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隱娘早有準備劉昌裔會找上她，只是時間早晚，聽著小翠的話，她沒有遲疑，直接拿著從不離身的劍，面無表情的進了清風樓</p>

她進門時，劉昌裔正看著書冊，她也沒打擾，只是直挺挺的站在一旁</p>

“只有我倆，無須拘束”他沒瞧她，只是將手隨意一揮，“坐”</p>

她沒有動作，只是盯著他</p>

他慢慢的擡起頭，與她四目相接，見她還是不動，索性伸出手，直接拉她坐下來</p>

聶隱娘眼底厲光一閃而過</p>

“別拿這張臉對著我，我不是被嚇大的”他放下書冊，似笑非笑的盯著她，“明明就是個年輕的小泵娘，何必弄得自己死氣沈沈？我叫人給你做衣裳，穿些適合你的衣裙”</p>

她想穿什麽，是什麽模樣，根本不關他的事她想叫他無需費心，但話到了嘴邊，卻又吞了進去</p>

門口傳來腳步聲，她謹慎的看過去，只見何鈞恭敬的領了兩個下人將備好的飯菜安靜又迅速的放在桌上</p>

“下去吧”</p>

何釣帶著人下去，走到門邊時遲疑了下，但雙眼一對上劉呂裔，他立刻會意的將門給關上</p>

“吃吧”他拿了副碗筷放在她面前，“若不吃葷食，說一聲便是，何必為難自己？”</p>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她從未透露給任何人知道，從她十歲跟著師父之後，她便不再碰葷食，五年後拜別師尊，回了聶府，這些年來也從沒人發現</p>

“想問我怎麽知道？”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替她布菜</p>

她看著他，動也不動，只是看著他</p>

“只要多點關心便知”他對她揮了揮筷子，“看在我關心你的分上，多少吃點”</p>

必心？她遲疑的接過筷子，呆楞楞的吃了一口，心中五味雜陳回家多年，就連自己的娘親都沒有察覺她不吃葷食，反倒被一個認識沒幾天的男人發覺了</p>

沒來由，一股心酸來得突然，她立刻將頭一低，悶著聲音說：“其實只要幾個饅頭便成了”</p>

她強忍著不落淚的樣子，令他的心弦一動“我不會連幾個菜的銀子都舍不得以後有什麽缺的，若你不想透過何鈞，就直接跟我說”</p>

直接越過奴才找主子，聶隱娘很清楚自己的身分不配得到這份榮寵，她壓下心中的酸楚，深吸了口氣，將碗放下</p>

劉昌裔對她的舉動輕挑了下眉</p>

“你知我要殺你”</p>

“這問題咱們談過了”</p>

“你以為給我一個奴才，賞我幾頓飯菜，說句關心就能令我打消念頭？”</p>

看她似乎動怒，他反而覺得開心，總比死氣沈沈的好，“是否打消念頭在你，我向來只做我想做的，至於你的心思，我管不著你殺我也罷，不殺我也罷，我不在乎”</p>

“瘋子”她鮮少說這種情緒化的字眼，但他的話令她慌亂</p>

她起身要走，劉昌裔迅速拉住她，“把東西吃了才許你走”</p>

她瞪著他，“放手”</p>

“不放”</p>

她氣惱，“縱使你身邊能人不少，等他們趕到，我早已取你性命”</p>

“我知道”</p>

她有些氣急敗壞，“若知道，還不放手”</p>

“我是瘋子”</p>

劉昌裔說完竟不客氣的用力一拉，想強迫她坐下</p>

“這是你說的，我就瘋個徹底不過就是頓飯，接受份關心，有何難？”</p>

有何難？！她真想大笑出聲她的人生從一開始，為的就從不是自己，娘在生了她之後，爹擡進府裏的第一個姨娘，正是娘親的親妹妹娘失了寵愛，始終郁郁寡歡，直到她拜師學成回來，替爹在田緒面前立了功，才看到娘臉上有絲笑容，但她還來不及記憶這抹笑，娘就死了</p>

十歲那年巧遇師父，她求著師父將她帶走跟在師父身邊五年光陰，雖說身子累，但至少她學了一身好功夫，她知道師父關心自己，但師父太過嚴厲，不許她哭哭啼啼，她也習慣師父對她的冷漠</p>

她與劉昌裔與其說是朋友，不如說是仇人更貼切，但是他卻要她接受他的關心接受不難，但接受之後呢？她嘗到了一生最想要的感覺，就怕自己會戀上這滋味不想走</p>

兩人僵持著，她看著他的雙眸，知道要不就是一刀殺了他，要不——</p>

她看向那一桌的菜，坐了下來，將手抽回，拿起碗筷，囫圇吞棗似的將菜全掃進自己的肚子裏</p>

劉昌裔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p>

看著她因為塞得太大口而噎住，他也沒有一絲嘲笑，只是倒了杯水推到她面前</p>

她喝了一口水，用力將東西吞下，又繼續吃，直到把東西吃得差不多，吃得都快要吐出來才停下來，恨恨的看著他，“夠了吧？”</p>

他不顯思緒的點了下頭</p>

她猛然站起身，推開房門，大步走了出去，“等你的腳好，我一定會要你的命”</p>

這女人……他忍不住搖頭，“好！我等著”</p>

聽到他的話，聶隱娘知道他早看穿了自己的虛張聲勢，她騙不了他，在他眼裏只能當個笑話，她緊咬著牙，頭也不回的走開</p>

看著她僵硬的背影消失眼前，劉昌益的笑容隱去</p>

一個奴才，一頓素菜，一聲關心就能打動——這聶隱娘就是個蠢婦但愚蠢不該死，該死的是讓她變成今圓這模樣的人</p>

目光移到那桌素齋，他的臉色轉為森冷</p>

“住在明月樓的姑娘到底是何來歷？”</p>

“小的聽廚房的大娘說，似乎是大人從外頭帶回來的總是一身夜行衣，手拿利劍，像個啞巴似的，幾乎都不說話姓啥名誰沒人知曉，但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便是要殺了大人，只是大人聽在耳裏非但不氣惱，反而喜歡得緊，前幾日還特地從外頭買了個丫鬟伺候她，起居更全都交由何總管打理一般人連近身都難”</p>

阮世君的眉頭輕皺，她的模樣原就生得好，這一皺眉更帶著一絲憂郁的柔弱</p>

從劉昌裔墜馬之後，他便不再踏進她的屋子裏，就連她去看他，他的態度也是不冷不熱，之前的寵愛就如過眼雲煙似的，不在他的心頭留下一絲的痕跡</p>

劉昌裔的正妻早死，之後他沒再娶妻</p>

這半年來的相處，她知他其實不重，一心只知對曲環盡忠，所以曲環得知劉昌毅收自己進府，原覺得她的身分不配他這個手下大將，但因為劉昌裔喜歡，曲環也就睜只眼閉只眼，由此可知，曲環早把劉昌裔當成兒子疼愛，甚至還打算替他再挑門貴妻</p>

只是這門親事還沒談成，曲環病倒，劉昌裔又墜馬，但他早晚會迎娶正室，在那一天來臨前，她只能用盡一切手段讓劉昌裔對自己上心，就算將來有人再進門，也不會撼動她半分</p>

“只怕那女子口口聲聲想對大人不利是假，藉此得到大人註目才是真”阮世君揣測了聶隱娘的思緒，“這女人倒是好手段”</p>

她在腦子裏細細的盤算，劉昌裔對那女人雖好，但時間短暫，絕不會熱絡到非她不可</p>

只要感情還未深種，除去這個礙眼的丫頭，一切就能回歸平靜，反正除去個浪蹄子這種事，她以前也沒少做過</p>

選了個天氣晴朗的日子將自己打扮好，阮世君狀似不經意的在花園裏與正在打坐的聶隱娘打了照面</p>

她靜靜站在涼亭外，看著聶隱娘清麗的五官，不算絕美，卻有股超然氣質她心頭不由得冷哼——原來劉昌裔現在換了口味，轉而喜歡這種清冷的女人</p>

“姑娘好雅興”</p>

聶隱娘早知道有人來了，但雙眼依然閉著，懶得理會</p>

去替聶隱娘端茶水的小翠，遠遠看到涼亭外有人，連忙跑了過來，“小姐打坐之時不讓人打擾”</p>

她跑得急了，手上的水都灑了出來，但她只記著不讓人打擾聶隱娘，也顧不得其他，水不小心濺到了阮世君紫色的衣裙，她厭惡的一瞥</p>

“這是那來的丫鬟，沒半點規矩！”阮世君身後的丫鬟連忙站上前，不客氣的推了小翠一把</p>

小翠踉蹌了下，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雖然沒見過阮世君，但她有眼色，看出她身上衣服料子極好，身分肯定不一般</p>

“奴婢小翠，”她精神的說道：“小姐打坐時，別人不能打擾”</p>

“好大的架子，打坐？！”丫鬟雙手叉腰，氣勢淩人，“什麽時候劉府沒了規矩，讓個來路不明的丫頭給阮姨娘受氣”</p>

阮姨娘？</p>

聽到這聲叫喚，聶隱娘睜開了眼，看向阮世君原來她就是讓劉昌裔不惜受指指點點也要收入府的他人婦果然美矣，嬌柔的樣子連她都忍不住多瞧上幾眼</p>

“我們家小姐不是什麽來路不明的丫頭說話客氣點，”小翠不悅的叉著腰，“姨娘有什麽了不起，大人說，小姐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所以姨娘再大也大不過大人，大不過我家小姐”</p>

阮世君滿腔怒火全上了一張粉臉</p>

“你這沒規矩的丫頭！”身後的丫鬟揚起手就要給小翠一巴掌，但她的手還沒落下，一顆不知從何而來的小石頭打中了她的手背，上頭立刻紅腫一片，她正要痛叫出聲，一顆石頭又穩穩的打中了她的臉頰</p>

她捂著臉，驚慌失措的目光看向盤腿坐在涼亭的女人，石頭是從她手中射出來的</p>

阮世君之前跟著那個刺史時，看過的能人異士不算少，知道現在自己頂著劉昌裔侍妾的名分，這女人就算再得劉昌裔看重，也不敢真對她動手</p>

“姑娘倒是護短”阮世君的雙眼盈上水氣，楚楚動人，“自己的丫頭口無遮攔不知教訊，卻先欺負奴家的丫鬟”</p>

聶隱娘沒說話，只是用著平靜無波的眼神看著阮世君，腦中卻浮現自己爹親那幾房侍妾為了爭寵所上演的一幕幕荒唐，娘親還因此難過揪心垂淚到天明，想到娘夜夜難眠的模樣，她的心冷了</p>

這裏清靜，她喜歡在這裏打坐，現在看來，這個不受打擾之地已不平靜</p>

阮世君絕不會毫無理由的出現，但不論她想做什麽，她都沒心思奉陪，劉昌裔終究不過是個尋常男子，她竟為了這樣一個男人而心煩意亂，她真是犯了傻</p>

聶隱娘拿劍一躍而起，冷著臉走開</p>

“姑娘，奴家有話想說”阮世君擋住了她的路</p>

“我與姨娘無話可說”聶隱娘連正眼都不想見她</p>

“看來姑娘心傲，不屑與奴家相交，奴家自知身分低下，但總是姊妹一場，想與姑娘和平相處，共事一夫”</p>

姊妹？共事一夫？！聶隱娘冷哼，敢情阮姨娘以為她是劉昌裔的人？不過阮世君會這麽想不令人意外，她不正住在劉昌裔的房裏嗎？</p>

想起這些日子，她說劉昌裔是個瘋子，自己不也跟他一起瘋，竟然放任自己與他之間的關系，由著外人胡言亂語</p>

“我與大人沒你想的關系，你要爭風吃醋隨你，但別算上我”</p>

“姑娘別惱，”阮世君試圖拉著聶隱娘的手討好，但被聶隱娘閃過，她便一臉委屈的說：“若有誤會，奴家陪罪便是”</p>

“陪罪免了”</p>

柔軟無骨的美人那微擡的臉蛋、盈盈若水的眸光，說有多美就有多美看來男人就愛這樣的嬌柔作派，她心中一刺，竟沒來由的嫉妒這個與自己的剛烈全然不同的女子，“姨娘這般身段，還是拿去討好男人，別在我面前作戲”</p>

聶隱娘不留情的批評說得阮世君面子有些掛不住，她心中一恨，看不慣聶隱娘的超然</p>

不管劉昌裔是否碰過她，人都住進了明月樓，話傳出去兩人也是不清不白她竟還有臉端了個高高在上的架子！</p>

壓下自己心頭的厭惡，她硬是擋住她的路，“若是奴家說錯了了話，姑娘別惱，奴家給姑娘陪罪”</p>

看阮世君跪了下來，聶隱娘的眼神更冷，她沒叫她起來，她愛跪就隨著她跪，見路被擋，索性走另一條路，誰知才轉入另一條小徑，就看到楚天凡正推著劉昌裔過來</p>

今日實在倒黴，這花園不過就兩條路能離去，現下都被堵了她僵在原地，往左往右都不成，索性丟下小翠，便打算點地而起，越過花壇離開</p>

此時楚天凡看到一旁花叢竄出一條蛇，正要喊人，註意到劉昌裔的手微舉，朝聶隱娘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眼神一斂，立刻揚起聲音，“小心，大人！有蛇！”</p>

原要離去的聶隱娘立刻回頭，看見一條青蛇出現在劉昌裔正要經過的小徑上，她不假思索地回過身，一劍直接將蛇殺了</p>

“身手挺例落的”</p>

聶隱娘擡起頭，看著劉昌裔坐在輪椅上，似笑非笑的盯著她</p>

她面無表情的收起劍，卻沒料到草叢裏竟然還有另一條蛇，她來不及閃避，腳踝被狠狠咬了一口</p>

她眉頭一皺，還沒來得及反應，劉昌裔竟然從輪椅上一躍而起，單手捏住蛇頭，一把扯掉蛇，同時把她往後一拉</p>

聶隱娘被拉得踉蹌一下，直接撞進了他懷裏</p>

幾個侍衛連忙上前，發現後頭竟有個駭人的蛇窩，眾人便合力將蛇窩滅了</p>

無心去理周遭的混亂，聶隱娘推開他的懷抱，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劉昌裔站得直挺挺的雙腿原就知他身材高大，今日一見果然——</p>

“你的腳痊愈了？！”她的聲音很冷，沒有太多起伏</p>

“嗯”他顧不得男女之防，一把扯破她的褲管，露出蛇的齒痕，他冷著眼解開自己的腰帶，用盡全力綁在傷口上方</p>

他才綁好，眼角看著銀光一閃，還來不及反應，就見聶隱娘從另一腳的綁腿中抽出匕首，朝腫起的傷口劃上一刀，不留情的就像劃開的不是自己的皮膚</p>

她的冷絕令他心驚了下</p>

她將匕首放到一旁，揮開他靠近的手，自顧自的動手擠著傷口，將毒血擠出</p>

聶隱娘沒看清是什麽蛇，但看血是黑色的，周圍已無知覺，看來有毒，她的手勁更加重幾分</p>

察覺他再次向她靠近，她啐了一聲，“不要碰我”</p>

劉昌裔一惱，若說他瘋，聶隱娘也算是瘋了他早知道阮世君找人放蛇進園子，他原是來看個好戲，看她怎麽應對，卻沒料到她竟然為了救他而讓自己被咬傷</p>

有一瞬間，他的胸口一緊，有股陌生的窒息感，他只是好玩，可不打算看她死在眼前，於是不顧她反對，硬是揮開了她的手，嚴厲的瞪了她一眼，替她擠出毒血</p>

她也沒說話，只是冷眼看他，手伸向一旁的匕首</p>

只要心一橫，手起刀落，他的命就葬送在自己的手裏</p>

“你要殺我，”他連看都沒看她，淡淡的語氣中帶了絲冷，“今天就不該再救我”</p>

他的話使她的身子一僵</p>

楚天凡派了何鈞趕忙去拿解毒丹藥，一送上來，立刻拿給劉昌裔，“大人，解毒丹”</p>

劉昌裔用力擠出臟血，擡頭看了她一眼，“吃下去”</p>

聶隱娘怨懟的看他，沒有任何的動作就算蛇有毒又如何，就算毒發身亡，她也不在乎，大不了就是一死罷了</p>

“瘋婆子，要死等我點頭再說”似乎看穿她的思緒，他怒道這個以為天底下沒人在乎她的女人，一想到會死，可能以為能獲得解月兌，所以不單不怕死，還歡迎得很</p>

他一把拉過她，見她倔強的閉緊嘴，他用力將她的嘴撬開，將藥給塞進嘴裏</p>

她毫不領情的咬他的手，口中可以嘗到血的腥味，但是他依然一臉冷絕，她不想示弱，卻覺得天旋地轉，腿漸漸沒了知覺，然後是全身，麻痹感漫向她的感官，逼得她軟弱無力的只能將藥吞進去</p>

她眨眨眼，企圖保持清醒，雙手想推開他，但才碰到他，卻使不出一點力氣</p>

暈眩向她襲來，失去意識前她落入了劉昌裔的懷抱，她閉上眼的瞬間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驚慌</p>

緊張嗎？他們說是仇人更加適當，何苦為她緊張？</p>

劉昌裔在她身子一軟，快失去意識時，立刻伸手將人抱住</p>

“大人！”</p>

此時阮世君在丫鬟的扶持下出現，一臉焦急</p>

劉昌裔冷冷看了她一眼</p>

阮世君被他眼睛流露出的寒意駭住，但隨即穩住心神，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方才真是太嚇人了，姑娘沒事吧？”</p>

劉昌裔沒心思看阮世君演戲，閃過她意圖伸過來的手，打橫將聶隱娘抱起，大步走開</p>

見他這般怒視自己，阮世君心頭一顫</p>

劉昌裔見到自己，縱使不是每次皆柔情密意，但也不至於像要殺人似的盯著她看，看來他對這女人用情的程度比她所猜測的還要來得深</p>

這女人打坐的亭子四周花團錦簇，只有一左一右兩條小徑能離開，今日她故意往其中一條一跪，擋住了她的路，讓她走向另一條她派人擺放蛇籠的小徑，千算萬算卻沒算到劉昌裔會在那節骨眼出現</p>

那女人雖然被蛇咬了，但出手救了劉昌裔，只怕會因禍得福，令劉昌裔更看重幾分</p>

阮世君不由得懊惱起來</p>

房裏飄著一股淡淡的藥味，聶隱娘的眼皮動了動，睜開了眼，眼神有些渙散</p>

劉昌裔見她轉醒，坐在床沿，將她半扶起來，輕聲說道：“把藥喝了”</p>

聶隱娘半夢半醒的喝了一口，入口的苦澀令她一下回過神，看著自己虛弱的窩在他懷裏，她無力掙紮，只能將頭一撇，“不要”</p>

“由不得你”他臉上的柔情因為她的拒人千裏之外而隱去，不見一絲憐香惜玉，抓住她，逼她喝下苦藥，兩人拉扯之間，藥喝了一半也灑了一半</p>

聶隱娘被灌得咳嗽不已，藥喝完，劉昌裔松開手，看著她無力的趴在床上</p>

他冷眼將空了的碗交給一旁一臉不安的小翠</p>

在小丫頭心目中，這兩個都是主子，幫那個都不對看聶隱娘難受，她心裏也難過，但是劉昌裔的臉色卻讓她沒勇氣吭半聲</p>

“如此倔強，看來死不了”</p>

聶隱娘趴在床上，半天才止住咳，恨恨的轉頭看他</p>

“咬你的是蛇，”見她怨懟的神情，他諷刺道：“不是我”</p>

見他還有興致嘲弄自己，她一惱，“要不是你，我不會淪落至此”</p>

“淪落？”劉昌裔嗤之以鼻，“一口利劍，殺人無數，就算沒有我，你也已經淪落到十八層地獄了”</p>

她的臉色因為傷更因為他的話而變得異常蒼白，她的手模著四周，“我一定要殺了你，殺了你——”</p>

“這句話已經聽膩了，換句新鮮的”</p>

聶隱娘的臉色忽紅忽白，他知道自己不會動手傷他，若真想要他死，那蛇咬他時，她大可袖手旁觀，但她沒有——以他的聰明才智，只怕也是算到了自己的動情動心</p>

在初識之時，她出手救他的當下，她與他之間的戰爭，已經輸了</p>

她的心驀然平靜下來，覺得自己可笑，她變得面無表情，淡淡的開口，“我的劍呢？”</p>

“我收了”</p>

理所當然的口吻令她眨了下眼，“還給我”</p>

他勾起唇，半嘲弄的打量著她，“你想走？你以為你現在走得了？”</p>

她不跟他廢話，他不給，她就自己找，於是掙紮著想起身</p>

他置身事外般的看著她撐起自己卻又馬上無力的跌回床上</p>

小翠在一旁見得急，想上前幫忙，但劉昌裔的神情令她不敢擅動</p>

劉昌裔冷眼旁觀，見她掙紮著離開床鋪，最後重重摔倒在地，卻連痛都不哼一聲</p>

就是個蠢婦！他一惱，手一撈，輕而易舉把她丟回床上</p>

“我不殺你了……”她無力的喘著氣，難堪的認了，“把劍還我，讓我走”</p>

“我早知道你不殺我了”他專註的看著她的眼，“但你不能走”</p>

她不服輸的看他，“你以為你留得住我？”</p>

挑釁在劉昌裔眼底一閃而過，“要賭嗎？”</p>

他不可一世的口吻她已經太過熟悉，她不想費心跟他周旋，她用雙臂撐起自己，眼前卻一花，心一驚，察覺本來就無力的身子變得越來越沈重，“你給我喝了什麽？！”</p>

“不過是些安神的藥，”他伸出手，輕輕撥開她散在臉上的黑發，“可以讓你好好睡一覺”</p>

聶隱娘的眼神出現恐懼，她不想好好睡一覺，這些年的日子，她根本無法安心閉著眼，因為她要時刻提防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p>

“我不要！”</p>

她掙紮著要起床，但他的手一壓，輕而易舉就將她按回床上</p>

“你該死！”她詛咒他，真的動怒了，握緊拳頭用盡全力的一擊，卻軟弱的落在他的肩頭</p>

劉昌裔緊盯著她到這地步依然閃著不服輸光芒的雙眸，直接動手扯她的衣服</p>

“你做什麽？”</p>

“你衣服濕了，爺親自替你換”</p>

“不要！”她無力掙紮，只好以目光求救的看向小翠</p>

小翠急得苦了一張臉，正要向前，卻被一旁的何鈞抓住，半拖著出去</p>

“下次喝藥就乖乖喝，一滴都別剩”他只手扣住她的雙手，鎖在她的頭上，從容不迫的看著她，“再沾濕衣裳，我就再替你換”</p>

他的聲音低沈，一只手扯開她的衣帶</p>

身體一涼，聶隱娘的眼眸滿是驚慌失措與其說怕他，不如說更害怕自己對他的反應</p>

劉昌裔扯下她的衣服，他原只是想給她一個警告，卻沒料到除去她的衣物之後，他的身體竟然起了反應</p>

註意到他眼神的轉變，她額上布上了一層薄汗，“不要……”</p>

他沒讓她把話說完，“我發現，你沒有功夫的時候，可愛多了”說完，他低頭吻住了她的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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