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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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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熟悉的嗓音在身後傳遞至耳畔,龍涎香飄進了鼻端,她的身子才不由自主的放松。

確認了孟雲皎沒有再大力掙紮,段熠才輕輕把她放開,走到她面前時,果然看到她疑惑的表情。

段熠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做梁上君子,搞得這一身鬼鬼祟祟的做派。

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這個諸多要求的女人。

他把與自己身上一套的深色黑衣扔給了孟雲皎,言簡意賅道:“換上,帶你和你姑姑出宮。”

孟雲皎看到他手上拎著類似陶瓷罐的東西,總算明白了他的來意。

沒想到這些日子,他看似無聲無息的,實則從來沒放下過這件事。

她不敢置信:“不是說……不合禮數嗎?”

段熠睨了她一眼:“為了你,孤廢過的禮數還少嗎?”

許是夜行衣穿著不適,他變得特別煩躁:“趕緊的,先出宮,其餘的,孤自會安排。”

即使礙於限制,只能以這樣的方式送姑姑出宮,孟雲皎亦是很滿足了。

段熠的輕功並沒有因為疏於練習而變差。

他還是能蜻蜓點水的踩在瓦塊上,即使懷裏多了個人,也照樣不發出一丁點聲響。

兩人的影子簌的一下就過去了。

即使訓練有素的禁軍,也只揉了揉眼睛懷疑:“誒,剛剛好像有什麽跑出去了?”

另一位禁軍也與他面面相覷,變得不大自信:“好像是……但如果是人的話,應該做不到那麽快吧。”

商量了一陣,兩人正要去追逐,昊公公就走了過來。

“你們出去是要幹什麽呢?”

兩人毫無默契。

“有黑影。”

“有刺客。”

昊公公耳提面命:“要是刺客,當然是往宮內去啊,怎麽可能往宮外去呢,你們自己想想合理嗎?”

倆禁軍思索良久,點頭如蒜。

昊公公冷哼一聲:“今日陛下抱恙,若是讓一只麻蠅飛進去驚擾了陛下,你們擔得起嗎?”

禁軍們慚愧得幾乎把頭埋進地底下,不斷應是。

“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了,今日誰都不許離開這裏半步。”

“是!”

*

流水潺潺,粉末撒在了河面上,很快就被沖刷而去。

最終會經過很多的風景,見過很多事物,匯聚到大海去。

川流不息,永遠都可以自由自在的飄蕩。

孟雲皎在內心祈禱著,希望離開了皇宮後,姑姑能順著自己的心,找到想去的地方,從此安息。

她覺得豁然開朗,也頗有一絲羨慕。

“星辰,如果有天我死了,你也把我撒向大海吧。我不想被困在皇宮中,我向往自由。”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渴求,以往她在將軍府,雖然也心性頑劣,但也不覺得被囿於宮中是多麽生不如死的事。

如今她算是體會到了。

既然活著不能離開,那死後應當可以吧?

段熠倏地把她攬進了懷裏,他的力度很大,把她抱得很緊,像是害怕一個不小心她就會消失一樣。

“孤不會讓你死的。”

他語氣很是認真,聽起來似乎隱隱帶著顫音,她的頭頂被什麽打濕了,像是他的淚水,滾燙灼熱。

孟雲皎很迷惑,她也只是隨口說說的,他怎麽就那麽大反應,好像真的下一刻她就會死掉一樣?

她不像姑姑自娘胎就帶病,她的病情一直受控,暫時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這麽一回想,雖然段熠的診治方法一開始很痛苦,但久了後還真的有了奇效。

最近她精神爽利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跟診治有關。

如果是的話,那也算是唯一能讓人欣慰的事了。

畢竟……星辰可能真不是她想的那麽壞。

她靜靜的窩在段熠的懷裏,順從得像是變了個人。

過了很久,孟雲皎擡起頭,望向那沈默許久的男子。

“能不那麽快回宮嗎?”

她知道讓段熠一個帝王退到這一步已是不易,更妄論繼續在宮外流浪。

他是帝,她是後,他們合該就被困在皇宮裏,不見天日。

但是,半年來第一次呼吸到宮外的新鮮空氣,她任性的想多待一陣子。

“好。”

出乎意料的,段熠答應了。

也不知道身後有沒有暗衛在隨行保護,反正段熠帶她到成衣鋪,換下了那一身礙事的夜行衣,而後就大搖大擺的走到了街上。

京城的夜晚還是如往常一樣熱鬧,人聲鼎沸。

這是個充滿人間煙火的地方,有小販的吆喝、有小孩的追逐、也有成雙成對的有情人,你儂我儂。

他們也像一對平常百姓般,手挽手走在街道上,融入人群。

他們會在小販的吆喝中停在攤子前,鑒賞那些平民玩意。會在看到耍雜班子時被奪走眼球,再也挪不開腳步。也會在走到乏力時停在面鋪裏,來一碗暖心可口的熱餛飩。

逛到拱橋上,看到那一盞盞水面上的荷花燈時,兩人的思緒不由自主的回到了好久以前。

段熠問她:“還記得嗎?”

怎麽可能不記得,那是刻在腦海裏,一輩子都磨滅不掉的回憶啊……

那是去年臘八。

也是段辭約孟雲皎出游玩樂的日子。

孟雲皎也不知道為什麽星辰這個護衛就是不肯隨她一道去,只聽他話裏隱隱帶刺:“太子手下眾多,小姐跟在他身邊無疑是安全的,屬下就不去打攪了。”

這男子拈酸吃醋起來,一點也不輸女子。

不就是拒絕了他的求娶嗎,他怎麽就記恨上辭哥哥了呢。

要知道就算沒有與太子的婚約,她也不可能僅僅因為被星辰看見裸浴這等膚淺之事就與他成親的。

若真如此,那也太荒謬了。

孟雲皎以為星辰還沒想通,也願意給他時間,便沒有強求,自己坐上了東宮的馬車。

星辰躊躇在原地,本想隨著去,但顧慮到太子的身份,還是作罷了。

但他沒想到孟雲皎跟段辭去了這麽久。

從日薄西山他就在府外望穿秋水,而她的小姐好像樂不思蜀一般,入夜都還未曾回來。

直到一更天,那杏黃的馬車才姍姍駛入。

段熠閃身躲在一旁,目光卻死死盯著兩人。

謙和有禮的太子攙扶著孟雲皎下馬車,他面露愧色:“誤了送雲妹回府的時辰實在不該,辭給雲妹準備了一贈禮,聊表歉意。”

雖說是歉意,但他手中之物卻是男子送與心上人的玉佩,這麽一舉動,其含義便不言而喻了。

孟雲皎微微露出羞赧,並沒有任何抗拒的意圖,她接了過來,還用女兒禮福身道:“我的香囊,會盡快回給辭哥哥的。”

“不急。”段辭的笑聲如沐春風,“風大,雲妹這便回吧。”

兩人依依不舍的情形全落入高瓦上,那人的眼眸裏,他手下的力度幾乎要把磚瓦捏碎。

目送太子馬車離開,孟雲皎正要跨過門檻,就被一直有力的手臂攬進了懷裏,來人一聲不吭,勁直飛檐走壁,嚇得孟雲皎心跳連連。

低壓的溫度夾雜著熟悉的氣息,讓孟雲皎瞬間認出了這人的身份。

懸掛著的心落下,她也不再抗拒,就這樣依著星辰,由他帶她俯瞰這座城的面貌,覽盡這繁華的夜市。

疾馳的晚風拂過她的面頰,帶起微微的癢意,劇烈的風聲在耳邊回蕩,那是屬於自由的聲音。

孟雲皎沒有過這樣的體會,多年來一直想習武卻被父親阻止,更妄論這樣身姿輕盈的飛躍了。

雖是驚心動魄,但很開心。

她也知道,星辰不會放手,她在他懷裏就一定不會有事。

星辰見她漸漸展露的笑顏,心底的抑郁猝不及防全被驅散。

他停在高處,距離絢麗煙花只差幾尺的地方,問她:“今天是臘八。小姐更喜歡,哪一種慶賀方式?”

仿佛這種幼稚的行徑,只為與送她玉佩的那人,一較高下。

孟雲皎想到整個下午百無聊賴的吟詩作對,心裏早已浮現出了答案。

但她還是不肯讓星辰得意忘形。

她微微嘟著嘴抱怨:“辭哥哥規矩得很,每次與我同游都有知會過父親的。哪像你,這麽離經叛道,直接把我從將軍府拐出來了。”

現如今,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人。

段熠道:“皎皎不是說我離經叛道嗎?”

“那皎皎可知,我當時更想做的,是什麽?”

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們的距離不知何時被拉得這麽近。他沈穩的嗓音,夾雜著風聲,傳遞至她的耳畔。

孟雲皎不明所以,擡起了頭,看向他。

此時正好有大朵煙花綻放,絢麗耀眼。在他如墨的黑瞳中,她看到煙火的倒映,也看到了滿天星辰。

段熠按住她的後腦勺,而後俯身,吻了下去。

兩人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旁若無人的擁吻,有人推擠,令他們的距離拉得更近,幾乎沒有一絲間隙。

有小孩駐足,好奇的望著這對男女,卻被父母罵罵咧咧的拖走,給他們騰出了空間。

在滿是荷花燈的河畔上,段熠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

深深吻住他的心上人。

不管場景,不管身份,隨心所欲。

明明很放肆,明明很羞恥,但不知為何,孟雲皎的手腳完全不聽使喚,齒關也丟盔棄甲,就這樣順從的被他闖入,攫奪了所有的呼吸。

隔著一層布料的心跳相互影響,亂了節拍,最終形成一致。

在這皎皎明月下,她擡手,環住了他。

*

隔日一早,孟雲皎是被濃郁的果仁香給喚醒的。

是果仁蒸餅!

以往在將軍府的時候,她就愛纏著廚娘給她做,百吃不厭。而後進了皇宮,她不再提起,而這等上不得臺面的吃食,自然也不見禦膳房的人會做了。

她很快披了外裳走出來,果然看到那襲忙忙碌碌身影。

今日的段熠棄了一身華麗衣袍,穿得簡樸,頗有當時在將軍府時落魄的模樣。恍惚間,星辰的身影與他重疊,她近乎快分不清歲月。

段熠笑著朝她招手:“過來,給你備了愛吃的早膳。”

孟雲皎原以為帝王屈尊降貴下庖廚,縱使把東西做得有模有樣,味道也定是差極。

怎知,甫一入口卻被驚艷給包圍。

段熠沾了些許面粉的臉上露出點自得:“以往在將軍府,就偷偷看廚娘做了幾次,想不到頭一回實戰,就能做得如此完美。”

孟雲皎小口咀嚼,沒有應聲。

她不敢問,他為何而學。也不敢問,他還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還做過多少事。

午間的時候,他會烤魚給她吃。入夜的時候,他會坐在她的屋外給她驅趕蚊蟲。

他們好像回到了以前。

這裏只有小姐和他的護衛。

沒有旁人。

但好景終究是不長的,隔日孟雲皎看到宮裏來了人,在焦灼的跟段熠匯報什麽。

段熠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很快把人趕走。

孟雲皎想問,為什麽這次來的不是他最信任的端敏倩,但她不敢開口。

因為一旦開口,就會打破了這一刻的美好假象。

國不可一日無君,皇帝需要回歸朝堂,但她還想繼續任性下去。

而她沒有提起,段熠也默契的沒在她面前說起宮中有人來催的事,他在盡他的能力,給她爭取最久的寧靜。

段熠離了宮,難得沒有公務纏身,終於可以閑下心來練劍。

孟雲皎以前就很喜歡躲著看,看他揮汗如雨,看他劍意凜然,看他步履生風的樣子。

記得有一次,她還是沒忍住,趁奴仆走遠的空隙問他:“你可不可以教我耍劍啊!”

她眼睛亮亮的,充滿了期待:“隨便教我一招一式就好,會耍劍真的太威風了!”

她當然知道自己這病弱身體,是沒法成為一代宗師的。只是她肖想那刀劍許久,想趁著父親不知,過一過手癮而已。

星辰領悟了小姐的意思,問道:“真的想學?”

畢竟手把手教練劍,就免不了肢體接觸,他本身是不介意,只是小姐……不知又是否已開始為太子守身如玉。

“要學!”怎知孟雲皎毫不猶豫。

星辰抿唇笑,他把劍放到她手上後,很快便從身後握住。

“寶劍有重量,小姐握不住,我來幫你。”

話音落下,他就攬著她的腰肢,帶她使出一道劍法。

他的動作快如閃電,孟雲皎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像個提線木偶般,被拖曳著前去,又被拽著後退。

她根本沒心思去看自己使出的劍是否精彩,只感覺到心裏頭有一萬只小鹿在撞。

她整個人僵在原地,小臉浮現羞怯的紅暈,像有火在燒一般。

她的後背在拉扯間會碰到男人硬繃繃的前軀,微風會把他充滿荷爾蒙氣息的汗味送進她的鼻端裏。

氣息縱橫交融,男子只要上前一步,唇瓣就能擦過她小巧的耳垂。

在動作間,他額前的汗水會灑落,滴進她的衣襟內。

她嬌小的身軀在他懷裏,被他的體溫反覆炙烤。

坨紅蔓延到整張臉,就連脖頸都染上緋色,跟熟透的柿子一般。

偏偏星辰的唇瓣還極貼近她的耳垂,啞聲說——

“我想要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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