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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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0 章
窗簾的遮光性很好。
即便是陽光格外明媚的白天，房間內的光線還是很昏暗。
在這樣靜謐的環境中，手機屏幕散發著的幽幽冷光，打在平若葉沒什麽表情的臉龐，將她的眸子映照得更為冷沈。
眼眸低垂望向屏幕，她保持著靜坐的姿勢，無聲無息。
乍一看，這場景有些詭異。
過了會，“喀拉”一聲推門聲，打破了這空寂的氛圍。
“若葉醬，你在發什麽呆？”
五條悟松松垮垮地圍著浴巾走出浴室，用毛巾胡亂地擦著濕發，隨口問了句正在出神的平若葉。
沒有得到回覆，他略略瞇起眼看向平若葉手中的手機。
很眼熟。
沒看錯，是他的。
頓了下，五條悟挑了挑眉梢，嘴角揚起笑意：“什麽啊，原來若葉醬是在偷偷檢查我手機呀。”
“嗯？悟君……”
平若葉回過神，反應迅速地接茬，若無其事道：“怎麽，不可以嗎？”
“是若葉醬的話，當然可以啦。”
五條悟不甚在意地收回視線，大步朝著冰箱走去，然後又彎腰低頭，在冰箱裏扒拉著食物，漫不經心道：“放心隨便看，我可是超級潔身自好又無敵完美的男人哦，才不會做亂七八糟的事情。”
“是麽，悟君沒有隨便把聯絡方式給可愛的小女生？”想起親眼目睹的幾件事，平若葉撇了撇嘴，“嘖，我有看到過哦。”
雖然過去了很久，但她還是很不爽。
停頓幾秒，平若葉繃著臉，小心眼地強調：“很多次！悟君別想否認！”
“沒有哦，我可是早有家室的人，才不會幹沒品的事情。”五條悟還在扒拉食物，叼著吸吸果凍，聲音含糊不清，“實際上，我每次搪塞不過去，給的是傑的號碼啦。”
“噗嗤——”
平若葉被逗笑出聲，好笑道：“可真有你的。不過，收到那麽多陌生女生的短訊，傑沒生氣？”
“還好，打幾架他就消氣了，很好擺平。”
“哈哈哈，果然。”
說到這裏，五條悟還有些不理解：“不過，搞不懂傑幹嘛要生氣，我也是想讓他早日脫單嘛。不識好人心的小眼睛，活該感情生活貧瘠！”
“……不，傑或許……算了。”平若葉放棄和他講道理。
然後，她按動手機按鈕，合上屏幕後丟開，一字一頓道：“悟君，你以後要一直這麽做哦。”
“嗯？什麽？”
“不要給其他女生聯系方式，要遠離她們。一直一直只有我一個人，以後也是。好嗎？”
鉆進冰箱的腦袋探出來，五條悟看著凝視自己的平若葉，卡巴卡巴眼睛：“哇哈，若葉醬對我的占有欲……這麽強的嗎？”
“嗯，超乎你想象的強。”
平若葉坦然承認，又執拗地看著對方，尋求一個確切答案：“所以……悟君的答案呢？”
意外的，五條悟沈默了。
過了一瞬，他晃了晃手中的食物，答非所問：“若葉醬，要吃果凍嗎？冰冰涼涼的，喉嚨會很舒服。”
“這個等會再說，悟君先——”
“若葉。”忽地出聲打斷平若葉，五條悟歪了歪腦袋，“是需要我立下束縛嗎？”
“……誒？”平若葉一楞。
“我是說，這件事需要我立下束縛嗎？”五條悟有些煩躁地撓撓頭，“真的不明白，若葉醬是跟我在一起很沒有安全感嗎，居然問出這種蠢問題。”
“所以說，悟君——”
“說實話，我以前從沒想過戀愛這方面的事情，沒有人能讓我產生這種念頭。”見平若葉這樣執著，五條悟擡眸看向平若葉，“若葉，老子不是什麽人都可以。”
“所以……”
“所以我的答案只有一個，好。”
【一直一直只有我一個人，以後也是。好嗎？】
【——好。】
見未婚妻眉目開顏，五條悟摳了摳眉毛說：“對了，要立束縛嗎？”
“不用，我相信悟君。”
回顧兩人的對話，平若葉後知後覺，難得遲鈍地看向對方：“悟君，我的問題讓你不高興了？”
“嗯。”
“……誒？！”
“嘛，倒也算不上不高興。”五條悟撅起嘴巴，少見得有點沮喪，“若葉醬這麽執著地要一個答案，我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做的不到位。”
平若葉目光微移，小聲咕噥：“不，是我的問題。”
“哼，就說嘛，我明明做得超級到位，果然是若葉自己患得患失。”負面情緒一掃而空，依舊是那個無比自信的五條悟，“不過也能理解，畢竟若葉醬太愛我了，又剛做完那種事……我記得書上說，女生在此之後會胡思亂想來著。”
原來是真的。
平若葉失語片刻，木著臉：“不，那倒也不至於，我只是——”
五條悟裝作聽不見，再次打斷，然後莫名又提起之前的問題：“若葉醬要吃果凍嗎？或者小蛋糕？折騰這麽久，餓了吧？”
“不，我現在不餓。”
“若葉醬不餓？不餓的話，那可就就太好了。”五條悟囫圇吞下果凍，朝平若葉走去，隨手將浴巾丟到椅背，“老實說，剛才你執著地問問題，我除了不爽……還有一件事想對你做。”
“……哈？”
“坦誠表現自己占有欲的若葉醬，真的太少見了——我看得超級興奮，你能理解吧。”
“理解。”平若葉對著近到眼前的某白毛眨眨眼，語氣溫吞卻帶著挑釁，“畢竟距離你讓我……的目標還差得遠呢，悟君。”
聞言，五條悟從胸腔中漫出一聲笑意，語調尾部揚起：“若葉，說出這種話的後果——之後求饒的話，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哦，加油。”
“哈啊，不許使用反轉術刷新哦。”
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還嘗到難以言喻的甜頭，那就沒個完。
——尤其平若葉還不知死活的言語刺激，質疑咒術界現代最強的能力水準。
於是，在激將法的妙效作用下，五條悟再也不顧及對方是首次，只知道無休無止地反覆索取。
不知不覺間，在這種至高無上的愉悅感中，日頭從高懸於空逐漸傾斜下至，最終奔向地平線之下。
很快，橘紅夕陽揮散最後一絲餘暉，夜幕悄然帶著銀霧般的月光降臨，溫柔清淺地銀輝灑在大地，又被緊閉的遮光窗簾攔截。
月光無法進入，只有零星燭光的房間光線昏暗，無限放大某種聲音。
而這種令人小臉通紅地細碎聲響，一直從白天持續到深夜，經久不息。
“若葉醬，你體力超一流誒！”
“當然，比你這個說不定偷偷使用過反轉術的笨蛋強點——唔啊！混、混蛋……”
那是懲罰。平若葉雙眼驀地瞪圓，眼睫顫了顫，唇瓣翕張幾下，像溺了水一樣地努力大口呼吸，卻還是沒能發出聲音。
迷蒙間，她有氣無力地虛握了下五指，下一秒就被五條悟骨節分明的大掌裹住。
十指緊緊相扣。
“軟木頭，看你還敢不敢胡說八道。”
“我沒……唔……”
意識逐漸混沌，平若葉半瞇著眼，很快又陷入新一輪神魂搖曳的恍惚狀態之中。
腦袋暈暈沈沈，神智也無法保持清明，感官節奏完全被對方統禦，連呼吸都是不可抑制的紊亂失序。
甚至……她的精神層面都產生了錯覺。
平若葉朦朧間覺得自己似乎變成虛無，飄飄蕩蕩地落不到實地，靈魂暢游在五條悟那宛若宇宙碎星辰的藍色眼眸中。
唯有偶爾觸摸後抓牢對方，她盛滿愛意的心臟因過於滿足而緊縮到隱隱發痛時，才會有一絲絲的真實存在感。
及時捕捉了這一絲真實，她勉強恢覆些許清明，微微瞇眼望向俯撐在自己上方的五條悟。
睫毛覆蓋著些許水霧，平若葉視線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太清，只能隱約瞧見對方的頎長身影。
努力聚焦了片刻，她才能看個大概。
洗完澡並未老實吹幹發絲，五條悟沾染汗水的碎發濕乎乎地貼著額際，比起幾年前更加結實優美的肌肉線條也附著著一層薄汗。
稍微挪動視線，平若葉便直直對上了那雙她最喜愛的眼睛。
那雙蒼天之瞳，漂亮瑰麗到有一種非人感。那種藍，高高懸於天空，明亮而鮮活，澄澈而銳利，坦蕩而肆意……
跟從黑泥中生長的她，完全不一樣。
但偏偏那雙眼睛，滿滿都是她。
真好啊。
夜幕的那層烏蒙薄紗輕輕揭去，天空逐漸露出魚肚白，開始慢慢泛起橘色光線。
漸漸地，橘色晨曦轉為了刺目的金芒。
又過了不知凡許，金芒從當頭而懸偏向稍斜的樹梢，照耀著躲藏在窗下樹木中嘰嘰喳喳的鳥雀身上。
沐浴著的春末陽光之中，它們歡快地唱著午後的歌。
這時，剛歇下不到半個小時的平若葉緩緩掀開眼簾，小心翼翼地挪開攬住自己的胳膊，掀開薄被下床，然後躡手躡腳地去了洗浴室。
片刻後，她從浴室中走出，身上已換好了出門的服飾。
望了一會睡姿狂放沈睡中的五條悟，平若葉緩慢收回視線，靜立了幾秒後轉朝門口走去。
背影帶著一絲不舍和決絕之意。
“喀拉——”
臥室門打開，發出一道不甚大的動靜，卻還是吵醒了頭發淩亂的五條悟。
“若葉？”
五條悟稍微支起身體，揉了揉睡眼惺忪地眼，滿是困頓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你要去哪？任務？不用啦，我替你請過假了……”
——他們兩個人的任務，被他全部推給夏油傑了。
平若葉心下一沈，面上卻保持鎮靜從容：“不，我是出趟門。”
“哦，你要——”剛想問明緣由，五條悟眼角餘光不經意間掃到茶幾，上面用來補充體力的甜品全部被清空。見此，他恍然大悟，“什麽啊，若葉醬是去買吃的嗎？”
“……嗯。”
“去吧去吧，我要關東煮、杯面、喜久福……”五條悟念叨著自己的最愛，“這些就可以了，犒勞辛苦的大帥哥。”
聽到他居功甚偉的語氣，平若葉嗤笑一聲，很快又斂起。
頓了頓，她羽睫半垂，溫聲道：“好，我馬上回來。”
“嗯嗯。”
五條悟下巴墊在枕頭上，招財貓似得揮揮爪子，聲音黏糊地咕噥：“若葉醬，早點回來喲。”
“好。”
“務必要快！沒有親親未婚妻在懷裏，我睡不好啦。”
“……嗯。”
平若葉帶著眷戀的目光停留在五條悟身上，然後極為緩慢地合上門，輕聲道：“要等我哦，悟君。”
“好哦。”
困意再次湧上心頭，五條悟應了一聲，見她轉身離開才慢慢闔上眼睛。
意識逐漸陷入睡夢前，他心裏莫名閃過一絲異樣。
好奇怪吶。
他怎麽生出想把若葉醬喊回來的沖動？
所以說……做完那種事，原來不止女生，男生也會胡思亂想嗎？
嘖，好遜啊。
老子才不會。
睡！覺！
“嗯，就這些東西。六點左右送到我說的公寓，如果敲兩下沒人開門就放到門口，別吵醒悟君。”
合上公寓大門，平若葉掛斷電話，又通過手機發出幾條指令。
在這之後，她的手指停在鍵盤很久沒再有所動作。
靜默片刻，平若葉擡起鳶色眸子，深深地回望了眼大門，似要透過這層木頭看見裏面的人……
過了一瞬，她定下心，清空雜念，邁著堅定的步伐朝外面走去。
道路越來越偏，跟齊刷刷奔往市中心的車輛不同，她是逆著這些車輛人流走向東京的郊外。
最終，在徹底荒無人煙的一處遠郊，平若葉停下了腳步。
她的時間觀念很重，駐足的那一刻正好是原定的四點。
一分一秒不差。
呼出一口氣，平若葉並著兩指豎起，念道：“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汙濁殘穢，盡數祓除。”
在咒語結束的剎那，一層昏暗的圓形碗裝結界籠罩住這片區域天空，光線由此黯淡下來。
瞇起眼睛確定【帳】已經成功設立，平若葉從空間系儲藏咒具中掏出七樣物品。
然後，她按照身體部位的排列順序，將這些鎧甲連同身體部位擺放好。
接著平若葉催動體內那咒力和怨力混雜的力量，逐一覆蓋住這七樣物品，喚醒沈睡了千年的……祖先怨靈。
“轟——”
一波無形的狂風以平若葉和特級咒物為中心，帶著無與倫比的磅礴氣勢朝四周席卷而去。
飛沙走石，雲煙成雨。
區區幾秒的功夫，這一片地區就變成了圓形的空蕩地帶，沒有任何動植物，連碎石都無。
處於震蕩的中央，平若葉的身形沒有一絲不穩，泰然處之地站定，眼睛眨也不眨地仰頭望著前方，心中分析可戰還是可談。
雲煙散去，她所望之地出現一名身材高大壯碩，身穿鎧甲的蓄髯中年男子，威勢逼人。
他非人，身形隱約呈透明狀，絕不是人類實體。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肆意散發著屬於強者的威壓，居高臨下，想要純靠壓迫感使眼前的人類小丫頭跪下。
但平若葉扛住了這股威壓，不為所動。
甚至，她大著膽子擡頭望去，下一秒，意外地察覺到他眼裏屬於人類的理智仍存。
既然如此，那——
“平氏第五十五代繼承傳人，平氏若葉，拜見祖先。”
平若葉面色沈穩，態度頗為恭順地朝鎧甲男子行禮，語氣充滿敬重：“一千多年過去，還能望見祖先英姿，若葉非常榮幸。”
——祖先，平將門。
“哼，既繼承了吾的能力和怨氣，那你這丫頭就該知道，虛情假意我們能一眼看穿。”平將門淡淡垂眸，譏諷出聲，“榮幸？殺意倒是真的。”
空氣一瞬間凝固，若有若無的焦灼。
“不應該嗎？從我小時候起，就察覺到祖先在召喚我——”沒聽叫起，平若葉緩緩起身，面上不再一絲恭敬之意，反而有些輕嘲意味，“對一個老不死的，想搶占子孫身體從而覆活的祖先，你還想讓我怎麽恭敬？”
她望向平將門的眼神發冷，唇角勾起譏笑道：“因為是祖先，我就該予取予求？笑話！沒直接幹掉你，已經是我對祖先身份最大的敬意了。”
誰知，聽到平若葉這毫不客氣的話，平將門卻擼須笑了，刻意凝聚的氣勢也頃刻間散去。
“哈哈哈哈，你這樣討喜多了。”
“……哈？”對方意外之外的反應，讓本做好死戰的平若葉腦門冒出一個問號。
“吾平氏子孫，循規蹈矩像什麽樣子。”平將門對此很不屑，“想當初，吾就因為不爽天皇老兒的君權神授而揭竿而起……所以，吾的子孫後輩就該有反抗精神才對！”
“哦，是嗎？”
平若葉顯然不是很信，直截了當質問說：“那我從小察覺到的召喚是什麽？可千萬別告訴我，是您老人家想看看子孫後代才這樣做的。”
“因為六眼誕生，你這丫頭因緣際會之下繼承了吾的部分怨氣。”
“所以呢？”
平將門聲音發沈：“因被迫破壞自然之力產生的孽力僅需要一個發洩目標，而你與吾的氣息和怨氣同出一源……所以世界意識想要將之合二為一，使兩部分怨氣凝聚在一個人身上。你所謂的感應到召喚，是七星陣法中的怨氣，非吾的意志。”
“是這樣啊，不對……等等——”平若葉呼吸一窒，“您怎麽知道平家的詛咒？難道——”
“去去去，別胡亂陰謀論。”
平將門虎目一瞪，沒好氣道：“老子平生就煩你們這些心眼多的人，事情沒那麽覆雜！”
“……哦。”被點中心思，平若葉悻悻的應了聲。
哇，祖先都氣得爆粗口了。
看小輩這幅樣子，平將門才緩緩敘述事情始末：“民間傳說偶爾的大地震是源於吾的怨氣暴動，那不是妄言。吾死後雖被分割成七個部分鎮壓，但靈魂在朦朧間能感應到有潛力血脈……在不斷殞命，憤怒中力量不受控制造成了幾次大地震。”
暴動也源於此，他想要掙脫幾重結界束縛，讓祖孫後代從詛咒中解脫。
可惜從沒成功。
平將門沒再細說，但平若葉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平氏族人這樣不同尋常的隕落，祖先他對此有感覺到……
頓了下，平若葉遲疑問道：“導致您被鎮壓無法掙脫的結界異常……這些事情，您有所了解嗎？”
“嗯，知道一部分。”
平將門眉宇緊皺：“鎮壓吾的結界被人動了手腳，才會讓吾的後代血脈不斷夭折。”
“那……那您知道羂索嗎？”
“羂索？唔，有點印象，只記得是個年輕的後輩術師。”稍一思索，平將門敏銳察覺到了什麽，“是那個家夥搞的鬼？”
“嗯，裏面有他做的手腳。”
“他做這些想幹什麽？”
“這些您就別管了，我自有對策。”平若葉擡起眸，“現在應該解決最重要的事情了——怨氣合二為一是必然的事情，所以要麽我殺了您，要麽您宰了我。”
平將門聞言沒什麽強烈反應，只是語氣平淡道：“互相決鬥出勝者？為什麽沒有第二種解決方式？”
“天元大人說過，我們之間只能同化。”平若葉打著手印，做好戰鬥準備，“兩者間怨力的同化，只有這一種方式，不是嗎？”
說是同化，不如說吞噬對方的怨力。
“天元她懂個屁！”平將門再次爆出口，“那個不懂人心的蠢貨，只告訴你這一個方法？”
“……不然呢？”
沈默幾秒，平將門卸下所有力量，就地盤腿而坐：“決生死的方式，怨力因主人的戰鬥會互相分庭抗禮，成功吸收全部怨力的那個人，最後會承受這兩股同源力量傾軋。吾倒是無所謂，但你以人類之身承受怨氣灌輸……在千年怨氣的互鬥狀態中轉化，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會很痛苦，非常有可能承受不住兩重壓力而亡。
聽著像是平將門勸平若葉放棄掙紮，直接繳械投降。
但平若葉卻從中悟到了什麽：“您要說什麽？”
“天元估計是覺得吾一定不會放棄重新成人的機會，才只告訴你殺死對方這種方法。”停下話頭，平將門打量了平若葉片刻，兀自點點頭，“你這小輩能力還行，勉強合格。”
“……我才十八歲，等我長到您這個年齡，您估計就說不出這話了。”
平將門哈哈一笑：“有這個自信是好事。”
接著他話鋒一轉，直進正題：“第二種方法，吾這個怨靈自願放棄千年怨力，將自身怨力灌入你這後輩身體，最大程度能讓你這丫頭少受點罪。”
這種方式，她只需要努力轉化怨力和咒力的平衡即可，不用分出精力調和爭鬥的兩股怨力。
“這種方式的話——”平若葉嗓音發幹，“您在此之後……會消失吧？”
這一刻，平將門眼神已看破萬物意義，帶著一股超然感：“一千多年了，吾也該消失了。平氏為了吾的怨氣……付出的夠多了。”
時代變了，到此為止吧。
隨後也不等平若葉回答，平將門站起身，整理了下舊時鎧甲，沈聲道：“來吧丫頭，靜坐候著，凝神聚氣，怨氣合二為一會產生幻覺，你絕對要堅持住。”
“嗯！”默然一瞬，平若葉按照他的指示坐好，也沒再多話。
抱歉，她很自私，沒有奉獻自己喚醒祖先覆活的想法。
平將門忽地問道：“對了，你在之後會因此沈睡，應該知道吧。”
“嗯，知道。”天元大人告訴她了。
“這樣啊。”平將門半點也無長輩的自覺，調侃揶揄道，“那你這丫頭身體上咒力殘穢的主人也知道？轉化時間會很漫長，對方能等那麽久嗎？”
“誒，什麽咒力殘——”
沒能說下去，平若葉意識到什麽，小臉刷地一下紅了：“祖先，你你你你胡說什麽啊！”
來之前她洗過澡清理身體，也有記得用反轉術，將自身密布的紅紫印記抹消，但某些地方真的洗不幹凈……
遺留得太多，沒辦法完全洗凈。
所以被身為長輩的平將門點破，即便厚臉皮如平若葉……也會不好意思。
但一想到後面的事情，她這種羞赧又瞬間褪去。
“準備好！”
平將門看出平若葉的低落，不想再拖延時間，直接凝聚自身全部的怨力朝著她的頭部輸入。
失去所有的怨力後，他的身影越來越淡，最後變成完全透明，徹底消匿於世界。
“孩子，平氏以後……吾就看顧不了了。”
平將門，這個存在霓虹一千多年的強大怨靈變成無數閃光粒子，悄然飛向虛空，最後消失不見化作世界本源原子養分。
然而這震撼人心的一幕，平若葉全部看不到了——
她在接受了所有咒力的瞬間，便陷入了平將門所說的環境之中，失去感知現實世界的能力。
這一刻，平若葉靈魂所在的世界，霧蒙蒙的，像是完全褪色了一般的虛無。
那是灰色的混沌，是不見天日的深淵，是悉悉率率的邪惡碎語，是讓人無法掙脫的負面情緒。
可偏偏這個世界，只有她一個人。
霧氣從空間縫隙中湧入，滿是帶著惡意的下沈瘴氣，俱是令人無法保持理性的怨念能量。
這些印象心智的氣體，幾乎無孔不入。
無法避免的，平若葉吸入了這些氣體，鳶色眼眸慢慢附上一層陰霾，光芒褪卻。
“什麽啊……這是什麽啊……”
平若葉低頭看著拽著自己腳步的淤泥，小時候的絕望感再次不受控制地縈繞在她的心頭，甚至無限增強那時的感受。
漸漸地，那些早已被祓除的灰色人臉再次冒出頭，那些她自以為早已治愈的過往開始浮現——
“翔子，你看她！她就是那個怪物，靠近她就會遭遇不幸！離她遠一點。”
【不，若葉才不是怪物！拜托……不要躲避我，也不要打我，石頭打到頭，真的好疼。】
——不，你就是怪物，快滾開，離我們遠一點啊啊啊啊，嗚嗚嗚。
“家主，若葉小姐她註定要獻祭，您不要對她傾註過多感情。”
【不行，我不允許！！！爺爺，千萬別不要我，小若葉很乖的……】
——老夫知道，即便若葉是我的孫女……家族高於這一切！
“小若葉，輝月姬最後回到了天上，保護著月光籠罩的好孩子。”
【爺爺，你騙我，輝月姬是假的。】
——篤篤，你聽，輝月姬命令死神在敲不乖乖睡覺的小朋友房門。
“若葉小姐，是你的話一定可以的！”
【血，全是血，我不可以……不要擅自犧牲然後將妄圖所有的事情丟給我！滾開！】
——一只只沾染著血跡的手，一張張死前帶著狂熱尊敬的臉，一幅幅視死如歸的眼神……
“啊啊啊啊，你這怪物的丫頭，我殺的人跟你有什麽關系，要你多事，去死去死！！！”
【啊，好煩啊，為什麽世界上全是這種垃圾一樣的人類啊。算了，直接殺掉好了。】
——連環殺人犯，變態犯罪者，只會朝弱小女生下手的渣滓……好多啊，每天都能遇到。
……諸如此類的畫面，像是幻燈片一樣展示在這片灰蒙蒙的空間，褪去美好濾鏡的幻燈片。
它似乎是通過這些給環境之人傳達一個信號——人類的惡意無處不在。
一一掃過這些令人作嘔的畫面，平若葉眼眸在此刻已經完全失去光亮，腦子回蕩著一陣陣灰色人臉的尖銳怪叫聲，逐漸無知無覺地陷入過往的負面情緒中。
這些東西交織融合，放大了曾經束縛住她的情緒。
百萬柱靈魂灰臉的怪叫聲，那一張張扭曲的臉，那一聲聲惡魔低語……
在此刻統統變成了強力的淤泥沼澤。
平若葉楞楞地站在這片沼澤之上，仿若沒有察覺它們在拽著她下墜、下墜、下墜……
【來吧，來吧，殺死所有討厭的人類。】
【你看，你這種半人半怨靈的怪物本就不容於世，來吧加入我們，讓世界變成怨靈的時代。】
【你的親人曾放棄過你，你沒有朋友……如果讓咒術師知道你能創造出咒靈，你會連咒術界都待不下去哦。】
【不會有人堅定選擇你這種怪物的，來吧，加入我們。】
“不對，不對。”不知道哪個詞觸動了內心，平若葉忽然痛苦地捂住腦袋，無意識掙紮著喃喃道，“不……不對，我有親人！我有朋友！我、我有戀人……”
她有傲嬌的表哥，一個狐貍眼的丸子頭朋友，還有一個有淚痣的朋友，還有……
嗯？還有……誰來著？
平若葉倏地察覺自己忘記了最重要的人：“對，我應該有戀人……戀人他是、他是——”
霧蒙蒙的空間像是投入一絲光線，過往幻燈片一瞬間消失。
不一會，又多出了幾個畫面。
註意力被吸引，平若葉緩緩放下手，呆滯地凝望著畫面中白色頭發的男孩：“戀人是——”
畫面中，小男孩非常嫌棄她的模樣。
他說……她好醜。
忽地短促笑出聲，平若葉的眸中迸發出光亮，意識開始慢慢回歸：“我的戀人是五條悟啊，是悟君吶。”
她無意識地伸手觸碰那個畫面，想要觸及男孩的臉龐。
“啵——”
畫面如同鏡花水月，平若葉手指剛一觸碰便蕩開一層層漣漪，再也看不清。
留存時間很短暫，但……足夠了。
“你千不該萬不該，讓悟君出現在我的心魔幻境。”收回眷顧的手，平若葉淺淺一笑，眼神清明滿是柔情，“他可是——我保留人性善一面的定向標啊。”
說完，她腳部一踏，幻境空間發生震蕩。
再踏一步，空間產生了裂痕。
最後踏一步，空間如同鏡子一樣片片碎裂，隨意一點一點地露出現實世界外面的真實。
“呼——”
化作幻境空間的怨氣開始翻湧，成卷風狀蜂蛹著朝平若葉的身體而去，力量之龐大在運動軌跡上劃出一道道實質的風聲。
不知過了多久，這股積累千年剩下的一半怨力最終全部成功灌入她的身體。
它們和平若葉自身原有的怨力同出一源，又得到了原有主人的認可，不消片刻便完成融合。
也是在融合完成的一瞬間，平若葉發生了異變……
失去咒力維持，特殊的【帳】消退，只剩倒地昏迷的少女身影。
與此同時，原本睡得好好的五條悟忽然感覺到一陣心悸。
恐慌，失去了什麽一樣。
心底發涼。
片刻後，五條悟掙紮著從忽然而至的夢魘中醒來，平覆狂跳的心臟，隨手抹掉額角的細密冷汗。
“哈？是做了噩夢嗎……嘖，想不起來誒。”
“若葉？回來了嗎？若葉？若葉？”
喚了幾聲，無人應答。
“走了多久，她怎麽還沒回來嘛。”
房間內視線昏暗，也沒有鐘表，五條悟摩挲著床頭的手機，掏出。
“啊咧？沒電了嗎？”意料外的，手機沒亮。
五條悟試探性的按了開機鍵，更意外的，居然可以正常開啟。“嗯？若葉醬隨手給我關機了？真是。”
手機屏幕上，時間為晚上九點。
“這麽久，若葉醬是回來又離開了？搞什麽啊。”
緊接著，手機通訊信號回覆滿格，卻一股腦地收到一堆未接來電和短信，數量之多險些造成手機卡頓死機。
五條悟詫異地看著數量，隨意點開一封：“有什麽事情嗎？傑怎麽給我發了這麽多——”
聲音戛然而止。
“……開什麽玩笑？！愚人節都過了啊！”
若葉在下午……出事了？
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啊餵……
有個寶子在評論說啥了，怎麽被審核刪了……
悟喵：一覺醒來，老婆沒啦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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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簾的遮光性很好。
即便是陽光格外明媚的白天，房間內的光線還是很昏暗。
在這樣靜謐的環境中，手機屏幕散發著的幽幽冷光，打在平若葉沒什麽表情的臉龐，將她的眸子映照得更為冷沈。
眼眸低垂望向屏幕，她保持著靜坐的姿勢，無聲無息。
乍一看，這場景有些詭異。
過了會，“喀拉”一聲推門聲，打破了這空寂的氛圍。
“若葉醬，你在發什麽呆？”
五條悟松松垮垮地圍著浴巾走出浴室，用毛巾胡亂地擦著濕發，隨口問了句正在出神的平若葉。
沒有得到回覆，他略略瞇起眼看向平若葉手中的手機。
很眼熟。
沒看錯，是他的。
頓了下，五條悟挑了挑眉梢，嘴角揚起笑意：“什麽啊，原來若葉醬是在偷偷檢查我手機呀。”
“嗯？悟君……”
平若葉回過神，反應迅速地接茬，若無其事道：“怎麽，不可以嗎？”
“是若葉醬的話，當然可以啦。”
五條悟不甚在意地收回視線，大步朝著冰箱走去，然後又彎腰低頭，在冰箱裏扒拉著食物，漫不經心道：“放心隨便看，我可是超級潔身自好又無敵完美的男人哦，才不會做亂七八糟的事情。”
“是麽，悟君沒有隨便把聯絡方式給可愛的小女生？”想起親眼目睹的幾件事，平若葉撇了撇嘴，“嘖，我有看到過哦。”
雖然過去了很久，但她還是很不爽。
停頓幾秒，平若葉繃著臉，小心眼地強調：“很多次！悟君別想否認！”
“沒有哦，我可是早有家室的人，才不會幹沒品的事情。”五條悟還在扒拉食物，叼著吸吸果凍，聲音含糊不清，“實際上，我每次搪塞不過去，給的是傑的號碼啦。”
“噗嗤——”
平若葉被逗笑出聲，好笑道：“可真有你的。不過，收到那麽多陌生女生的短訊，傑沒生氣？”
“還好，打幾架他就消氣了，很好擺平。”
“哈哈哈，果然。”
說到這裏，五條悟還有些不理解：“不過，搞不懂傑幹嘛要生氣，我也是想讓他早日脫單嘛。不識好人心的小眼睛，活該感情生活貧瘠！”
“……不，傑或許……算了。”平若葉放棄和他講道理。
然後，她按動手機按鈕，合上屏幕後丟開，一字一頓道：“悟君，你以後要一直這麽做哦。”
“嗯？什麽？”
“不要給其他女生聯系方式，要遠離她們。一直一直只有我一個人，以後也是。好嗎？”
鉆進冰箱的腦袋探出來，五條悟看著凝視自己的平若葉，卡巴卡巴眼睛：“哇哈，若葉醬對我的占有欲……這麽強的嗎？”
“嗯，超乎你想象的強。”
平若葉坦然承認，又執拗地看著對方，尋求一個確切答案：“所以……悟君的答案呢？”
意外的，五條悟沈默了。
過了一瞬，他晃了晃手中的食物，答非所問：“若葉醬，要吃果凍嗎？冰冰涼涼的，喉嚨會很舒服。”
“這個等會再說，悟君先——”
“若葉。”忽地出聲打斷平若葉，五條悟歪了歪腦袋，“是需要我立下束縛嗎？”
“……誒？”平若葉一楞。
“我是說，這件事需要我立下束縛嗎？”五條悟有些煩躁地撓撓頭，“真的不明白，若葉醬是跟我在一起很沒有安全感嗎，居然問出這種蠢問題。”
“所以說，悟君——”
“說實話，我以前從沒想過戀愛這方面的事情，沒有人能讓我產生這種念頭。”見平若葉這樣執著，五條悟擡眸看向平若葉，“若葉，老子不是什麽人都可以。”
“所以……”
“所以我的答案只有一個，好。”
【一直一直只有我一個人，以後也是。好嗎？】
【——好。】
見未婚妻眉目開顏，五條悟摳了摳眉毛說：“對了，要立束縛嗎？”
“不用，我相信悟君。”
回顧兩人的對話，平若葉後知後覺，難得遲鈍地看向對方：“悟君，我的問題讓你不高興了？”
“嗯。”
“……誒？！”
“嘛，倒也算不上不高興。”五條悟撅起嘴巴，少見得有點沮喪，“若葉醬這麽執著地要一個答案，我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做的不到位。”
平若葉目光微移，小聲咕噥：“不，是我的問題。”
“哼，就說嘛，我明明做得超級到位，果然是若葉自己患得患失。”負面情緒一掃而空，依舊是那個無比自信的五條悟，“不過也能理解，畢竟若葉醬太愛我了，又剛做完那種事……我記得書上說，女生在此之後會胡思亂想來著。”
原來是真的。
平若葉失語片刻，木著臉：“不，那倒也不至於，我只是——”
五條悟裝作聽不見，再次打斷，然後莫名又提起之前的問題：“若葉醬要吃果凍嗎？或者小蛋糕？折騰這麽久，餓了吧？”
“不，我現在不餓。”
“若葉醬不餓？不餓的話，那可就就太好了。”五條悟囫圇吞下果凍，朝平若葉走去，隨手將浴巾丟到椅背，“老實說，剛才你執著地問問題，我除了不爽……還有一件事想對你做。”
“……哈？”
“坦誠表現自己占有欲的若葉醬，真的太少見了——我看得超級興奮，你能理解吧。”
“理解。”平若葉對著近到眼前的某白毛眨眨眼，語氣溫吞卻帶著挑釁，“畢竟距離你讓我……的目標還差得遠呢，悟君。”
聞言，五條悟從胸腔中漫出一聲笑意，語調尾部揚起：“若葉，說出這種話的後果——之後求饒的話，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哦，加油。”
“哈啊，不許使用反轉術刷新哦。”
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還嘗到難以言喻的甜頭，那就沒個完。
——尤其平若葉還不知死活的言語刺激，質疑咒術界現代最強的能力水準。
於是，在激將法的妙效作用下，五條悟再也不顧及對方是首次，只知道無休無止地反覆索取。
不知不覺間，在這種至高無上的愉悅感中，日頭從高懸於空逐漸傾斜下至，最終奔向地平線之下。
很快，橘紅夕陽揮散最後一絲餘暉，夜幕悄然帶著銀霧般的月光降臨，溫柔清淺地銀輝灑在大地，又被緊閉的遮光窗簾攔截。
月光無法進入，只有零星燭光的房間光線昏暗，無限放大某種聲音。
而這種令人小臉通紅地細碎聲響，一直從白天持續到深夜，經久不息。
“若葉醬，你體力超一流誒！”
“當然，比你這個說不定偷偷使用過反轉術的笨蛋強點——唔啊！混、混蛋……”
那是懲罰。平若葉雙眼驀地瞪圓，眼睫顫了顫，唇瓣翕張幾下，像溺了水一樣地努力大口呼吸，卻還是沒能發出聲音。
迷蒙間，她有氣無力地虛握了下五指，下一秒就被五條悟骨節分明的大掌裹住。
十指緊緊相扣。
“軟木頭，看你還敢不敢胡說八道。”
“我沒……唔……”
意識逐漸混沌，平若葉半瞇著眼，很快又陷入新一輪神魂搖曳的恍惚狀態之中。
腦袋暈暈沈沈，神智也無法保持清明，感官節奏完全被對方統禦，連呼吸都是不可抑制的紊亂失序。
甚至……她的精神層面都產生了錯覺。
平若葉朦朧間覺得自己似乎變成虛無，飄飄蕩蕩地落不到實地，靈魂暢游在五條悟那宛若宇宙碎星辰的藍色眼眸中。
唯有偶爾觸摸後抓牢對方，她盛滿愛意的心臟因過於滿足而緊縮到隱隱發痛時，才會有一絲絲的真實存在感。
及時捕捉了這一絲真實，她勉強恢覆些許清明，微微瞇眼望向俯撐在自己上方的五條悟。
睫毛覆蓋著些許水霧，平若葉視線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太清，只能隱約瞧見對方的頎長身影。
努力聚焦了片刻，她才能看個大概。
洗完澡並未老實吹幹發絲，五條悟沾染汗水的碎發濕乎乎地貼著額際，比起幾年前更加結實優美的肌肉線條也附著著一層薄汗。
稍微挪動視線，平若葉便直直對上了那雙她最喜愛的眼睛。
那雙蒼天之瞳，漂亮瑰麗到有一種非人感。那種藍，高高懸於天空，明亮而鮮活，澄澈而銳利，坦蕩而肆意……
跟從黑泥中生長的她，完全不一樣。
但偏偏那雙眼睛，滿滿都是她。
真好啊。
夜幕的那層烏蒙薄紗輕輕揭去，天空逐漸露出魚肚白，開始慢慢泛起橘色光線。
漸漸地，橘色晨曦轉為了刺目的金芒。
又過了不知凡許，金芒從當頭而懸偏向稍斜的樹梢，照耀著躲藏在窗下樹木中嘰嘰喳喳的鳥雀身上。
沐浴著的春末陽光之中，它們歡快地唱著午後的歌。
這時，剛歇下不到半個小時的平若葉緩緩掀開眼簾，小心翼翼地挪開攬住自己的胳膊，掀開薄被下床，然後躡手躡腳地去了洗浴室。
片刻後，她從浴室中走出，身上已換好了出門的服飾。
望了一會睡姿狂放沈睡中的五條悟，平若葉緩慢收回視線，靜立了幾秒後轉朝門口走去。
背影帶著一絲不舍和決絕之意。
“喀拉——”
臥室門打開，發出一道不甚大的動靜，卻還是吵醒了頭發淩亂的五條悟。
“若葉？”
五條悟稍微支起身體，揉了揉睡眼惺忪地眼，滿是困頓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你要去哪？任務？不用啦，我替你請過假了……”
——他們兩個人的任務，被他全部推給夏油傑了。
平若葉心下一沈，面上卻保持鎮靜從容：“不，我是出趟門。”
“哦，你要——”剛想問明緣由，五條悟眼角餘光不經意間掃到茶幾，上面用來補充體力的甜品全部被清空。見此，他恍然大悟，“什麽啊，若葉醬是去買吃的嗎？”
“……嗯。”
“去吧去吧，我要關東煮、杯面、喜久福……”五條悟念叨著自己的最愛，“這些就可以了，犒勞辛苦的大帥哥。”
聽到他居功甚偉的語氣，平若葉嗤笑一聲，很快又斂起。
頓了頓，她羽睫半垂，溫聲道：“好，我馬上回來。”
“嗯嗯。”
五條悟下巴墊在枕頭上，招財貓似得揮揮爪子，聲音黏糊地咕噥：“若葉醬，早點回來喲。”
“好。”
“務必要快！沒有親親未婚妻在懷裏，我睡不好啦。”
“……嗯。”
平若葉帶著眷戀的目光停留在五條悟身上，然後極為緩慢地合上門，輕聲道：“要等我哦，悟君。”
“好哦。”
困意再次湧上心頭，五條悟應了一聲，見她轉身離開才慢慢闔上眼睛。
意識逐漸陷入睡夢前，他心裏莫名閃過一絲異樣。
好奇怪吶。
他怎麽生出想把若葉醬喊回來的沖動？
所以說……做完那種事，原來不止女生，男生也會胡思亂想嗎？
嘖，好遜啊。
老子才不會。
睡！覺！
“嗯，就這些東西。六點左右送到我說的公寓，如果敲兩下沒人開門就放到門口，別吵醒悟君。”
合上公寓大門，平若葉掛斷電話，又通過手機發出幾條指令。
在這之後，她的手指停在鍵盤很久沒再有所動作。
靜默片刻，平若葉擡起鳶色眸子，深深地回望了眼大門，似要透過這層木頭看見裏面的人……
過了一瞬，她定下心，清空雜念，邁著堅定的步伐朝外面走去。
道路越來越偏，跟齊刷刷奔往市中心的車輛不同，她是逆著這些車輛人流走向東京的郊外。
最終，在徹底荒無人煙的一處遠郊，平若葉停下了腳步。
她的時間觀念很重，駐足的那一刻正好是原定的四點。
一分一秒不差。
呼出一口氣，平若葉並著兩指豎起，念道：“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汙濁殘穢，盡數祓除。”
在咒語結束的剎那，一層昏暗的圓形碗裝結界籠罩住這片區域天空，光線由此黯淡下來。
瞇起眼睛確定【帳】已經成功設立，平若葉從空間系儲藏咒具中掏出七樣物品。
然後，她按照身體部位的排列順序，將這些鎧甲連同身體部位擺放好。
接著平若葉催動體內那咒力和怨力混雜的力量，逐一覆蓋住這七樣物品，喚醒沈睡了千年的……祖先怨靈。
“轟——”
一波無形的狂風以平若葉和特級咒物為中心，帶著無與倫比的磅礴氣勢朝四周席卷而去。
飛沙走石，雲煙成雨。
區區幾秒的功夫，這一片地區就變成了圓形的空蕩地帶，沒有任何動植物，連碎石都無。
處於震蕩的中央，平若葉的身形沒有一絲不穩，泰然處之地站定，眼睛眨也不眨地仰頭望著前方，心中分析可戰還是可談。
雲煙散去，她所望之地出現一名身材高大壯碩，身穿鎧甲的蓄髯中年男子，威勢逼人。
他非人，身形隱約呈透明狀，絕不是人類實體。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肆意散發著屬於強者的威壓，居高臨下，想要純靠壓迫感使眼前的人類小丫頭跪下。
但平若葉扛住了這股威壓，不為所動。
甚至，她大著膽子擡頭望去，下一秒，意外地察覺到他眼裏屬於人類的理智仍存。
既然如此，那——
“平氏第五十五代繼承傳人，平氏若葉，拜見祖先。”
平若葉面色沈穩，態度頗為恭順地朝鎧甲男子行禮，語氣充滿敬重：“一千多年過去，還能望見祖先英姿，若葉非常榮幸。”
——祖先，平將門。
“哼，既繼承了吾的能力和怨氣，那你這丫頭就該知道，虛情假意我們能一眼看穿。”平將門淡淡垂眸，譏諷出聲，“榮幸？殺意倒是真的。”
空氣一瞬間凝固，若有若無的焦灼。
“不應該嗎？從我小時候起，就察覺到祖先在召喚我——”沒聽叫起，平若葉緩緩起身，面上不再一絲恭敬之意，反而有些輕嘲意味，“對一個老不死的，想搶占子孫身體從而覆活的祖先，你還想讓我怎麽恭敬？”
她望向平將門的眼神發冷，唇角勾起譏笑道：“因為是祖先，我就該予取予求？笑話！沒直接幹掉你，已經是我對祖先身份最大的敬意了。”
誰知，聽到平若葉這毫不客氣的話，平將門卻擼須笑了，刻意凝聚的氣勢也頃刻間散去。
“哈哈哈哈，你這樣討喜多了。”
“……哈？”對方意外之外的反應，讓本做好死戰的平若葉腦門冒出一個問號。
“吾平氏子孫，循規蹈矩像什麽樣子。”平將門對此很不屑，“想當初，吾就因為不爽天皇老兒的君權神授而揭竿而起……所以，吾的子孫後輩就該有反抗精神才對！”
“哦，是嗎？”
平若葉顯然不是很信，直截了當質問說：“那我從小察覺到的召喚是什麽？可千萬別告訴我，是您老人家想看看子孫後代才這樣做的。”
“因為六眼誕生，你這丫頭因緣際會之下繼承了吾的部分怨氣。”
“所以呢？”
平將門聲音發沈：“因被迫破壞自然之力產生的孽力僅需要一個發洩目標，而你與吾的氣息和怨氣同出一源……所以世界意識想要將之合二為一，使兩部分怨氣凝聚在一個人身上。你所謂的感應到召喚，是七星陣法中的怨氣，非吾的意志。”
“是這樣啊，不對……等等——”平若葉呼吸一窒，“您怎麽知道平家的詛咒？難道——”
“去去去，別胡亂陰謀論。”
平將門虎目一瞪，沒好氣道：“老子平生就煩你們這些心眼多的人，事情沒那麽覆雜！”
“……哦。”被點中心思，平若葉悻悻的應了聲。
哇，祖先都氣得爆粗口了。
看小輩這幅樣子，平將門才緩緩敘述事情始末：“民間傳說偶爾的大地震是源於吾的怨氣暴動，那不是妄言。吾死後雖被分割成七個部分鎮壓，但靈魂在朦朧間能感應到有潛力血脈……在不斷殞命，憤怒中力量不受控制造成了幾次大地震。”
暴動也源於此，他想要掙脫幾重結界束縛，讓祖孫後代從詛咒中解脫。
可惜從沒成功。
平將門沒再細說，但平若葉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平氏族人這樣不同尋常的隕落，祖先他對此有感覺到……
頓了下，平若葉遲疑問道：“導致您被鎮壓無法掙脫的結界異常……這些事情，您有所了解嗎？”
“嗯，知道一部分。”
平將門眉宇緊皺：“鎮壓吾的結界被人動了手腳，才會讓吾的後代血脈不斷夭折。”
“那……那您知道羂索嗎？”
“羂索？唔，有點印象，只記得是個年輕的後輩術師。”稍一思索，平將門敏銳察覺到了什麽，“是那個家夥搞的鬼？”
“嗯，裏面有他做的手腳。”
“他做這些想幹什麽？”
“這些您就別管了，我自有對策。”平若葉擡起眸，“現在應該解決最重要的事情了——怨氣合二為一是必然的事情，所以要麽我殺了您，要麽您宰了我。”
平將門聞言沒什麽強烈反應，只是語氣平淡道：“互相決鬥出勝者？為什麽沒有第二種解決方式？”
“天元大人說過，我們之間只能同化。”平若葉打著手印，做好戰鬥準備，“兩者間怨力的同化，只有這一種方式，不是嗎？”
說是同化，不如說吞噬對方的怨力。
“天元她懂個屁！”平將門再次爆出口，“那個不懂人心的蠢貨，只告訴你這一個方法？”
“……不然呢？”
沈默幾秒，平將門卸下所有力量，就地盤腿而坐：“決生死的方式，怨力因主人的戰鬥會互相分庭抗禮，成功吸收全部怨力的那個人，最後會承受這兩股同源力量傾軋。吾倒是無所謂，但你以人類之身承受怨氣灌輸……在千年怨氣的互鬥狀態中轉化，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會很痛苦，非常有可能承受不住兩重壓力而亡。
聽著像是平將門勸平若葉放棄掙紮，直接繳械投降。
但平若葉卻從中悟到了什麽：“您要說什麽？”
“天元估計是覺得吾一定不會放棄重新成人的機會，才只告訴你殺死對方這種方法。”停下話頭，平將門打量了平若葉片刻，兀自點點頭，“你這小輩能力還行，勉強合格。”
“……我才十八歲，等我長到您這個年齡，您估計就說不出這話了。”
平將門哈哈一笑：“有這個自信是好事。”
接著他話鋒一轉，直進正題：“第二種方法，吾這個怨靈自願放棄千年怨力，將自身怨力灌入你這後輩身體，最大程度能讓你這丫頭少受點罪。”
這種方式，她只需要努力轉化怨力和咒力的平衡即可，不用分出精力調和爭鬥的兩股怨力。
“這種方式的話——”平若葉嗓音發幹，“您在此之後……會消失吧？”
這一刻，平將門眼神已看破萬物意義，帶著一股超然感：“一千多年了，吾也該消失了。平氏為了吾的怨氣……付出的夠多了。”
時代變了，到此為止吧。
隨後也不等平若葉回答，平將門站起身，整理了下舊時鎧甲，沈聲道：“來吧丫頭，靜坐候著，凝神聚氣，怨氣合二為一會產生幻覺，你絕對要堅持住。”
“嗯！”默然一瞬，平若葉按照他的指示坐好，也沒再多話。
抱歉，她很自私，沒有奉獻自己喚醒祖先覆活的想法。
平將門忽地問道：“對了，你在之後會因此沈睡，應該知道吧。”
“嗯，知道。”天元大人告訴她了。
“這樣啊。”平將門半點也無長輩的自覺，調侃揶揄道，“那你這丫頭身體上咒力殘穢的主人也知道？轉化時間會很漫長，對方能等那麽久嗎？”
“誒，什麽咒力殘——”
沒能說下去，平若葉意識到什麽，小臉刷地一下紅了：“祖先，你你你你胡說什麽啊！”
來之前她洗過澡清理身體，也有記得用反轉術，將自身密布的紅紫印記抹消，但某些地方真的洗不幹凈……
遺留得太多，沒辦法完全洗凈。
所以被身為長輩的平將門點破，即便厚臉皮如平若葉……也會不好意思。
但一想到後面的事情，她這種羞赧又瞬間褪去。
“準備好！”
平將門看出平若葉的低落，不想再拖延時間，直接凝聚自身全部的怨力朝著她的頭部輸入。
失去所有的怨力後，他的身影越來越淡，最後變成完全透明，徹底消匿於世界。
“孩子，平氏以後……吾就看顧不了了。”
平將門，這個存在霓虹一千多年的強大怨靈變成無數閃光粒子，悄然飛向虛空，最後消失不見化作世界本源原子養分。
然而這震撼人心的一幕，平若葉全部看不到了——
她在接受了所有咒力的瞬間，便陷入了平將門所說的環境之中，失去感知現實世界的能力。
這一刻，平若葉靈魂所在的世界，霧蒙蒙的，像是完全褪色了一般的虛無。
那是灰色的混沌，是不見天日的深淵，是悉悉率率的邪惡碎語，是讓人無法掙脫的負面情緒。
可偏偏這個世界，只有她一個人。
霧氣從空間縫隙中湧入，滿是帶著惡意的下沈瘴氣，俱是令人無法保持理性的怨念能量。
這些印象心智的氣體，幾乎無孔不入。
無法避免的，平若葉吸入了這些氣體，鳶色眼眸慢慢附上一層陰霾，光芒褪卻。
“什麽啊……這是什麽啊……”
平若葉低頭看著拽著自己腳步的淤泥，小時候的絕望感再次不受控制地縈繞在她的心頭，甚至無限增強那時的感受。
漸漸地，那些早已被祓除的灰色人臉再次冒出頭，那些她自以為早已治愈的過往開始浮現——
“翔子，你看她！她就是那個怪物，靠近她就會遭遇不幸！離她遠一點。”
【不，若葉才不是怪物！拜托……不要躲避我，也不要打我，石頭打到頭，真的好疼。】
——不，你就是怪物，快滾開，離我們遠一點啊啊啊啊，嗚嗚嗚。
“家主，若葉小姐她註定要獻祭，您不要對她傾註過多感情。”
【不行，我不允許！！！爺爺，千萬別不要我，小若葉很乖的……】
——老夫知道，即便若葉是我的孫女……家族高於這一切！
“小若葉，輝月姬最後回到了天上，保護著月光籠罩的好孩子。”
【爺爺，你騙我，輝月姬是假的。】
——篤篤，你聽，輝月姬命令死神在敲不乖乖睡覺的小朋友房門。
“若葉小姐，是你的話一定可以的！”
【血，全是血，我不可以……不要擅自犧牲然後將妄圖所有的事情丟給我！滾開！】
——一只只沾染著血跡的手，一張張死前帶著狂熱尊敬的臉，一幅幅視死如歸的眼神……
“啊啊啊啊，你這怪物的丫頭，我殺的人跟你有什麽關系，要你多事，去死去死！！！”
【啊，好煩啊，為什麽世界上全是這種垃圾一樣的人類啊。算了，直接殺掉好了。】
——連環殺人犯，變態犯罪者，只會朝弱小女生下手的渣滓……好多啊，每天都能遇到。
……諸如此類的畫面，像是幻燈片一樣展示在這片灰蒙蒙的空間，褪去美好濾鏡的幻燈片。
它似乎是通過這些給環境之人傳達一個信號——人類的惡意無處不在。
一一掃過這些令人作嘔的畫面，平若葉眼眸在此刻已經完全失去光亮，腦子回蕩著一陣陣灰色人臉的尖銳怪叫聲，逐漸無知無覺地陷入過往的負面情緒中。
這些東西交織融合，放大了曾經束縛住她的情緒。
百萬柱靈魂灰臉的怪叫聲，那一張張扭曲的臉，那一聲聲惡魔低語……
在此刻統統變成了強力的淤泥沼澤。
平若葉楞楞地站在這片沼澤之上，仿若沒有察覺它們在拽著她下墜、下墜、下墜……
【來吧，來吧，殺死所有討厭的人類。】
【你看，你這種半人半怨靈的怪物本就不容於世，來吧加入我們，讓世界變成怨靈的時代。】
【你的親人曾放棄過你，你沒有朋友……如果讓咒術師知道你能創造出咒靈，你會連咒術界都待不下去哦。】
【不會有人堅定選擇你這種怪物的，來吧，加入我們。】
“不對，不對。”不知道哪個詞觸動了內心，平若葉忽然痛苦地捂住腦袋，無意識掙紮著喃喃道，“不……不對，我有親人！我有朋友！我、我有戀人……”
她有傲嬌的表哥，一個狐貍眼的丸子頭朋友，還有一個有淚痣的朋友，還有……
嗯？還有……誰來著？
平若葉倏地察覺自己忘記了最重要的人：“對，我應該有戀人……戀人他是、他是——”
霧蒙蒙的空間像是投入一絲光線，過往幻燈片一瞬間消失。
不一會，又多出了幾個畫面。
註意力被吸引，平若葉緩緩放下手，呆滯地凝望著畫面中白色頭發的男孩：“戀人是——”
畫面中，小男孩非常嫌棄她的模樣。
他說……她好醜。
忽地短促笑出聲，平若葉的眸中迸發出光亮，意識開始慢慢回歸：“我的戀人是五條悟啊，是悟君吶。”
她無意識地伸手觸碰那個畫面，想要觸及男孩的臉龐。
“啵——”
畫面如同鏡花水月，平若葉手指剛一觸碰便蕩開一層層漣漪，再也看不清。
留存時間很短暫，但……足夠了。
“你千不該萬不該，讓悟君出現在我的心魔幻境。”收回眷顧的手，平若葉淺淺一笑，眼神清明滿是柔情，“他可是——我保留人性善一面的定向標啊。”
說完，她腳部一踏，幻境空間發生震蕩。
再踏一步，空間產生了裂痕。
最後踏一步，空間如同鏡子一樣片片碎裂，隨意一點一點地露出現實世界外面的真實。
“呼——”
化作幻境空間的怨氣開始翻湧，成卷風狀蜂蛹著朝平若葉的身體而去，力量之龐大在運動軌跡上劃出一道道實質的風聲。
不知過了多久，這股積累千年剩下的一半怨力最終全部成功灌入她的身體。
它們和平若葉自身原有的怨力同出一源，又得到了原有主人的認可，不消片刻便完成融合。
也是在融合完成的一瞬間，平若葉發生了異變……
失去咒力維持，特殊的【帳】消退，只剩倒地昏迷的少女身影。
與此同時，原本睡得好好的五條悟忽然感覺到一陣心悸。
恐慌，失去了什麽一樣。
心底發涼。
片刻後，五條悟掙紮著從忽然而至的夢魘中醒來，平覆狂跳的心臟，隨手抹掉額角的細密冷汗。
“哈？是做了噩夢嗎……嘖，想不起來誒。”
“若葉？回來了嗎？若葉？若葉？”
喚了幾聲，無人應答。
“走了多久，她怎麽還沒回來嘛。”
房間內視線昏暗，也沒有鐘表，五條悟摩挲著床頭的手機，掏出。
“啊咧？沒電了嗎？”意料外的，手機沒亮。
五條悟試探性的按了開機鍵，更意外的，居然可以正常開啟。“嗯？若葉醬隨手給我關機了？真是。”
手機屏幕上，時間為晚上九點。
“這麽久，若葉醬是回來又離開了？搞什麽啊。”
緊接著，手機通訊信號回覆滿格，卻一股腦地收到一堆未接來電和短信，數量之多險些造成手機卡頓死機。
五條悟詫異地看著數量，隨意點開一封：“有什麽事情嗎？傑怎麽給我發了這麽多——”
聲音戛然而止。
“……開什麽玩笑？！愚人節都過了啊！”
若葉在下午……出事了？
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啊餵……
有個寶子在評論說啥了，怎麽被審核刪了……
悟喵：一覺醒來，老婆沒啦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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