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暖月居裏，夜靜悄悄的有些詭異</p>

沐晴兒靠著窗臺，看著不遠處的書閣，這個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裏頭的阮靖也只有在夜幕低垂，緊閉的門窗才會打開，她也才有機會可以看看他</p>

縱使他察覺到她盯了他大半夜，也沒有費心的看她一眼，始終靜坐低頭看書，好似屋外的一切都與他無關</p>

“夫人，晚了”桂花在一旁輕聲的說：“奴婢替你鋪床”</p>

“我不困，”沐晴兒的手撐著下巴，連頭都不回的說：“桂花你說，他是存心的嗎？”</p>

她坐在這裏盯了阮靖好久，除非他是死人，不然不可能沒有感覺，不過他卻連個眼神都不願賞給她</p>

別花微笑的順著沐晴兒的目光看向阮靖，“方才蘭花替將軍沏了壺茶送去，今夜將軍心中似乎有事”</p>

“有事又如何？他縱使有事也不會告訴我”提到這個，沐晴兒頓感煩躁，起身離開了窗臺，往大門的方向而去“蘭花呢？”</p>

“在外頭”桂花連忙拿了件披風跟在她身後“外頭冷，夫人小心身子”</p>

“我沒這麽嬌弱，”沐晴兒好笑的掃了她一眼，“不過我倒有個疑問想問你”</p>

別花趁沐晴兒問話停住腳的機會，將披風替她穿戴好，“夫人想問桂花什麽？”</p>

“你與蘭花是將軍賞給我的人，但若有一日我與將軍的命令相違背，你是聽我的，還是聽他的？”</p>

別花沒料到沐晴兒會問她這個問題，她想了一下回答，“將軍將我與蘭花賜給夫人，我們姊妹倆自然是夫人的人，一定聽夫人的，但我們的命，是將軍的”</p>

沐晴兒覺得好笑的看著桂花，“這話不跟沒回答我一樣？”</p>

“若夫人與將軍心意相通，一生都不相違背就行了”</p>

看著天上皎潔明月，沐晴兒揚起了嘴角，“一生不相違背，談何容易！”她推開門，叫了一聲，“蘭花”</p>

蘭花一聽到叫喚，立刻走到她跟前“夫人”</p>

“教我功夫！”沐晴兒直截了當的說：“我要學！”</p>

蘭花微驚，向來不擅言辭的她，只能看向桂花</p>

“夫人，你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學什麽功夫”</p>

“防身健體啊！今天要不是有蘭花在身旁，難保我不會被打一頓，現在學點功夫，以後也能自保”</p>

蘭花看著沐晴兒瘦弱的身子板，真不是個練武的料，若真要學，只怕還沒學會一招半式，就先傷了自已</p>

“這件事，”桂花遲疑的開口，“不如先問過將軍吧！”</p>

“你剛剛才說凡事都聽我的，怎麽一眨眼，有事就得去問過他呢？”沐晴兒嘲弄的看著桂花</p>

別花與蘭花對視，一時語塞，進退兩難</p>

沐晴兒也沒勉強，目光直落在阮靖門外的夜風和夜竹，夜風這人向來不茍言笑，嚴肅過人，她看著笑臉盈盈的夜竹，這家夥就單純多了，除了嫁來的那日看到了亦山、亦海之外，這幾日都沒見到那對兄弟，只有夜風和夜竹輪流守著阮靖，她對夜竹勾了勾手指</p>

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夜竹把沐晴兒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他困惑的搔了搔頭，看了自己的兄長一眼，見他沒說什麽，這才一個躍身，來到了沐晴兒的跟前，“夫人”</p>

“夜竹，”沐晴兒拍著手，“你的動作真帥！”</p>

“沒有啦！”論起能力，夜竹真的是眾人中最差的一個，所以第一次聽到這麽直接的讚美，他有些不好意思</p>

“看你這個身手，我太崇拜了，所以有件事，”沐晴兒低垂的目光閃過一抹光亮，“你能幫我嗎？”</p>

“夫人請說”夜竹挺起胸膛，一臉正經，“只要夫人開口，屬下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別花聞言，不由得翻了個白眼，蘭花則在一旁輕嘆口氣</p>

“話是你說的，”果然跟腦子簡單的人說話比較輕松，沐晴兒笑道，“我要蘭花教我功夫，但她不願意，或許是嫌棄我的能力不足，令我好難過”</p>

“蘭花真是大膽！”夜竹皺起眉頭，掃了蘭花一眼，“夫人不過是想要學點功夫，你怎麽可以推三阻四？”</p>

蘭花冷冷的看著他白癡真的沒藥醫！</p>

阮靖已經離開座位，站在門外看著他們</p>

“夫人，”夜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屬下教你”</p>

沐晴兒的眼底閃過一絲興奮，“還是夜竹對我最好”</p>

“這是當然”夜竹點著頭，“你是夫人”</p>

“夜竹，”沐晴兒一臉感動，“你真是太可愛了”</p>

夜竹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將軍交代，夫人就如同他，要用命守護！既然連命都可以為夫人賠上，教夫人功夫不過是小事一件”</p>

用命守護？！簡單幾個字令沐晴兒嘴角含笑，她的目光落向書閣的方向，真不知道有性命之憂的人是誰，自顧不暇還把心思繞在她身上</p>

這個男人悶得令人生氣，所作所為卻又令她不知從何氣起</p>

“來吧！”她收回自己的視線，想要視她於無物，她就看他真能冷靜到什麽程度，“夜竹，現在教我”</p>

夜竹有些驚訝，“夫人，現在？！”</p>

“是，”她揚起下巴，一臉肯定，“不成嗎？”</p>

“可是這麽晚了……”</p>

“隨她吧！”阮靖的聲音從書閣的方向傳來，沐晴兒轉過身，有些驚訝他在夜風的扶持下站在門邊盯著她</p>

她微揚起嘴角，簡單一句話，代表他同意她習武，沐晴兒倒沒料到他這麽好說話</p>

“既然王爺點頭了，夫人，”蘭花難得開口說了一串話，“就由我來教夫人吧！”</p>

“蘭花，夫人明明要我教，”夜竹可不服氣了，“你別跟我搶”</p>

蘭花沒好氣的掃了他一眼，這粗手粗腳的大男人，也不怕自己不小心傷了夫人</p>

“是啊，蘭花，”沐晴兒也說道：“我既然要夜竹教我，沒道理還沒開始就換師父！”</p>

“可是夫人——”</p>

“將軍也說了，一切隨我”</p>

蘭花聞言，不再多語，微斂下眼，退到一旁</p>

“你給我小心一點，”桂花要退開前，忍不住叮嚀夜竹，“可別傷了夫人”</p>

“我有分寸”夜竹一副自得意滿“夫人，紮馬吧！”</p>

“啥？”沐晴兒一楞</p>

“紮馬”夜竹煞有其事的做了一次</p>

沐晴兒看著夜竹差點皺眉，蘭花和桂花在一旁忍不住笑了</p>

沐晴兒不悅的掃了她們一眼，她們立刻噤聲，交換了打趣的眼神</p>

“夜竹，”沐晴兒嘟起嘴，“我們不能夠先學個劍或棍之類的嗎？”</p>

“夫人，學功夫急不得，你不能還沒學會走就想跑，得一步一步來”夜竹一臉正經，他這個人心思單純，第一次當師父很認真，凡事都從最基本的開始“想我當初紮馬紮了三年才學第一件武器”</p>

“三年？！”沐晴兒驚得眼睛要突出來了</p>

“夫人別擔憂，因為夜竹好玩，所以沒用心學，才花了三年的光陰，”桂花在一旁多此一舉的解釋，“夜風他們幾個大概只花了一年半的時間”</p>

一年半的時間？！沐晴兒頭皮發麻，她後悔了，求助的目光看向蘭花，“還是蘭花來教我吧！”</p>

要跟夜竹學，得從基本功做起，以夜竹這種死性子，這一做肯定一年半載跑不掉，甚至還得過三年，蹲馬步蹲三年，她才不要</p>

“夫人，你怎麽還沒開始就換師父？”夜竹一副受到傷害的神情</p>

“我……”沐晴兒滿肚子無奈，換也不是，不換也不是，最後嘆了一口氣，不太情願的說：“好啦、好啦，讓你教就讓你教”</p>

她只能學著夜竹蹲馬步</p>

才沒多久，她的腳酸得快要撐不住，眼角卻貓到夜風竟然從書閣擡了個椅子出來放在書閣外的回廊</p>

正當她一臉狐疑之際，阮靖拿著書竟大剌剌的坐在回廊的椅子上，懶懶的掃著蹲馬步快要撐不住的沐晴兒</p>

“夜風，你瞧今日的夜色真是不錯”阮靖輕描淡寫的聲音傳來</p>

“確實，”夜風冷著臉也在一旁答腔，“將軍好興致”</p>

他媽的！沐晴兒心中詛咒，真是一對討人厭的主仆，平常都躲在書閣裏不見人，現在卻這麽詩情畫意，沐晴兒恨恨的瞪了他們一眼</p>

“夫人，腰挺直！”夜竹很認真的看著沐晴兒，“要跟奴才學功夫，可不能偷懶”</p>

沐晴兒腿一軟，整個人趴在草地上</p>

別花和蘭花再也忍不住的笑出來</p>

沐晴兒沮喪的想要緋吟出聲，用力的捶著草地，要不是面子掛不住，還真想不要學算了！</p>

＊＊＊</p>

紮了大半夜馬步，接連幾天沐晴兒的腳抖得仿佛不屬於自己的</p>

她申吟著從床上爬起來，痛苦了好幾天，她終於認分的承認，自己就如蘭花說的，天生不是塊練武的料</p>

“夫人，你小心！”在一旁的桂花忍著笑，服侍沐晴兒起床更衣</p>

“要笑就笑吧！”沐晴兒沒好氣的說：“小心憋著得內傷”</p>

“奴婢不敢，”桂花連忙說道，“其實夫人的身子板真的不適合習武，若硬要學，只是平白折騰自已你看奴婢，天生也不是練武的料，所以跟在將軍身邊多年，我連個一招半式都不會，不過奴婢學了另一種功夫”</p>

聽到桂花的話，沐晴兒整個人來了精神，雙眼閃閃發亮，“是什麽？”</p>

“以後我教夫人”桂花認真的說</p>

“好啊，好啊”沐晴兒一臉興奮，“你可別騙我！”</p>

“奴婢不敢，”桂花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連忙說道：“對了，夫人，沐家女乃娘派了小廝過來，說是有人上沐府找夫人”</p>

“什麽時候的事，你怎麽不來叫醒我”</p>

“奴婢看夫人累了，所以不敢驚擾，只叫人回去知會女乃娘一聲，把人留下，夫人稍後便到”</p>

沐晴兒連忙換好了衣物出房門，看了下依然大門深鎖的書閣，曾為個男人掏盡心思，最後卻落到心碎神傷的下場，她實在不該再相信一個男人會真心愛一個女人到老，只是她的心放不下他而他的所作所為，對她似乎也不是那麽無動於衷</p>

他會不會也跟她一樣——明白這世上情愛傷人，所以情願留在原地，不願貿然上前，只要維持一段距離，帶著淡淡的情意，到最後終要失去時，縱使難過，至少也不會那麽刻骨痛心</p>

她對他，真能抱一絲冀望嗎？沐晴兒收回自己若有所失的視線，帶著桂花和蘭花回了沐府</p>

兩個可愛的弟弟一看到她立刻沖上前，一把緊緊抱住了她，這樣擁抱的感覺才是最踏實的</p>

“大寶、小寶有沒有用功讀書啊？”</p>

“有！”大寶率先回話</p>

小寶則在一旁用力的點著頭，“姊姊怎麽都不回家了？”</p>

“姊姊嫁了人，自然不能三天兩頭回家”沐晴兒親熱的摟著兩個小家夥，“不過你們放心，等姊姊被休了之後，就能搬回家住了”</p>

“夫人！”桂花忍不住嘆息，這話傳出去可還得了</p>

沐晴兒俏皮一笑，一手牽著一個孩子走進屋子裏，卻意外看見一身莊稼打扮的亦山、亦海兩兄弟正要出門</p>

“你們怎麽在這裏？”她驚訝的問</p>

亦山低下頭，恭敬的回答，“將軍交代”</p>

她不解的皺起了眉頭，“不會我到哪，他的眼線就得到哪吧？咦，你穿這樣，該不會是要幫我女乃娘下田吧？”</p>

亦山搖頭，“回夫人，小的要去孵小雞”</p>

沐晴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孵小雞？”</p>

“李嬤嬤買了些雞蛋，說要試著自己孵小雞、養雞仔”</p>

沐晴兒搔著頭，看著亦山一臉的正經樣，知道自己別想從悶葫蘆嘴裏套出話，索性不浪費口舌，她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忙</p>

雖然可以肯定有這對任勞任怨的兩兄弟在，年邁的女乃娘和兩個活潑好動的弟弟有人照料，但不禁可惜了這兩個人高馬大的人才，竟然幫她女乃娘養雞，這阮靖腦袋瓜子到底在想什麽？！</p>

她進了大廳，就見之前在大街上被她解救的老人家帶著慶子在廳裏等著</p>

“老人家”沐晴兒興奮的上前，行了個禮</p>

“不敢”老人家受寵若驚的從椅子上起來，“老朽李先覺，夫人別行如此大禮”</p>

“那我就叫你聲李老吧”沐晴兒一笑，“別見外，坐吧”</p>

沐晴兒見李先覺坐下，自己也跟著坐下，女乃娘在一旁一臉的不認同，反正她家女乃娘鐵定認定她嫁了人就該安分的待在阮府裏，欸，跟這種上古人類無法溝通，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視而不見</p>

“李老的身子還好吧？”</p>

“托夫人的福，已經快覆原了”看著站在一旁低著頭都不說話的慶子，他解釋，“慶子向來怕生，不太理人，讓夫人見笑了”</p>

沐晴兒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李老一個人照顧孩子，辛苦了”</p>

“不苦！只是我年紀大了，眼睛又漸漸不成，”李先覺擔憂的看了兒子一眼，“只怕將來無法好好照顧慶子”</p>

“李老別擔心，我正打算做點小生意，如果你不嫌棄，就來幫我吧！”</p>

“多謝夫人”素昧平生，夫人這麽幫他令他感動，“這次來是想跟夫人談談那日你在街上給慶子的那張圖，這椅子特別，是誰想出來的主意？”</p>

“是我特地為我夫君所畫的，他受了傷，走動久了會不舒服，李老和慶子能幫上忙嗎？”</p>

慶子突然有了反應，用力的點著頭</p>

“慶子會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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