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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水產部門店裏走過去,李文秀雖然有些悶聲不樂,但是也不想掙紮了。

重生並不是萬能的,總不能逼著他老子違了心。

進了店。

已經是7月中旬,天氣還是悶熱,王有來正打算靠在躺椅上補個午覺,看到李日和爺倆兒進來,立馬就直起身子招呼人。

“大兄弟,想通了?這馬沓子……”

“賣!不過我們可說好了,8塊五一斤,你可不能少了我的秤。”

“哪能呢!開門做生意,能做那缺德事嘛!”

李文秀撇了撇嘴,臉上擺明了不相信。

就你們這些店,能發財的,缺德事只怕是沒少做,缺斤少兩恐怕還是輕的,不拿沙子兌米就是給祖上積了德。

不過這話李文秀自然不會說出口,總得照顧照顧自家老子的臉面。

議了價格,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搬東西上秤,四舍五入去了零頭,扣掉盆的分量,稱出來攏共是312斤半,跟李文秀的賬本上記的數字沒差多少。

“就算你313斤吧,怎麽樣?”

這筆生意王有來也算是讓了利,不過他也是個爽快人,既然是做生意,開了門,擡頭不見低頭見,他還想做長久呢。

“中!”

李日和難得爽快了一次。

王有來也不墨跡,直接拿出個計算機算了一遍。

“313斤,8塊五一斤,總共是2660塊5毛,你自己算算,沒錯吧?”

李日和一時半會還沒算清,李文秀倒是老早就在心底把數字給捋順了。

2660塊5毛,數字確實不錯,但是忙活了小半個月的,倒騰來倒騰去,掙了四五百塊錢,著實讓他提不起什麽勁頭。

但是李日和卻已經心滿意足了。

收馬沓子這事本來就不是正經的活計,除了費點力氣,這四百多塊錢跟大風刮來的也沒多少區別。

結了賬,從王有來手裏接過錢,寒暄了幾句,約定好下個月月初再來一趟,李日和就領著李文秀出了門。

“爸,向前叔回來估計還得有一會兒功夫,我們找個地方吃頓飯吧!”

其實這會兒早就已經過了飯點,不過人是鐵飯是鋼,李文秀還是半大小子正能吃的時候。

李日和剛得了賣馬沓子的錢,也不心疼這幾塊的零碎,父子倆沿著人民路找了一陣,挑了一家很家常的館子炒了兩個菜草草吃了頓午飯。

等吃好出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3點鐘了。

難得來一次縣裏,李日和也想著給家裏添點東西,再說了,自家那口子早就交代好了要買些日用品,更不說家裏還有個小的,要是不帶點零嘴回去保準要鬧得起勁。

李日和雖然為人悶聲悶氣的,但是不管是前世今生,李文秀都記得清楚,自家老子對他的一雙子女還真沒虧待過。

窮則窮,但是寧可苦了,逢年過節兒女身上的新衣服沒少做,就是難得吃上一回的零嘴也不曾少了,無非就是比旁人家的孩子少了些。

等到了大西門的小市場,不用李文秀開口,李日和就掏了錢,剛炸出鍋的麻花買了兩斤,小蘋果也來兩斤,那種油紙袋包的紮花糖也整了1斤半,另外就是些日用品。

李文秀兩輩子的心境加起來比他老子現在的年齡還大上不少,自然不會去註意這些吃食。

不過即使如此,林林總總的還是買了一大包東西,花了不到50塊錢。

經過一家雜貨店的時候,李文秀才總算是開了口。

“爸,要不買兩條過濾嘴的煙吧!”

“買那好煙幹什麽,回去又要挨你娘說道,等回頭去塘屋嶺的店裏拿兩條福字嶺就成!”

果斷拒絕了兒子的提醒,李日和本著能省則省的想法,終究還是沒肯邁進雜貨店的門。

倒是李文秀覺著有些可氣又可笑,笑這可氣的年代,還有這可氣的人生。

出了門。

父子倆又沿著原路走回人民路十字路口,等到約莫4點多鐘的時候,李向前才牛氣轟轟地開著他那輛六輪從對面過來。

招呼父子倆上了車,一路無話,頂著還沒完全下山的太陽,緊趕慢趕地回了梅嶺,離李灣還有約莫兩裏地的時候才讓李日和和李文秀下了車。

“日和,我這裏還要去窯廠拉一趟磚,你是在這裏等我還是走回去?”

“沒事沒事,我們走回去就中!回頭我去你家裏拿大腳盆。”

下了車,李文秀也只好提著滿滿的一塑料袋東西跟在他老子後面,經過塘屋嶺石屠戶家的豬肉鋪子的時候,李日和又切了兩斤連紅的白肉和一斤豬油瞟子,切了肉又拿了兩條福字嶺的煙。

剛一回到家,李文秀還沒把手裏的東西放下,二丫頭李文就興沖沖地闖進來,看到桌上大包小包的東西楞是看花了眼。

李文秀見狀不由得有些鼻尖發酸,越是貧苦的生活,越是容易滿足。

十年八年後的孩子,一個個嬌生慣養,哪裏還會對著一袋子油不拉幾的麻花棒子流口水,身在福中不知福大抵就是如此了。

“文文,少吃點,這些都是你的,回頭我讓媽一天給你吃兩根。”

“真的?”

“嗯,肯定不騙你,我又不喜歡吃這些東西。”

從李日和手裏得了賣馬沓子的錢,劉金蘭也難得咧開了嘴,心情一好,又從袋子裏抓了一把牛軋糖塞進二丫口袋裏,楞是樂得小丫頭一晚上都沒睡好覺,凈顧著對付那十幾顆又硬又甜得發膩的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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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依然我行我素

一盆辣椒炒肉,肉片不見多少,整個碗裏幾乎全是油渣子。

即使如此,李文秀還是狼吞虎咽地吃了兩大碗紅薯幹帶白米飯。

這半個多月,嘴裏都沒點豬油腥子快淡出鳥來了。

“媽,我爸昨天不是割了兩斤花刀肉嗎?你怎麽凈炒點油渣子吃?”

花刀肉就是五花肉,擱十年後,這種紅白相間的五花肉才是紅燒的好東西。

但是擱現在,買五花肉用農村人的話,那就是沒錢瞎擺譜,瘦不瘦,白不白的,哪裏有整塊的大肥肉好。

拿眼瞪了兒子一眼,劉金蘭的脾氣越發是見長了。

“吃好了嘴吧?吃好了嘴多吃點鹹菜,你就跟你那個窮擺譜的老子一個樣,沒錢還割兩斤花刀肉,肉我腌了。”

除了翻個頂好的白眼,李文秀楞是一句話憋在肚子裏說不出半個字來,跟劉金蘭頂嘴?那純屬沒事找事,他才不做這二呆子的蠢事。

無非就是點肉,不吃又不會死。

只是這好好的新鮮豬肉被劉金蘭腌成了鹹肉,李文秀還是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這日子過得,太特娘的憋氣了!

氣歸氣,但是這日子還得照樣過,該是哪樣就哪樣,馬沓子也還得照收。

李文秀可不是半途而廢的人,雖然瞧不上那點辛苦費,但是收了至少還有油渣子吃,不收?那抱歉,繼續鹹蘿蔔幹拌紅薯。

不為了發家致富,就是為了自個兒的肚子,該收的馬沓子一條都不能少,不僅僅不能少,還要多收,往死裏收。

吃過飯。

等李日和從李向前家裏去把三個大腳盆挑回來,李文秀立馬就開始拾掇馬沓子的事兒。

嘗了甜頭,得了那四百多塊錢的好處,劉金蘭現在對收馬沓子這事,那是一百個情願。

不光不挑刺兒,還一個勁地忙前忙後打幫手。

中午吃飯的時候,李文秀正端上碗,還沒來得及往嘴裏扒飯就看到劉金蘭氣沖沖地從竈屋裏拉著二丫頭的手跑出來。

瞧二丫頭那小嘴嘟嘟一副受氣包的樣子,李文秀心裏咯噔一下,立馬就知道,這老娘又要搞事了。

果不其然。

李文秀還沒開口,就看到劉金蘭彎下腰啪啪地兩下,還占著油星子的巴掌落到二丫頭的屁股腚上,二丫頭哇地一下子就梨花帶雨地哭了。

“你這是幹嘛呢?好好的不吃飯怎麽打起孩子來了!”

李日和趕忙放下碗筷把二丫頭攏進懷裏,一個勁兒地摸摸頭。

“打?打還是輕的,你問問她做什麽了!好好的牛軋糖自己不吃,1角錢就賣給文霞和文鳳了,沒見過錢還是怎麽的?窮瘋了命!丟的是你李老大的臉,不是我的。”

李文秀一聽這話頓時就無語了。

不用說,這事肯定又是文鳳和文霞那倆丫頭幹的好事。

二丫頭才六七歲個小丫頭片子,知道個屁。

這大人一個壞心眼,準害了孩子一輩子。

對於自家那倆嬸子,李文秀已經不想去提了。

“行了,媽,多大個事兒呢,吃了就吃了,趕明兒給她再買點。”

本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則,李文秀趕忙打著圓場,他不開口還好,這一開口,劉金蘭就跟點著了的稭稈似的,劈裏啪啦地就是不消停。

什麽話難聽挑什麽。

“買?拿什麽買?她就沒這個命!”

“買給她吃不如省著兩個錢用,免得又餵了隔壁那兩個白眼狼!”

……

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等劉金蘭把飯菜收拾了,李文秀這才把二丫頭抱起來去了梅子河邊上的柳樹下面。

“阿哥,我想吃糖!”

還想吃糖!!

李文秀可真是哭笑不得,這小丫頭還真是不長記性,屁股上的手印可還沒消呢!

不過誰又沒個年少無知呢!更何況還是個7歲未滿6歲未去的小丫頭,要怪,就怪這世事無常的年代吧。

“行,等哥哥下次去縣裏,我保準給你買,不光買糖,還給你買果凍,草莓味的那種,好不好?”

“好!那你不能騙我,拉鉤鉤!”

李文秀耐著性子伸出小指頭跟二丫頭勾了勾手指,遠處的梅子河面上,正好的陽光灑滿整個河面,站在河邊上,涼風習習,總能讓人回想起很多過往的舊事。

時間一晃就到了8月初,中間7月末的時候李文秀又跟他老子去了一趟縣裏,來回又倒騰了800多斤的馬沓子。

等拿到第二次賣馬沓子的錢,劉金蘭徹底不管父子倆怎麽折騰了,這時節,能賺到錢的勾當就是好勾當。

別管你是販馬沓子還是販棉花豆子,1個月掙一千多塊錢,這絕對是發了一筆小財。

有了劉金蘭的支持,李文秀也不繼續瞞著,直接把他老子借了3000塊錢的事抖出來。

不出意料,劉金蘭雖然鬧騰了一陣,但是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算是難得地糊塗了一回。

等到了8月初的時候,加上先前借到的3000塊錢,李日和和李文秀父子倆手裏已經攢了將近7000多的本錢。

這天一大早,李文秀仍然跟往常一樣,吃過早飯就坐在家裏收馬沓子,二丫頭在他邊上趴在凳子上做作業。

李日和和劉金蘭則去了鎮上買東西,這一去估計不到下午三四點的時候肯定是回不來。

但是李文秀完全想岔了。

還不到11點鐘的時候,李日和就火急火燎地夾著個蛇皮袋回來了,臉上神色匆匆,像是出了什麽大事。

李文秀往他後面一看,沒看到劉金蘭,再加上他老子一臉的憂容,心裏頓時就咯噔一下。

不好,難道出大事了!

“爸,我媽呢?”

噌地站起來,李文秀的聲音大的有些嚇人。

““你媽去你外婆家了,沒事!老大,你過來,我跟你說個事。”

一聽到劉金蘭是去了劉屋外婆家,李文秀頓時就松了口氣,這狗日的老子,一驚一乍的差點沒把他給嚇死。

等跟著李日和走到裏屋,李文秀才問道:“爸,啥事呢?這麽急!”

“老大,早上去鎮上,老糧站賣魚的跛子正好從省裏拉魚回來,我這不是沒事就跟他閑聊了會,聽說這馬沓子,省裏已經漲到12塊錢一斤了!”

什麽?12?

一聽這話,李文秀這下有些不淡定了!

這才8月初,難道馬沓子這個時候就開始漲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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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心動不如行動

馬沓子漲價了!

這個消息的確讓李文秀有些喜上眉梢,這些天他幾乎是掐著手指頭算日子的。

隨著8月底越發地臨近,李文秀也老早就開始關註這個方面的信息,他已經讓李日和打過招呼讓經常跑縣城的李向前留意這方面的情況。

只是李文秀壓根沒想到價格竟然會漲的這麽突然,雖然只漲了2塊錢一斤,但是這多少是冒出了苗頭。

2塊錢的差價落在旁人眼裏自然沒什麽大驚小怪的,通常只會當成是普通的價格調整,但是重新來過一次的李文秀卻很清楚,12塊錢只是一個開始。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很快12塊錢就會漲到十五十六的樣子,然後在臨近8月末的時候會再次被壓到10塊,甚至一度跌到了8塊,之後才會一飛沖天。

不管是哪個年代,經濟投機從來都是一件驚心動魄的事情,只要有利可圖就會有人鉆空子。

市場那只看不見的手總會讓人痛並快樂著,而抓住機會的人就會一飛沖天。

李文秀並不奢望一夜暴富,但是這一次卻是老李家翻身吃肉最好的機會。

“爸,我覺著這價格搞不好還會漲!”

這一次李文秀並沒有擅自做主,而是對李日和因循誘導,他很清楚,經過頭兩次買賣,他老子的膽子也大了不少。

哪個男人沒有雄心壯志,李日和自然也不差,無非就是窮了心,手腳被束縛住了。

兩次生意一做,那膨脹起來的野心,就跟梅子河河灘的蒿草一樣蹭蹭地往上瘋長,無邊無際,狀如脫韁的野馬決口的河堤。

“我也是這麽想的,這價格一漲,只怕是馬沓子不好收了!”

李文秀一想也是這麽個理,但是活人總不可能被尿給憋死。

“爸,你看這樣成不成,我們也把價格往上面提一提,以前7塊錢一斤,現在提兩塊,9塊錢一斤,這幾天多到周邊幾個村跑跑,能收多少是多少。”

李文秀話還沒說完,李日和就搖了搖頭。

“9塊太高了,萬一要是縣裏還是8塊五,那就虧了5毛錢,盡做賠本的生意。”

李文秀立馬就無語了!

果然,狗改不了吃…啊呸!這話可不能用來說自己老子,但是理是這麽個理兒。

“那8塊吧!好歹也漲一塊!”

盡管有些不大樂意,但是李日和還是點了點頭,只是不管是李日和也好,還是李文秀也好,還是遠遠低估了這個時代人的劣根性。

當天下午,就在李日和宣布馬沓子的價格提高到8塊一斤的時候,從鎮上回來的那些個老叔老娘兒們不知道從哪裏嚼來的舌根說馬沓子漲到了10塊錢一斤。

這一下子整個梅嶺下面十裏八村都炸了窩,原本這個季節農村裏就沒什麽事,撿馬沓子自然就成了一夥閑人忙裏偷閑賺外快的主業。

幾乎家家戶戶都關註著這個行情,10塊錢的價格一炸出來,哪裏還有人肯8塊錢賣給李老大家。

不少人甚至在背地裏罵李日和不是東西,平日裏鄉裏鄉親的,原來大家都被老實人給騙了,縣裏賣到了10塊錢一斤,他竟然8塊錢就想把東西收起來。

李日和這脊梁骨沒少給人戳。

然而就在李日和一家子悶著頭撒不出氣的時候,這行情又變了,頭一天還是10塊,第二天下午從鎮上回來的人就在瘋傳馬沓子的價格又漲了。

這次雖然只漲了5毛錢,但是那終歸還是在漲啊。

這一下李文秀和李日和徹底坐不住了,定日一早,父子倆就坐車去了縣裏。

找到水產部的王胖子一打聽,這才知道省裏已經漲到了14,就連王胖子都把價格提到了10塊5毛。

“日和兄弟,不是我說你,這人家都提到了十幾塊,你還8塊錢的收,哪裏有人肯賣給你,這不,我清早就收了800多斤,全是10塊零五毛進來的。

你們梅嶺那邊那個老楊,一夥兒功夫就給我拉來了400多斤,這錢他沒少掙。”

看著王胖子那可勁兒嘚瑟的樣子,李文秀簡直就想一巴掌霍過去。

狗日的楊瘸子!

李日和這下徹底焉兒了,連帶著李文秀都有些捉摸不透這行情到底是怎麽了,漲得這麽快,難道行情真的提前了?

出了水產部,父子倆悶不吭聲一路從縣裏趕回李灣,一路上李日和半句話都沒說,但是從他有些發黑的臉上,李文秀第一次知道了,自家老子也是有脾氣的。

回到家裏,李文秀有些無力地坐在堂屋裏,腦袋裏烏七八糟的像是一團亂麻。

李日和坐在門口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劉金蘭則忙進忙出,嘴裏罵罵咧咧地說個不停。

“賣賣賣,賣什麽賣,做了一個多月的生意還不如人家一天掙的,瞧瞧你那出息。

也只有這個命,學不了人家做大事的!一輩子在泥巴裏挖食就頂了天了……”

這話真是要多難聽有多難聽,別說李文秀這按捺不住的性子,就是李日和這個老實人都聽得無心煩躁。

李文秀倒是知道,她肯定又是白日裏受了楊愛蓮和徐滴妹的窩囊氣。

最近一段時間李日和跟兒子忙進忙出,有白天沒黑夜地整日收馬沓子,老二和老三家媳婦沒少在背後賭氣說風涼話。

這幾天總算是給她們找到了由頭狠狠地說道了一通,話不知道怎麽就傳進了劉金蘭耳朵裏,肚子裏自然憋著一股氣出不來,一看到他們爺兒倆從縣裏回來之後就是一副悶吞樣,自然就借機發洩了出來。

“爸,你瞧著咋整,要不咱們也把價格提一提,這價格往後面算估摸著還要漲,咱們趁早肯定還能賺不少差價。”

說實話,其實李文秀現在也有些稀裏糊塗的把不準,他知道價格會漲,而且還會跌一波,但是眼下這行情幾乎是一天一個樣,保不準中間連跌都不會跌就直奔高位去了。

如果是這樣,那就真的連湯都喝不到了。

聽他這麽一說,李日和狠狠地從嘴裏吐出了一口濃痰,眼窩子凹得厲害,似乎在極力掙紮的樣子。

過了半響才猛地一拍大腿直起身子站起來。

“漲!他楊瘸子都敢漲,我們還怕個卵!就照10塊錢一斤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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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013 得意要不得

李老大家的馬沓子收10塊錢一斤了!

不到半天的功夫,李灣就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相比於李日和簡單地認為漲價就能收到馬沓子的想法,李文秀卻要謹慎得多。

果不其然。

除了引起一陣議論以外,10塊錢的價格並沒有讓太多的人心動,仍然只有幾個熟人把每天晚上撿的那半斤八兩馬沓子轉手交賣給李文秀,其餘就沒什麽大額的生意。

整整五六天的功夫,手上收到的馬沓子還沒以往一天的量多。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將近8月10號的時候,李日和終於坐不住了,一大早就去鎮上打聽。

打聽到的結果更是讓他又驚又喜。

喜的是鎮上也沒什麽人收到馬沓子,驚的是自己還是把事情想得太過於簡單了。

只有李文秀知道,這人心都是肉長的,利益從來就是驅動人心最直接的動力。

眼見著馬沓子的價格一天一個樣,小小的馬沓子幾乎攪動了整個梅嶺下面好些個村的神經。

有些人幾乎是全家出動去河灘上找馬沓子,長達數公裏的梅子河河灘上,晚上竟比白天還熱鬧。

人來人往的,不是手電筒就是大電瓶,連帶著村裏石老大家的雜貨鋪裏,光賣手電筒和電池就狠狠的賺了一筆外快。

然而,這撿馬沓子的人數直線上漲,李日和這種二道販子收到的馬沓子卻不見增長。

往村裏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這些個家夥人人都有一門小心思,幾乎家家戶戶都是大紅盆擱在家裏養著坐等價格繼續往上跑。

而事實就是,行情也的確沒讓他們失望,從打一開始的7塊8塊,價格幾乎是直線上揚的,到了8月中,縣裏水產部的收購價已經漲到了14塊,聽說省裏已經到了16了。

馬沓子這個小小的東西,在97年的三伏天赫然成了人人心頭上的一塊肉。

連見面問的都是“你昨晚撿了多少馬沓子!”

曾幾何時,馬沓子竟似乎成了整個梅嶺的明星。

到了8月16這天,李文秀也忍不住了,硬要拉著李日和去了一趟縣裏王胖子那邊。

隔了將近一個禮拜的功夫,王胖子的店裏赫然多了十來個用來裝水產貨的大白桶,只是裏面養的根本就不是青草鰱白,而是一溜兒黑乎乎伸長了身體往外爬的馬沓子。

王胖子那張肥肉臉自然是笑得肉都快掉下來了。

“日和兄弟,你這幾天沒少收吧?我可是聽說了,梅嶺那邊現在是沒日沒夜地抓馬沓子。

這說起來也怪,往年可從來沒這個行情,撐死了漲到10塊,今年光是我這裏收的,就已經到了十三四塊了,估摸著省裏的行情還要漲,今天16,明天搞不好就十七八了。”

這狗日的胖子!

李文秀忍不住在肚子裏埋汰了一句。

不過從這一點上看,王胖子的確是個做生意的料,有魄力,膽子也大,當然,關鍵還是兜裏有錢。

十三四塊錢一斤收馬沓子,光是這本錢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至少李日和這種二道販子肯定是要淘汰出局,李文秀算過賬,加上前一陣子賺的,李日和手裏撐死了還有8000塊錢不到,10塊錢一斤收,頂了天也就收個七八百斤的樣子。

而王胖子光是家裏養著的就有將近1000多斤了。

其實李文秀也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馬沓子的價格再高,這東西總有個數,長達個把月的大規模捕獲,梅子河那邊現在也差不多到了枯竭期。

連帶著王胖子這裏的存貨和下面一些二道販子手上的量,再加上一些等著漲價的散戶手裏的,能有個五千多斤也就頂天了。

但是即使是這五六千斤的量,要一口吃下來,沒個五六萬塊錢也不行。

憑李日和的底子,根本就做不了這個生意。

李日和說不後悔肯定是假的,尤其是到王胖子這裏來一看,整個人那就跟霜打的茄子一個樣,裏外不得勁。

“行了,王老板,機會來了你就多賺點,我們也不差這個錢!”

沒好氣地沖王有來說了一句,看到這家夥旁若無人地擠兌他老子,李文秀的脾氣也上來了。

不過這段時間王胖子也沒少跟和一對父子打交道,也算是了解了李文秀這半大小子是個能做主的,聽到這句話只是嘿嘿笑了兩聲。

等李文秀拉著他老子出了門往回頭趕的時候,王有來嘴裏才罵了一句。

“什麽東西!還真把自己當個事了!”

從縣裏回來之後,李文秀也有些黯然,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他也懶得去撩撥他老子。

有氣無力地吃了頓晚飯,一家人誰都沒說話,傍晚洗澡的時候,李文秀沒來由地從心窩子裏冒出一股氣。

嘭地一聲,狠狠地往裝著馬沓子的大紅盆踢了一腳,嘴裏更是罵罵咧咧地不爽。

“去你媽的馬沓子!”

一夜無話。

隨後的幾天馬沓子的行情又往上漲了一兩塊錢,但是接下來連續三天都沒動,李文秀本來已經死了心的,但是一看這情形,整個人又突然來了勁。

真正讓李文秀開始清醒過來的還是8月20號,這天天快要黑了,一家人正好在吃飯,李向前突然闖進來,身上白天拉磚穿的衣服還沒換。

“向前,吃了沒有?沒吃就在這裏湊合一下,二丫,去給你向前叔挪個椅子。”

“不了不了,日和,文秀,我跟你們說個事,今天打縣裏過的時候,聽到有人說省裏的馬沓子好像跌價了,不過跌的不多,昨天17,今天跌到了16塊五,我覺著吧,這東西肯定不能一直漲,我看你家裏還有幾百斤吧,得趁早賣了,免得到時候折了本錢。”

匆匆忙。

李向前撂下這麽一句話人轉身就走了,父子倆對視了一眼,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好看。

這飯肯定是吃不下了,父子倆二話沒說就鉆裏屋去合計什麽,劉金蘭難得沒說話。

自個兒點了根煙,李日和坐在床榻上,自顧自地猛吸了兩口,然後才問道:“老大,你看這生意我們還能不能繼續做下去?”

聽到這句話,李文秀立馬就意識到李日和動心了,有感於此,他並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心裏把事情過了一遍。

按照上輩子並不完整的記憶,李文秀知道馬沓子的價格的確會下跌一波,時間也大致相同。

但是他目前不肯定的是李日和的態度,所以李文秀想著是不是先試探一下。

“爸,我估摸著應該是有人在壓價,馬沓子的價格十有八九還要跌,不過今年黃梅天比往年長了半個多月,馬沓子本來不多,跌完了總是要漲回來的。

我們如果真要把生意做下去的話,恐怕要壓不少錢進去,光咱們家手上那點錢應該不夠。”

李文秀小心斟酌了半晌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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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耐得住寂寞的都是真漢子

屋子裏。

李文秀說完,李日和也沒答話,只是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整個屋子裏很快就有些嗆人。

李文秀這種老煙槍都有些受不了,更何況外面劉金蘭和二丫頭,不等李文秀開口,劉金蘭的嗓門就已經扯開了。

“抽!一天到晚就知道抽,遲早抽不死你!”

有些幸怏怏地把手裏的福字嶺掐掉,李文秀也起身把靠墻的那扇窗打開透了透氣。

過了好半響才聽到李日和的聲音。

“你算算,我們要把這生意做成的話,還差多少錢?”

難得李日和有了這個想法,李文秀自然樂見其成,他算是摸透了自家老子的性子。

摸不準的事一準兒不幹,就收馬沓子這茬生意,如果不是先前賺了錢嘗了甜頭,恐怕也不長久。

尤其是上個禮拜馬沓子價格一路往上漲的時候,李日和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裏還是腸子都悔青了。

李文秀倒是憋足了氣沒開口,一直到現在,等李日和稍稍看到價格下跌了一點動心了,這才開始實施自己的計劃。

聽他這麽一問,李文秀心裏自然馬上就思量開了。

“爸,現在縣裏收馬沓子的價格已經到了14塊錢一斤,我們肯定沒那麽大的本錢,不過我覺著吧,再過幾天價格可能就要跌到10塊,說不定還會更低。

如果要做這個生意,我倒是想等價格跌到10塊的時候再收,有多少收多少,只要漲起來就穩賺不賠,你瞅瞅是不是這麽個理兒。”

“那要是跌到七八塊呢?”

李日和也不笨,自然怕價格一直往下跌,做生意這個東西,從來沒有什麽穩賺不賠的道理,而且賠起來就是無底洞。

“跌到七八塊也照收!爸,你想想,王有來14塊錢一斤收了七八百斤,剩下的那些也是10塊12塊收的,跌到8塊錢,那他還不要賠死?

雖然我不曉得省裏是什麽價收的,但是肯定不低於10塊,這些人都是做大生意的,怎麽可能會讓自己賠本,到時候肯定還要漲起來。”

李文秀這些話說的那叫一個斬釘截鐵,事實上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李文秀知道結果的前提下才推斷出來的,不過李日和楞是給他忽悠的一楞一楞的沒挑出毛病來。

原本李文秀還怕他老子挑刺兒,沒想到李日和還沒開口,劉金蘭反倒是捧著一盆子飯碗進來了。

一句話,直接就讓李文秀差點高興得跳起來。

“就你這二流子樣還做什麽生意,這點道理都想不通,真是活到牛肚子裏去了。

文秀說的不就跟漁場老江賣魚是一個道理嘛?平時價錢低的時候從堰裏買魚,一到過年就放網漲價,低價買高價賣,這錢不往他兜裏跑還往哪個兜裏跑。”

親媽啊這是!

李文秀一聽這話,恨不得抱著劉金蘭狠狠地啃上兩口,瞧見沒,這就是親媽!絕對不是50塊錢充話費送的。

被劉金蘭這麽一咋呼,李日和原本還有的不利索立馬就煙消雲散了。

“那就照你說的,收他個千把斤!”

李文秀剛冒出尖兒的那點小心思還沒長成參天大樹,差點就讓李日和一句話給憋死。

千把斤?

這老子真敢說,也不嫌臊得慌。

只是為了這千把斤他還折騰個屁。

不過李文秀也不計較,千把斤就千把斤,萬事開頭難,等步子邁出去了,李日和就是想收腳都難,到時候收一千斤還是三五千斤那鐵定不是他一張嘴就說了算的。

第二天一早。

剛開門,李文秀睡眼還沒揉開就看到一個半大小子提著個好兩個襪袋子往家裏走過來。

擡眼一瞥,是前頭王瞎子王進學的小兒子王濤,李灣雖然大多數人姓李,但是除了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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