附近的公園看櫻花。

不過有一句話說的好，低頭不見擡頭見。

說的就是夕紀和澤田的這種情況。平時沒啥感覺時遇見幾率幾乎為零，現在兩邊都賊拉不想看到對方，卻偏偏命運讓他們總是又一次的相遇。

“……澤田同學，下午好。”先一步開口說話的是夕紀，她已經放棄抵抗命運了。

澤田也只能僵硬著身體給夕紀點頭道安，順帶介紹了一下他周邊的這一堆家子，都是過來看櫻花的。

“櫻花都快開過了才來看啊哈哈哈。”

“哈哈，小森同學你不也是嗎哈哈哈。”

雙方尬笑了一陣，同時陷入了詭異的尷尬之中。

此時夕紀已經後悔了來公園看櫻花了。就和莉莉說的一樣，櫻花每年都會開，一開就是一兩個月，何必挑著今天出門呢？怕不是挑了‘黃道吉日’才會在這種地方遇到澤田。

澤田他也不想啊，明明上次剛開時已經賞花過一次了，裏包恩說今天櫻花好像也挺漂亮的就拉著一家的人都出來了。結果居然在這裏遇到了暫時並不想搭話的小森同學……這、這真的是個意外啊！

最後實在受不了這種尷尬氣氛，夕紀首先提出先走一步。她可沒有陪澤田一塊兒尬聊的準備，而且沒有澤田媽媽的便當（都吃的差不多了），她憑什麽要冒著生命危險和裏包恩坐在一起！？

在和澤田非常心有靈犀互相嫌棄的惜別之後，夕紀最後又閑著沒事跑去商業街逛書店了。

隨後在書店，她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那個本應該在車禍中死去的女孩，正站在不遠處，翻看著如何飼養寵物的書籍，旁邊還拿著一個筆記本，在不停地寫寫寫。

雖然知道肯定還活著，可看到本該死的人現在還能好好地站在那裏，夕紀的心裏不免產生了一絲暖意。而且看來在那之後，連那只小貓也活了下來，被人還好好的疼愛著。

夕紀並不知道自己的死在被模糊之後會變成什麽樣，但本來應該由她來承受的痛苦，就算被抹消掉也仍舊會殘留著影響。比如這一次的影響就是這個女孩成功的活了下來，可能會受傷，卻不用再遭受之前的罪。

今天果然是正能量的一天，充滿好事的一天啊。

夕紀這麽笑著，沒有去和那個女孩搭話，帶著書本去前臺結了賬。

她也不需要誰來記著她做的那些好事，反正她有著那麽多重來的機會，那多做一點好事，讓世界多一分光明，她就會很開心。所謂，做好事不留名，大概就是這樣吧。

晚上回家後，和莉莉分享了夕紀苦練大半年才會做的中國菜，吐槽了幾句當下的明星和網絡圈子。

感覺有個人在身邊，一起吃飯，一起聊天，還真的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大概十一點時，夕紀從壁櫥裏翻出了剩下的碧洋琪特制餅幹。

即使時間過去了好幾天，也只會讓這堆不明物體逐漸發酵，引申出一種更加難以言喻的味道和氣味，就算隔著保鮮膜也能聞到，讓夕紀起一身雞皮疙瘩。

“等下笑笑，你先不忙去第二天。”莉莉忽然開口，“之前我說的我知道你的眼睛，那個事情我想先給你說一下。我覺得你早點知道會比較好。”

夕紀一楞，她還以為莉莉說那句話是糊弄她，讓她生活有點希望騙她的。

莉莉翻著手機上的日歷，點開一天問夕紀：“8月15日，盂蘭盆節，你知道的吧？”

“我是日本人，我當然知道啊，那天會放假對吧。”

對夕紀這種母親早逝，父親活著卻斷絕來往的人來說，任何節日只存在放不放假一個區別，包括她自己過生日。

“那你應該知道在日本這天也是祭奠的日子，同時也被當做是鬼節吧。我問你，你和你母親出車禍那天是不是8月15日？”

“誒？對啊，你怎麽知道？”夕紀疑惑問。

莉莉嘆了一口氣，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說：“我知道一個故事，那個故事裏的某個設定和你的眼睛非常像，所以我才那麽和你說。我今天想了一天才回憶起了大部分那個故事，發現重疊率非常高。”

聽到這裏夕紀點點頭，順從地坐到莉莉的身邊，把碧洋琪的餅幹放到旁邊，看著時間準備下口。

“那個故事裏，在8月15日時如果兩個人死在一起的話，就有幾率被蛇吃掉進入另一個虛假的世界。兩個人會在虛假世界裏重覆經歷著8月15日，並且當天肯定會至少死一個人。循環到最後，蛇會把活下去的那個人吐出來，還回現實世界，並賜予這個人一條蛇，而這條蛇擁有著特殊的能力，可以實現當時這個人的一個小願望。”莉莉整理著語言說著。

“……這個設定，應該不止這些吧？”雖然想不起當時的情景，可夕紀仍覺得少了點什麽。

莉莉頷首，繼續說：“故事裏所有活下來的人都是在出事的第二天才被人找到，另一個人的屍體也不會被吐出來，而且一開始活下來的人都沒有在虛假世界裏的記憶，可後來有人記下來了。而且，所有獲得這個能力的人，在發動能力的時候都會變成紅色的眼睛。”

“就像我昨天那樣？”夕紀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嗯，也是蛇瞳。”莉莉說，“還有一點，故事裏有兩個人的眼睛是粉紅色的。一個是女王，還有一個是和笑笑你一樣的能力，健康……不如說健壯過頭的身體。可那個人是整個身體都再造了之後才有的粉紅色眼睛，我不知道笑笑你是怎麽樣的。”

“笑笑，我很想問你，當初車禍後你是第二天才被人找到的嗎？”

被信息量沖擊的夕紀按按額頭，皺著眉回答說：“對，因為是開夜車回本家，以為不會有人走那條路，結果遇到了輛貨車，情急之下打方向盤就掉下崖……那個地點深夜很難下去，我是第二天被人發現的，可我媽媽遺體沒被找到，好像是被野獸叼走了。大家都是這麽對我說的啊。”

“不是哦，你媽媽現在應該還在那個虛假世界，那個‘陽炎days’裏面。”莉莉問：“笑笑，你真的不記得車禍時的細節了嗎？你當時，有被蛇吃掉嗎？”

夕紀此時已經冷汗津津，將餅幹拿起，想了想，選擇說了實話：“我……我不太記得了，好像，是有看到一條黑色的蛇張開了口。可那說不定是聽了莉莉你的話，把過去的記憶給模糊了啊。”

因為聽了別人的話，又是遙遠的回憶，就這樣記憶被美化改變不也是常有的事嗎？

莉莉搖搖頭。

“可我，沒說過那是條黑色的蛇啊。”

夕紀一呆，吃下了餅幹。

作者有話要說： 眼睛其實和死循環沒啥關聯，不過莉莉沒說錯，她現在確實不知道這死循環啥問題。

之後她就知道了……

蛇的設定出自《目隱都市的演繹者》，2014年的新番。有著一個系列《陽炎project》的歌曲、小說、漫畫。不推薦補動畫，做的太爛。

——

這個文風我有點把持不住，下一章可能風格會出現奇怪的變動。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