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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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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冬月以來,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冷了,來往行走的宮人皆低頭攏袖,行色匆匆。

天兒放晴了半月,這日天上忽又雲層厚重,冷颼颼,陰沈沈,這是第二場雪要下來的征兆了。因這日子想起一樁舊事來,皇上今兒個臉色一早就不太好,弄得下邊的人都戰戰兢兢,冷汗直冒,生怕一不小心礙了皇上的眼,被拉出去砍了頭。

午膳過後,皇上更是心情煩躁,沒有心思午睡,更批不下折子,在禦書房踱了兩圈,忽想起自己已有半月未去看最愛的女兒承曦,不知道她傷養得如何,一時十分思念,於是擺駕棠香宮。到了地方,皇上不讓太監唱喊,一路上看見的宮女也被福安眼神止住。

十一公主雖只住了棠香宮的一座偏殿,可其中珍品奇跡、彩繡輝煌、珠圍翠繞,怕是正殿裏淑妃娘娘的寢宮也比之不過。室內還燒著幾個旺旺的火盆,將冬月寒氣隔絕在外,又將裊裊燃起的玫瑰香蒸開暈散去。只是火盆燒得太旺了,把那純正的玫瑰香都烘地有絲不對味了。

皇上一走進去,便覺香氣撲鼻,暖意融融,又有些悶得慌,不由得皺了皺眉,心道承曦往常可不是這樣怕冷的。

不過轉而又想到,如今她受傷臥床,體態不舒,自然比不得往年,怕冷些也是正常的。

這麽想著,皇上放輕了腳步往裏走,還未走到內室,便聽到了裏邊的動靜,十一公主正在嗚嗚地哭呢,淒涼的稚嫩嗓音聽得皇上心裏便是一揪。

他一時嘆了聲,在香爐前停住腳步,卻又聽得裏邊哽咽著說:

“人人都有母妃,連那柔柔弱弱的承安都有母妃!雖說那只是個從宮女升上來的貴人,地位卑賤,承安都不想看見她呢,可到底還是她的母妃,對她最是維護......偏我,孤零零一個人,沒人疼沒人愛,雲嵐,你說我是不是很慘?”

“我的十一公主,您怎麽沒人疼呢,這宮裏宮外誰不知道您是陛下最最疼愛的公主?您又何必如此傷神,當心哭壞了眼睛。”這宮女的聲音脆生生的,聽來甚是悅耳。

“你們都說父皇最疼我寵我,可他都多久沒來看我了?今日是母妃的忌日,他都不來看看我,想必早把我忘了!把我母妃忘了!”十一公主的聲音又悲又惱。

“公主節哀,便是貴妃在天之靈,也不想看到您這樣傷神呢。”旁邊宮女小心勸道,“至於陛下勤政愛民,身系國家大事,日理萬機,抽不出空來,想必心裏也對您十分掛念的。”

十一公主聞言更氣:“他若真心疼我,如何抽不出空來!”

雲嵐好聲好氣地勸:“公主勿惱,想必皇上現在已經在來的路上呢。”

“你先前都說了,父皇身系天下大事,後宮又有佳麗三千,又不止我一個孩子,如何就真如你所說他寵我?所以你也不必哄我了,他是不會來了……”十一公主說著,又嗚嗚哭起來。

然而哭了沒幾聲,便聽到一個威嚴而又帶了幾分無奈的熟悉聲音:“朕這不是來了嗎。”

接著便是皇上明黃色的尊貴身形出現,後邊跟著隨身太監福安。

這倒把裏邊嚇了一跳,雲嵐趕緊跪下,十一公主則胡亂擦了眼淚珠子,把臉扭到裏邊去,哼了一聲。

福安見此心裏暗道,還怨聖上不寵呢,其他的皇子公主哪個像十一公主這樣,見了聖上不趕緊行禮,反倒甩臉子的?

皇上到了床邊坐下,伸出大手輕輕拍了拍女兒小小的背,嘆氣道:“不來看你,你就在背後說父皇的壞話;父皇來了,你又愛理不理,叫父皇如何是好?”說完才掃了一眼那眉清目秀的小宮女,淡淡地讓她起來。

謝過皇上,雲嵐才戰戰兢兢地站起來,低著頭站到一邊兒去。

十一公主聽了皇上的話只哼一聲,仍不正臉看他。

皇上拍著她的背,卻覺得有些咯手,想著以前可沒有這樣瘦的,不禁皺眉,遂握住她肩膀將小人兒翻過來。這下看到她蒼白瘦削的臉蛋,又不禁吃了一驚,心道不過半月未見,為何如此憔悴?

因嚴厲地看向一旁的小宮女:“你們怎麽伺候的!朕的十一公主竟瘦成了這樣!”

宮女雲嵐噗通就跪下了,抖著聲音回答:“皇上恕罪!公主她......這段時間心情郁結,食不下咽,寢不安席,故而......”

皇上一聽,哪裏還有不明白的?承曦從小就嬌慣,挑食不說,有半點不順心的就鬧脾氣作踐自己的身體,這也是皇上頗感頭疼和氣惱的地方。

他一時臉色難看,只是看看她這個可憐樣,偏偏又不舍得罵她,只得嘆息一聲。心疼道:“你可是整日地賭氣不吃飯?看看,瘦得小臉都找不見了。”

聽到這話,十一公主卻掩面嗚嗚哭了起來,“父皇不疼我了,我如何吃得下飯!”

皇上一皺眉:“胡鬧!朕幾時不疼你了?真是不省心……”

父皇好容易過來看她,十一公主自然各種撒嬌耍脾氣,要皇上陪她說話、哄她吃飯的。皇上看她傷未好全,瘦成小小一團,可憐兮兮的,少不得陪了半天。

只是當她悲戚地提到這些話時:

“今日是母妃的忌日,我早上夢到她了,她叫得好慘,父皇可否讓承曦祭拜母妃一番……”

“父皇為何還留著西宮那個人,我恨死他了,恨不得他今日就被凍死……”

“皇姐嫁去北地三年,音信全無,我好想她,父皇能不能把她召回來……”

聽到這些話,皇上便沈了臉色,不做回答,十一公主再委屈,也不敢再問了了,生怕真的惹惱了父皇,便真的一個人也不陪她了。這樣說著話,由皇上看著,她好歹吃了些東西,吃飽便沈沈睡去,蒼白的臉頰才總算有了一絲紅潤。

以往無法無天、跋扈張揚的十一公主,竟也有這樣委曲求全、安靜可憐的模樣。

十一公主睡著了,邊上伺候的人呼吸動作自然都放輕了,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了這位好不容易安睡的小祖宗。且雪天室內,雖火盆燒得旺旺的,暖意融融,光線不免黯淡些。

皇上就在這暗沈寂靜的內室坐著,怔怔地出神思索,不知想著什麽事情,半晌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而後看著睡得小臉紅潤的承曦,竟也覺出一絲困意來。

恰逢淑妃過來請安,皇上便吩咐了一身“好好照顧十一公主”,去了淑妃那邊小憩。

睡意昏沈,不免做了許多怪夢。夢中忽而是妖嬈妃子滿身血紅、雙目圓睜的慘狀,忽而是高門宅院裏橫屍遍地、血流成河的場景,忽而是一個身批鎧甲、鐵骨錚錚的男人倒下的驚天動地的聲響……忽而,卻是那個端坐於西宮的女子,容顏絕色,卻眉眼淡漠,不言不語。

忽而她擡眼看他一眼,眼裏卻露出那樣的高傲、不屑、諷刺。這一眼直直看到了他心裏去,他呼吸一滯,猛地驚醒了過來。

皇上坐起來,發覺天色已昏暗,然而睡了這麽久,竟然沒有絲毫愜意舒服之感,反而頭昏腦脹,他不由得擡手按著眉心。

“皇上,您醒了?”淑妃嬌柔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皇上才想起來自己在淑妃這裏歇下了。他嗯了一聲,問:“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酉時了。皇上晚膳在這裏用,還是……”

“就在這裏吧。”皇上閉眼道。

淑妃聽他語氣不好,偷眼看了眼,發覺他沈凝中帶了一絲肅殺,心下暗驚,面上仍若無其事應了一聲,退出去吩咐了。

晚膳上來時,皇上臉色已經好了許多。

淑妃幾經思索,才開口道:“臣妾慚愧,皇上將十一公主托付在棠香宮,臣妾卻沒有照顧好她。”

皇上淡淡道:“你本來就照顧著承寧、晉康兩個,再加一個承曦,她又這樣難伺候的,卻是朕為難你了。”

淑妃聽他沒有怪罪的意思,才松了口氣,小心接著道:“臣妾想著,十一公主若是安心靜養,年關之前痊愈也好過個順年。只是晉鴻他們常來,雖說與承曦說說話兒解解悶兒是好的,不過大笑大叫的,到底也鬧騰了些,承曦又容易沖動上火,這樣一來,就不利於安心養傷……”

皇上聽了,眉間便皺了一皺,半晌道:“晉鴻也有九歲了,既然如此鬧騰,改日便讓大的拘他去練習騎射吧。”

“皇上英明。”

目的達到,淑妃也就不再多說,安心陪著皇上用膳了。

以往皇上若是在淑妃這裏用膳,淑妃總是要叫上自己一雙兒女的,加上十一公主不請自來,飯桌上也算熱鬧。今天卻只他們兩個人,十一公主聽說睡著了,這樣一個日子,淑妃又實在不敢叫自己一雙兒女過來。故而今天飯桌就兩個人,不說話就冷冷清清,又有幾分威嚴沈悶,淑妃不禁暗想,還不如自己吃得輕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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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婺正在位置上啪啪啪地打字,突然他們部門經理從外面回來,經過她位置的時候,在她桌上放了一份文件,腳步不停地吩咐了一句:

“江婺,幫我做份樣品單。”

“好的,經理。”

她停下手上的事情,拿起文件看了眼,轉頭打開一個文檔,又啪啪啪地敲起字來。

江婺大學讀的商學院,英語六級高分過,進的這家外貿公司,算是專業對口。她原本應聘的是業務員,不過新人剛來沒什麽經驗,於是他們這一批進來的四五個實習生都被安排到老業務員身邊做助理,一邊協助老業務員做些簡單工作,一邊被老業務員慢慢帶著上手。

江婺不知道她的運氣好還是怎樣,她被分到了公司的金牌業務員也就是業務部經理的身邊。

說起來這個吳渺經理還是她的直系學長,好幾年前同個學校同個學院的畢業生。如今32歲,未婚,其貌不揚但身材挺拔,而這個年紀做了經理,不用說,業務能力那是杠杠的。江婺在他手下待了一個月,既覺得備受鼓舞,又感覺壓力山大,工作上不敢有絲毫馬虎。

十分鐘後,她已經把對照數值把樣品單做好,檢查一遍沒有拼寫錯誤,打印出來,抽了張紙巾擤了擤鼻子,才把單子拿到經理辦公室,敲門。聽到裏面傳來聲音,才開門進去,把單子給他過目。

吳渺看了一遍,滿意地點點頭,“不錯,江婺,你比其他實習生上手要快多了。”

江婺態度謙虛:“都是經理悉心指導。”

吳渺聽她聲音有點異樣,驚訝地問了一句:“你生病了?”

江婺不由得擡手捂住了口鼻,有點不好意思:“小感冒而已。”

她這周確實感冒了。好在像開學前那種由扁桃體發炎引起的重感冒一般一年只有一次,所以這次小感冒只是咳嗽、流鼻涕等,並不嚴重,故而可以帶病上班。只是她天天上班下班要在風中等車,好得才比較慢。現在經理這麽驚訝的樣子,她擔心經理會覺得她傳染病毒。

沒想到人家根本沒有這個意思,反而眼露關懷:“嚴重嗎?難受的話我可以讓你出去看醫生。”

這下子江婺倒是有點受寵若驚,畢竟經理一向是比較嚴肅的,公事公辦的樣子,沒想到這麽關愛屬下啊。心裏這麽想著,她趕緊感激地笑了笑:“謝謝經理。不過我已經取過藥了,過兩天應該就好了。”

“那就好。”吳渺點點頭。

江婺覺得有點怪異,忙道:“經理沒有其他吩咐的話,我先回去做事了。”

不過吳渺叫住了她,罕見地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你......周末有空嗎?”

江婺驚訝地擡頭看他。

吳渺臉突然就有點不自然,解釋似地說:“你現在還沒畢業吧,不知道你們學校的事情還忙不忙?如果忙不過來的話,我可以在工作上給你減少一點壓力。”

江婺趕緊回過神,搖搖頭,“謝謝經理關心,不過我能勝任現在的工作量。學校主要就還剩下畢業論文,這也是我周末忙的事情。”

話說到這份上,吳渺只好跟她說聲加油。

江婺回到自己位置上,才悄悄松了一口氣。雖然她現在有時間也不反感交個男朋友,但是一個大了她將近十歲的男人?不不不,她還是傾向於同齡人。所以不得不拿早就準備好的畢業論文做做幌子了。

啪啪啪打字的空隙,江婺又不禁想,也許不是年齡問題,而是因為沒有特別好感吧。

下午中間休息的時候,她聽到旁邊幾個同事在聊孩子調皮、成績差,準備找個家教什麽的,江婺又不禁想到了她的“弟弟”,可憐的小無殃,不禁嘆了一口氣。

她其實想了一個星期了,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首先,雖然她真心實意地把無殃當做弟弟,但恐怕他是完全不把自己當做姐姐的,不然也不會什麽都不告訴她,什麽事都自己扛著。再說,她可從來沒有聽他叫過自己一聲“姐姐”。

其次,江婺必須得承認,上次是自己錯了。她既然不知道無殃真正的身份,也不知道欺負他的到底是什麽人,貿然出現嚇他們一跳,然後呢?將會引來他們無窮無盡的探究吧。這樣不僅救不了無殃,反而會陷他於更加不利的境地,而自己可能也不會落得好下場。所以無殃才是對的,他自己去挨打,讓廣常攔住自己,這或許真的是最好的方法,她當時沖動了。

既然認清了這兩件事,江婺覺得,他們以後的相處方式要變一變。她不是無殃真正的姐姐,也許真的不應該、也沒有資格去管那麽多。何況無殃既然有心隱瞞身份,她兩眼一抹黑也確實不宜多管。他也不是一般的孩子,不能以平常心看之,以他的心智,將來不可小覷。

她能做的,不過是看著他成長罷了。

只是心裏還是有點失落的,她還是希望能有一個相互關心、幫助、坦誠的親人或者朋友。

懷著這種失落的心情,江婺在一家網店買了一套最便宜的冬季漢服棉服,素色的,無紋無繡,但勝在暖和,還有一件披風。這套應該不至於令她瑟瑟發抖了吧。

然後想想那麽冷的天,無殃又那麽瘦弱,還堅持讀書寫字……她忍不住給他訂做了一身羽絨材質的袍子。

至此,當初賣一段木頭得來的八千塊錢花完了,她還貼了一千左右。

想想目前實習生的微薄工資,再想想六月後要租房子了,江婺不禁有點愁。

錢是個好東西啊,可惜她沒有。

“還好仙仙回家了,不然我不成了神經病?……呼,熱死了!”

周五晚上,江婺好不容易折騰著裹上厚厚的冬衣,額頭立刻冒出一層汗珠。她只好打開了空調,才笨重地爬上床。

作者有話要說:  困死了orz  今天跟著領導出門,路上來回車程四個小時,累癱……明天開大會,我一天又不得閑,年底事情好多orz 晚安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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