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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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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呂老祖母陳氏亦是覺得茲事體大, 一絲一毫也延誤不得,比及用完了晚膳,便是對溫廷安說道:“但凡有任何亟於襄助之事, 盡管尋老婦開口, 老婦雖久未征戰沙場, 但至少手頭上還積攢著一些人脈和勢力的,若是安姐兒遇上了困厄或是棘手之事,盡管朝老婦開口,老婦定當盡己綿薄之力。”

溫廷安聽得心頭一熱, 平心而論,呂老祖母已然給大理寺提供了不少助益了,剩餘下的大部分公事卒務, 一並交付予大理寺做便好。

溫廷安回溯了一番當前事務的進展, 她、呂祖遷和楊淳今晌跑遍了六座縣衙,已與各位知縣商榷敘談過了, 有了呂老夫人在背後撐腰,六位知縣忙不疊承應了此事, 在半個月內,必定會出臺一系列疏散冀州百姓的行動方案。

魏耷與蘇子衿,一位是冀州巡按,一位是秉筆書記, 二人已然將官府公文, 張貼布告於冀州下面各縣各衙了,想必未足一日,冀州的黎民百姓們亦是曉得了此事。

知府知縣的工作, 較為容易溝通一些,但百姓們的工作, 就顯得需要耗些一番時日了。

絕大多數的百姓,對『地動』一事,顯然是沒有什麽概念的,畢竟都不曾切身經歷過,那自然是難以想象這一場災厄,到底會對他們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影響。

所以說,將官府讓他們在半個月內遷徙出冀州府,民生之中肯定是會生出憤意與怨氣,到時候,肯定是有諸多不願意配合官府工作的百姓了,針對這些人,溫廷安覺得一定是要多做些溝通工作的。

在前世,她在體制內工作時,就沒少與社會民生打交道,對於這一方面的事務,她還是頗有一些經驗的。

不過,在時下的光景之中,她需要靜候溫廷舜,靜候他從冀州周遭的邊緣城市回至冀州府,看看他的勘測情狀具體如何,各路州府的人口是否已經飽和,還是說還能再多收容一些人,這些問題,都需要逐步弄清楚。

翌日還有諸多公務置辦,溫廷安也不能在呂府暫歇一宿,她仍舊需要回至自己落腳的客棧中去。

不過,臨行之前,她思及了什麽事,覆行至老太夫人近前,微微晃著腦袋,偏首望定呂老祖母靳陳氏:“祖母,晚輩臨去之前,尚還有一事相求。”

陳氏豪爽地擺了擺手,溫聲問道:“是何事?只管與老婦細細道來。”

溫廷安道:“祖母可知曉驪氏舊部的真實下落?”

為了避免讓自己的話辭顯得唐突,溫廷安額外補充了一句:“此前祖母提到過,您調查過溫廷舜的一些背景,便是從從晉朝遺留下來,您與他們還保持著聯絡。”

呂老祖母聞罷,一抹極淺的笑意出現在了唇畔處,說:“假定老婦沒有猜錯的話,安姐兒,你可是要為溫廷舜收覆大晉亡朝舊部的民心?”

溫廷安不避不讓地望定呂氏,凝聲說:“正是如此。不實相瞞,數日以前,協同溫廷舜前去冀北一代的松山祭祖,在驪皇後的墓前,不知為何,我看到了她的本尊。驪皇後同我敘了話,她說自己尚有舊部勢力,流散於冀南冀北兩處地方,意欲讓溫廷舜能夠收覆。”

呂老祖母沈思了一會兒,俄延少頃,便是搖了搖首,道了句:“茲事不可為。”

氣氛陡地變得滯重起來,眾人斂聲屏息,面面相覷,一陣沈寂的無言。

在灑金日色薄薄地燭照之下,溫廷安秾纖的鴉睫,輕輕地顫動了一番,說:“為何『不可為』?”

呂老祖母道:“當今聖上雖然實施仁智之治,但仍舊有多忌憚與顧慮,若是讓官家知曉溫廷舜收覆晉朝的舊部,你覺得官家會如何作想?”

哪怕陳氏並沒有明說,但溫廷安已然是能夠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她低低地凝聲說道:“祖母可是認為,官家會覺得溫廷舜在竊自行謀反之事?”

呂老祖母說:“安姐兒曉得這此中局勢就好。”

溫廷安蹙了蹙眉心:“可是,在近一年以來,溫廷安一直鎮守大鄴的邊疆,屢屢擊潰金軍與蠻夷,守護王土之中的一方百姓,這皆是眾人有目共睹之事。假令溫廷舜真的存有貳心的話,他又何必做這一切呢?”

“再說了,憑恃他的文韜武略,他自己要收覆回舊部,並非難事,但他一直不曾實踐過,這說明了什麽,這就說明他忠主。”

呂老祖母弟弟的垂下了眼瞼,拂出廣袖,袖裾之下的一截骨腕,徐徐地伸了出來,在溫廷安的肩膊處很輕很輕地拍了拍,道:“安姐兒,你說服的了溫家人、呂家人,但你能說服的了趙家人麽?“

趙家人,顧名思義,便是趙氏王族,大鄴王室。

如今的官家,正系趙珩之,居於潛龍之位時,他便已顯出卓越的實力。溫廷安與趙珩之是有存在一些糾葛的,但略去這些糾葛不表,單論她與趙珩之相處時對他的印象,溫廷安發現,趙珩之確乎是天性多疑。。

在過去一年當中,她的書信根本無法通過驛站,從洛陽送去冀北。

溫廷舜的書信亦是如此,他的書信亦是難以從漠北寄去洛陽。

溫廷安十分清楚此中緣由,定然是趙珩之差暗探攔截下了彼此的書信。

一方面是要將兩人的感情扼殺在『斷聯』之中。

另一方,主要是要檢察溫廷舜是否有『謀逆』之心,若是有的話,削官貶謫事小,但項上人首肯定不保。

思量起過往的種種,溫廷安冷不防滲出了一絲冷汗。

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趙珩之雖然禦賜溫廷舜為少將了,但這並不代表他心中沒有藏有一絲防備或者忌憚。

也是這樣一個時刻之中,溫廷安覺得,呂老祖母的憂慮,未嘗是沒有道理的。

大鄴的情勢正值發展的關鍵時期,在這樣的一個時刻裏,她卻為溫廷舜覓尋晉朝舊部,這讓趙珩之會如何看待呢?

縱使趙珩之不發言,諫官與禦史臺亦是勢必會參上了一本。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據溫廷安所知,在這個大內朝廷之中,眼紅溫廷舜的人,並不在少數。

那麽,她今後必須慎之又慎了。

這廂,溫畫眉插了一句話茬,好奇地問道:“若是這些舊部,願意效忠於大鄴君主與王室呢?“

此話如一粒棱角遍生的石礫,憑空拋擲於一片滯重的水潭之上,打破了初始的滯重氛圍,滋生出了無數漣漪與水波紋。

溫廷安一時頗為納罕,凝定地睇了溫畫眉一眼:“眉姐兒方才說了什麽,再是說了一回。”

其實,方才的那一句話,不過是溫畫眉的無心之言,她沒有料到長姊竟會生出這般大的反應。

溫畫眉認為是自己說錯了話,當下低眉順眼,吐了吐舌,說:“不好意思,長姊,畫眉方才說話並沒有這般恰當,懇請長姊寬宥……”

呂老祖母目睹此狀,委實是忍俊不禁,先是道:“安姐兒,你就莫要嚇著眉姐兒了。”

溫廷安也意識到自己的口吻,多少有一絲咄咄了,她遂是放軟了口吻,溫聲說道:“畫眉,你方才的提議,給我開拓了一條新思路,因於此,我想讓你再說一回。”

“啊……是這樣嗎?”溫畫眉頓時有些受寵若驚,袖裾之下的兩條手,慰為不安地攪纏在了一起,松了又緊,緊了又送,良久才松弛開去,清了清嗓子,說:“我是覺得,既然兩朝百姓人民,都能安居樂業,那麽,為何兩朝的官員不能達成一種和解呢?兩方人馬,一定就是一種敵對的關系麽?溫廷舜聯絡了晉朝舊部,一定就是謀逆麽?為何不能是,舊部皈依了大鄴,要悍護大鄴的百姓呢?”

溫廷安道:“舊部不一定會擁護官家,但會選擇鎮守這一方疆土所生活著的百姓,眉姐兒,你想要表達的是這種意思麽?”

溫畫眉點首如雞雛啄米:“嗯,安姐兒所言甚是!”

呂老祖母聞言,撫掌稱嘆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般一來,讓溫廷舜這小子收覆他的舊部,亦是未嘗不可,有了舊部勢力,行軍打仗之事,便系如虎添翼。”

呂老祖母當下便是自袖袂之中,摸出了一塊田玉質地的織金玉璜,遞呈予溫廷安近前。

溫廷安凝睇了這一塊玉璜一眼,說道:“這是……”

在幽明燭火與鎏金日色的洞照之下,琉璃色的火光,便是在這一塊玉璜之上淺淺地鍍上了一層朦朧綽約的光暈,玉璜是呈一枚月牙的形狀,線條流暢,質感輕盈,中心位置鏨刻著一個大氣磅礴的「謝」字,瘦金體,看起來分外漂亮雅煉。

呂老祖母解釋道:“這是疇昔老婦與舊部交涉之時,舊部為聊表深交之誼,便是將此信物,贈與老婦,以為念恩。“

溫廷安道:“原來如此。”

她不由收緊了力道,將此枚玉璜牽握在掌心腹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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