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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戰(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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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戰(捉蟲)

可胤禛只是寬厚地笑了笑,似乎根本沒察覺到有什麽怪異之處一般。

“你這小鬼頭,就你觀察的仔細,你十四叔是我親弟弟,自然是像的。”

親弟弟?

胤禵不自信地探探腦袋,有一瞬間腦子喪失了思索能力,不由自主脫口問出了一直想問的話。

“可是,我覺得四哥和十三走的更近,有時候我反而覺得十三才是四哥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胤禵這句話說出來,周圍空氣頓時像凝固了一般,胤禵說出口後也在後悔,暗怪自己怎會如此沒有腦子,什麽都往外抖落?

弘暉將頭埋的更低了。

場面如此混亂,可不是奶龜龜可以應對的!

“那自然是...”胤禛這回是發自內心地被逗笑了,“自然是四哥心中自卑啊,你看你那麽擅長武藝,四哥卻不擅長,心中難免自卑。”

“才沒有。”

胤禵也在這句話中放松下來,這雖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但在這一句話裏面,胤禵卻覺得他與胤禛跨過去了一道這麽多年都未曾鼓起勇氣跨過的鴻溝。

他兩個雖是親兄弟,但打小就沒生活在一處,胤禛也從未像現在這樣逗過他。

雖然他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一個需要哄慰的小娃娃了。

但他的心卻在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不管以後他和四哥選擇什麽樣的路,各自又走向什麽樣的路,他覺得有這一刻,這句話,此生似乎便沒有什麽遺憾了。

“汗阿瑪還經常在我面前誇讚四哥性子沈穩,要我多向四哥學習呢。”

“我這是年紀上來了,以前小時候汗阿瑪就說我性子喜怒不定,別提對我造成了多大打擊。”胤禛放下弘暉,向胤禵走過來,“你現在還是少年,真是恣意妄為的年紀,若是跟我一樣倒是麻煩了。”

胤禵被胤禛逗笑,全身上下都放松了下來。

但弘暉聽著胤禛用說笑的口吻講起自己的心酸往事,突然很想摸摸阿瑪。

童年的傷痛大概一輩子都治愈不了,即使治愈不了,他也想為阿瑪撫平傷口,盡量讓傷口不再疼痛。

弘昐悄悄走上前來,牽住了弘暉的手。

弘暉朝弘昐一笑,卻是什麽也沒說,他早就發現了,弘昐是個沒安全感的孩子,在無人註意的角落裏,弘昐總是悄悄過來牽住他的手。

他將弘昐的小手慢慢回握。

他和弘昐也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但他相信,他們兩個會一直這麽要好。

那廂胤禛和胤禵已經作伴朝廳堂走去了,弘暉和弘昐乖巧地跟在他們兩個後面,正好還可以聽聽他們兩個在說些什麽。

“胤禵,難得你有心,還來教弘暉他們箭術。”

“四哥莫要取笑我,四哥也知道,我只是喜好玩樂罷了,雖是教弘暉他們,但更多是為了同弘暉他們玩兒。”胤禵撓撓頭,“還望四哥不要嫌我胡鬧才是。”

“胤禵,四哥今日是真的挺感激你的,為你的這份心意。”胤禛笑笑,“日後有時間常來府上玩兒。”

“嗯,”胤禵點點頭,“四哥,時候不早了,方才跟他們兩個小孩兒玩的開心,一時竟忘了時候,現在怕是得回去了。”

“不如留下用飯吧?”

“不了四哥,我還是在宮門下鑰前回去吧,要不總歸是有些麻煩。”胤禵笑笑,“我舍不得這兩個孩子,下次定還會再來的。”

“好。”胤禛也知其中幹系,並沒多做挽留,“你累的滿身大汗,去換身衣裳,早些回去。”

胤禵應了,停下腳步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弘暉和弘昐的小臉蛋,還沖弘暉眨了眨眼睛。

“小福寶,十四叔下回再來找你玩兒。”

弘暉用力點了點頭,並回之十四了一個笑臉。

“四哥,旁的不說羨慕你,但你這兒子我是真羨慕啊!”胤禵又不舍得摸了摸小弘暉的腦袋,“也不知你和四嫂怎的這般好福氣,能生出福寶這麽可愛的孩子!”

“你無需羨慕,再過幾年,汗阿瑪也便也要為你娶妻了。”胤禛笑笑,“到時候你也會有弘暉和弘昐這樣的孩子。”

“四哥莫要再打趣我了。”胤禵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子來又沖弘昐眨眨眼,“小弘昐,十四叔還有一句話要囑咐你。”

胤禛和弘暉對望一眼,都覺得有些奇怪,胤禵究竟有什麽要單獨同弘昐說的呢,還搞得這般神神秘秘的?

胤禵將弘昐拉去一旁,也不知到底與弘昐說了些什麽,弘暉只瞧見弘昐認真地點了點頭,隨後胤禵拍了拍弘昐的肩膀,起身告辭離開了。

胤禛和弘暉顯然都沒有窺探弘昐隱私的習慣,既然弘昐沒主動說,胤禛和弘暉也沒再問。

但弘暉一路上都非常好奇,想知道胤禵到底跟弘昐說什麽了。

唉,也不能事事過問的太細啊,這大概就是胤禵和弘昐之間的秘密吧!

到了傍晚,烏拉那拉氏才風風火火地趕回來,聽說胤禵來了,烏拉那拉氏有些歉疚。

“竟不知十四爺前來,下人也不去通傳我一聲,你我都不在家,恐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此時下人們已經擺好了飯菜,方才胤禛突然興致大發,說要在院落裏用飯。

此時的確有幾絲涼風吹過,燥熱了一整個白日的氣溫也降了下來,此時天色還未晚,暮色卻沈沈了下去,不甚明亮的日光罩在身上,叫弘暉覺得說不出的安寧和祥和,他喜歡這樣一家人平靜恬和地坐在一起。

下人們在花鳥紋石桌上擺好今日的飯菜,烏拉那拉氏才沐著一身霞光趕回來。

“錯過了十四並無什麽不妥,只是你若再晚來上一會兒,可要錯過這良辰美景和美味佳肴了。”

胤禛看著烏拉那拉氏著急的樣子,心中反而覺得有趣,不由得調侃了一句。

烏拉那拉氏輕輕地瞪了胤禛一眼。

“爺又在取笑妾身了,也是妾身的疏忽,這幾日鋪子中一堆事兒,倒是叫妾身將爺都撇下了。”

“撇下我也沒什麽要緊的。”胤禛酸溜溜地說,“只是婉齊,你最近怎的如此忙,忙歸忙的,也要註意著自個兒的身子才是啊。”

“鋪子裏最近上新呢!”烏拉那拉氏眉飛色舞地說。

“上新?”胤禛挑挑眉,顯然不懂什麽意思。

“哎呀,這都是咱兒子想出來的新詞。”烏拉那拉氏的神色竟有點兒淡淡的嫌棄,“咱兒子說,每回鋪子中出新品都可叫做上新。你想想,那些京城中的富貴人家,又有哪個願意屈居人後?所以鋪子裏一上新啊,他們都趨之若鶩,唯恐被旁人落下了。”

“這個點子好。”胤禛也讚同地點點頭,“運用了如今人們的一些想法,弘暉的確是聰敏!”

小弘暉都要被誇的不好意思了,微微低下頭,弘昐也崇拜地看著弘暉。

哥哥總是有很多新奇的點子,的確叫人佩服!

“那是,”誇起兒子來,烏拉那拉氏就讚不絕口,“爺,咱弘暉的腦子確實是活,這一些新奇的想法啊,妾身那是聽所未聽,聞所未聞,偏生兒子就是知曉!”

“婉齊,你最近的氣色又好了不少,只是...”胤禛似乎有些猶豫。

“爺但說無妨。”烏拉那拉氏道,“爺是不是覺得我在外奔波,有些太不顧家了?”

“不是!”胤禛慌忙說,“婉齊,我只是怕你勞累壞了身子。”

“爺放心,我自有分寸,不怕爺笑話,我覺得這段日子過得特別快活。”烏拉那拉氏和弘暉相視一笑,“雖說不能時時刻刻守在兒子和爺身邊,但卻讓我覺得自己非常有用。誰說女子不如男,古有花木蘭代父從軍,今朝的女子也能不輸男子。往常咱們府中只是看著風光,府上用度也常常捉襟見肘,如今自打鋪子裏生意好了之後便再也沒了這等煩惱,不瞞爺說,我最近又買了不少鋪子,都是繁華地段的好鋪面呢!”

“如今瞧著婉齊你這般模樣,其實我也開心。”胤禛笑著說,“婉齊,只要你開心,願意怎樣都可以,根本無需在意其他人的眼光。”

“我現在才不在意呢。”烏拉那拉氏語氣很是驕傲,“就算他們都說我是個俗人,不像是個端莊的福晉又如何?旁人那些不痛不癢的攻擊,根本無法改變我。而且我行事尚算是小心,沒叫人堪破自個兒的身份,只盼著別給爺丟臉便好!”

“婉齊,我自從娶了你,便都是風光,你何曾給我丟臉過啊?”胤禛忙說,“你這麽辛苦,都是為了我們這個家,我都明白的。”

“好了,吃飯吃飯!”烏拉那拉氏揮揮手,“看我的心肝弘暉和弘昐都餓了,趕緊用飯吧!”

胤禛有些尷尬地轉了轉目光,看著烏拉那拉氏爽朗的面孔,他不知心裏為何有點堵塞。

毫無疑問,烏拉那拉氏是一個好妻子,不論是從性情,還是能力上,都將這個家打理的清清爽爽的。

而且,烏拉那拉氏賢惠體貼,對他不想說的事情從不多問,反而會依照他的要求,盡心盡力地去操持好一切。

他一直極其敬重烏拉那拉氏,同時因烏拉那拉氏傷了身子,不能再生育之事,也對她多了一絲憐憫,他知道烏拉那拉氏深愛自己,所以這段時日李氏懷孕了,倒讓他一直有些不知如何面對烏拉那拉氏。

身為皇子,他也確實需要子嗣,他相信烏拉那拉氏也能理解這一點,但身為丈夫,他總覺得愧對於烏拉那拉氏。

以前的他並不會如此,他也不知何時,對烏拉那拉氏的感情變得好像有點兒不一樣了。

而且最近烏拉那拉氏忙著做生意,整日在外奔波,他嘴上說著支持,實則心裏有點酸溜溜的。

雖說烏拉那拉氏也是為了他們這個家操持,但她以前可都是整日圍著自己轉啊...

瞧著現在烏拉那拉氏臉上快樂的神情,胤禛心中更不是滋味了,她的眼神一直看著弘暉和弘昐,都沒朝自己多投過來幾眼。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弘昐這個半路來的兒子,都比自己要重要了?

胤禛頓時覺得重重郁悶壓上心頭,連口中的飯菜都沒那麽香了。

但烏拉那拉氏和胤禛好像根本就沒發現胤禛的情緒,轉而又聊起來今日胤禵教弘暉和弘昐射箭的事情來,弘暉和弘昐都願意與烏拉那拉氏分享,三人說的不亦樂乎。

胤禛發現,自己居然插不進話去。

胤禛訕訕地坐在那裏,只能悶頭幹飯。

“對了爺,妾身記得李格格快生了。”烏拉那拉氏突然來了句,“女人在這個時候最是焦躁不安,爺你應該多去瞧瞧李格格。”

胤禛本來就覺得口中的飯菜味同嚼蠟,現在剛剛夾起一塊排骨,聽到烏拉那拉氏這句話,胤禛的動作頓時停頓在了空中。

“怎麽了爺,是今日的飯菜不合口味嗎?”烏拉那拉氏見狀問,“都怪妾身,最近對廚房也疏於管理,妾身明日一定好好整治!”

“不是。”胤禛搖搖頭,“難得福晉如此忙碌,還能惦記著李氏的事兒,我只是覺得...福晉過於辛苦了。”

“爺這話可就見外了,”烏拉那拉氏爽朗地笑笑,“妾身最近忽略了府裏,爺卻還如此給妾身面子。”

胤禛臉上的微笑怎麽看怎麽勉強。

“婉齊,你辛苦了,快些用飯,今日定是累壞了。”

烏拉那拉氏也沒多想,還道是胤禛體貼,再說她也確是餓壞了,只是方才見了兒子心中實在歡喜,顧不上肚子裏的那股子餓意罷了。現在見胤禛主動關心自己,烏拉那拉氏當即認真用起飯來。

胤禛越想越憋屈,方才竟感覺自己好似是個外人,胤禛心裏一不痛快便也不想叫旁人痛快,他又想起了弘暉和弘昐練字許久卻效果不好的事兒,故而板起臉問:“弘暉,弘昐,你倆練字練得怎麽樣了!”

弘暉和弘昐正開心著,哪知阿瑪哪壺不開提哪壺,兩個小孩當即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都悻悻地低下頭去。

弘昐年紀小正是單純的時候,可弘暉與他陰晴不定的阿瑪也算是相處甚久了,又怎會不知他阿瑪現在心中的小九九?還不是阿瑪不知心裏又哪兒不舒服,正找著他們倆撒氣呢!

雖然弘暉很愛阿瑪,但他是個有原則的娃娃,他可不能慣著阿瑪的臭脾氣,要知道,對自己愛的人縱容無異於是對他的一種戕害。

而且看弘昐那六神無主楚楚可憐的樣子,身為哥哥,他肯定是要為弟弟主持公道的!

“回阿瑪的話,”弘暉語氣卻還是恭恭敬敬的,“兒子和弘昐都很努力,只是兒子笨拙,依舊不見起色。”

“正所謂一心一意,方可有所成,依我看你根本不是什麽難以起色,而是心思根本未放在其上吧。”

胤禛板起臉,看起來倒還真像是那麽回事的,弘昐看見阿瑪冷若冰霜的面色,心中一陣心悸,雖然害怕,但更怕哥哥因此受到斥責。

他雖年紀小,性子愚鈍,但也瞧出來哥哥是特意出來為他擋箭的,他怎麽能縮在哥哥身後,如此心安理得呢?

“阿瑪,是我拖累了哥哥。”弘昐鼓起勇氣說,“是我天生笨拙,哥哥聰慧人人都知,而我生性敏感,還愛使小性子,大概是哥哥怕打擊我,故意學的慢的!”

“我何時問過你?”胤禛的臉色更冰了,“你如今也是學的沒大沒小,也不知是誰將你教成了這般模樣!”

阿瑪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阿瑪教訓的是,”弘暉依舊是一副垂眉順眼的樣子,“可我有一疑問也想問阿瑪,阿瑪昨日也問過我和弘昐的課業,我們的課業也不盡人意,阿瑪確還溫和地鼓勵我,說不可操之過急。還拿了自己小時候的例子來安慰鼓勵我們,怎的才短短一日,阿瑪就全然變了?今日老師可說我們兩個不努力了,還是下午練箭惹得阿瑪不高興了?”

“下午是我不叫孩子們學習的。”烏拉那拉氏也看出了端倪,將筷子一放道,“爺也知曉,就算再著急孩子們的學業,卻也要註意孩子們的身子。這點妾身也是與爺商議過的,爺當時可並未說過不妥。”

胤禛別的不說,對烏拉那拉氏是真敬重,雖說他骨子裏有這個時代男子的劣根性,無法對烏拉那拉氏做到全然一心一意。但他卻習慣給予烏拉那拉氏足夠的尊重,即使現在烏拉那拉氏有下他面子的嫌疑,他也不能不顧及烏拉那拉氏的感受。

胤禛正不知如何回答,弘暉又很不給他面子地乘勝追擊。

“是啊阿瑪,既然是之前就講定的事情,阿瑪怎能突然變卦?我猜呀,阿瑪今日定是遇上了什麽煩心事,或許是碰見十四叔叫阿瑪心裏不舒服,亦或是其他什麽事。”看著胤禛豬肝似的臉色,弘暉依舊姿態從容,“但阿瑪,你覺得因旁的事而蓄攢的脾氣應該發洩給自己最愛的家人嗎?其實阿瑪和我都心知肚明,您今日生氣也並非是因為我們練字沒練好,您此舉委實是遷怒了。”

烏拉那拉氏雖是向著自己的孩子,可她也知道男人都好面子,如今被弘暉這般說,胤禛恐怕面子上過不去,她朝弘暉使眼色,示意弘暉不要再說了。

“阿瑪,兒子今日說這些,並非是想叫您面上不好看。”弘暉眨著一雙真誠的大眼睛,“其實不論阿瑪怎麽說,怎麽做,兒子永遠都一如既往地愛著阿瑪,也願意無條件地包容阿瑪。我今日這般說也並非是為了自己和弘昐的委屈,我只是想叫阿瑪知曉,旁人的惡意或許都能自我紓解,但至親至愛的言語行為卻能傷人至深。”

胤禛心中一痛,在弘暉的這句話中,他突地就想起了自己的生母德妃。

弘暉的這些話,他又何嘗不明白呢?他今日的確是遷怒了,但怎麽也沒想到,弘暉會這麽有理有據地反駁他。

弘暉看似鎮定,其實心裏也在打顫。

弘暉心裏頭明白,胤禛今日之所以斥責自己,其實根深蒂固的根源還在於這個封建社會所賦予他的父權和夫權,自己現在說的這番話,看似振振有詞,其實在這個不可更疊,不容變更的大時代面前軟弱可笑的仿若棉花。

弘暉他現在無異於想用未來的思想,在這個硬若頑石的時代上面撕出來一道口子。

他也是憑著現在的不服輸的一口氣和那一腦門子沖上來的熱血,若是日後再想起今日,再想起此時此刻他頂撞胤禛的這段話,以後的他定然會感到極其可笑。

他根本不是在與自己的阿瑪交涉或懇談,他現在是在和整個時代抗衡。

而且他說的這番話,還無異於揭開了阿瑪心口那道看似了無痕跡卻是隱藏最深的那道傷疤,他不知道,自己這到底算不算趁機報覆,趁機戳人傷痛。

或許連他自己的行徑,也算不上磊落吧。

弘昐聽到弘暉說這麽一大番話都驚呆了,他並不能全然去理解弘暉話中的意思。他只是似懂非懂,但看著阿瑪那一寸寸結了冰的臉色,他本能之下只知為了哥哥去擔心。

若是阿瑪一會兒雷霆暴怒,他該怎麽去幫哥哥才好...

弘昐還沒想完,就見胤禛臉色鐵青地擱下筷子,轉身走了。

弘昐、弘暉、烏拉那拉氏三人齊齊楞住,都沒料到胤禛會是這麽個反應。

弘暉小小的身子頓時松懈下來,雖然不知阿瑪日後會如何懲處於他,但至少暫時逃過一時,暫時不用去想這樁子事了!

但他還是擔憂地望向烏拉那拉氏。

“額娘,我方才惹阿瑪生氣了,實在是不應該。”

“額娘方才也很害怕,但是你阿瑪並非不講情理之人,日後若是他想明白了,自然能明白我們小弘暉的意思。”

烏拉那拉氏依舊是那麽溫柔,她和氣地摸著弘暉的額頭,生怕方才的事傷害到了弘暉幼小的心靈。

“哥哥你莫要怕,”弘昐也拍拍胸口,“不然就推說是我叫哥哥這麽說的,我身子病弱,阿瑪肯定不會責罰我的!”

“你們兩個啊。”烏拉那拉氏笑出聲來,“你們兩個小家夥,倒是互相袒護上了。你們放心,額娘一個都不叫你們受罰!你阿瑪是額娘的夫君,也是額娘此生最最敬重之人,可是我的孩子是我此生最愛之人。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哪怕是我最敬重的夫君,無緣無故地傷害到我的孩子。”

烏拉那拉氏一開始還笑著,後面卻忽地面色穆肅起來,弘暉心中猛地一動,他拉著弘昐的手,一下子撲進烏拉那拉氏懷中。

其實想想,今日他對阿瑪的頂撞也算不得什麽了。

不論怎麽說,他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內訌便不叫訌,大不了他大方著點,再去安慰一下阿瑪就是了!

他可是一只心寬體胖龜呢!

弘暉這般想的輕松,可真到了付諸行動之時卻又退縮了。

他現在閉上眼睛,就是自己那日振振有詞地懟阿瑪的模樣...無數個小弘暉在他眼前飄呀飄呀,他恨不得將那幾個恥高氣昂的小弘暉都趕走!

沖動是魔鬼啊是魔鬼...

但是表面上小弘暉一如往日鎮定,他依舊在跟他怎麽都寫不好的字鬥智鬥勇,盡管那日他看似“有理有據”地反駁了胤禛。但弘暉知道,自己決不能以此當理由,就此不努力了,若是如此,他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的!

他是個有原則性的娃娃!

天兒正值燥熱,屋內放了一大盆冰依舊是無濟於事,外面的蟬聲不止,搞得人心內也有些浮躁。

今日他們的老師有事,沒能前來,但兩個小孩都是自覺的孩子,即使老師沒來也自覺地練起了字。弘暉練了沒多久就練出了一頭汗,他擦汗的時候,不經意瞥了一眼弘昐,見弘昐下筆很專註,但落筆好像突然沒了力氣,到了紙上那墨痕就變得歪歪斜斜的了。

弘暉心中一動,總感覺有什麽東西被他忽略掉了。

“弘昐,你覺得熱嗎?”

弘暉趴在雕花鳥的紫檀木桌上,還是忍不住說了話。

他也不想打擾弘昐學習,但他熱的實在是受不了了,他看著弘昐倒是一臉心平氣和的樣子,大概是...自己長得太過於圓溜溜了吧。

唉,總是繞不開這個話題。

“有點熱。”弘昐點點頭,“可是也沒辦法啊。”

如果這時候,能吃一根雪糕,喝一杯冷飲就好了...

弘暉這個想法一出,他那對圓圓的眼珠就快速地轉了轉,雖然這個年代還沒有後世那種叫做“雪糕”的東西,但卻有許多類似的了,比如乳糖澆、冰酪,雖說沒有後世的雪糕那麽種類繁多,口味精妙,但絕對是解暑的好利器。

可是身為小孩子的他,卻是沒有這個口福。

因為他和弘昐的年紀都太小了,烏拉那拉氏唯恐兩人因貪涼而吃壞了肚子,不論是平常冰鎮的水果,亦或是這些古代涼品,向來是沒有他倆的份。

但此時此刻的弘暉,卻極其的饞。

一心想吃點涼的東西,但是若向丫鬟嬤嬤們討要,她們定是不給的。

“弘昐,我有點累了...”

弘暉的這句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弘昐著急的臉色:“哥哥怎麽累了?是身子不舒服嗎?”

弘暉懷疑弘昐得了一種愛哥哥的病。

“沒有沒有。”弘暉擺起笑臉,“我就是特別熱,特別想吃點涼的...”

“哥哥不可!”弘昐立馬板起一張小臉阻止,“福晉反覆叮囑過,等我們長大了才能吃涼食!”

“有一種涼食,不會傷身子,反而能很好地解暑。”弘暉一本正經地說,“我前些日子剛得了方子,如今正想嘗試一下呢。”

弘昐向來對弘暉深信不疑:“居然還會有這樣的方子?哥哥果真是見多識廣。”

開弓沒有回頭箭,弘暉只好厚著臉皮說下去。

“是啊弘昐,一會我端來給你嘗嘗你就知曉了。”

“哥哥去哪裏弄這種吃食呢?”

“我打算自己做。”弘暉一臉嚴肅,“我有這個自信。”

“可是...”弘昐為難地看了一眼手下的紙張,“雖說今日老師未來,阿瑪這幾日也沒來抽查功課,但是...”

“我只去一小會兒,有人問起,便說我去如廁了。”弘暉早已將一切都想好了,“可好?”

弘昐根本沒想,直接點了點頭,拍了拍瘦的跟排骨一樣的小胸脯:“包在我身上!”

好弟弟!

弘暉面容凝重地點點頭,隨即邁出壯士一去兮不覆返的步伐...去也!

弘暉很快就摸索到了廚房,他對府中的布置早已輕車熟路,下人們見了也只當是弘暉阿哥貪玩而不作他想,他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迅速跑路,然後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裏,迅速完成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其實他想要的東西很簡單,他將新鮮的奶拌進了恰當的桂花味兒的糖,偷偷放入廚房裏早已煮好的茉莉茶水,然後在裏面放上冰塊,一杯簡易的奶茶就完成了!

學習太苦了嗚嗚嗚,他想給生活加點甜。

弘暉沒敢多磨蹭,他可不是那等子坑弟的人,如果真遇到什麽意外情況,弘昐絕對會勇敢地為自己承擔,他可不能叫那種情況發生。

給弘昐的奶茶他只加了一個小冰塊,弘昐畢竟身子不好,他還是得小心著點為好。

想到一會兒可以邊喝奶茶邊寫字,弘暉就覺得美妙的仿若在雲端,於是他踩雲踏月,邁著輕盈的步伐,剛進門就愉快地叫了出來。

“弘昐,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弘暉腳步猛地一頓,一只腳跨過門檻,另一只卻仿佛瞬間被石化在了門外,他依舊保持著一只手端一只碗的動作,兩只眼睛卻瞪得宛若兩個碩大的銅鈴。

他看見胤禛穿著一身竹葉紋暗青衣袍,手裏拿著疑是他們方才寫的大字的東西,皺著眉頭朝他看過來。

弘昐戰戰兢兢地站在胤禛身後,真像一只失去母雞庇護幼小無助的小雞崽。

弘暉在反應過來之後,直覺想將手中的兩個蓮花瓣大碗藏在身後,但裝滿奶茶的大碗還不是其他物件,他只要往後一藏,奶茶勢必會灑...

弘暉索性擺爛,強自鎮定下來,叫了一聲:“阿瑪。”

真是奇怪,阿瑪怎麽會這時候來?

而且自打他和阿瑪上回鬧了一次不愉快後,父子之間好像就陷入了“冷戰”之中,這幾日胤禛一回也沒來檢查過弘暉的課業,弘暉也過了幾日沒人管的野孩子的日子。

他一開始還覺得阿瑪實在小氣,活了一大把年紀的人了,卻還跟他這麽個小孩子斤斤計較。再一想他要一雪前恥,趁阿瑪冷落他的這些日子將字練好,好叫阿瑪對他刮目相看!

可是現在瞧著胤禛手上那一張雖然醒目但依舊臭的不行的字兒...弘暉清楚地知曉自己的計劃算是失敗了。

自己非但沒風風光光地贏回來,還逃學被阿瑪逮了個正著。

“弘暉哥哥,都是我不好,非要貪嘴,鬧著要你去幫我拿吃的。”

弘昐一臉羞愧地低下頭。

“阿瑪,我錯了。”

弘昐這就演上了?

雖說弘昐這護哥之心讓弘暉感動,可是...

弘昐裝的極像,那羞愧的眼神怎麽看怎麽不像假的,若是跟他們差不多的孩子或許就被騙過去了,可他們面對的可是老謀深算的阿瑪啊...

那一刻,弘暉似乎在胤禛眼中看到了玩味的神情。

“當真?”

胤禛只是短短兩個字,叫人聽不出情緒。

“嗯。”弘昐依舊低著頭,好像十分羞愧的樣子,“我貪嘴,什麽都想吃,弘暉哥哥為了照顧我...”

“我勸你們兩個立馬說實話。”胤禛的聲音冷了幾分,“我平生最厭惡旁人撒謊欺我。”

“阿瑪,是我。”弘暉本也沒打算叫弘昐背這個黑鍋,“都是我的主意,您...罰我吧。”

弘昐有些著急,立馬開口道:“不是哥哥,你不必為了我...”

弘暉有些無奈地聳聳肩:“罷了弘昐,我們瞞不過阿瑪的,倒不如早些坦白,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可不是那種叫弟弟背黑鍋的人!”

弘暉已經不願多說,也不想再為自己辯解什麽,他現在可稱得上是人贓並獲,也沒什麽可說的。

正好叫阿瑪新仇舊恨一塊報,阿瑪心裏痛快了也就放過他倆了。

“理由。”

胤禛依舊是意簡言賅,惜字如金。

“天兒太熱了。”弘暉耷拉著腦袋,一副無精打采的衰樣,“我貪嘴貪涼...”

“你拿了什麽吃食?”胤禛皺著眉,“拿來我瞧瞧。”

弘暉另一只腳終於邁過了門檻。

“也沒什麽,是我自個兒做的,我...”

他話音還未落,胤禛已將他做的“奶茶”接了過去。

胤禛聞了聞,看著那裝在兩個毫不相配的大碗裏的正晃蕩著的白色液體,臉上露出點兒嫌棄,隨即,胤禛舉起碗,突然喝上了一口。

弘暉和弘昐同時把眼睛瞪大。

胤禛好似在品鑒一般,思索了一會兒後又舉起碗來,本就不深的碗不一會兒就見了底兒。

“阿瑪...”弘暉小心翼翼地試探性開口,“好喝嗎?”

“味道有些古怪,應是沒調制好,而且糖放得有些太多了,反而沖散了牛乳的香味。”胤禛好似在回味著,“裏面加了冰塊,倒真有解暑之意,倒是樁奇思妙想。”

弘暉與弘昐對視一眼。

阿瑪這是在...誇他?

不確定,再聽聽!

“這是你自己做的?”

“嗯。”弘暉見自己好像還有機會,立馬做出一副極其乖巧的模樣,“這是兒子自己想的,也是在書籍上看的方子,今日第一回嘗試。”

“你日日將心思花在其他地方,難怪練字練不好。”

胤禛輕飄飄的一句話,立馬叫弘暉板正直了身子。

“今日確實是兒子不對...”弘暉認錯態度極其誠懇,他猶豫了一下,“阿瑪怎麽罰我我都認了,但這真的跟弘昐沒關系,他本不願,是兒子非要他幫我放哨的。”

“他不願?”胤禛的語氣聽著涼涼的,“只要是你說,就沒有他不願的事!”

阿瑪居然這麽理解自己!

弘昐仰臉看向胤禛,若不是現在情況緊急,他簡直要將阿瑪引為知己了。

哥哥待他這麽好,別說只是這麽一樁小事,便是再大的事他都願意為了哥哥去做,只是他終究是過於沒用,本想著他終於能為哥哥承擔一件事了,沒想到還是搞砸了...

“你兩個,正經事沒學到,這說謊亂扯的歪門邪道倒是學了一籮筐!”胤禛數落道,“我本以為弘昐是個老實的,沒想到也學會了騙人,那楚楚可憐的神情,我險些就信了。若不是他緊張之下出錯,我怕還真是辨不出來呢。”

“阿瑪,我哪兒出了錯?”弘昐仰著小臉,突然脫口而出。

弘昐一臉震驚。

雖然但是,這是問這個的時候嗎?

“你平日裏都喊弘暉‘哥哥’,今日緊張之下,叫的是‘弘暉哥哥’,這是人在撒謊時候一種潛意識的表現,因為你太想讓我相信不是弘暉的錯,所以特意強調了‘弘暉’二字,而違背了一直以來的習慣。”

哇,名偵探阿瑪啊!

但聽阿瑪冷冰冰的語氣,弘暉突然又覺得希望渺茫了,他耷拉著腦袋,決定還是努力爭取爭取:“所以阿瑪知曉,這全然是我的錯,弘昐唯一的錯,便是他太想護我了。雖然兒子沒臉,但還是想求阿瑪...”

弘暉咽了一下口水,鼓起勇氣看向胤禛。

“阿瑪怎麽罰我都認!能不能莫要將這件事告知於額娘,我不想叫額娘擔心...”

“除了不想叫你額娘擔心,更怕你額娘會為此跟我吵架吧。”胤禛冷哼一聲,“你倒是體貼。”

弘暉埋頭沒吭聲。

“那我且問你,今日之事,你真是知曉錯了?”

“嗯。”弘暉老老實實點頭,“今日之事,確實是兒子偷懶,辯無可辯。”

“那好。”胤禛頓了一下,“既然你我都錯一回,那便算是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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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吵架,光速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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