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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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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除了舅甥二人關系, 有一些劍拔弩張之外,這一頓與酈家破冰的晚膳,溫廷安倒是食得有驚無險。

席上, 酈老問了她不少問題, 她在崇國公府是如何長大的, 學識如何,家中人丁幾何,雲雲,巨細無遺。溫廷安心道:“這算是想要了解溫家的情況罷。”

關於原主的家庭背景, 溫廷安其實還是比較熟稔的,在大鄴待了快一年了,原書的大致劇情她都能不通過回溯, 一字不落地默誦下來, 應對酈老的時候,她自然能夠見招拆招, 只不過,若是酈老問得再深一些的問題, 她不免就有些心虛了。

諸如——

『關於原主十四十五歲的時候,為何會去秦樓楚館,這到底有何用意?』

『關於原主為何鄉試屢屢不第,在族學玩樗蒲棋被夫子記了大過?』

這些問題, 越來越尖銳, 溫廷安的底氣漸漸有些不足了。

她頗感冤枉。

不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還要替原主澄清這些事情。

原主為何要去秦樓楚館,為何要在族學之中玩樗蒲棋, 原主自然是知曉的了,但這一樁事體, 穿書的她委實就不知曉的了,她哪裏知道呢。

早知曉酈老要問她這些尖銳的問題,溫廷安就想要提前做好小抄了,以不變應萬變。

她還原以為,自己就同酈家就只是普普通通吃一頓晚膳,算是正式打個照面了。

哪承想,吃得委實是驚心動魄。

因為她每食一口,酈老都會適時拋出一個問題出來。

其實,溫廷安也都能接住。她隨機應變的能力,自詡還不錯的。

就同前世去甲方企業競標某個大項目,要接二連三地回答甲方拋出來的問題,讓甲方滿意之後,她才能真正拿下這個項目。

溫廷安現在就有這般一種強烈的感覺,她必須準確而精當地,回答出酈老的問題,才能真正將讓他卸下內心的疆界,卸下防備,將她視作自己人。

畢竟,她是大鄴百姓,溫廷舜和酈老都是晉朝王室,兩朝人本是隔著血海深仇,在目下的光景之中,要心平氣和,將過往仇讎一筆勾銷,如何可能?

酈老問詢溫廷安這些問題時,雅間內的氛圍,遂是如結了一層冰霜似的,捧酒侍候雙側的酒倌,面面相覷,大氣也不敢出,俱是為溫廷安的遭際拿捏了一把汗。

恰在此刻,溫廷舜委實有些聽不下去了,對酈老道:“舅舅,您此前也知曉這些事,為何要重問她一回?”

這是在為著溫廷安撐腰了。

溫廷安心神悄然一動,撫於膝面之上的纖纖素手,越了過去,在溫廷舜的掌心腹地一處,很輕很輕地捏了一捏。

她是在示意他不要幫她說話。

結果,卻被溫廷舜誤解成了「謝謝」的意思,他修長纖細的手指,穿過她的指縫與虎口處,在她的掌心腹地之中很輕很輕地揉了一揉。

酈老這一幕,納入了眸中,他拿了一個簟竹的竹簽,慢條斯理地剔了剔牙,鼻腔之中嗤出了一聲笑,聽不出什麽喜怒,道:“就這麽護著,太子幫外不幫親了?”

溫廷安:“……”

氣氛又開始劍拔弩張起來。

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溫廷舜薄唇輕輕抿成一條細線,弧度涼冽了些,他用空置的一只手,替酈老斟了一盞清茶,正色道:“舅舅可是酒勁上了頭?喝盞茶,醒醒酒,等您消了氣,我們再敘話。”

言訖,他頓了一會兒,說道:“晉朝永遠都在,溫廷安永遠都不是外人。”

此一句話,如沈金冷玉一般,震蕩在聽者的耳屏上,掀起了不輕的水瀾。

溫廷安靜緩地寫在下一行字——

「別為我說話。」

溫廷舜給了她一個溫然而安定的眼神,修直的手指在她的掌心腹地,一筆一劃地勾寫道:“放心。”

溫廷舜與酈老雖說彼此說話都不能用『客氣』來形容,如果摒除兩人的身份,純粹聽他們二人的對話內容,真的很驚心動魄。

酈老繼續拋出各種問題,從她的出身和家世,持續轉移至兩人今後的發展與規劃上。

這些事,溫廷安有一個飄渺的輪廓,但著實沒有想得這麽細,但酈老隸屬於過來人,就問得特別細致了。

他問得很多事,其實她並沒有考量過,甚至也沒有想過。

諸如,兩家人何時用個膳,兩人何時成家,雲雲。

溫廷安對於這些問題,僅僅是有一個籠統的影子在,但酈老要得是一個具體而明晰的答覆。

趁著她思而惘之際,溫廷舜逐一代她答了。

——比及地動一事得到了真正解決,大鄴疆土平安之際,便是溫家與酈家聚晤之時。

——兩家聚晤之後,便是能夠論議成家之事。

酈老聽罷,不置可否,轉眸凝向溫廷安:“你是怎麽想的?”

溫廷安故作一副深忖熟慮之狀,邇後,輕微地點了一點首,溫聲道:“這方面的事,他素來比較有主張,我尊重他的想法和意見。”

溫廷安言訖,便是明顯地覺知到,酒案之下,那一只牽握住她手的大掌,力道緊了一緊,男子粗糲的指腹蹭磨著她的指甲和手背,教她不自覺掀起了一陣隱微的顫栗。

溫廷舜在她的掌心腹地之中,繼續寫了三個字——

『謝謝你』。

溫廷安抿了抿唇角,唇畔上的弧度深了幾許。

她不曾告訴過溫廷舜實情,其實她之所以會說「他素來比較有主張,我尊重他的想法和意見」,其實是因為,她真的不太擅長綢繆這些事,她一個現代人,對婚姻的概念一直是駐留於現代的,她不知曉大鄴的婚姻制度,是一個什麽樣的情狀,原書的內容亦是極少科普這些知識,為了避免說多錯多,她不得不多謹慎一些,然後,溫廷舜代她回答了這個棘手的問題。

一直橫懸於溫廷安腦袋之上的長劍,此一刻,淡淡地消弭了去。

繃緊的神經,亦是輕微地舒緩了去。

——「還好,蒙混過關了」。

溫廷安如此作想著。

此後的光景之中,酈老沒再問什麽問題了,晚膳用畢,便是派遣一位親隨,將溫廷安、溫廷舜二人,接去已然安排好了的天字號上房當中。

是兩間房。

溫廷舜:“……”

溫廷安:“……”

兩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各自面露異色。

一個憂慮。

一個喜悅。

喜悅的人,自然是溫廷安了。

當下的光景之中,倒是靜靜地舒緩了一口氣,不必再同溫廷舜棲住於同一處寢屋之中,他太會折騰她了,若是同他棲宿於同一座屋宇之中,她定當是無法安然睡下的。

至於處於憂慮之中的人,那自然莫提了。

溫廷舜的面容,沈浸於半晦半暗的暗影之中,鴉睫低低地垂落了下去,一錯不錯地註視著近前朝著他眨眼的少女,她的眉眸像是起暈的胭脂森林,透著一線淋漓的水光。

溫廷舜的喉結,不由地有一些發緊幹澀。

氛圍變得蒙昧而隱謐。

酒倌和長隨識趣地四散告退而去。

溫廷安拂袖抻腕,伸出了一截皓白纖秀的手腕,很輕很輕地拍了一拍溫廷舜的胳膊:“今夜同你一起用膳很揄揚噢,晚安。“

言訖,便是轉身,意欲逃之夭夭。

人未行出數步,自己的胳膊反倒被人揪扯了住。

溫廷安剛欲反向掙紮,哪承想,她的掌心之中,陡地覆落下了一抹溫膩薄涼的東西。

“此物是給你的,收著罷。”溫廷舜的嗓音低啞地從身後傳來。

溫廷安顯著地怔楞了一番,回過身去,視線往溫廷舜身上細細探看。

——『什麽東西,是要給她的?』

溫廷舜頷首,示意她去看看手掌上的東西。

溫廷安眸色閃爍了一下,遂是循照他的意思,視線靜緩地落於自己的手心上。

是一個僅有半個巴掌大小的妝奩匣子,檀木質地,彌散著一陣好聞的涼冽冷杉松香。

溫廷安隱微地怔然了一下,心中微微生出了一絲異樣,緩了好一會兒,適才擡眸看著他,問道:“這是什麽?”

溫廷舜笑著望她:“你不妨打開看看。”

溫廷安心中亦是好奇得緊,亦是意欲打開看看。

但礙於場合不太對,她朝著溫廷舜眨了眨眼眸,說:“能去你屋中麽?此處不太適合。”

溫廷舜聞言,唇畔笑意深了些許,當下便是做了一個延請的儀姿。

溫廷安就這般入了他的屋宇之中。

他一晌延請她落座,一晌給她斟茶。

溫廷安微微阻住了他的動作:“我不飲茶了,飲太多無法歇息,你且將這個匣子打開。”

溫廷舜仍是淡淡地笑,溫聲道了一句:“好。”

他便是在她近前坐下來,將這個匣子揭了開去。

燭火飄渺,如夢如霧,儼若打碎的一盒琉璃,泛散著一圈玲瓏的纖薄光澤,洞照在了奩中物裏。

借著瀅瀅微晃的一簇燭火,溫廷安看到了這一樣物事。

是一枚如意紋嵌玉指環。

擱放於前世當中,那就是戒指。

溫廷安眼睫劇烈地顫了一顫,不可置信的望著溫廷舜,聲音不受控制地緊了一緊:“你送我這個,是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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