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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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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沈兄, 怎麽是你?”除了溫廷安,眾人俱是稍稍訝然,此外, 他所說的勘考是何意, 鳶舍是什麽, 這位阮大人又是誰,他為何要延引他們來至此處?種種疑竇如藤蔓盤踞在心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

沈雲升儀姿峻挺如松,一手閑負在背, 一手挑著一盞長明燈,不答眾人的話,僅是簡練地道:“跟我來, 便曉得了。”

沈雲升是太常寺上舍生, 眾人待他始終保持著一份敬仰之心,沈雲升謙遜有禮, 卻很叫人有一種難以言明的距離感,不能親近, 更不能冒犯,眾人一時有些拘束。

呂祖遷有些惕然,頓住了步履,到底還是問出心中困惑:“我不曉得沈兄口中的阮大人是何人, 還有所謂的鳶舍, 讓人有些不知所雲,你話不說個明白,便讓我們稀裏糊塗地進去, 萬一被旁人落下了話柄,治我們一個擅闖禁地的罪咎, 這可當如何是好?”

呂祖遷全然不曉得內情,留有一份惕意是好的,沈雲升薄唇微抿,看向了溫廷安,語調極為平和:“可以問溫兄,他知曉所有內情,有任何疑竇,你們都可以同他相詢。”

沈雲升不著痕跡地禍水東引,一時之間,溫廷安淪為了眾矢之的,她顯著地覺知有三道視線,各具不同的重量,如有實質般壓在自己的肩膊處,溫廷安很是泰然溫靜,未感局促,也漸漸然有了一些主張。

只聽蘇子衿率先拱手道:“阮大人是什麽來歷,溫兄與阮大人素來相識?”

溫廷安頷首道:“阮大人系大理寺寺卿,亦是我父親曾經門下的學生,平素阮大人會來府謁見父親,我與阮大人打過數次照面,敬仰其才學深廣,常請教一二。”

另三人深深怔忪了一下,原來阮大人不是旁的,而是當朝大理寺寺卿阮淵陵!

萬萬沒想著是這般一個三品大員要見他們,少年們一時面面相覷,臉容上是受寵若驚的駭色,在他們的心目之中,阮淵陵是形如楷模一般的存在,素來只可高山仰止,而不能近而觀之,他們尚是外舍生的時候,便常聽聞阮淵陵訣訟獄平冤案的事跡,渴盼春闈高中後,能成為像他這般的人,沒成想,阮寺卿竟會召見他們。

呂祖遷是最為撼愕的,父親呂黿常跟他提及阮淵陵,命他學其風骨,承其律學大義,故此,呂祖遷一直渴盼能進入大理寺,眼下,他攢在骨子的惕意減淡了不少,取而代之地是一腔敬畏之心,問起了緣由:“為何寺卿大人要見我們?這個鳶舍勘考,又是什麽?”

楊淳也看著溫廷安,眼神同樣充溢著不解與困惑。

溫廷安眸色平和,字斟句酌道:“阮大人是東宮天家的重器,天家念在外有金諜強敵環伺,內有宦豎結黨營私,天家憂慮國事民生,遂欲從三舍苑裏甄選一批紙鳶,聚成鳶舍,以維護大鄴的穩定與統一。阮寺卿便是鳶舍之掌舍,司遴人選材之務。”

她一語既出,眾人徹徹底底地明悟了,誰不知曉當今的朝堂之上,趙珩之與趙瓚之的奪嫡之爭愈演愈烈,溫龐兩家看則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洶湧,彼此的鷹犬抵牾不下。媵王兵權在握,其父藩王又是原來的太子,狼子野心,此番媵王回洛陽進京述職,誰不明白趙瓚之是沖著恩祐帝下端的龍椅上來的呢?數日之前的流民鬧事、士子尋釁等案樁,便是媵王與殿前司自導自演的一臺大戲,暗芒直指崇國公府。

相較之下,趙珩之手中的籌碼並不多,只有統攝三法司之權,不能全然制衡趙瓚之的勃勃野心,此消彼長之下,局勢將大大不利於己,因於此,阮淵陵要為趙珩之扶植新一批新苗,皆說一朝之希望,全在乎鮮衣少年,阮淵陵從族學裏的士子裏入手,被選中的士子,從此以後,便是東宮麾下的一員,一舉劃分入□□的陣營裏。

按趙瓚之這等武將,素來鄙棄文弱書生,這些被揀中的少年,其應考士子的身份,倒是一層極好的遮障,他們不曾披堅執銳,只懂寫些策論文章,離朝廟又遠,平素不曾頻繁露面,便不會為趙瓚之與姜太後所猜忌,在此風起雲湧的光景之下,阮淵陵為太子蓄養一批心腹,韜光養晦,不失為走了一步穩妥的棋。

大抵是後知後覺自己被歸入了太子的人,蘇子衿凝了凝眉心,果決地道:“蘇某稟忠貞正直之道,一心追隨官家,誓不參與黨爭,恕蘇某不能見阮寺卿。”

資政殿大學士蘇覆是一位純臣,兩朝元老,與翰林院的老太傅、以及蘭臺關系甚善,蘇覆高齡才得一子,教導蘇子衿切勿站隊,為人忠直,蘇子衿承父親的訓誡,素對黨爭敬而遠之,是以,見阮淵陵要將自己納入鳶舍,心生惕敏,斷然拒之。

沈雲升微微止步,回望了他一眼,眸色平寂,口吻深靜,並無多大的波瀾:“蘇兄若是畏懼了,可原路回去。”

蘇子衿當真說到做到,一拂袍裾便是往回走,一行人也不得不停下來,僵立在半途,朝前走不是,像蘇子衿一般折回也不是。

呂祖遷面上充溢著糾結之色,呂黿原本亦是讓他切莫參與黨爭與站隊,若未來是趙瓚之得登大寶,那麽他便是站錯了位置,容易招致殺身之禍。可是,阮淵陵偏偏是他最為欽仰的楷模,若是他跟隨了阮淵陵,得太子庇護,想必能順遂地過春闈,日後要平步青雲的話,能在大理寺謀個一官半職也不一定。加之溫廷安同阮淵陵乃是舊識,阮淵陵想必是器重她的,思及此,呂祖遷更覺自己不能畏葸不前,升舍試考不過溫廷安,已經夠丟人現眼了,此番,他更不能遜色於溫廷安,他也想得到阮淵陵的賞識與重用。

楊淳是較為緘默的,心思倒沒呂祖遷這般覆雜,溫廷安對他有再造之恩,溫廷安去何處,他便是在何處。他對溫廷安天然有一種信服感,感覺跟著他走,總是沒錯的。

一行人就這般僵滯著,目送蘇子衿的身影遠去,孰料,突聞一陣砰的悶響,一柄雪亮的青柄長刀橫在了蘇子衿的脖頸間,不動聲色地阻住了他的去路,長刀的主人是一位身著柘青色鴉紋勁裝的少年,掌縛鍛打,年紀與他們相仿,面目看起來吊兒郎當的,端的是落拓不羈,顴骨上橫著一條青痕,一行一止有些匪氣,那刀刃削鐵如泥,撞在了空氣之中,塵埃與火光震顫,僅離蘇子衿的脖頸僅有一厘之隔,若蘇子衿再朝前一步,必是落傷無疑。

一滴冷汗自蘇子衿的鬢角間滑落而下,他被迫停了步,“你是何人?可是阮寺卿派來的?”

少年用刀尖挑著蘇子衿的下頷,舉止輕佻,不答反笑:“一上門來便好奇人家的名諱,可要順帶給你看看八字?倘若咱倆八字不合,太歲相犯,我便取你狗命如何?”

蘇子衿聽出了對方話裏話外的濃郁匪氣,一時胸悶氣短,他想走,走到哪兒,少年的那一柄森冷長刀就攔到何處,他根本走不動。

變故生發極為突然,溫廷安的視線從少年挪至沈雲升,話辭意味深長:“原來阮大人還留有後著。”

沈雲升看了一眼少年:“此人名曰魏耷,朱常懿收養的義子,幹得是縫屍匠的營生,專門給活人收屍、給死人入殮。”

溫廷安靜靜地忖度了一會兒,淡聲問道:“蘇兄過了鳶舍的勘考,算是等同於入了鳶舍,一旦入鳶舍,形同於簽下生死狀,而退舍之舉,等同叛門,魏耷專門弒殺叛徒,是這樣麽?”

沈雲升看著她,口吻微微起了一絲風瀾:“魏耷要做的事不止於這一樁,今後跟他相處,你自會曉得。”

魏耷的刀將蘇子衿逼回來了,蘇子衿沒有任何退路,咬著牙道:“待我離開文庫後,定將此事告訴父親,縱然是阮寺卿又當如何?竟用私權挾人至此,做此等結黨營私之事,又與□□有何區別?”

這一番話聽得呂祖遷和楊淳心驚肉跳,溫廷安對蘇子衿問道:“萬一你父親早就知曉你會被招入鳶舍呢?”

蘇子衿愕然:“什麽?”

溫廷安徐緩地道:“當然,這也是我的一家之言,雖說鳶舍是隱秘之地,但阮淵陵要用選送良才入鳶舍,想必事先定會疏通關節,否則,他不會貿然命我們前去謁見。”

溫廷安說得不無道理,眾人信服了幾分,那心中惶惶然,到底如懸著一塊石頭般,一直不曾落地。

敘話間,沈雲升已然帶著溫廷安等一行人,穿過了崎嶇窄仄的甬道,走入了敞亮寬闊的燈火通明處,此處是一座巍峨肅莊的學齋,上掛匾額一副,以灑金朱漆書了鳶舍二字,入口有檀紅木造漆而成的頭門、二門與影壁,往裏看去,重院臺閣頗多,有講齋、配房、囚室、魁星牌樓、教官宅等等,格局別有乾坤,與文庫看上去的造相絕然不一致,初來乍到,這簡直是看花了少年的眼。

每一講齋裏皆有不少身著暗紋勁裝的少年,與魏耷的扮相別無二致,或是習學讖緯,或是習學堪輿,或是習學鷹眼,或是習學刑統,此間情狀是眾人但聞一二,卻是見所未見的,一時之間不由嘖嘖稱奇。

穿過重院別閣,溫廷安仔細打量著每一個講齋,講齋之上皆懸有一座烘漆的匾額,上書排序之字,今下觀之,攏共有十三齋,沈雲升先帶他們去了第九齋,溫然道:“這是今後習學的齋院,記著了,別走岔。”

楊淳好奇心重,多問了句:“走岔了會當如何?”

沈雲升沒答,魏耷一刀削在了楊淳手中把玩的名牌上,名牌疾然斷成了兩截,有氣無力地散落於地面上,楊淳驀然露出懼意:“……”

魏耷漫不經心地撓了撓後頸,道:“三日前,四齋有個眼睛長在頭頂的人,跑去了三齋,三齋的人戾氣重,當時又正在習學鷹眼之術,一個刀劍無眼,把那個楞頭青右掌四根手指都削了去,這楞頭青現在還在醫館裏躺著。”

眾人一霎地不做聲了。

第九齋與尋常書齋的格局截然不同,尋常書齋裏,桌榻是成方形的矩陣,座位至少在數十個之上,但第九齋只有九張桌榻,在約莫三尺之長的雕花簟簾背後,一片影影綽綽的光影之中,榻與榻之間圍成了規整的半圓之狀,坐具寬綽且湛華,繡著鳶鳥震翮的紋樣兒。又見半圓的中心位置,放置著一座橡木蒲綢長榻,榻子上堆放著袖珍的木鐸以及搖鈴,還有幾疊沒有扉頁的泛黃書牘,這大抵是教官授學的坐處了。

齋院裏是剛剛被灑掃過的,一鼎獸金爐擱放在東南一隅,爐頂處吞吐著又細又長的雪煙,浸染於空氣之中,煞是好聞。

溫廷安問道:“我們今兒可要在此處上課?”

沈雲升搖了搖頭:“現在去見掌舍,晚些時候恭聽安排。”

阮淵陵正在掌舍齋裏,遠處的博古臺上鋪著一片琉璃錫箔,一圍覆金桐白質地的桕油燭,齊齊扡在了案臺上,燭火盈煌幽幽,將偌大的齋院裏照徹得格外亮堂,也將他的身影摹出了一道高曠冷雋的剪影。

沈雲升做了一個長揖:“掌舍容稟,我將他們帶來了。”

阮淵陵闔上了一本賬簿,視線閑緩地擡升,淡淡地看了眾人一眼,最終視線定格在了溫廷安身上。

溫廷安有些怔然,步履微頓了頓,這掌舍齋裏不只有阮淵陵一個人,他近旁還恭立著一道花棠色的纖影,著窄袖長褙子襯以不交圍百疊裙,明眸善睞,顧盼生輝,除了崔元昭,還能是誰?

似是洞悉出溫廷安的惑意,阮淵陵道:“元昭有經商的天賦,那禦街的七個鋪面,做得是胭脂水粉、首飾、衣飾的生意,她經營得極為井井有條,足以擔得起鳶舍一切開支用度。”

溫廷安一聽,倏然恍悟,想起與崔元昭初見之時,這位姑娘正拿著鋪契與牙倌爭執了起來,沒帶丫鬟侍從,坐得馬車也並不綽約華麗,原來是去要去經營鋪面執行任務,如此說來,一切的疑慮都解釋得通了。

又聽阮淵陵道:“今後伯晗、元昭、魏耷一同入九齋,同你們一道承學。”言訖,想著了什麽,繼續道,“他們三人入鳶舍最早,你們平素若是受了傷,可尋伯晗問藥治療;生活方面有些困擾,可尋元昭打點一二;再者,若是犯了舍規,魏耷會代本官訓誡。”

溫廷安看了被點名的三人一眼,“沈兄、崔姑娘和魏兄,他們三人進入鳶舍的方式,可同我們一樣,都是面對一堵墻?”

阮淵陵放下了案牘,崔元昭原是想綰著眼兒笑,識著了上峰的眼色,忙替他打來了一盆溫水,供他盥洗手上的殘墨,洗濯畢,阮淵陵這才道:“他們三人確乎同你們一樣,都是遇到一堵墻,但解密的方式各不一樣。”

“伯晗精谙藥理,懂得萬物相生相克之術,那一堵墻乃系石灰,他運用溶解之術燒融了一塊磚,整一面墻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從中尋索到了暗門之所在。”

溫廷安若有所思,運用自己之所學破譯謎面,這種法子確乎是契合沈雲升,她笑盈盈地瞅了魏耷一眼:“那麽魏兄呢?”

魏耷大爺似的抱著胳膊,不溫不涼地覷了她一眼。

阮淵陵揉眉道:“魏耷的方式比較簡單,他身手好,用樸刀搗騰幾番,那一堵墻便是不堪一擊,他很快便是尋到了暗門的所在。”

“不過,伯晗與魏耷都不是最快解謎的,元昭才是。”

話落,呂祖遷、楊淳、蘇子衿看向崔元昭的眼神便是敬仰起來,沒想著一個姑娘家,居然能有這般能耐。

卻不想,崔元昭剴切地解釋道:“其實不是這樣的,我對朱叔投其所好,勘考前夜送去了一瓶冀州的西鳳酒,朱叔是個嗜酒如命的,便是提前給我透露了謎底,故此,我才能如此順遂的通過勘考。”

眾人:“……”

造弊還能造得如此冠冕堂皇,還真是生平頭一回見,呂祖遷凝眉,有些不解道:“崔姑娘既是造了弊,為何阮寺卿還要留下她?這於理不公。”

這番話問得格外直接,有些較真的意味,似乎也不怕擡罪了同窗。

呂祖遷問這樣的話,是有自己的道理,在他心目中,阮淵陵是大公無私之人,怎的會容忍造弊之人呢?

卻聽阮淵陵莞爾道:“元昭確乎耍了些心機,但她主動吐露實情,並將功補過,代鳶舍經營七間鋪子,代行賬面之務,本官自可既往不咎。”

這時,蘇子衿主動問道:“在下有些困惑,寺卿大人蓄意將蘇某、呂兄、楊兄安排與溫兄同房,假令是讓我們為東宮賣命,恕蘇某難承使命,蘇某並不欲參與奪嫡黨爭,只欲今後走純臣之路。”

溫廷安算是看清楚蘇子衿的質地了,一根筋,性子軸,剛正得簡直不可思議,卻見阮淵陵自榻下木屜裏,緩緩摸出了一封錫封的書折,攤展至眾人眼前,迫近前看,竟是可在上邊看到各自父親的畫押!

不光是蘇子衿父親蘇覆的,溫廷安也在書折上瞅見了溫善晉的畫押。

這一份畫押觸目驚心,就像是一份簽署了一份生死狀。

“將你們送入鳶舍之前,我尋過你們在場每一人的父親,爭取他們的同意,故此,將你們送入鳶舍,一般情況之下,他們皆是知情的。”

一言以蔽之,眾人的父親,囊括同平章事溫善晉,經筵官兼知律學博士呂黿,資政殿大學士蘇覆等朝官大員,俱是隸屬於東宮太子的派系裏,擁護趙珩之登基。

茲事過於震撼,泰半的人處在無法回神的狀態裏。

蘇子衿這才後知後覺,之前溫廷安果然說得不錯,阮淵陵將他招入鳶舍為己所用,一定是征求過他父親的首肯的。只是他不明白,父親是名副其實的純臣,效忠於恩祐帝,為何會倒戈於太子殿下?

想不通的自然不止蘇子衿一人,但沒有人會給他們答案。

隱隱約約地,所有人都將一些事情聯系在一起。

溫廷安雙手負在背後,淡聲問道:“阮大人,您將我們招入鳶舍,成為紙鳶,為太子殿下效命,但問題來了,我們的外在身份是應考士子,要讀書應考,好為三月春闈做籌備,萬一您指派給我們執行的任務,與讀書的時間相沖,這可如何是好?”

阮淵陵帶著欣賞的目光看著她:“你們招入鳶舍後,所學內容均由太子匡定,你們的考課便是執行任務,在春闈到來前,本官至少會下達一次任務,若是任務成功,太子會免去你們的會試,直接進行殿試。”話至此處,阮淵陵又道,“不過,你們九齋是一個集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初來乍到,彼此都不相熟,這幾日上課務必要多多磨合,生出默契。”

溫廷安想起了齋院裏放置有九張書榻,她、呂祖遷、蘇子衿、楊淳四人,沈雲升、崔元昭與魏耷三人,現下攏共到了七人,她定了定神,好奇地問道:“是不是還有另外兩人?”

“他們二人,你們應當不會感到陌生。”阮淵陵起身,撣了撣肩膊處的塵埃,“估摸著已經到九齋了,你們可去打個照面。一刻鐘後,我會去九齋,跟你們說未來七日的課考安排,以及首個任務。”

沈雲升、崔元昭、魏耷三人齊齊做了一個長揖,陸續離開了掌舍齋,但崔元昭走得有些溫吞,一步三回頭,偷瞅著溫廷安相看,面頰粉撲如霞。

溫廷安等一行人也行了大禮,接著走了出去。

待離開了掌舍齋,崔元昭便行至溫廷安近前,關切地道:“數日不見,不知公子的傷寒可還要緊?”

崔元昭還惦念著溫廷安墜入金水橋下的事情,這幾日坐臥不安,待今日看著溫廷安安然無恙,胸口懸著的一塊石頭適才安穩落地。

溫廷安笑道:“承蒙崔姑娘掛念了,沈兄給我開了藥方子,我服用過後,已無大礙。”

崔元昭聽罷,舒了一口氣,笑道:“我知曉溫公子一定可以進入鳶舍,今後公子想吃些什麽,盡可同我說,我都會給公子做的。”

一霎地,溫廷安驟覺左鄰右舍,有數十道意味不明的視線聚焦在自己身上,儼似利箭紮在了草船上,後脊一片如芒在背,魏耷懸刀走近她身前,打了個響指,磨牙霍霍地笑道:“小子,你艷福不淺,這十三齋裏不知又多少人惦念著崔元昭,偏偏你一個新來的,就讓她親近於你,還給你做好吃的,你還挺能耐的啊。”

溫廷安倏然有一種跳入汴河也洗不清的蒼涼感,她一直想要尋個時機,同崔元昭解釋清楚,但現下顯然不是恰當的時機,她一旦澄清,就怕崔元昭難以保守秘密。

溫廷安有苦難言,覺得劇情發展一直不太對勁,明明沈雲升才是與崔元昭牽上紅線的一對眷侶,為何她看著沈雲升與崔元昭漸行漸遠,沈雲升清心寡欲,人淡如菊,而崔元昭一直同她示好。

溫廷安想不通原因,頭大如鬥。

孰料,更讓她頭大如鬥的在後頭。

及至到了九齋,透過描金竹簟,她看到了兩道少年身影,格外熟稔,他們各自端坐在半圓桌榻的兩端位置,

及至沈雲升揭了簾子,簾內簾外的人相視一陣。

僅一眼,溫廷安悉身的血液凝凍住了。

怎麽會是溫廷舜與龐禮臣?

他們兩個怎的會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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