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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鳳翼雲簫何所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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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裏,餘暮雪正在游戲裏的瞿塘峽江灘,步行路過之時,耳邊聽得一陣簫聲,再擡眼去看,前方就有一人正在江邊吹簫,簫聲所吹送的正是鳳翼雲簫所發出的聲音。

餘暮雪因而停下了腳步,等看清了那人頭頂的名字。立馬正欲掉頭轉身,卻被前面那個吹簫人給叫住了,“姑娘留步,能否幫在下一個忙呢?”

那人身著一身純陽宮低級弟子的裝束,他走到了餘暮雪面前,請求幫助。

餘暮雪見逃是逃不過了,百般無奈,只得嘆了口氣說道:“道長你說,有什麽事是需要我幫忙的。”

“姑娘來前,我就在這江邊自照,但是如何都看不清自己的形貌。能否請姑娘,代我一觀呢?”

餘暮雪直感奇怪,“你自己長什麽樣,自己不知道嗎?”

“我就是忘了呀,所以想找回自己的容貌。”純陽弟子很是激動,邊說著就邊拉著餘暮雪,連忙一同來到了江水邊,“姑娘快幫我看看吧,看江水是否能把我照清楚呢?”

“你要看清什麽呢?”

餘暮雪低頭看見,這江水即不是清可見底,也不是渾濁一片不可一見。但能浮現在眼前的,只有兩道人影,並不能臨江自照,作鏡子用,去看清一個人的面目。

“自然是我自己啊。”純陽弟子一臉認真的,向餘暮雪求教道。

餘暮雪想了一下,隨即又問道,“那你看得見這江水嗎?”

“看得見。”

“那你能借這江水,看得見我嗎?”餘暮雪又有一問了。

純陽弟子特地蹲下來,仔細瞧了後,回答道:“也看不見。”

“那就奇怪了。”餘暮雪忽然驚呼了起來,“我看得很清楚呀。你瞧瞧,在這江水映照下我的身影,是如此的曼妙。我這容顏,簡直就是芙蓉出水,不遑多讓啊。”

純陽弟子憋不下去了,“餵,暮成雪。有這麽誇張的嗎?”

“那是因為你看不見,所以覺得我誇張。如果你能看見了,就會知道。我剛才的形容,是多麽的蒼白無力,不值一提。”餘暮雪就是認準了這一點。

純陽弟子反駁著,“你不用騙我了。你哪有長得這麽天仙。”

“咦?”餘暮雪疑惑著,“那你能看得見你自己嗎?”

“我就是看不見,才來問你的呀。”

“所以我看見了呀。”餘暮雪指引著純陽弟子,再往江水的倒影裏看去,“你看你身穿一身低級道袍,在江水裏,你的五官平平無奇,根本就是個渣男樣子。”

“你接著編吧,反正我看不見。由著你胡來。”

餘暮雪笑了,她看著這位道長一副氣急敗壞又無話可說的模樣,“那既然我能看見,但你看不見。到了這個地步,你都還沒察覺出這個問題的所在嗎?”

“那是哪裏出了問題呢?”純陽弟子也笑了。

餘暮雪頓時覺得,眼前的這個氣純傻透了,“那就是說明,是你自己出了問題呀。”

“哦?”純陽弟子來了興趣,“還望姑娘,不吝賜教。”

說罷,還真的朝餘暮雪作揖拜了拜,禮數周全,真的是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

“以前有個叫孫義的人,在睡覺的時候,夢見丹陽真人馬鈺,前來點化他,要他隨著自己,一同學道修仙去。

孫義苦惱著說道,‘我還未成家留下子嗣,不能隨真人前去,還請真人允許我,就在家裏修行。’馬鈺笑著說,‘無偎妻抱子,神仙沒在家。’便離去了。

孫義不懂其中意思,第二天一大早,便去請教了五峰白雲子王丹桂。”餘暮雪特地停了一下,轉而對純陽弟子問道,“那道長知道,五峰白雲子是如何解答的嗎?”

餘暮雪這裏說的是全真教裏一個金代道士王丹桂詩裏,所記載的小故事。五峰白雲子王丹桂,是丹陽真人馬鈺的徒弟。

很巧純陽弟子有看過這首詩,餘暮雪的故事都已經講到了這裏,他又怎會不知道,餘暮雪到底想說的是什麽呢?

純陽弟子沒有令餘暮雪失望,他答道:“王丹桂作詩說,‘家緣事事待周全,更望一身成正果,掘地尋天。’”

王丹桂說的是,你怎麽可能在成家立業中,去求修仙得道呢?這根本就是在挖地找天,不可能如願了。

“是啊,那如今在游戲裏,臨江求貌的你,豈不是也是孫義在掘地尋天呢?更豈非是,要在樹上去找魚,到水裏去撈月亮嗎?”餘暮雪點破了,“這樣看來,你還不承認是你自己錯了嗎?”

“是嗎?是我錯了嗎?是這江水照不見,而非是我看不見?”純陽弟子低頭繼續看著江水,“既然是江水的問題,那你是怎麽看見的呢?難道你是在誆騙我?”

“你現在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肯定是你錯了呀。”餘暮雪也跟著湊在了道士的一旁,“心如明鏡,山還是山,水還是水。反觀自照,明心見性,這江水裏所倒映的難道不是太帥嗎?”

原來這人,就是不似人間客很久都沒有再去玩過的號——太帥生。

打從一開始,餘暮雪就問太帥生,你因何自照?你為什麽要去看自己的樣貌呢?

太帥生答,因為我忘了自己的樣貌。

自己忘了自己的長相,這在現實中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了。更何況是在一個游戲裏面。在游戲的世界裏,你的角色形貌如何,難道不是你自己創造的嗎?你又怎麽可能忘掉。

作為自己主人的太帥生第一次顛倒了。失了自我。

然後他還固執的在一個游戲的江水裏,去求鏡自照。這無疑就是等同在水中求法,夢裏做神仙。癡人說夢,白費功夫。所以這又是一次顛倒了。求錯了路。

說來他自己都不明白,玩這游戲都這麽多年了,買過賣過的號不計其數,但就是留著這個太帥生一直塵封留藏。

“哦?”太帥生又詳細看了一次,這個已被他看了千百遍的江水。

餘暮雪看著這兩道,只有黑色並且影影綽綽的影子,“這次你看見了嗎?”

“還是姑娘□□啊。”說罷,太帥生嘆服著,就自顧離開了江邊。

餘暮雪有些搞不懂,這個風裏來水裏去的太帥生了,“怎麽,這就走了?你不接著看下去了?”

太帥生又豈是愚笨之人,哪有點不通的道理,他悟地很快,“看過了就是看過了,何必再看呢?”

“你也是個人才。”餘暮雪無法,也只好從江邊離開了。

餘暮雪想不過,有些好奇一件事情,“怎麽今年想不過,去打名劍大會了。”

他倆一前一後,不急也不慢地沿著戲龍灘上的棧道小路,往上而行。在這緩行的步伐裏,江水拍岸的聲音,意外地與太帥生的心跳聲,漸漸吻合了。

雜亂的心緒也已經逐漸趨於歸熄,太帥生擡眸看了一眼餘暮雪的背影,笑了,“老了想歸隱城市,娶妻生子了。有了這個想法後,就想著自己還沒打過名劍大會。怎麽著也得去玩兩把。”

“這樣說來,就算那天我沒去勸你,你也是早有打算,準備出山的。”餘暮雪很有默契,對某些問題避而不談,換了一個問題,“這難道不是顯得我很多此一舉,很雞婆了嗎?”

“耶。非也,非也。”太帥生不這麽認為,他覺得高興,“你這樣難道不是,更顯得我倆心有靈犀,想到一塊去了嗎?這才是知己呀。”

“呵呵……”太帥生故作可笑的粵語戲腔聲,引得餘暮雪不由得輕聲嬌笑了出來,“對了,還有一事。你是怎麽知我意不是以前的那個人的?”

這件事上,還是解情熱提醒了餘暮雪。畢竟霍靜以假亂真,把誰都瞞在了鼓裏。卻被一個與此事無關的人,一眼看破了。

“賭徒看賭徒,一眼就能辨明。這也算是一種見性吧……”太帥生說的如此高深玄妙。其實並沒這麽玄乎,只不過也是霍靜在他的面前,露出了馬腳,所以他才有所懷疑。提醒了一下,也認識知我意的暮成雪。一個買號的玩家,執意要裝作這個號的主人,這樣的人,誰都要保有懷疑,肯定是有問題的。

他倆不多時,便走到了崖上孤山集前,而眼前的路,往後的方向是巴陵縣,往前的去處是白帝城。太帥生站在這條路的中央,對餘暮雪說:“姑娘,這樣好的天氣,今日是否有興致,與小生合奏一曲呢?”

“你才捧我,是你的腹心相照的好友了。我要是此時拒絕了你,這不就太削你面子,也太不記情面了嗎?”隨即,餘暮雪接受了邀請,拿出了鳳翼雲簫。

見此,太帥生笑著,也拿出了同樣的鳳翼雲簫。

一晃眼,就是幾年的滄海桑田,吹簫的人,看著這條無起無止的萬裏長江,就在腳下。一時浮動的心緒熬煎著太帥生。不及說清的一切,盡數付諸簫聲,如今聽來,這鳳翼雲簫竟是這般惆悵。

此時,有人故意插足打擾了此情此景,“你們兩個倒是挺有情趣的,在這裏吹簫弄樂。就是沒一點自知之明,不怕自己很礙眼嗎?”

出場放話之人,是個面帶墨色邪龍黥紋的少林弟子。這人身披一身金色袈裟,手持一把六尺禪杖,杖首上鑲嵌著一尊金色那羅延伏魔怒目相,杖身則刻滿了看不懂的梵文。

餘暮雪再看這人的名字——芳心縱火犯。這人無論樣貌、名字還是實力,都是令人一眼就可以看到的囂張。而且這個人有意出言譏諷,肯定是來者不善,有意找茬來了。

但自己並不認識這個人呀,於是餘暮雪下意識地,就把這個麻煩算在了太帥生的頭上,“你惹的仇家?”

意思分明就是在責怪太帥生。

太帥生簡直是活受冤枉,“大姐,你看看我身上的裝備好嗎?這個號的點卡時間,都是我今天才沖的。這人怎麽可能是我的仇家?”別說我不認識這個和尚了,這個和尚也肯定不認識我這個太帥生。

餘暮雪認為言之有理,又細想了一下,自己並無什麽少林仇家呀,更確定了自己是不認識這個芳心縱火犯的。

但也不打算生事,餘暮雪就想就此離開此地,避開這個人。

可這個不好惹的佛爺,卻是不放人了。他直接開了紅名,要仇殺餘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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