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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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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

在索額圖一行人被汗阿瑪處決之後,他仿佛真的就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再也不想做那個夾在中間低眉順眼的皇太子。

什麽皇太子,什麽給了他至高無上的榮寵,這個身份就是罩在他身上一副沈重的軀殼,帶給他的只有無窮無盡的沈重。

在叔父被汗阿瑪處決了之後,他真的不想再做這個太子了,可是,他已經做了太子那麽多年,若有一日他不再是太子了,那他又是個什麽東西呢?

他的一生,從牙牙學語開始,這一生都是在作為儲君活著,身為儲君似乎已經成了他的一層外衣,即使這層外衣將他裹得快要窒息,他也不舍得脫掉。

他做太子做的如此糟糕,若他不是太子了,他是不是就更加一無是處了。

他一直都戰戰兢兢,懼怕有朝一日汗阿瑪會廢掉自己,所以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討好著汗阿瑪。明明在小時候,他們是那麽親密無間的父子,可是為什麽長大後就會變成這個樣子,是不是因為汗阿瑪他是帝王,便做不成了他真正的阿瑪。在經過叔父的這回子事後,胤礽突然厭倦了現在的一切,他不願意再去那般小心謹慎地去討好汗阿瑪了,盡管大家都告訴他不該如此,越是現在越要循規蹈矩,但他真的倦了。

胤礽漫無目的地朝前走著,像現在這樣,全無目的的時刻真的太少太少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的每一句話都要深思熟慮,權衡利弊,這樣活著實在是太累了,但他又別無他法。

如果...

他突然看到前方,穿著明黃色龍袍的那個熟悉身影。

胤礽的神經頓時緊繃了起來。

汗阿瑪...這裏為什麽也會有汗阿瑪。

胤礽駐足了腳步,他發覺汗阿瑪並沒有發現他,而是專註地看著前方。汗阿瑪跟他一樣都孤身一人,身邊沒有侍衛太監陪同,這可當真是奇怪,汗阿瑪這麽小心的一個人,怎麽會允許這種情境發生呢?

而在汗阿瑪的正前方,有巨大的畫面緩緩飄起...

那是...

他和汗阿瑪。

不知怎的,汗阿瑪好像發現不了他一樣,他站在這個角度,卻可以清楚地看到汗阿瑪臉上的表情。

他看到汗阿瑪看著他們以前的片段,臉上露出緊張、無力,他與汗阿瑪一同看著這些東西,他也回憶起了他們的以前。

康熙不知胤礽就站在他旁邊,他緊張地盯著面前的畫面,突然,畫面突變,已經不再是胤礽孩童時代所發生的事兒了,胤礽漸漸長大了,他也對胤礽要求的越來越嚴格。

這是大清未來的儲君啊,若是對他要求松懈,那便是對大清的將來不負責任。

康熙看著眼前的一幕幕畫面,發現自己漸漸變了,他失卻了以往的耐心,他越來越急功近利,他看著那個小小的孩子在他的斥責聲中越來越畏首畏尾,他還看到了許多以前未曾看到過的事。

他看到胤礽因為害怕出錯,在深夜裏悄悄起床練習...小小的孩童在冬日的寒夜裏點亮一盞光亮如豆大的油燈,他圍著厚厚的被子,在用心研讀剛學過的功課,以應付自己的檢查...

他還看到胤礽歡天喜地地給自己做了禮物,可是他因為藩亂未平心裏煩躁,便順勢罵了胤礽玩物喪志,以前他未曾註意,可現在他清楚地看到小小的孩子眼裏的光一點點黯淡了下去,他將做的東西慢慢藏在身後,身後的手指卻握緊,指甲都掐進了肉裏...

康熙心痛的無以覆加。

那真的是他嗎?

他當初...為什麽要這樣對胤礽,胤礽明明是一腔對自己的愛,可是...他卻這樣將孩子的心揉碎了。

如果能回到那時候,他真想給那時候的自己一巴掌。

康熙的眼圈漸漸紅了。

胤礽平靜地註視著康熙的表情,胤礽現在覺得,他們現在像都在一個框子裏,康熙在過去的框子裏,而他在註視著康熙的框子裏。

如果不是今日這奇怪的現象,他怕是永遠沒有觀察到康熙的機會了吧。

他看著眼前的畫面快速變幻,他越來越大,畫面中出現的都是他曾經和康熙的點點滴滴,他也終於有了這麽回子機會,沈下心來看自己的這起起伏伏的一生。

他還很年輕啊,可他感覺自己早已垂垂老矣了。

他看到康熙對自己的斥責,父子之間不知什麽時候悄然出現的裂痕...他也看到眼前的汗阿瑪表情越來越慌,汗阿瑪現在一點都不像是平常那個運籌帷幄的威嚴帝王,他看著眼前和自己相處的畫面眼含熱淚,手伸出去仿佛想要握住什麽一般,可是那些畫面變幻的飛快,康熙根本抓不住他們。

畫面變幻,轉眼就到了他和康熙爭吵的那一日,康熙處決了索額圖一家,胤礽頭一回不再忍氣吞聲,頭一回與自己這個又愛又怕的阿瑪展開了激烈爭吵。

胤礽猶記得那日的爭端,他記得汗阿瑪毫不容情的冷漠語調,他又一次感到了無力,那種在汗阿瑪面前毫無還手之力的無力。

他又一次被狠狠地挫敗,但想起那些血淋淋的人命,他感覺那些人命都是汗阿瑪故意要丟在他面前...汗阿瑪要叫他知道,一切都盡在汗阿瑪自己的掌控之下,他永遠也翻不出汗阿瑪的手心裏去。

他就是個...活在帝王之下的無用傀儡。

胤礽一股熱血沖上腦子,他感覺自己氣昏了頭腦,他腦中一片空白,他想都沒想,直接解下腰間的玉佩就狠狠摔在了地上。

那玉佩是他兒時,康熙親手綁在他身上的,這玉佩是康熙不知道請了多少大家雕琢而成,而且上面的紋路都是康熙自己親手設計,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

可是那一刻,他覺得這些已全然不重要了。

再好的玉佩都是經不得摔的,他親眼看著那玉佩在地上四分五裂,那時候他清楚地感到自己心頭一涼。

他知曉,自己和汗阿瑪的感情就如這玉佩一般,摔碎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還記得汗阿瑪當時眉梢眼角俱是冷漠,他身上那股令自己害怕的氣息也更濃厚了。

“胤礽,你可知曉,損害禦賜之物是何等的罪名?”

他當時心裏害怕,卻不願向汗阿瑪低頭,倔強地拂袖而去,也就是從那時候起,父子之間就開始了冷戰,他感覺汗阿瑪對自己的厭惡一日勝過一日...

可現在,他看到畫面當中,在他拂袖走後,康熙好似突然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他擺擺手叫梁九功出去,隨後頹然坐倒在了地上,一塊塊撿著地上玉佩的碎片,動作間仿佛一個年過花甲的垂暮老人。

胤礽的心頓時被揪緊了。

他以為汗阿瑪永遠不容挑釁,永遠不會被任何事情傷害到,因為汗阿瑪一貫以來的強勢和冰冷,讓他已然忘了汗阿瑪也會是一個脆弱的父親。

他看到汗阿瑪的淚一滴滴掉落在那玉佩上,汗阿瑪流著淚,好似在低語什麽,但汗阿瑪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他聽不到汗阿瑪到底在說什麽。

胤礽有些心急,不由得上前一步,突然他的腳步怔住了,因為他突然看懂了汗阿瑪的唇形。

汗阿瑪的唇形在說。

“保成...”

“保成...”

胤礽的眼圈也開始跟著紅了。

他看到那夜康熙在地上坐了一夜,就抱著他的那些玉佩碎片呆楞地坐在地上,不叫任何人打擾。

他記得那夜過後,汗阿瑪的身體就感染了風寒,當時他心裏還小小的快意,覺得這便是汗阿瑪的報應到了,沒想到,這竟是因為他...

胤礽情不自禁地又朝前走了一步。

面前的康熙又回憶起了那一日的痛楚,胤礽看見康熙伸出手去,在虛空中不斷撫摸著,好像在撫摸那個並不在眼前的孩子的頭。

原來,汗阿瑪是愛他的啊...

他一直以為,汗阿瑪只是將他當做是工具來培養罷了,汗阿瑪只是需要一個將來的繼承者,而不是缺他這麽一個一無是處的兒子。

直到這一刻,他才感覺到,原來汗阿瑪對他的感情一直未變。只是隨著他長大,隨著周遭各種利害關系變得越來越覆雜,汗阿瑪對他的感情也越來越不能展露人前,而那種藏起來的情感,卻被他刻意地忽略了。

胤礽突然覺得,一直纏擾在他心口的執念,漸漸地釋懷了。

原來汗阿瑪並不是不愛他,只是他身為帝王,而自己身為太子,他無法給予他那麽單純不考慮後果的愛。

就在這時,康熙好似感覺到了什麽,猛地回過頭來。

胤礽頓時與他四目相對。

胤礽方才已經在這裏站了一會子,康熙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他已經知曉了康熙是看不到自己的,可是這一刻他們兩個四目相對,胤礽卻清晰地感覺到,康熙看見他了。

胤礽呆呆地看著康熙,他不知道此時應該作何反應,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小聲地喊了句。

“汗阿瑪...”

康熙眼眶頓時紅了,他上前一步,猛地將胤礽摟進了懷裏。

自從他長大成人之後,汗阿瑪就再也沒抱過他。

有時候他多麽希望,汗阿瑪能像小時候那樣抱抱自己啊。

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好久了啊...

【恭喜宿主完成任務,康熙和胤礽終已放下心結!雖說結局可能不可更改,但這對宿主下凡來說,卻是功德無量的好事,現在立馬獎勵宿主龜龜劑一瓶,願宿主福壽綿長!】

這也太突然了!

可是弘暉現在卻沒有心思去欣喜,他看著康熙和胤礽若有所思。

父子倆明明深愛著對方,可究竟為何會走到這種局面?

康熙和胤礽之間,大概永遠會是史冊上的遺憾吧。

幻境驅散,康熙和胤礽卻還緊緊抱在一起,宮人們好像剛剛中了迷障一般,此時才回過神來。梁九功率先上前一步,他揉揉眼睛,看著面前的萬歲爺和太子爺,心裏頭奇怪道。

太子爺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呢?

就在這時,一個長相俊朗的小小少年慢慢走了出來,小少年穿著講究的靛青色袍子,生得唇紅齒白,煞是可愛,正是四爺的嫡長子弘暉。

弘暉一臉無辜,沖著眾人眨眨眼睛道:“皇瑪法,太子爺,你們不是要來看我畫的畫兒的麽,怎麽都不理我啦?”

眾人被弘暉這麽一打岔,齊齊朝弘暉看來,康熙慢慢松開胤礽,但父子倆的目光還交織在一起,他們對視著,不約而同地緩緩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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