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一緣一會

關燈
一緣一會

“你們怎……”雲初才開口,卻見視線角落中略過一道閃電似的灰白身影。

“等等!”,看著晃動尾巴在林間飛奔的白狼,他擡腳欲追,手腕上卻突然一緊,“師兄,它不過是個妖力低微的小狼妖,你何必去追呢!”

雲初轉頭看著逐雨,她眉間皺成了川字,略帶怒意的唇微微上翹,似是對他的做法很是不滿。

雲初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掙開她的手:“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我必須要去追它!你們在這裏等等我!”

話音才落,他便飛身一躍,向著剛才白狼離開的方向奔去,任逐雨在身後怎樣呼喊都不回轉。

逐雨看著那消失在枯木林中的兩抹白,嘆道:“師兄最近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我以後再也不要聽他的,每次都……”

鳴珂扯了扯她的袖子,沈聲道:“這是師兄他自己的事,我們就別插手了。”

聽著鳴珂這話,這語氣,逐雨不可思議地轉頭看他:“師兄他自己的事?他對一只無辜的小妖出手,我們要放任不管嗎?”

“你先別激動。”鳴珂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跟師兄當年的往事有關,具體情況我找個機會告訴你,你就別擔心了,沒事的。”

……

“小狼!小狼!你別跑了!你有恩於我!我想報答你!你妖族的身份在這世間太難生存下去了!我帶你回羽幽島!我去求師尊讓他幫你驅除妖氣!”

雲初一邊追一邊大喊著,可他提到師尊就想起了這只是試煉,後面想說的話全部卡在喉嚨裏了。

他漸漸放緩下了追逐的腳步,思索著,“師尊讓小狼在試煉中出現,有何用意呢?”

往事紛紛湧上心間,他一直拼命想忘記,卻總是時不時閃過的那些回憶,都因為眼前故人的身影,重新展開。

他本是一只小兔精,同家人自由自在地一起生活在兔子洞中,如此過了百來載,他天資聰穎,修煉成精,本欲離家看看外面的世界,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卻阻了他的腳步。

彼時,他還是十歲孩童的模樣,是一家子中唯一一個修出人形的兔精。

弓著身子,舉著毛茸茸的爪子為他收拾行裝的母親,又往竹簍裏添了幾件草絨交織制成的”衣服”,他拉過母親的手,順著她手背上的絨毛,露出其下初具人形的手。

“母親,不用再收拾了,這簍子重得我都快背不動了。“

“為何,為何非要出去一趟,待在家裏不也挺好,有吃有喝的。“

他攤著手,抖抖自己身上的衣服,“母親,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穿著幹草織成的衣服不倫不類也就算了,還會被表兄弟他們追著啃,我實在是有苦難言啊!”

“行了,凡人淘換物品得有錢,你帶的這些兔絨能買一件衣裳嗎?若是不行,就給人家以工還錢,可別做些偷雞摸狗的事。”

“知道,知道……”他提著那竹簍試了試重量,剛想背上,頂上就墜下來幾點土渣,緊接著便是莫名其妙的震動。

透著微光的洞口突然一暗,一只掛著黏膩水漬的利爪伸了進來,撓著洞臂,將血腥味兒攪進空氣裏。

“快走!”母親推了他一把,兩人一同鉆入另一邊的洞口,擡頭一看,那裏也是一樣的景象,再往另一處逃,果然,是退無可退。

他慌得手足無措原地打轉,再一回頭,母親竟已刨出了個土坑,“進去躲著!”他胡亂的點了頭,身子一縮變回原形鉆進那洞裏。

“母親……”他伸出爪子欲引著母親進洞,一把土卻砸在他臉上。

濃烈的血腥味越來越近,洞頂被震得裂出一條縫,昏暗的天光灑了下來,勾勒著母親手忙腳亂往坑中填土的身影。

他縱身一躍,欲跳出洞穴,母親卻突然背過身壓塌了那一片洞臂,將他堵在淺坑裏。

“母親!”

回應他的是骨肉撕裂的聲音和混著熱氣的低喘,他在那一瞬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身子無法動彈,喉嚨幹澀得快要撕裂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淅淅瀝瀝的雨聲響起,鮮血與雨水交融滲進他藏身的小洞,他被那抹鮮紅刺激得血脈僨張,終於提起勇氣沖了出去。

身上潔白的絨毛被鮮血染成紅色,沐浴在雨後的夕陽中,仿佛浴血重生。

但是,那些作惡的狼早已離去,只留下滿地的狼藉。

他楞了楞神,環視四周,顫抖著蹲下身捧起那段被尖牙磨花了的碎骨。

“唉,真是可憐。”縹緲的聲音落進他耳中,一擡頭,面前便落下了一個鶴骨松姿靈氣飄逸的白衣仙人。

他挪著膝蓋跪行至那仙人腳邊,擡手想扯他的衣袖,卻怕自己這滿身血跡臟了他的無塵仙衣,便猛地磕了個頭,哀求道:“神仙,神仙!求您救救我母親,救救我的家人!”

那仙人垂眸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手指輕舞,他膝邊的碎骨就緩緩升起飛入他懷中,聚成一具完整的骨架。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他擡手,撫過母親那空洞的的眼框,這曾是一雙日日凝視著的他充滿慈愛的眼,現在,成了這幅樣子。

一滴晶瑩的淚落進那眼眶中,他弓著身子顫抖著嚎哭著,卻是再沒有人會聽見了。

……

對於拜師這件事,他其實是很沒有信心的,因為以他低微的身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精怪,已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那日他收斂了親人的屍骨,站在那低矮的墳塋前時,他握緊了拳下定決心,他要覆仇,要讓自己家人的靈魂得以安息。

他跪在祈春殿外等了一整天,明明比起之前那段苦苦掙紮的日子,這已經不算什麽了,但這一天,對他來說好像尤為漫長。

門內閃出一個飄飄搖搖的白色身影,他只掃了一眼便頓首道“羽幽仙長,請您收我為徒!”

那人臉色通紅,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滿臉胡茬,聽了他的話,頓住腳步,穩了穩身形:“羽幽仙長?沒了!全都沒了!只剩我一個了……嗝~”說著,那人將手中的酒壺扔了出來,正中他的後腦,而後又像個陀螺似的伸展手臂在階上打轉。

“義父,你要我如何……完成那未竟的事業!你說呀!你說……啊!”

他腳上一痛,回頭一看,那人竟是踩著他的腳摔倒了。

他急忙挪著膝蓋轉過身,將那醉醺醺的人翻過來,滿地的汙穢看得他眉頭緊皺,卻還是忍著不適用衣袖將那人口鼻上的汙穢擦凈,“羽幽仙長,您沒事吧!”

回應他的是一個混雜著臭味與酒氣的嗝,他捏著鼻子扶那人坐起,而後架著那人的胳膊,擡著膝蓋緩緩起身。

腳上傳來的隱隱刺痛,讓他疼得齜牙咧嘴,剛才那一踩肯定是把他的骨頭都給踩斷了。

但他還是得忍著疼將那人背回大殿中,殿外風雷俱動,可不是什麽好待的地兒。

聽著轟鳴的雷聲,他坐在大殿上脫了鞋看著自己那扭曲變形,腫的像個饅頭的腳,又轉頭看看那個酣睡的醉漢,不由得懷疑起來。

這鼎鼎有名的羽幽仙島,放眼望去除了這醉漢沒有半個人影,他該不會是走錯路了吧?

他低頭思索著,一聲驚雷突然在耳邊炸開,這一炸讓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心有餘悸地看著那被雷劈開的碧色穹頂,仿佛下一瞬一道閃電就會劈在他身上。

他匆忙套上鞋,擡起醉漢的肩膀,想再換個安全點兒的地方,誰知那醉漢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狠狠推了他一把:“快走!”

下一瞬,一道巨手似的閃電從穹頂上的裂縫伸入,直直向那醉漢而來,他咬著牙,拉住醉漢的手臂:“一起走!”

醉漢甩開他的手端正盤坐,那道閃電迅速殺到,在兩人之間炸開,看著地板上那焦黑的坑洞,他再次伸出手:“快走啊,下一次就沒這麽好運了!”

醉漢睜著通紅的雙眼盯著他,甩開他的手,怒道:“蠢貨,這是雷劫!”說著,便起身飛往殿外。

又一道閃電在半空中炸響,炸出一朵絢麗奪目的煙花,他看呆了,呆到第二道,第三道閃電將那醉漢炸了個外焦裏嫩他才回過神,拖著傷腿跑了過去。

“羽幽仙長,求你收我為徒!”

“我不是羽幽仙長,世上已經沒有這麽個人了,叫我羽君吧!”羽君搓了搓被炸得蓬起的頭發,垂眸掃了他一眼,突然勾唇一笑。

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羽君拂袖一揮,一陣風將他的身子擡起,“起來吧!”他感受這那陣縹緲但柔和地托起他的風,緩緩將腿伸展,微曲著左膝站定。

羽君恍然大悟似的看著他那微擡的左腳,愧疚地蹲下身,“抱歉,你的腳……”

他看著蹲在自己面前的羽君,一咬牙將左腳放下,又往後退了幾步,擺擺手道:“無事,不過是小傷。”

羽君擡眼看著他,起身一甩手將他放倒,又以風托著他往殿內去,“是我的錯,你就留在島上養傷吧。”

“那拜師的事……”

“你什麽時候將傷養好了,我就什麽時候教你術法。”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