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尤笙笙在為衛旭塵梳頭前，悄悄在手心滴了幾滴油，正準備要抹上他的發梢時，卻被一把扣住了手腕</p>

“你方才在手上倒了什麽？”昨夜回來他沒立刻質問她，為的就是要在今日抓個正著，讓她無從抵賴</p>

沒想到會被他發現，尤笙笙楞了楞，下一瞬心忖她並沒有做什麽壞事，索性坦然告知，“奴婢見少爺頭發幹枯毛躁，所以配了幾味藥材浸泡胡麻油，為少爺潤發”</p>

見她竟瞞著他擅自這麽做，他斥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把胡麻油抹在我頭發上？”</p>

謗據前一世的經驗，尤笙笙知道他只是不想沾染胡麻油的味道，因此特意解釋，“奴婢在裏頭加了幾味藥材，胡麻油的味道並不重，不信少爺聞聞看”說完，她將手伸到他面前，讓他嗅聞</p>

他抓著她的手靠近輕嗅，慍怒的臉色微微好轉了些，但仍沒打算就這麽饒了她</p>

“這件事為何先前不告訴我，反而自作主張？”以前也有侍婢見他頭發毛躁，想用香膏為他潤澤頭發，但他不喜那些香膏的味道，不準她們抹在發上，她卻連稟告一聲都沒有，徑自往他頭發上抹油，簡直膽大妄為</p>

尤笙笙不答反問：“若是奴婢先稟告了少爺，少爺會讓奴婢抹嗎？”</p>

若事先知道她抹的是胡麻油，他當然不可能答應衛旭塵重重哼了一聲，“不管怎麽樣，你都是擅作主張，你說該怎麽罰？”</p>

“少爺想怎麽罰就怎麽罰吧”她淡然道</p>

她不在意的態度惹惱了他，“你是不是以為本少爺不會罰你？”</p>

“奴婢沒這麽想過，奴婢只是個下人，主子要罰要罵都由不得奴婢”身為奴仆，性命輕賤如草芥，主子要打要殺哪由得了他們做主</p>

見她話雖說得卑微，眼神卻很冷漠，似乎完全不認為自個兒有錯，讓他怒上心頭，“你這麽說是認為我不該罰你嗎？”</p>

她懶得再同他說下去，索性躬身道：“奴婢做錯事惹少爺生氣，甘願領罰”</p>

他討厭她又裝出這種卑怯的模樣，狠狠瞪她，“好，那我就罰你以後看著本少爺臉上要帶著笑，你若不笑，本少爺就在你臉上畫上笑臉”</p>

“你……”尤笙笙錯愕的擡起眼</p>

“我如何？”看見她吃驚的表情，衛旭塵忽地覺得心情大好，挑起眉再說：“就從現下開始，給本少爺笑”</p>

看出他似乎是來真的，興致勃勃的想在她臉上畫笑臉，尤笙笙神色一僵，很快便恢覆鎮定他要罰她笑是嗎？這有何難</p>

她扯起嘴角，給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p>

那虛假的笑令衛旭塵看得直皺眉，“真難看”</p>

她不慌不忙的請罪，“礙了少爺的眼，請少爺恕罪”</p>

知她是故意的，他惱得擡手捏住她的雙頰往上拉，“你不會笑嗎？本少爺幫你”</p>

她羞惱的拍掉他的手，清亮的眸裏閃過一絲慍怒</p>

見她動怒，衛旭塵心頭終於舒暢了，他悠哉的坐下，使喚道：“還杵著做什麽，快幫我梳頭”</p>

她悻悻然的拿起梳子正要開始梳理時，衛旭塵又開口了，“你沒抹油嗎？”</p>

“少爺不是不喜歡嗎？”</p>

“看在你對本少爺的一番心意上，本少爺允許你抹一些”</p>

尤笙笙深睇他一眼，他這別扭的姿態，就同前一世一樣</p>

她突然間有些恍惚，她重生到如今，大致的事情都同前一世的軌跡一樣，難道這一次她也逃月兌不了相同的結局嗎？</p>

不——她絕不要再像前世那樣！</p>

秀虹擺好早膳，看見衛旭塵過來，殷勤的為他盛粥布菜</p>

“少爺，這粥裏摻了芋頭，十分香甜，您嘗嘗”</p>

他接過粥，擡頭瞥見尤笙笙站在旁邊，晨曦正好透過敞開的窗子灑落在她身上，將她靈秀的臉龐照得透亮，看她正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麽，神情還隱隱有些飄忽，他心頭莫名的悸動了下</p>

下一瞬，瞥見她額頭上有個疤，衛旭塵想起前陣子她剛來時惹怒了他，他抄起一個錦盒便朝她砸過去，當時她鮮血直流，那疤痕怕是那時留下的</p>

“尤笙笙，你過來”他出聲喚道</p>

尤笙笙收回眼神，依言走了過去，卻見他擡起手模著她額角的疤，她身子微微一震，下意識退後了一步，驚疑不定的望住他</p>

他一碰她就受驚般退開，仿佛當他是什麽毒蛇猛獸似的，令他微惱，“那疤是我上次砸的嗎？”</p>

“是”她低應了聲他突然問起這事想做什麽，向她道歉懺悔嗎衛旭塵沒再說話，只是又看了她一眼，便徑自用起早膳，如往常般出門</p>

但這晚回來時，他丟給了她一管藥膏</p>

“拿去擦吧”</p>

“這是什麽？”尤笙笙不解的問</p>

“這藥膏可以除疤”說完也不管她回話，徑自回房</p>

她一怔，這才恍然大悟，他突然給她這藥膏，是要讓她消除額頭上的那道疤痕這使得她心頭不由得掠過一抹覆雜的思緒，有些五味雜陳</p>

秀虹見到那管藥膏，心中有些嫉妒這陣子她隱隱察覺少爺對尤笙笙似乎有些不太一樣，晨起時雖然仍沒什麽好臉色，但言語間卻少了責罵，這讓她很不安</p>

少爺該不會是看中了她吧？</p>

不行，她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只怕少爺會被她給搶走</p>

她思前想後，既然遲遲找不到機會親近少爺，看來只能豁出去，用最直接的辦法了</p>

因此這晚當兩人回房就寢後不久，秀虹便找了個借口離開房間，悄悄來到衛旭塵寢房前，擡手敲了敲門</p>

聽見外頭的敲門聲，左腳正因抽痛無法入眠的衛旭塵不耐的問：“誰？”</p>

“少爺，是奴婢”</p>

“這麽晚了有什麽事？”</p>

秀虹深吸一口氣，大著膽子推開房門走進去，房裏已熄了燭火，裏頭漆黑一片，剛好也掩去了她漲得通紅的臉龐</p>

她心跳如擂鼓，來到床榻前，鼓足勇氣解開衣襟，嬌羞的道：“少爺，奴婢是來侍寢的”</p>

昏暗的房裏安靜了一瞬後，傳來衛旭塵怒極的一聲喝斥，“滾出去！”</p>

“少爺，奴婢……”秀虹不甘就這樣離開，還想說什麽，卻被衛旭塵無情的打斷</p>

“叫你滾出去沒聽見嗎？”他語氣裏毫不掩飾的流露出濃濃厭惡</p>

原本見這丫頭還算守本分，才留她待了一年多，沒想到她竟然也同先前那幾個婢女一樣，妄想爬上他的床</p>

“奴婢……”她抖著唇，還想做最後的努力</p>

他的耐性完全用罄，毫不留情的趕人，“明天開始我不想再看見你，給我滾！”</p>

秀虹驚愕的傻住了，楞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反應</p>

“還不滾出去？難道要本少爺親自拖你出去嗎？”</p>

她被嚇得回過神，這才捂著嘴，倉皇的哭著跑了出去，她壓抑著啜泣聲，不敢哭得太大聲，怕被人聽見，整個人縮著肩膀躲在角落裏，臉上布滿淚水</p>

秀虹驚惶的想著，少爺趕她走，以後她該怎麽辦？太夫人交代的事她沒能完成，又該怎麽對太夫人交代？太夫人會不會不讓她繼續留在衛家？</p>

她心思紊亂，直到半夜才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走回房裏</p>

躺上床後，她將整個人縮在被褥裏，想起在少爺那裏受到的羞辱，忍不住又低低啜泣了起來</p>

尤笙笙靜靜的躺在床榻上，這間耳房就在衛旭塵的寢房隔壁，也許是她這一世心思繁重，變得淺眠，不像前世那麽好睡，所以在衛旭塵斥罵出聲時，她便驚醒了過來</p>

夜深人靜，他的嗓門又不小，因此兩人說的話她也聽了七七八八，大致明了發生了什麽事</p>

她心想，前一世的秀虹怕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離開了院落</p>

見她躲在被褥裏哭得傷心，尤笙笙有些同情她，想出聲安慰幾句，但旋即又想，這種事她怕是不想讓她知道吧，只好繼續裝睡，一語不發</p>

第二天天未亮，下起了雨，秀虹悄悄收拾好包袱，安靜的離開耳房</p>

尤笙笙沒起來相送，想為她保留點自尊</p>

然後她如同往常一樣，在相同的時間打了水送到衛旭塵房裏，見他起身，她暗暗覷了眼他的神色，見他陰沈著臉眉頭緊蹙，就知他必是腳又痛了</p>

陰雨天他的腳會比平常更疼些</p>

她沒說什麽，默默將水放好，準備好刷牙子和牙粉，便靜立一旁等他過來洗漱</p>

衛旭塵的腳步比平日沈重了些，慢慢走到盆架前洗漱</p>

洗好後，他坐到椅子上讓她梳頭時，特意看了眼她的額頭，問了句，“那藥膏有擦嗎？”</p>

“擦了”對他竟如此記掛著她額頭的傷，尤笙笙有些意外，輕應了聲，心緒因為他這句關懷的話而有些許浮動</p>

下一瞬，她告訴自己，她的額頭本就因他所傷，他拿藥給她也是理所當然，這沒什麽大不了的，無須對他感恩戴德</p>

穩下心緒後，她在他發梢抹上些許浸了藥材的胡麻油，開始為他梳發</p>

有了胡麻油的滋潤，他的頭發比以前好梳理，她利落的為他梳好頭，簪上一根銀簪，再系上一條紫色發帶</p>

她為他準備的衣袍，也同發帶一樣是紫色的，她取餅衣袍遞給他，衛旭塵穿上衣袍後，忍著腳疼走出寢房</p>

尤笙笙跟著出來，看見玉娥帶著春芽、提著早膳進來</p>

玉娥臉上帶笑的朝衛旭塵行了個禮，指著春芽請示，“少爺，這是春芽，您看以後讓這丫頭過來伺侯您可好？”秀虹先前抱著包袱去找她，將她被少爺趕出來的事說了，得知後，她找方管事商量了下，便急忙帶著春芽過來</p>

他瞟了春芽一眼，應了聲，“嗯，先留下吧”</p>

得到他應允後，玉娥帶著春芽將早膳擺上桌，衛旭塵因為腳疼，早膳沒吃幾口便不吃了，準備出門</p>

瞧見喜來撐著一把繪著梅花的油傘餅來接他，望著喜來那張憨厚的面容，腦中又想起他前世誣陷她的事，尤笙笙眸光寒如冰，死死瞪著他</p>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喜來朝她看了眼，憨厚的臉上露出了個友善的笑容，她神色淡漠，對他的笑視若無睹</p>

望著雨中兩人漸走漸遠的身影，她一時思緒如潮，難以平靜，直到玉娥叫了她好幾聲才回神</p>

“玉娥姐”</p>

“你在想什麽想得那麽入神？”</p>

她隨口找了個理由，“沒什麽，只是不見秀虹覺得有些奇怪”</p>

“她調到別處去了，這事你就別多問了喏，以後春芽同你在這兒伺候少爺，你比春芽先來，她不懂的地方你要多教教她，知道嗎？”玉娥叮囑道</p>

“知道了”</p>

玉娥點點頭，“那我走了”</p>

她一離開，春芽便滿臉欣喜的拉著尤笙笙的手，雀躍的道：“笙笙，想不到吧，我也被選到這兒來服侍少爺了”</p>

她以前便與尤笙笙交好，能同她在一塊做事心裏很高興</p>

尤笙笙笑了笑，“是呀，我先帶你去咱們的房間瞧瞧”</p>

“早上突然間被玉娥姐給叫過來，我還沒來得及收拾好包袱呢”</p>

“不打緊，一般少爺出去後要到晚上才會回來，你待會再回去收拾就好”尤笙笙領著她走到耳房</p>

“喏，以後你就睡在這兒，隔壁那間就是少爺住的寢房”</p>

她接著再領她四處熟悉院落</p>

看完後，春芽興奮的回去收拾好包袱便過來了</p>

尤笙笙開始仔細告訴她衛旭塵的一些習慣和脾氣，讓她以後留神些，兩人就這樣在小廳裏絮絮叨叨的閑聊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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