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一路上，阿雲有些沈默。她不知道這小蓮姑娘對她了解多少，心裏一點譜也沒有，怕多說多錯，索性什麽也不說。

黃雲一向話少性子冷傲，阿雲這般沈默寡言，小蓮倒也沒有懷疑。

她只道：“阿雲，你妹妹可不是個善茬，你要當心？”

阿雲不明白她為什麽出此之言，就聽小蓮接著道：“我還未進你家門口，她就遠遠望見我過來，她那些話是說給我聽的，也可以說，她那些話是故意抹黑你的。”

阿雲嘆了一聲，她又何嘗不知。黃瑩這妹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其實骨子裏可是一臉的算計。

書中往往描述這種人叫做白蓮花，看似單純純樸，實則一肚子壞水。她之前跟她說了那麽多話，黃家女兒有一個名聲壞了，另一個也絕討不到好處，對天哥兒也全沒好處，可是她依然我行我素，真不知道她心裏在盤算著什麽。

“姑娘早幫你調查清楚了，你之所以能遇到紀安，也少不了你那個妹妹的算計。”小蓮好心地提醒著。

阿雲楞了一下，又點點頭。

她只是猜測，沒想到三姑娘竟然為她把事情都調查清楚了。三姑娘這人，她不好說性子怎樣，因為她自己沒有相處過，那是原身從小到大的好姐妹，可惜了她沒有原身的記憶，有些事情不好判斷。

從目前看來，三姑娘應該是個對原身極好的人，性子應該也好，只是一個大家閨秀，國公府裏的嫡小姐，竟然會淪落到進了遠在平安鎮的別苑，卻是怎麽也想不通，這裏面應該有什麽事情發生。

“她應該是為了嫁給邱……志偉。”阿雲頓了頓，還是把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

“邱志偉麽？”小蓮把這名字念了一聲，有點兒像含著口水，“你心裏還有他麽？”

阿雲搖了搖頭，“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也想通了很多事情。我們女人，有時候身不由己，我被許於紀安做妾，這裏雖然有我娘親的手筆，但是……那也是我的命。”

誰想我好穿不穿，偏偏穿成了這樣一個待嫁女人，還是給人做妾，如果時間能倒轉回去，她情願穿成乞丐，起碼是自由身。

小蓮嘆了一聲，也不知道怎麽去安慰。

邱志偉自然是極好的，雖然家窮，但他上進，考取功名是鐵板釘釘的事，也難怪黃瑩會動心。兩人情投意合，本是多麽讓人羨慕的事情，結果卻是這樣的結局，不得不讓人為之惋惜。

人有時候真的不禁念叨，才這麽一想到邱志偉，那人就在前邊隔河出現，就站在對岸望著她們這邊。也是小蓮先發現了他，提醒了阿雲，但阿雲只是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開了。

阿雲心裏頭也是震驚不已，她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邊。在之前，她對他是陌生的，她連見都沒見過他，如今這一眼，雖然隔著遠，但她視力一向好，卻也看清楚了，確實是個英俊的男子，也難怪黃雲姐妹都能看上他。

文質彬彬，五官深刻，但一點也不張揚，反而多了柔和的感覺。身著一件綠衫，就這樣站在風口看著她們這邊，被風吹起，發絲有點亂，卻一點也沒有淩亂的感覺，反倒多了一絲傷感。

“你不過去？”小蓮好奇地問道。

阿雲卻道：“不了，我與他今非昔比，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我是待嫁女兒，他是大有前途的讀書人，我們兩人已不是一個世界之人，見又如何？平添煩惱而已，不見也便。”

其實她是不知道跟他說些什麽，畢竟她已不是原身，那些情懷她沒有，萬一他傾訴感情，她不知道怎麽回應，只添尷尬。不見，就當她顧及身份和名聲吧，讓彼此留些美好的記憶，哦，不！是給他留一個美好的回憶，那是原身給他的。

小蓮想說些安慰的話，卻又無從說起，只是拍拍她的手，權當安慰，看了一眼對岸的邱志偉，轉身離開。

邱志偉一直就這樣站著，明明佳人就在河對岸，明明他是尾隨著他們走的，但是卻又不能相見。他恨透了那些禮教，自己心愛的女人想見卻不能見，這是何其痛苦的事情。但是，見面的後果，早些時候她已經跟他陳述清楚，他也知道這中間的厲害，他要想考取功名，就不得有所顧慮。他也想不顧一切地帶著她離開，可是他不能，她也不願。

他用力地捏緊拳頭，淚就這樣灑著，隨風而去，他在心裏默默地想著：我要出人頭地，我還會把她搶回來的！

對面的人兒已經走遠了，他卻也沒有離開，就這樣在風口處一直地站著，直到視線中的人兒沒了身影。感嘆著，他轉身即離，從心裏作下決定的那一刻起，他已經不單單只為了自己而活，為了家族而活，更為了他心中那個恬靜而美麗的女孩而活。他的女孩將要在火坑中生活，他這一生的任務就是出人頭地，做人上人，才能把她救出火坑。

回到家，已是晌午，家裏已經炊煙而起，二嫂正在做飯，其他嫂子也在地頭。家裏就只指望著他，沒有讓他下過一次地頭，只希望他能有時間看書，考上秀才。

“五叔回來了。”邱二嫂從廚房出來，正好看到他邁進院門，便隨口喊了一聲。

邱志偉有些垂頭喪氣，只應了一聲，就往自己房間走。

這時，他的母親邱王氏聽到聲響正好走了出來，見到他那模樣，便道：“你這是去見了黃家大丫頭了？”

見他不作聲，又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人家姑娘已經嫁人了，那是紀府小侯爺的女人，那是咱家肖想不起的，你怎麽就是不聽？黃家小丫頭也別想了，那丫頭柔柔弱弱的，一陣風就能吹跑，那不是我們莊戶人家能娶的。趕明兒娘給你尋一門能生養的，你且忘了阿雲那丫頭，聽明白了麽？”

邱志偉張口想要反駁，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說了一句：“一切全聽母親的便是。”

他已經不想爭辯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雲妹妹是嫁不了他了，但他心已死，娶誰不是娶，只要家裏滿意就行。

見他一臉灰敗地回屋，邱二嫂小聲地對邱王氏道：“娘，五叔怕還沒有死心。”

“不死心又能怎樣，還能搶得過小侯爺？你杵在這幹嗎，還不快去做飯，別想偷懶！”邱王氏用力瞪了她一眼，也回了屋。

邱二嫂用力撇了下嘴，嘀咕了幾聲，不情不願地回了廚房，這一大家子的飯呢，全是她的任務，趕明兒她得回娘家一趟，問問娘家，哪有勤快的姑娘，趕緊給小叔子說了一個，這就能減輕她的負擔了。

那邊邱志偉暫且不表，卻說阿雲隨著小蓮已經到了邱家別苑。

邱家別苑其實就在村外不遠處，後山村整個村其實就是護著別苑南邊一角的。早些時候，別苑剛建成時，後山村就是別苑租種國公府田地的租農所建，後來才慢慢發展成村子的。

整個別苑很大，有三個莊子，每個莊子有上千頃田地。不說那些租地的莊稼人，便是那些有身契的家奴們，可也有好幾百。原先黃家就是租著邱家好多田地，後來因為黃雲的祖父好戰，習得一身武藝，隨著國公爺四處征戰，立了不少戰功。可惜黃家太公戰死沙場，沒了後力，若不然，再過幾年，或許能升官，黃家也就能改換門第了。這也是黃家著力培養黃雲的父親和大伯念書的原因，更是致力於想把天哥兒送進錦恒書院的原因，不惜把長孫女嫁給紀安做妾去換取這份進學的名單。

“阿雲姑娘來了。”守門的是一個六旬老漢，也姓邱，所有家奴沒有在放身契之前，都得隨本家主子姓。

“阿伯。”阿雲輕聲喊，她是隨著小蓮姑娘喊的，總不會出錯。

進得外院，是一片油菜地，那些是下人們做菜的地方，然後進了一個小門，往裏是一個小花園，順著一個九曲走廊，路過一個假山，就到了內院，三姑娘就在內院的正廂房住著。

“姑娘現在怕是在書房。”小蓮說著，就把她帶到了書房外。也幸好小蓮一路帶著，她若是半道離開，阿雲還真找不著地。小蓮也沒有敲門，只輕聲喚了一聲：“姑娘，阿雲姑娘到了。”

裏面傳來一個柔聲：“讓她進來吧。”

小蓮應了一聲，便對阿雲道：“姑娘讓你進去。”

阿雲倒也沒有猶豫，便應門而入。第一感覺，三姑娘的書房真大，比她現在住的房間足足大了三倍，裏面排了不少書架，中間一個木桌，有書也有不少字畫，窗子是竹簾遮著陽，窗邊一枚文竹，典雅而大方。

三姑娘就立在窗前，著一身淺黃色的羅衫，背對著她而站，她喚了一聲：“三姑娘。”

阿雲不知道原身會怎麽自稱，但以原身那嚴謹的性子，應該不會叫三姑娘名字。果然，三姑娘聽到她的聲音，便回了身，說道：“阿雲，跟你講過多少次，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

阿雲只覺得眼前一亮，真個是貌若月華啊，她以為原身已經夠美了，沒想到跟這三姑娘一比，卻是小巫見大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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