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之十七

關燈
之十七

獵獵寒威雲不卷

熒山之上,不知何時起了鋪天蓋地的狂風,獵獵寒意撲面而來,空中烏雲卷動著暗潮,壓得極低,似是要迫到我們頭頂。

我在多得似乎無窮無盡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之中左劈右斬,不再關心那些妖魔長得多麽面目猙獰、扭曲可憎,也不再關心他們的血是否會飛濺到我身上,更不再關心自己的能力是否高過他們、是否可以戰勝他們。我只是一路勇猛而毫無目的地沖殺過去,起初還有招式法術可言,到了最後幾是毫無章法路數,手下已然機械地重覆著舉劍——劈下——閃躲——再劈下這些動作,直至面對的那個妖魔慘叫倒地,再無聲息。

風聲淒淒,備極寂寥;烏雲壓頂,天日無光。在這已成一片血海的熒山之上,我終於殺開一條路,一步步接近山巔。

我的頭發淩亂地披於雙肩之上,持劍的右手早已酸麻而氣力不支。然而我胸口熊熊燃燒著一種不滅的火焰,那是遭遇了殘酷背棄之後的憤怒,與眼睜睜看著好友死於面前而無力挽回的痛苦。

斜刺裏驟然沖出一人,張手向我面前陡地襲至!十指尖尖,指縫中激射出一叢蛛絲,當著我面門飛過來!我驀地停步抽身後退,右手以劍一擬,劍氣凜冽,瞬間已將那叢蛛絲削作數截。

我冷笑道:“長腳老妖婆,還茍活於世麽?瞧你那主子的那點微末本事,也救不了你!今日卻是天意,要教你死於我劍下了!”

蜘蛛精喜姿氣喘咻咻,卻不知是從何處激戰而來,形容備極狼狽,衣衫上也劃破了多處,一手指著我怒道:“小妖女好沒道理!你以為主上此陣,只有這點神通不成?老實告訴你罷:你方才好友反目、姐妹遭誅,乃是此陣魔力,致其心智昏亂,不辨親疏敵我,一概心頭生出許多憎恨惡念——”

我大愕,正要喝問,就聽面前不遠處一個冷硬的聲音漠然打斷了蜘蛛精喜姿。

“喜姿,何必與這小丫頭多廢唇舌?既然她能攻至此地,想必亦非好相與之輩;你與她徒然只作口舌之爭,有何意趣?不如將之拿下,也好祭奠弟兄們亡靈,震懾一下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人們。”

我一擡頭,映入眼簾的,不是應天非又是誰?在這場昏天暗地的激戰中,他仍舊一身玄衣重甲,鬢發不亂,面沈似水。此刻他立於熒山之巔的最高處,身上的玄色披風在狂風中獵獵飄動。他腳下倒著無數手下妖魔鬼怪、魑魅魍魎的死屍,他面上卻絲毫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靜靜站在那裏,俯視著腳下那一片血流成河的慘烈戰況,眼神漠然。吩咐著蜘蛛精喜姿的時候,他的語氣甚至都是那樣平靜,他身上斜背著的一盤銀色粗鏈偶爾閃出冷冷的光。

我想,那大約就是折磨了無數仙人的舍仙鏈罷。此人前度與我交手,乃是以縛仙索作為武器;如今縛仙索已為我斬斷,想必此番他又會改用舍仙鏈上陣了。為了不輸給他的氣勢,我亦是大聲冷笑了一下,朗聲說道:“兀那叛賊!要取我性命,區區一個長腳老妖婆,只怕不夠段數!你亦是我手下敗將,還是不要躲在手下背後指手劃腳,痛快出來與我對面單挑好了!”

應天非被我這樣言語挑釁,卻奇異地並不生氣,只是微勾起唇角,短促地笑了一聲。“蓮花小仙,好友死於非命,想必心裏不好過罷?怎麽?還未堪破戰爭本非兒戲,豈可等閑視之?到這戰場上來走一遭,是要付出巨大而不可挽回的代價的!上次一時不防,被你取巧;此番應某亦不敢托大,只與你心心念念著的情郎過招,看你又能如何?”

我挑眉,並不驚慌。“哈!這種手段,你們從前用過的還少麽?我早已說過,我並無甚麽情郎,你若懼我法力,要避免與我相鬥,也不妨直言!何必編造出甚麽旁人來做借口?”

應天非被我一頓搶白,縱使再好的涵養,也不免微微有些動氣,冷言怒道:“小丫頭說話好沒道理!你這一番話,也不過是借口罷了!你不肯承認也罷,只是若我選錯了人——”他拖長聲音,眼神在袁昂與杜曜之間一轉,忽而笑了出來。

=============================================================================

“小丫頭難不成是存心想看這二人為你爭風吃醋,才故意否認?可笑這兩人原本或許還以為你真是表面上看起來那樣天真純良哩,殊不知你心底隱藏著一個極深的秘密,尤其不能教他們知道?小丫頭,應某不忍見你左右為難,今日就代你說了出來,如何?”他的聲音陡然揚高了數倍,清清楚楚地一字一頓:“你們以為她當真有如此神通,可破我縛仙索之神力?難道你們就沒有想過,那縛仙索極之迅疾,仙人通常在片刻之間早已束手受縛,她又怎能從容面對,周旋數十回合?……”

我心下登時驚震不已,厲聲喝道:“應天非!你不敢與我交手,卻龜縮一隅妄言以誣,是何道理?!若你還有三分身為仙人的尊嚴,就下來與我一決高下,莫要胡言亂語,妄圖亂我心智,從中漁利!”

應天非哈哈大笑一聲,果然一縱身躍下,幾個起落之間,已在我面前站定,緩緩取下身背的舍仙鏈。

“蓮花小仙,你徒然背負如此名銜,就不曾有一日心虛,怕辜負了身旁這些仙人的信任?可笑這二人屢次回護於你,若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他們還會如此舍身博命地相救嗎?想這二人,亦是仙界眾人側目的一時之秀,卻為你一個小丫頭耍得團團轉!就是應某,亦不免心頭惻然呵!”

我大怒,再也無法控制湧上自己心頭的那股怒意和戾氣。強烈的憤恨在我胸中爆發開來,我感覺一股血氣直沖頭頂,以劍尖指著應天非,頓足吼道:“我今日一定要殺了你!免你一再誣告構陷於我,毀我聲名!”

豈料應天非不忤不惱,卻是挑起一眉,笑道:“哦?蓮花小仙,你欲如何除去應某?難道……還是要用當日‘直沖霄漢’那一招不成?”

我心頭一凜,知他終於看穿了我當日身法破綻,不欲多加分辯,一招“漫卷雲舒”,劍尖在空中劃出一片凜凜白光,直向應天非面門攻去!

應天非冷哼一聲,隨即一抖手中那條舍仙鏈,與我鬥在一處。

我的武功遠未臻上乘,自忖單憑上次攻其不備,尚可取巧於前;然而今番應天非似有所悟,窺破我仍為妖身的秘密,故此唯有另尋機會,險中求勝。

只是一時間卻也看不到應天非招式之中有任何破綻。我只得硬著頭皮,一套劍法顛來倒去,只把前後次序打亂,輔以時常催動法力,結出蓮花幻印,唬得片刻。

如此激鬥過數十來回,應天非似是窺得了我武功中的一點門道,唇角忽而上揚,眼神陡然冷酷十倍,手腕一抖,催動內力,那條握在他手中的舍仙鏈登時繃直如劍,來勢淩厲,直向我右邊肩頭斬落!

我氣力不支,原本已是逐漸落居下風,雖以妖身而不懼舍仙鏈魔力,畢竟身軀單薄,眼見這一招無法硬接,只得要往旁邊閃過;不料應天非早有後招,先前不過是虛晃一式,待得我向旁閃躲,卻正中他下懷。我只覺眼前一花,那條冷硬長鏈便已當頭劈至我頭頂!

我駭然,此刻方知自己剛才那般拼命,卻原來根本不想死!但此刻身形未定,氣力已竭,來不及出招抵擋,只得用了最笨的法子,身子一矮,就地做了個滾地葫蘆——

只聽得“颼”地一聲,那條長鏈堪堪擦著我頭頂掃過,順勢帶向我左邊肩膀,在我猝不及防之間,已然“唰”一聲將我的衣衫豁開一道大口子,連帶肩頭也劃下一條血痕。

我痛呼一聲,以未受傷的右手急急掩住左肩傷口,肩頭感覺火辣辣的,鮮血自指縫間絲絲縷縷滲出,痛楚鉆心。我倒吸一口涼氣,仰頭望見面前站立的那個高大人影,一襲玄色披風在他身後張狂地飛舞開來,遮天蔽日;他手中仍握著那條銀色長鏈,閃出冷厲的光。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他並未繼續向我下狠手,只是撫過手中那條舍仙鏈,傲然冷笑道:“蓮花小仙當真神通廣大!應某手中這條‘舍仙鏈’,亦是至寶,為它所傷者,只要見血,片刻之間可法力盡失,再捆縛七七四十九日之後,仙身亦是難保!卻不知蓮花小仙有何過人本事,能於此鏈之下幸免?莫非——”

我心下大駭,厲聲吼道:“住口!你……你莫要血口噴人!空口白舌,誣蔑於我,你只有這點手段麽?你有什麽證據,就敢來胡說八道?”我雖語調斬釘截鐵,但實是色厲內荏:方才性命交關一刻,我只顧著極力閃躲,卻渾然忘了那些甚麽蓮花法印的障眼法;現下又經他這麽一說,我的秘密昭然若揭!袁昂……又當作何感想?

=============================================================================

我愈發惶恐,顧不得應天非還手持長鏈,居高臨下地在我面前,隨時有可能下手置我於死地;慌張地轉頭去尋找袁昂的身影,想知道他方才究竟聽到應天非的話沒有。

這一看之下,我不由愕然。袁昂與杜曜此刻皆是身處重重包圍之中,亦是身手矯捷、凜然不懼;但敵人之中能耐甚高的蜘蛛精喜姿,卻是全然放棄了杜曜這一邊,猶自與袁昂纏鬥不休。袁昂既要分心對付不斷湧上來的其他妖魔鬼怪、魑魅魍魎,又要凝神靜氣與蜘蛛精喜姿對戰,場面上看起來難免兇險。

我又急又氣,渾然忘了應天非手中那盤舍仙鏈的厲害——我既為妖身,舍仙鏈於我全無作用,我此刻只一心想著要去給袁昂解圍,連肩頭的疼痛亦不自知,怒道:“叛逆!你以多欺少,面子上很光彩麽?若你還有三分自尊心在,就容我去先跟你手下那只長腳老妖婆一決高下,再來與你對戰!”

應天非哈哈大笑,當真並不對我立時下狠手,卻雙手環抱於胸前,興味十足地盯著我。

“蓮花小仙死到臨頭猶不自知,應某又怎忍心拒絕你這臨死前唯一的念頭?”他輕佻地笑著,卻對我拋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色,道:“你且去罷,應某在此恭候蓮花小仙芳駕便是。我倒要看看,憑喜姿這數千年的修為,會如何敗於蓮花小仙手下?”

我狠狠地咬著下唇,並不與他作這些無謂的口舌之爭,單手一撐地站起,慶幸自己慣用的手未受傷,握緊長劍,一言不發地捏了個劍訣,也不再理會甚麽光明磊落當面對決的那套大道理,直襲蜘蛛精喜姿後心。

應天非笑著,忽然打個唿哨,蜘蛛精喜姿聞聲回首,赫然見我劍尖已距她數寸之遙,駭得睜大了雙眼,狼狽不堪地閃身躲避。我早料到她這一手,右手改刺為削,斜斜劈向她躲避的那一側;劍光橫掠,削落她雙手尖尖的十個指甲。

喜姿大為驚怒,罵道:“小蹄子竟敢背後偷襲!好沒道理!”低頭盯著自己光禿禿的十根手指,雙手蜷曲緊握成拳,面色逐漸變得猙獰。

“你道削落我指甲,我便不能射出蛛絲?好天真的小姑娘!”她嗤笑一聲,長發忽而直立,飛速爆漲出數倍的長度,漫天漫地鋪展開來,如一張暗色堅韌的羅網,向我當頭罩落。

我冷冷一笑,並不畏懼,一式“直沖霄漢”,陡然拔地而起,縱高一丈有餘,以劍橫劃向那張黑色蛛網。然而劍刃劈至之處,那蛛絲卻極柔極韌,隨著劍勢應聲彎曲,卻並不折斷。我不由得一怔,手下招式稍緩。就在這短暫一瞬之間,蜘蛛精喜姿已獰笑起來,雙手在胸前做個結印之勢,驀地斷喝一聲“疾!”,雙臂平擡起來直指我的方向,兩叢蛛絲自她的袖中激射而出!

我猝不及防,已不及向旁躲閃,腦海中忽而閃過此前在“至陽陣”中與那個鱉精化作的假袁昂過招時的情景,身軀下意識搶在思想之前行動,向後仰面朝天倒去,蛛絲掠著我鼻尖堪堪掃過。

蜘蛛精喜姿見一擊落空,怒罵道:“小妖女技窮了罷?好,好,且看你還躲得過我幾招!”身軀陡然急轉,那袖中蛛絲在空中去勢乍歇,如黑色毒蛇一般掉頭又向我襲來。

=============================================================================

我心下暗驚,表面上卻不肯落了下風,忽然腦中記起很久以前,泰山之巔那名來去無蹤的神秘老者所授法術,暗忖今日事急從權,雖不至於使出“玉石俱焚”的殺招,想必略作改造,亦能足夠對付面前的蜘蛛精罷?遂急急以袖掩面,左手卻暗地裏在袖中結出法印,蓄足全力,貫於左手之上;右手持劍,暗自咬咬牙,陡然雙手突分,喝道:“疾!”

衣袖飄飛之際,我手中長劍早已飛快在左手掌心劃開一道傷口,鮮血濺上長劍利刃。左手順勢向前平推而去,從猶自流血的掌心裏驟然幻化出無數血紅蓮花幻影,鋪天蓋地,向蜘蛛精喜姿激射而去!

幾乎在同一時刻,我聽到身後的杜曜失聲叫道:“血咒!升蓮!你究竟從哪裏學得這般狠毒法術……?”

我咬牙,再也顧不得去註意杜曜或袁昂的神色舉止,右手緊握那柄劍刃染血的長劍,在漫天血蓮幻影中,直取蜘蛛精喜姿眉心!

血蓮幻影與黑色蛛絲在半空中相撞,只聽得轟然一聲,蛛絲已化為無數暗色塵埃,如落雨一般紛紛揚揚;與此同時,我的長劍自血蓮幻影正中殺出,用盡氣力,自蜘蛛精喜姿的眉心直貫而入!

蜘蛛精喜姿淒厲而短促地驚叫了一聲,猶有一瞬不甘心地恨恨尖聲道:“你……!果然是妖……”話音未落,我的劍尖已自她腦後貫出,她向後仰面倒落,身體略略抽搐數下,便再無動靜。

我其實心裏亦是驚魂未定,下意識松了手中長劍,倒退了兩步,方才站穩。好容易我平覆了氣息,勉強力持鎮靜,定睛一看,地上長劍釘著的卻是一只色彩極之斑斕、足上亦生有絨毛的巨大蜘蛛;只是此時早已死得透了。我那一劍卻刺得甚正,連血都未曾多流。

我自胸中長出一口氣,才恍然發覺自己胸口緊揪得發疼,左手掌心亦是火辣辣地痛著。我不由舉起左手看了一看,發現那道傷口已不再流血,只是方才用力過度,掌心血痕宛然,甚是觸目驚心。

我向來有點見不得血,又怕痛,此刻才看清楚之前一時情急,求勝心切,居然對自己下了如此狠的手,不由得身軀也微微顫抖了起來,心頭湧動著種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覆雜情緒,有驚訝、有慌張、有害怕、有寒冷,更有一種來自心底深處的恐懼,卻不知道究竟是在恐懼著什麽。我的心頭,浮起一種不能言明、無法形容的悲哀。

我註視著面前那已被我打回原形的蜘蛛精,慢慢舉步走上前去,微微俯身望著那只被釘死在地上的巨大蜘蛛,緩緩伸出手去,握住了劍柄,略一遲疑,便手上使力,將那柄劍拔出。劍刃上猶凝結著我的鮮血,劍尖上又沾染了未幹的黑血,一滴、一滴,墜落塵埃。

我緩緩轉過身去,擡起眼來,望著身後的袁昂和杜曜。此刻,他們亦是早已解決了各自面對的妖魔鬼怪,面上皆是驚異不信之色。在他們那般的註視之下,我的右手似乎逐漸變得重若千鈞,慢慢垂了下去,直到劍尖刺入我腳邊的大地之中,支撐著我繼續挺直背脊,在他們面前無言靜立。身畔,有淒冷的風刮過,吹起我在激戰之中淩亂的長發,拂動我染血的衣襟。

我終於明白方才心頭那一種無言的悲哀所為何來。

是的,我終於走到了這一步。使用了血咒,下了狠手,用最強硬的招式,刺入敵人的眉心,令她在死去那一刻,亦是同時魂飛魄喪,修為全毀,即使上天有好生之德,肯寬恕她的罪惡,她也再不能覆生,只能墜入地府,聽憑發落。

我這樣狠心,是否因為我是妖呵?原來我那樣努力,百般掩飾,千般徒勞,可終究,還是妖麽?

杜曜首先反應過來,面露不忍之色,向我走上數步,溫聲說道:“升蓮,你斬妖除魔,何罪之有?莫要因此自責——”

袁昂忽然出聲,打斷了杜曜的話。

“升蓮,你……”他欲言又止,最後只是輕輕笑出來,走到我面前,撕下一角衣襟,為我包紮左手傷口。

“……不知何時學得如此好本領。既有這樣身手,當初為何……還要執意跟隨於我,要我保護你呵?”

我一震,凝視著他那雙已劃出無數細小傷口的手,依舊手勁輕柔地在我左手一圈圈裹上衣襟,系了個死結;終不知該怎樣回答,只好沈默了一霎。

隱約之間,我忽而又想起當初在泰山之巔,那個俊朗少年清冷凜然的眉目。但當他偶然展顏一笑時,那般蕭然疏落的眉目間便湧出某種如暖陽般的光芒,映得他面容柔和而神采飛揚。而現在,他問我為何執意跟隨於他?原來……原來,我說了這許多,做了這許多,窮盡二百年的光陰呵,他卻只是假作不知麽?

妾有容華君不省,花無恩愛猶相並。花卻有情人薄幸——

有冰冷的水跡,斜斜劃過我的面龐。但直到我看見面前的袁昂,驚愕地盯著我的臉,有那麽一瞬,似是要擡起手來為我拂去那道水痕,可終究只是沈沈地嘆息了一聲,轉開了視線;我才恍然驚覺:哦,原來,我哭了?

我低低笑了起來,眼中卻流出更多的淚,沾濕了面頰。我微一用力,從袁昂掌中抽回了自己的手,低聲說:“我明白了。欲在這五千年一次的封神中榜上有名,豈能無心?唯當無情。袁昂……”

我深吸一口氣,斷然撇開了頭,清清楚楚地說道:“既是如此,那麽,我們就都來做個無情人罷!”

(第十七章完)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