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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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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從呂府出來了一位管事模樣打扮的人, 勁裝革帶,陌刀銀履,似乎是行伍出身, 委實是身強體壯得很, 一行一止, 俱顯一種磅礴剽悍的氣勢,見了溫廷安他們,這位管事恭謹見禮,且自稱姓許, 讓眾人喚起許管事便好。

許管事在老太祖母手下幹事了多年,早已養就了一副不動聲色去察言觀色的本事,他一晌為溫家人帶路, 一晌目色游弋在眾人之中。

溫家大夫人呂氏, 大姨娘劉氏,千金溫畫眉, 這三人都謁過呂府不知多少回,早已是常客, 許管事亦是心中有了定數的。

直至他的目色定格於行在呂氏與溫畫眉之間的一個少女身上,這個少女五官秾纖清麗到了極致,仿佛每一寸肌膚,俱是由上等的狼毫工筆所描摹而就, 神態之中不見矜喜。她著錦裙羅裳, 腰腕之間纏懸著一個薄透的雲紗披帛,披帛隨著她的行步,而在裙裾邊緣輕輕漂浮而動著, 遠觀的話,儼然是一層流動的纖薄霧色, 空氣之中,亦是隱微浮動著一片若即若離的香氣,儀姿風停水靜,教人奪魂攝魄。

偶有一縷熹微的風,淡淡地掠過少女的鬢發,繚亂了她如綠雲擾擾的青絲,她伸出一截纖纖素指,將拂掃於她近前一綹發絲,不疾不徐地挽撩至耳屏之後,這一動作,儼似一軸動態的水墨畫,那方寸之間,充溢著酥入骨髓深邃處的一份寫意,襯得少女光彩照人,燁然若神仙妃子,

似是覺察到許管事的註視,這個少女轉眸而來,嫻淡的容相,露出了一抹婉約憨居,但她的底色,是瀟灑、颯爽、成熟、沈斂,含蓄且大氣的,對於許管事,她溫文有禮地點了點首,以示應承。

許管事不有些驚艷,試圖從記憶之中尋覓與這一少女息息相關的一些身份記憶,但一番絞盡腦汁之後,他發現自己盡是徒勞。

崇國公府的長房只有一位大小姐,那便是溫畫眉,但眼前這個少女,眉眸鼻唇之中,與溫畫眉確有三兩分肖似。不論是氣質抑或行止,這個少女比溫畫眉皆要溫嫻穩重,看起來像是溫畫眉的長姊。

思緒如一枚淩亂毛線,攪纏得許管事腦海之中四處俱是亂緒,剪不斷,理還亂。

因於此,許管事不得不轉目望向行足於上首處的呂氏,低聲納罕地道:“這位千金小姐何許人也,怎的竟是不曾見過?”

呂氏聞言,一陣失笑,她轉眸凝向那個少女:“安姐兒,這個許叔,在你年歲尚小的時候,送了你諸多筆墨紙硯,你還揪扯過他的一綹胡子,可還記得?”

少女眉眼彎彎,道:“茲事過去太久了,隱約只能記著大致的脈絡了,具體細節就淡忘了去,但此番見到許叔,確乎是勾兌出了我在呂府生活過的諸多陳年舊事。”

許管事聽聞呂氏喚那個少女是『安姐兒』,又聽及這少女的適才所言,一抹心念,如山舞銀蛇一般,遽地掠過了許管事的腦闊。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後知後覺到了少女的真實身份,眸底俱是驚怔駭然之色,道:“莫非這個女子,乃是原先的溫大少爺溫廷安?”

許管事覆又『可是』了一會兒,頗覺不對勁,“少爺為何要扮成一個女子?”

溫畫眉覺得許管事有些遲鈍,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少爺本來就是女子?”

許管事聞罷,震悚不已,覆又望向了溫廷安。

長久地看定對方,會顯得有失禮數,此景此情之下,許管事並沒有多看溫廷安。

只不過,事情的真相委實太過於突兀了,打得許管事一陣措手不及,十多年以來,他印象之中的溫廷安,乃是一位灑脫豁達的大少爺,哪承想,對方竟然是個國色天香的知性女郎。

許管事獲悉真相,心情久久不能平覆,他的視線從溫廷安身上收回來,對呂氏道:“溫大少爺的真實身份,呂太祖母定是不知情的,此番少爺扮回女子,可是要對祖母道出真相?”

『少爺原來是小姐』一事,確乎是太過於驚憾了,許管事老半晌都沒反應過來,在短時間內,心情更是難以靜定下來,對溫廷安的稱謂,一時半會兒也改不過來。

呂氏看向溫廷安,一晌牽握住了女兒的手,一晌溫聲說道:“這是安姐兒的主意,我相信她心中自有定數。”

許管事道:“溫家人都知曉大少爺是女郎麽?”

呂氏望向了溫廷安。

這顯然是要讓她自己來敘話的趨勢了。

溫廷安點了一點螓首,先將大理寺去嶺南廣府查案、籌措米糧的事,細細地敘述了一回,爾後又提起溫家的事。

聽及溫老太爺去世的噩耗,許管事的面容變得彌足滯重而凝沈:“或許小人不當問及這些。”

溫廷安沒有說話。

劉氏和溫畫眉亦是默契地沒有多做言語。

倒是呂氏主動揭去了這一個話茬,問道:“呂太祖母目下可是在祖廟抄寫佛經,可否引為我們一見?“

許管事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忍俊不禁之色:“晚宴開始之前,呂太祖母通常是在習武場練武呢?”

溫廷安聞罷,頗為欽佩,哪承想,她尚未來得及道出一番欽佩之辭,許管事便是點名了她,說:“呂太祖母聽聞溫大少爺在九齋師承自朱常懿,身手功夫皆是不足,吩咐小人,若是大少爺來了,便是首先帶你去習武場。”

溫廷安:“……”

一時之間,她整個人頗為語塞。

這個老太夫人,遠遠比她所想的要剽悍啊!

暌違十三年未見,今次難得見上一回,便是要操刀弄戈了,竟是要尋她比武。

溫廷安聞罷,一陣失笑。

溫畫眉道:“可是,長姊今晌穿了裙裳,若是要同呂老祖母一番比武,怕是多有不便。”

偏生呂氏今刻看熱鬧不嫌事大,用溫嫻的口吻道:“無礙,我已然是籌備了一席女兒裝,以備不時之需。”

溫廷安聞言,便是觳觫一滯,頗為不自在,道:“母親——”

呂氏當下便是吩咐隨侍在側的女婢,捧來一席簇新的衣衫,吩咐溫廷安速去換上,呂氏還真切地睇望了一眼她的鬢發,說道:“待會兒你換完衣裝出來,我便會重新替你挽髻,挽一個爽朗利落些的高髻,這般一來,便是能夠利於你去習武場與呂太祖母切磋過招。

溫廷安:“……“

她目下是完全失語了。

在時下的情狀之中,溫畫眉帶她去近側的繡房裏更衣。

不知為何,溫廷安驀覺自己還是穿回男兒裝,頗為自在適意一些。

溫畫眉立於溫廷安的腰後,執起一條雪白緞繡的束帶,嚴嚴實實地為她束緊了腰肢,說:

“其實,此番我亦是預料到了,呂太祖母會來尋你切磋比武。若是呂老祖母心平氣和地尋長姊喝茶,那倒是顯得奇詭。“

溫廷安不可置信,道:“原來眉姐兒早就是知情了,為何你此前不話與我知?”

溫畫眉小幅度地撅了一撅嘴唇:“長姊也不是經常對我有所保留麽?那我對長姊保留一些事兒,也不挺尋常的麽?”

“你啊。”溫廷安忍不住伸指,不輕不重地戳了一戳溫畫眉的額庭。

溫畫眉為溫廷安細細束好了腰帶,束畢,便是捂護住額心,速速離去了。

溫廷安整飭了一下自己的袖裾。

溫廷舜此前贈與她的那一柄銀質軟劍,還安安穩穩地納藏於她的袖裾。

溫廷安伸手觸碰著這一柄軟劍,柔膩的指尖,輕輕揉蹭著軟劍的劍面,劍也有自己的體溫,它與它此前的主人待得久了,體溫亦是變得無比涼冽。

溫廷安猶記得,自己上一回使劍,還是在嶺南廣府的一個雨夜裏,那個時候,大理寺中了阿夕的計謀,一舉被推下了水墨青石板長橋。溫廷安為了懸固住自己的身軀,用軟劍的一端,纏縛住了青石板橋上的一座石墩子。

這一個場景,抵今為止仍舊歷歷在目。

溫廷安信手使了一下這一柄軟劍,哪怕經久未用,它仍舊無比襯手,儼似一道氣吞山河的銀蛇或是一只扶搖直上的飛鴻,在虛空之中,煥發出了一掬熠熠然的光輝。

溫廷安從未與呂老太祖母切磋過,但她覺得這種契機非常重要,若是能博得老人家的青眼,便是能在一定的程度上緩和兩人的關系,同時,也能讓她報恩。

若是沒有呂太祖母在背後替大理寺撐腰震場的話,大理寺此番與六座縣衙的溝通工作,亦是不會這般通暢順遂。

溫廷安很感激這位『素未謀面』過的祖母。

她一晌將軟劍納藏與於袖裾之中,一晌出了去,問靜候一旁的溫畫眉:“呂太祖母擅用什麽兵器?”

溫畫眉忖量了一番:“據我所知,呂老夫人擅用的兵器蠻多的,不過,我每回去習武場見她習武,她所使的兵器,通常是紅纓長.槍。”

溫廷安一副若有所思之色:“長.槍啊。”

兩人正說間,便是隨著眾人抵了習武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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