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笙笙從床底下取出一只壇子，倒出裏頭浸泡了幾種藥材的胡麻油，用小瓷瓶裝滿，接著將壇口封好，再塞回床底下</p>

看在衛旭塵幫她避過了一場責罰的分上，她決定還他個人情，因此找來了幾味藥材浸泡胡麻油，打算幫他滋潤那頭幹枯毛躁的頭發</p>

她在心裏告訴自己，她只會幫他做這些，再多就沒有了而且這麽做也算是為她自個兒，他的頭發好梳理了，對她也方便</p>

翌日一早過去服侍衛旭塵梳頭時，她便悄悄將那油倒了些在手上，借著抓起頭發梳理時塗抹在他的發梢</p>

有了那油的潤滑，他糾纏在一塊的頭發變得稍稍好梳理些，但要讓他的頭發完全滑順烏亮，還須一段時間</p>

衛旭塵渾然不覺，在她替他將頭發綰好束起後，他起身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神情淡然，低垂著眼侍立一旁</p>

自中秋夜那晚，他警告她不要再裝出那副卑弱的模樣後，她臉上已不覆見先前的那種畏縮神情，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冷</p>

他若不先出聲，她便一語不發，整個人散發出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淡漠，就好似跟他有仇似的</p>

對，打從他第一眼見到她，就覺得她看他的眼神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怨忿，他很納悶，自己在那之前壓根不曾見過她，不明了她這仇怨是由何而來</p>

她雖然極力克制，他仍能感覺出來她很不喜歡他，恨不得離他遠遠的</p>

“尤笙笙，本少爺是殺了你爹還是你娘嗎？”</p>

她訝異的擡起眼，“少爺這是何意？”</p>

“要不然你為何這麽不甘願服侍本少爺，看本少爺的眼神活像在看仇人？”他銳利的眼神盯著她，不滿的質問</p>

“少爺多慮了，沒這回事奴婢只是一個低賤的下人，您讓奴婢做什麽奴婢就做什麽，哪裏敢說什麽”</p>

見她這般敷衍，他臉色越發陰沈，指責道：“哼，你現下不就是口是心非？”</p>

尤笙笙沈默不語，沒再為自己辯解，隨便他怎麽去想，她不在乎</p>

衛旭塵見她連解釋都懶，氣得怒斥，“你沒話想說嗎？”</p>

“少爺要奴婢說什麽？”她仿佛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孩子，臉上閃過一絲無奈</p>

他瞇起眼陰怒的瞪著她，她索性垂下眼，不去看他，他怒氣沒得發，只能冷著臉換上衣袍，甩袖走了出去</p>

她不想留在這裏伺候他，他偏偏留下她，讓她難受</p>

他也說不清為何自個兒會莫名在意她，也許是她第一次見著他就敢拒絕他？府裏頭的婢女哪個見到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只有她沒把他當一回事，還裝出一副懦弱膽小的模樣來敷衍，巴不得他趕走她</p>

這樣一來倒教他生起了好奇，他遲早會查清楚她那奇怪的態度是怎麽回事</p>

尤笙笙擡起眼默默目送他離去，冷然的眼底微微流露出一抹難以紓解的沈郁</p>

她怨他，怨他不給她解釋的機會便讓少夫人羅芊雲命人勒死她，自己雖不是他親手殺死，卻是因他而死</p>

羅芊雲平素對她雖蠻橫霸道、諸多習難，可若不是他的意思，羅芊雲不可能膽大妄為到命人用白綾絞殺她，更何況當時她月覆中還懷了他的孩子</p>

所以必是他輕信了喜來的話，以為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他的，才會這麽絕情</p>

可她始終想不明白的是，喜來究竟為何這樣誣陷她？</p>

縱使她親自去詢問喜來，怕也問不出原因，因為那是前一世的事，除非當年的事情再重演但，她絕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衛太夫人午睡起來，見外頭秋陽煦然溫暖，涼風徐徐，十分舒爽，興致一來，便帶著幾名侍婢在府裏頭漫步閑逛</p>

她雖已屆花甲之年，但平日保養得宜，膚色白皙紅潤，精神奕奕，並不顯老態，年輕時美麗的容顏仍隱約可見，且掌管著偌大的衛家，使得她身上隱隱散發出一股威嚴</p>

隨意走著，她經過孫兒住的院落時思及一件事，便走了進去</p>

秀虹正與幾個負責打掃院子的婢女說笑聊天，陡然看見她進來，急忙起身屈膝行禮，“奴婢見過太夫人”</p>

安靜坐在一旁縫補衣裳的尤笙笙聞聲，也起身行禮</p>

太夫人點點頭，在主位上坐下，讓尤笙笙她們幾人退下，獨留下秀虹</p>

“幾陣子我同你提過的那事，現下如何了？”她神色溫和，語氣也不疾不徐，仿佛只是在同她閑聊</p>

秀虹聽了心頭一凜，躬身答道：“回稟太夫人，奴婢正在想辦法”她沒想到太夫人會親自來問她這件事，既意外又有些惶恐</p>

“旭塵能容你待在他這院子裏一年多，可見他多少對你有些好感，你可得好好加把勁，別讓我失望”衛太夫人徐緩的嗓音裏透著鼓勵和期待</p>

她很擔心孫兒在男女情事上遲遲不開竅，怕他會像他爹一樣看破紅塵，最終一心向佛遁入空門，不再理塵俗的事</p>

當年在兒子還年少時，也對男女之事一點興致都沒有，平日裏完全不近，只愛研讀佛經，還時常到寺廟裏去聽那些和尚講經說法</p>

她原不以為意，沒想到在他十八歲那年，竟說想出家為僧，被她嚴厲斥責了一頓，罰他禁足，不準他再到寺廟但仍阻止不了他向佛的決心，偷跑出去住到寺院裏，直到她派人將他抓了回來</p>

後來為了打消他出家的念頭，她有意安排兒子成親，他不肯，竟絕食數日，母子倆鬧得很僵，最後不得已，她只好請來他常去寺廟的一位和尚過來開解他</p>

最終他答應成親，卻在媳婦生下孩子後留書出走他在信中寫道自己已為衛家留下香火，請她不要再阻攔他，成全他向佛的心</p>

明白兒子心意已決，她這才死心不再攔阻</p>

但隨著孫兒年紀漸長，他卻不像那些血氣方剛的少年一樣對好奇，有他爹的前車之鑒，令她不由得B首日旨著急</p>

特地安排一個個美貌的侍婢去服侍也不見他動心，她心裏更急了，不過見孫兒平日裏既不信佛讀經，也不去寺廟，她才稍稍安心，但不久又生起別的疑慮，怕他是同他曾祖父一樣有龍陽之好，只喜男子不愛女子</p>

要不是相士說他要過二十三歲以後才能成親，她早就讓他將已訂了親的未婚妻娶進門了</p>

衛家就剩下他這根獨苗，她不能讓這個孫兒出什麽差錯，為此暗地裏操了不少心</p>

只要秀虹能入得了他的眼，就算要破格納她為妾她都答應</p>

聽見太夫人的話，秀虹趕緊表示，“奴婢會努力，一定不會教太夫人失望”</p>

“嗯”衛太夫人點點頭，沒待多久便離開</p>

送走太夫人，秀虹思忖片刻，暗自下了一個決定，出去了一趟</p>

一個時辰後再回來時，她對尤笙笙道：“笙笙，玉娥姐讓你今晚過去她那裏幫忙做些事，晚上我來替你服侍少爺”</p>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求得玉娥姐幫忙，將她支開，好讓自己能有機會單獨親近少爺</p>

“玉娥姐找我過去有什麽事？”</p>

“你過去就知道了”她敷衍的道</p>

尤笙笙沒再追問，入夜後便依言去了玉娥那裏，這時院落裏四個打掃的丫頭早早就回到仆役房去了，偌大的院子裏只剩下秀虹一人</p>

她將自個兒洗得香噴噴的，擦脂抹粉，特意打扮了一番，她翹首以待，盼了又盼，終於把衛旭塵盼了回來</p>

秀虹連忙端出甜美的笑靨，出門迎接“奴婢見過少爺”</p>

衛旭塵沒搭理她，直接走進寢房，她急忙跟著進去</p>

沒見到尤笙笙，他回頭問：“尤笙笙人呢？”</p>

“玉娥姐那兒有事找她過去幫忙，今晚就由奴婢服侍少爺”秀虹答道，臉上流露出一抹嬌羞，刻意往前再走兩步，“少爺在外頭忙了一天，讓奴婢服侍少爺更衣洗漱吧”說著，她伸手想為他月兌去外袍</p>

衛旭塵揮開她的手，忽然聞到屋裏飄著一股異香，他皺起眉，“這是什麽味道？”</p>

“是奴婢見屋子裏有點潮，所以點了些熏香”她小心翼翼的回答這熏香是她特地找人要來的，裏頭摻了些能助情的藥物</p>

“難聞死了，趕緊給我撤走，以後不要在我屋裏點這些熏香”他不悅的斥道他房裏素來沒有點熏香的習慣，因為他不喜歡那些味道</p>

見屋裏頭還充斥著那股熏香的氣味，衛旭塵不願多待，離開寢房，徑自往書齋而去，留下秀虹氣惱的跺著腳</p>

深夜回來的尤笙笙瞧見秀虹臉色不好看，也沒多問，徑自上床歇息</p>

躺在床上，她突然記起一件事——前一世，這個時候的秀虹似乎再過幾日便會被調走，之後玉娥姐就將春芽給調來接替秀虹</p>

至於其中緣由為何，她便不得而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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