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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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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愛娜薇作為一個奇特的小姑娘,終於還是表現出一些與眾不同了。那是她身上某些非人特性,抑或別於此界的身份在作怪,總之是使她不能接受與謝野晶子的治療,只能老老實實躺在床上做一個昏迷的病人。

出於‘有大夫總比沒大夫強’這樣樸素的就醫觀念,他們暫時停留在了武裝偵探社。

江戶川亂步過來了一次,只看了一眼、搖著頭走掉了。

“那是不能讓亂步大人知道的事。”他是這麽說的,“唔,是不能讓其他世界的人知道的事。”

少年臉孔的偵探第一次睜著秾麗綠瞳,那色彩鮮艷又深沈、極似自深夏森林中裁剪的一塊碎片失落進去了。

丹生羽明心裏就多少有點譜了。他並不表現出來,只是詩人自覺的奉上波子汽水作為賄賂,送走名偵探,回過頭就把視線落在太宰治身上。

兩個太宰治身上。

“所以這又是怎麽回事?”詩人抱著手臂,他的琴就在旁邊的桌上放著,此時卻沒有撥弄的意思。

此刻,醫務室裏除了昏迷的愛娜薇,只有兩個太宰、一個[織田作之助]、一個[阪口安吾]罷了。

多乎哉?不多也。

吟游詩人:“莫非這個太宰二號也是從哪條裂縫裏掉出來的不成?這個世界是篩子嗎?”

賞金獵人就慢悠悠地說:“可能吧。”

太宰治哼哼地怪笑,斜斜睨著[阪口安吾],興師問罪似的:“難道不是安吾先解釋一下、秘密武器是什麽呢?”

這話倒提醒了[織田作之助]。紅發男人不由坐直了身,毫不猶豫地加入了兩個太宰的陣營,目光灼灼地看過去。

詩人嘖了一下,兩根手指伸進懷裏掏了掏、就漫不經心地拎出羊皮紙一角。

那熟悉東西一露出來,就讓太宰們表演了一個當場炸毛,宛如兩只蓬松貓貓如臨大敵地朝壞東西哈氣。唔,自然還摻了一點使壞的心虛。

——那個魔法陣,明明早就被“不小心”丟進了河裏。

可事實就是、直到羊皮紙好好地攤開,能讓人清楚看到上面鮮紅的魔法陣有一部分變成寧靜流動的藍,它也沒有再整出什麽幺蛾子。乖巧安靜的樣子,看起來是不想抽走在場誰的魔力和生命力。

“是魔法陣裏封印著的東西弄出了魔靈……至少這部分力量來源於被封印在裏的東西。”

[阪口安吾]垂著眼,得出了個結論:“直到魔法陣完全變成藍色,也許那就是我們能回去的契機了。”

[織田作之助]嘆息一聲:“等愛娜薇醒來,再問問她吧。”

太宰治的臉色這時已經變得很不對勁了,他冷冷一笑:“安吾還真是執著呢。”

詩人就擡起臉,藍汪汪的瞳仁直視一片枯葉色。

良久良久,宛若凝結在憂郁的水墨色中的青年才用近乎氣音的聲息喃喃:“真的不能留下來嗎?”

“這並不是你的過錯啊,太宰。”[阪口安吾]的表情像石雕一樣殘忍,說出的話語卻沾染了一朵花香氣般淺淡的悵然。

“這也並不是我們的執著。”[織田作之助]向他伸出手。

太宰不明所以,只凝視著、試探地也伸出自己的手。他的目光緊緊落在紅發男人臉上,倘若對方神情中出現一絲否定,他必然立刻收回。

兩只手靠近著、本應是交握起來。可在它們重疊之時,太宰治只覺得手下一空。

他的手穿過了[織田作之助]的手。

——就如昨天那個試圖在霧裏攔住海市蜃樓的人一樣,他們此刻是如出一轍地、不自量力。

“織田作!”

青年幾乎是淒厲地撲過來,捉住了紅發男人的小臂。手中是溫熱的感覺、那屬於人類的皮膚真實而熨帖。可之前彼此穿過的畫面那麽清晰地篆刻在腦海,令他不能當作是一場噩夢。

“我們終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被排斥的感覺已經越來越清晰了。”

吟游詩人推著首領宰僵硬的肩膀——他的瞳孔縮的那樣小,表情卻偽裝的那樣漠然——將這個仿佛置身事外的人也推過去,語調懶洋洋地宣判:“如果一直停留,好一點可能會被遣返,最壞的可能是抹殺存在。啊,也有可能被丟到其他世界,畢竟這種經歷我並沒有聽說過有先例,萬事皆有可能嘛。”

太宰治不想要這些可能,可誰叫命運就是這樣喜歡捉弄人呢,這不是他能選擇的。

大家各自冷靜了一會兒,再續上之前話題。

“太宰二號的情況也許和我們差不多,要說不同也不是沒有的。如果不尋找到根源、這事還要發生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

在這事上,學識淵博的吟游詩人也不如掌握煉金術的賞金獵人更有話語權。[織田作之助]侃侃而談。

“我們目前感受到的壓力而言,最長可以拖延到日月輪轉十四次後。這是一個界限,再多就會造成傷害了。”

如若以通俗易懂的言語來講明、最清晰直觀的例子就是,當一個人鞋子裏進了石子,他走起路來固然不舒服,強行走下去也未嘗不行。可直到石子磨破了腳、嵌進血肉裏,這時如果不處理,就會有感染、甚至更嚴重的危害了。

他們兩個“石子”,最多在兩周後就會磨破世界的腳底板了。

太宰是當即就撇嘴的,五感靈敏的三個人能聽到這抱怨,希望世界“截肢”。

“太宰這些年挨的打,至少有一半都要歸功於這張嘴巴。”

這話沒有人是不讚同的。

“至於太宰二號碰到的問題,那最終關乎到一個世界的穩定與發展,術業有專攻,我們都不是擅長這方面事務的人。”吟游詩人攤攤手,說到:“我能做的,只是推薦幾個印象裏能夠解決這事的人罷了。”

兩個太宰排排坐好,洗耳恭聽:

“第一位是圖書館的試煉守關者,阿蒂爾·蘭波冕下。那位掌握的魔法與此道有關,他對那些深奧空間規則的研究之深入、見解之獨到,為我生平僅見。”

首領宰連連點頭,不發一詞。

“第二位是法師塔的首席,費奧多爾殿下。”

太宰眉頭一跳。“等等安吾,你說的這個什麽殿下,該不會就是那個寫《論逃跑的藝術》的家夥吧!”

倘若真是那個人,打死他倆都不會試圖尋找的。他和那只老鼠是天造的宿敵、地設的對手,睡夢中都恨不得把對方的骨血嚼爛吞入肚腹的仇人,與其找這人求幫助,那還不如一頭栽進鶴見川、順流漂進黃泉府算了。

[阪口安吾]怎會不了解太宰呢?於是他只說,“能解決問題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手裏的東西。”

“我不知道你們在這個世界有什麽仇怨,不過在王國,殿下與他的關系還算親近。就我所知的消息,那位領悟了雷霆的魔法,立下肅清罪孽、給予他人平等審判的誓言。他通過圖書館試煉的當天,館主夏目漱石先生便送了他一樣東西。”

“你們應該是熟悉的。”詩人眼神意味深長,首領宰明了了:“是「書」的一頁。”

這透露出一個消息,世界與世界必然有某些關聯的相似,如果魔法世界的費奧多爾手中有一頁書,那麽這個世界的老鼠手中是否也持有一頁書呢?

倘若首領宰的世界只是書中的一頁所化,那麽得到一頁「書」,是否會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堅固一些、不會那麽易碎了呢?

此刻,兩只烏漆抹黑的蓬松貓貓對視一眼,默不作聲地達成了共識,磨刀霍霍向老鼠,預備設法從其手中搶走那一頁「書」。

[阪口安吾]:“唔,第三位我也不清楚他究竟能做到什麽程度,那是位很神秘的存在,甚至一度成為流傳在王國市井的傳說。”

他悠哉悠哉地抿卻一口杯裏的水,以吟唱般口吻輕嘆息:“傳聞在低語之森的深處隱居著一位先知。那是由日月的精靈與山川毓秀孕育而成的存在,他悉知林間每一縷風掠過的樹梢、熟識腳邊溪水分離自哪條蜿蜒的山流。”

“他通曉每一種動物的語言,能看清每個人心中最深處的欲念。他能說出千年前發生過的故事,也能推演到幾百年後的未來,就連時間也是被他肆意玩弄在掌心的存在。”

“那位先知的名字,叫做……”

詩人的語調那麽輕柔而浪漫,仿佛清風掠過山林、樹葉發出簌簌聲,不明緣由地吸引著人的心神。當他停頓時,所有的聽眾心中一頓,就靜靜等待著那個答案。

“江戶川亂步。”

這位世界第一名偵探的名姓正如一道驚天雷霆,哐當劈開了醫務室的門,叫外面偷聽的一眾偵探社成員咕嚕嚕滾了一地,活似放了一個冬天沒有吃完、以至於生出青芽的土豆。

這番情狀實屬不叫人難以理解。若說那關於阿蒂爾·蘭波的話語還算確切的消息,到了費奧多爾就進化為一些史詩中聖人故事的橋段,至於江戶川亂步這裏,完全已經變成了神話傳說的範疇啊。

大家是對魔法世界的事情很好奇,也是頂頂佩服江戶川亂步先生的本事,可如若說成這般面目全非的神話模樣,也難怪會被當成傳說、流傳到市井裏去吧!

江戶川亂步波瀾不驚、咬碎薯片。

他心知那番關於自己的傳言多有誇大成分。畢竟這位吟游詩人是真的不認識他,以上那番故事,多是他游歷多地總結而來的消息,真假參半不可盡信。

不過,偵探社眾人的表情倒是有趣。

中島敦大受震撼,喃喃自語:“亂步先生……真的成了神棍!”

還是最厲害、神話傳說級別的神棍!

所幸有人及時解救了尷尬現場。

病床上安安分分當了一整個上午睡美人的小姑娘,愛娜薇終於蘇醒了。

她漂亮的綠眼睛淚汪汪,抱住賞金獵人的胳膊不肯放。

“你們是不是不要我了?要把我關回那個黑盒子裏,丟下我一個?”一疊聲的話語指向那麽清晰,令人想要裝聾作啞也無法做到。

“所以,愛娜薇,”紅發金瞳的男人無奈地揉著她細軟的黑發,像在安撫一只幼鳥:“你就是被陣法封印的存在嗎?”

“很顯然,是的。”

[阪口安吾]不知何時已經離他們很遠了。

青年幽藍色眸子倒映著這一幕,白皙細長指尖拎著紅光瘋狂閃爍的羊皮紙。若是他此時撒開手,恐怕這魔法陣已經迫不及待地撲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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