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氏重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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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鄂氏重生(2)
董鄂氏沒想到自己真的能夠重生,她也沒想到她會重生在那樣一個時間點上。
她十七歲入宮,十八歲被冊封為賢妃,僅一個月後,又被晉封為皇貴妃,而與此同時,她被查出懷有身孕,在懷胎十月後,她就生下了與福臨的第一個孩子,也即是福臨的第四個孩子。
她和福臨都非常非常的高興,對這個孩子福臨也看得很重,她知道,福臨甚至在這個孩子一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打算好了,他將來要讓這個孩子繼位,讓這個孩子當未來的大清之主。
只可惜,想象總是美好的,而現實又是那麽的殘酷。
這個孩子與塵世與他們之間的緣分居然那麽淺薄,不過才四五個月的時間,這孩子就因為染病最終夭折了。
這件事情對福臨和董鄂氏的打擊都很大,董鄂氏在那孩子去後還大病了一場,直到半年後才能下床,但是整個人的精神就完全沒有之前那麽好了。病病懨懨的身體一直沒有恢覆,所以才在幾年後撒手人寰的。
她重生,就是重生在這一場大病之中。
董鄂氏為什麽在大病之後一直沒恢覆最終就因為身體不好而撒手人寰的呢?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她覺得活著沒了生趣。縱然福臨與她之間依舊情深意重,但孩子的離世對她的打擊太大了,雖然表面上在經過數月休養後恢覆如常了,但她心頭的重壓一直都沒能減輕。
這素來心思重的人就容易費神,董鄂氏又怎麽可能長壽呢?
可如今她重生了。這其實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她有過一口氣不來的體驗,向何處安身立命,她亦有了自己的答案。她現在想的也很簡單。重活一次,是希望能好好的守護福臨。這一次,她要好好的活下去,再也不要讓福臨一個人留在這世上,再發生後面那些悲烈的事情了。
有了心願,她就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這一天,臥床養病的皇貴妃破天荒的用了兩碗白粥,甚至還靠在床榻上看了一小會兒書,這事情就像是一顆小石頭,投入沈悶的宮中,激起了陣陣漣漪。
雖然董鄂氏有了活下去的動力,但病體沈重,即便她有心改變,也得慢慢來。忍著身體不舒服用了兩碗白粥,雖然讓久不進食的腸胃特別的難受,但是,在熬過最初的難受之後,她的腸胃漸漸適應了,她便很清晰的感覺到軟/綿綿的身體開始滋生力氣了。
就連頭暈眼花耳鳴的癥狀也減輕了不少。趁著下午辰光正好的時候,她甚至還看了一會兒書。後來累了,董鄂氏也不再強求,直接就躺倒休息睡覺了。
待董鄂氏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黃昏時分了,根據董鄂氏的經驗,福臨不會這時候回到後宮裏來,他還要在前朝再忙一會兒,最早也要到深夜才會回來了。
若是從前,董鄂氏必不會去打擾福臨,會想著讓福臨心無旁騖的處理政事,可如今她心裏擔心著福臨的身體,從前縱然擔心也恪守的規矩在她眼裏也就不那麽重要了。
叫了宮女來囑咐了幾句,讓膳房備了幾樣福臨愛吃的茶水點心送過去,董鄂氏這才安心。
其實,若不是她身子不爭氣,她本該想親自為福臨做幾樣他愛吃的點心,然後親自送過去的,只可惜她體力不支,只好放棄這樣的想法。囑咐了宮女幾句,讓宮女替她傳了幾句話,也就放手了。
身體不舒服,董鄂氏也做不了什麽事,睡也睡不著了,她便躺著養養精神,時不時想一想前世今生的往事如煙。
令董鄂氏未曾想到的是,她令人送去福臨處茶水點心沒多久,也就是天剛剛擦黑的時候,福臨竟然就回來了,看見福臨出現在承乾宮,出現在她眼前的那一刻,董鄂氏先是瞪大了眼睛驚訝,隨後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不過她沒哭,抿了抿唇好歹忍住了心裏頭的酸澀。她是怕福臨會看出異樣來。
寢殿中點著四角宮燈,宮燈明亮,映照著福臨的眉眼也明亮溫暖。
福臨含笑望著董鄂氏:“醒了?餓不餓?”
“朕讓人準備了些好克化的吃食,你若是餓了,朕就命他們拿上來。”
福臨笑著說道,“朕先前聽說你今日進了兩碗白粥,心裏就很高興。太醫早就說過了,你病得不重,最重要的是你肯吃東西,這病自然就好得快些了。”
董鄂氏病後,病勢一天比一天沈重,福臨本就為國事煩擾,想起董鄂氏的病來,心裏也是憂慮又發愁的。董鄂氏吃不了什麽東西,福臨也心裏牽掛,也跟著吃的很少,結果兩個人便是一個病魔纏身,一個形銷骨立,狀態都不是特別好。
所以今日福臨得知董鄂氏多用了些膳食,心裏就十分的高興。
董鄂氏舍不得福臨的一番心意,點頭同意了,其實白天所用的那兩碗白粥也早就消化了,她用過湯藥之後,這會兒腸胃也有些餓了,也確實想吃些東西,順道壓一壓嘴裏的苦味。
福臨高興,便命人上了白粥和小菜,他還同董鄂氏相對而坐,兩個人安安穩穩的義氣用了晚膳。
董鄂氏見福臨著實與往常不大一樣,又見他沒有愁眉不展反而時時展眉含笑,心裏不由得生出幾分奇怪來,用過白粥小菜,便忍不住問福臨:“皇上今日怎麽回來的這樣早?臣妾還以為,皇上會至深夜才歸。”
福臨聞言笑了一笑。他望著董鄂氏的目光很專註,但裏面藏著的情緒太深遠了,董鄂氏看得有些似懂非懂,可心裏那種奇怪的感覺卻更加明顯了。
她總覺得福臨跟之前不一樣了。
從前福臨至深夜方歸,歸來時仍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可這回不但黃昏時分就回來了,而且還眉目含笑,完全不像是有沈重負擔的樣子。整個人就像是脫胎換骨了似的,跟以前的態度完全不同了。
福臨笑了笑,道:“朕記掛你,就想著早些回來看看。至於政務,也確實不少,但朕今日累了,就想早些回來休息一下。”
福臨說著話,董鄂氏仔細端詳福臨的神色,看出他眸中一閃而過的不在意,她越來越覺得,福臨現在的態度很奇怪,卻又不知道福臨為什麽會突然變得這麽奇怪。
董鄂氏甚至在想,福臨居然沒有註意到她今日的不同來。
每每福臨回來,她必要問他一口氣不來,向何處安身立命這句話,可今日福臨回來,她卻一個字都沒有提。
而福臨居然沒有感到奇怪,甚至連問都沒有問一句,仿佛就像是沒有這回事似的。
福臨今日雖然回來的很早,但他好像很累似的,在與董鄂氏用過晚膳後,他就到床榻上去靠著,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董鄂氏隔著小幾望著福臨的睡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一連幾天,福臨都是這樣的狀態,董鄂氏瞧著就覺得很不對勁,可是福臨整個人的狀態又不像是病了累了。在董鄂氏看來,福臨現在這樣就仿佛脫胎換骨變了個人似的,但她問福臨,福臨總是微笑不答,要麽便是隨口說幾句,也不與董鄂氏多說什麽。
福臨說是怕董鄂氏勞神費心,但在董鄂氏看來,福臨就像是有什麽事情瞞著她似的。
董鄂氏不放心,私下裏找了貼身服侍福臨的太監小唐詢問。再三追問之下,小唐才同董鄂氏說了實話。
“奴才也覺得萬歲爺這幾日與從前不一樣了。從前處理政務時,萬歲爺是最耐不住性子的,每每與大臣們討論政事,不出一會兒就能吵起來。萬歲爺龍性大,娘娘您是知道的。可這幾日也真是奇了,萬歲爺不吵不鬧,還耐著性子與眾大臣商議事情,從來沒發過脾氣不說。在見過大臣之後,甚至都不召大師們前來談禪論佛了。”
小唐打開了話匣子,便絮絮叨叨與董鄂氏說起福臨這幾日的不同來。
福臨的脾氣確實不大好。福臨幼年登基,凡事他還不能做主,自然是要有輔政大臣來幫助他處理政務的。但偏偏攝政王多爾袞是個強勢霸道還同他的母後有牽扯的男人。
為了掌控福臨,將福臨完全控制在手中,多爾袞不允許福臨和莊妃多見面,一年最多也只是在過節的時候讓他們見一次,算下來一年至多也就見個三四次。在福臨最需要母親關懷的時候,他偏偏被叔叔掌控,還缺少來自母親的關愛,可想而知幼小的福臨心裏會有多麽深的陰影。
在福臨更大一些的時候,他慢慢懂事,他漸漸聽到了莊妃和多爾袞之間的傳聞,不管這個傳聞是真是假,這都讓福臨的心裏對多爾袞充滿了恨意。
而這種恨意,在多爾袞為福臨娶皇後,選了他不喜歡的皇後時達到了頂點。
可是,福臨就算恨不得殺了多爾袞又能怎麽樣呢?在他還沒有親政,還沒有掌握權力之前,他根本沒有辦法撼動這位皇叔攝政王分毫。福臨只能忍,只能等,在這樣一個過程中,福臨心裏的恨更是一層層的累加起來。
心裏懷著深切恨意的人,生活完全被別人掌控的人,他的脾氣又怎麽可能好得了呢?
福臨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等到多爾袞意外死在打獵的獵場上時,福臨才算是真正的解放了。而他人解脫出來的時候,他的性子也跟著得到了釋放。
他得以親政,得以成為真正的天下之主,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壓制他了,他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覆仇,就是剝奪掉多爾袞的一切。然後,他要把多爾袞強行加諸到他身上他不喜歡的東西通通去掉。
比如那個皇父攝政王的稱號,比如那個驕橫奢靡的皇後。
不單單是貼身服侍福臨的小唐,就算是宮裏頭的一般宮女和太監都知道,他們這位萬歲爺的脾氣真的很不好。更不要說福臨身邊親近的莊妃和董鄂氏了。福臨的性格,她們可以說是了如指掌的。
就是這樣一個情感豐富性格激烈的帝王,怎麽可能會有這樣溫和內斂的反差呢?
更重要的是,福臨素來喜歡談禪論佛,他也只有在於禪師們談論這些的時候,才是一個神情愉悅內心平靜溫和的樣子,忒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獲得心靈的寧靜。
可是現在,福臨連這個都不做了。據小唐所說,福臨甚至將他喜歡的那幾個高僧送出宮去了。
董鄂氏意識到福臨是真的有些問題了。
董鄂氏沒有暗自猜測,也沒有打算自己悶下這個疑惑什麽都不說,盡管福臨的這個變化是她所樂見的,但是,她還是希望能弄清楚讓福臨這樣轉變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某日,趁著福臨回來得早,兩個人一同用過晚膳後,福臨正同董鄂氏坐在一起說話時,董鄂氏便開口問了這個問題。董鄂氏雖然打定了主意要問,但她心裏還是有些怕福臨生氣的,問完之後,她還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下福臨的神情,見福臨聽完之後只是勾唇淡笑而並沒有生氣的樣子,她才略略放心。
其實這些天,也有不少人明裏暗裏的詢問福臨這個問題,其中甚至包括皇太後。但是福臨都沒有作答,他是不想說,也覺得沒有必要說。
可面對董鄂氏的詢問,福臨卻沒了想要隱瞞的心思。一直以來,他都並不是沒有傾訴欲/望的人,他想要傾訴的心事,那些不能對別人說起的不忿絕望甚至是仇恨的負面情緒,在有了董鄂氏之後,他都有了宣洩的出口。
跟董鄂氏在一起,他可以分享他所有的心情,不必顧忌任何事情。因為無論他說任何事情,董鄂氏都能懂得,也都能明白,甚至是她不能理解的從未體會過的情感,她也都能夠包容。
在福臨經歷過那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後,他如果想要說出來,他覺得只能對董鄂氏說了。
“要說朕為什麽變了,其實事情也很簡單,朕好像做了一個夢,又好像真實經歷過另一段人生。那段人生太過慘烈,朕想改變一些事情,所以,朕要重活一次。而重活一次的話,有些事情朕就不想再做了。”
福臨嘆息著說出這番話來,董鄂氏忽而心有所動,一個念頭從心海深處騰升而起,莫非福臨他也——
就在董鄂氏猜測不定的時候,福臨定了定神,將那件事情對董鄂氏講了出來。
原來,福臨在經歷過那樣跌宕起伏的人生之後,他最終因為天花不治身亡,然後結束了他年輕的生命。在臨去之前,福臨的心裏也是遺憾和不甘心的。
他還這麽年輕,難道他的人生就只能這樣了嗎?他本來以為,在董鄂氏去後,他想要皈依佛道以求得真正的解脫和寧靜,只可惜阻礙太多他沒辦法做成這件事。他又以為,死亡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可偏偏在他死後,看到皇太後以他的名義頒布的罪己詔,看著那些他根本不覺得是錯誤的時候被強行認錯,他心裏萬分的不舒坦。
他心中生出一股子沖動,他想要重來一次,至少,他要改變被人定義的結局。他想要做成的事情都沒有做成,他怎麽可以就這樣死去呢?經歷過生死,很多想法都驟然改變,福臨便是這樣的人。
他於佛道是有慧根的人,修佛日久,他的念珠也有了靈氣。可他為了重生,願意將這些都奉獻出來,他甚至同董鄂氏一樣發下大願,只要能讓他重活一次,哪怕此生再不入輪回都沒關系。
福臨最終同董鄂氏一樣,當真重生了。
福臨的重生節點就在他出現異樣的這段時日裏,他一覺醒來,發現一切都變了。他的想法變了,自然為人行/事也就跟著變了。
可也許是因為前生太過慘烈,重生之後的福臨有些抗拒,所以寧肯將那些事看做是一場夢,他從夢中得到啟發,就再不肯如前生那樣生活了。
首先就是脾氣變了,然後,就不再沈迷於談禪論佛了。
死過一回的人有了頓悟,便再沒有前生那些執念了。福臨能夠幡然醒悟一些東西,真的是非常不容易的。
他明白他此生是不可能在遁入空門了,那麽,他就應該擔負起身為君王的責任來,好好的將大清治理好。很多以前想要做的事情,他都要按部就班一步步的慢慢來做好。
他前生的政治志向沒有改變,他依舊想要將他想做的那些事情做好。只不過前生太過著急,很多時候都操之過急,以至於將原本就緊張的滿漢關系弄得更加矛盾重重,以至於很多政策都無法推行。
但現在不一樣了,福臨決定耐著性子慢慢來。他還有一生的時間用來做這些事情,他之前就是太著急了,但事緩則圓,他可以先慢慢來,即使他做不好,但足以完成鋪墊,剩下的可以等到繼任者來做。
當然了,在調和滿漢關系的前提來做他想要做的事情還是目前最為首要的。因此,福臨願意收斂脾氣,在想通了這些事情之後,福臨也對未來的道路非常的明晰,他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除卻政治方面的變化,福臨對董鄂氏的心也變了。他前生經歷最為慘烈的事情便是董鄂氏的離世。所以他重生後,另一個強烈的心願,便是無論如何都要保住董鄂氏。
他知道董鄂氏多多少少受到了他的一些影響,不然不會總是一見面就問他那句偈語。他自己也知道,談禪論佛多了,總會讓人生出遁世之感來。董鄂氏久病纏身身體孱弱,未必就不是心思太重思慮過多,又對人世心灰意冷的緣故。
他重生後,自己有意識的要遠離佛法禪道,將那些曾經敬若神明奉若上賓的高僧們都送出宮去了。所以,在他的私心裏,自然也是希望董鄂氏能夠遠離最後擺脫這些佛法禪道的。
福臨甚至還在想,如果董鄂氏一時擺脫不了,他都打算慢慢來的,慢慢滲透,讓董鄂氏重新燃起對塵世的眷戀,而不是時刻惦記著一口氣不來,向何處安身立命的答案。
可令福臨沒有想到的是,董鄂氏見到他之後竟不再問他那句偈語了。福臨起初是很詫異的,他也註意到了董鄂氏的變化。
董鄂氏在病中,是吃不下什麽東西的,若非他苦勸著,實際上董鄂氏每天吃的都很少。她能夠主動喝兩碗白粥並且每天都肯自己用膳進食真的是破天荒的事兒了。而且,董鄂氏還有個變化,就是漸漸地不再提起佛家禪道的事情了,整個人都仿佛獲得了新生似的,不再有心灰意冷之感。
這種變化真的是很令福臨覺得驚喜了。福臨本來還想問問董鄂氏為什麽突然就變了的,但他後來想想又算了。他又何必知道董鄂氏為什麽會變呢?總之,變了就是好事。他是希望董鄂氏能一直這樣維持下去的。他也會同董鄂氏一起一直維持下去的。
董鄂氏聽完福臨這些話,心中又是震撼又是吃驚。
她想過無數種可能性,唯獨沒有想到福臨居然也會重生。但因為她自己也經歷過這事情,所以她完全相信福臨的話。她甚至還在心裏默默推算了一下,發現福臨重生的時間點其實同她是一樣的。就是她和福臨正好同時發生變化的那一日。
這真的不得不說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
董鄂氏原本是沒有打算將她重生的秘密說出來的,現在福臨都說了,她也沒有必要瞞著了。何況,福臨也不是沒有註意到她的異狀,為讓福臨安心,她還是想說出來的。而且,一個人承擔秘密的滋味其實也並不是那麽好受的。
為了讓兩個人將來的路更好走,目標更一致,董鄂氏在深吸一口氣後,才望著福臨一笑:“皇上說的這個夢,臣妾也做過。但臣妾知道,那都是真的,並不是夢境。”
福臨想過千萬種董鄂氏聽到這些事的反應,卻沒有想到董鄂氏在聽完之後會講出這樣的話來。
福臨楞了一楞,不禁有些疑惑,他不明白董鄂氏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他的夢她也做過?
莫非——福臨赫然看向董鄂氏,眼中皆是震驚,他有一個很大膽的想法,但是又不能確定。他想,天底下,真的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嗎?
盡管福臨沒有說出來,但董鄂氏已經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來了,她朝著福臨輕輕點了點頭,微微勾唇露出一個淡淡的笑:“皇上想的沒有錯。”
然後,董鄂氏就從她的前生講起,講她的重生,講她的變化,講她重生之後新的目標和心願。
聽得福臨目光閃動頗為動容。他沒有想到董鄂氏居然也是因為重生,更沒有想到董鄂氏為了重生改變結局,也發下了和他一樣的大願。
福臨太感動了,最後董鄂氏說完之後,一切都盡在不言中了,兩個人忽而抱在一起痛哭。
有些苦楚有些心情只有同樣經歷過這些事情的人才能懂得。而同樣的,也只有經歷過這些事情最終又重新走過來的人才會明白這一路最終的心情是怎樣的。
兩個人哭完了,情緒宣洩過後,都覺得心裏好受了許多。福臨先止住了眼淚,又替董鄂氏拭淚,等兩個人的情緒都平覆下來後,福臨才攬著董鄂氏入懷道:“好了,別哭了。其實這事,也算是一件好事。”
人生有過錯,又有了重新來過一次的機會,又怎麽可能不是好事呢?
從此之後,他們兩個便可以一起攜手重新創造屬於他們的將來了。
二人傾心交談後,感情更勝從前。
福臨依舊按照他的計劃按部就班的做事,而董鄂氏也用了幾個月的時間慢慢的養好了她的身體。
福臨和董鄂氏一直都有一個共同的遺憾,那便是他們前生的小阿哥沒能成功活下來。今次重生後,他們就想再有一個健康活潑的小阿哥。
在經過一年的時間調養之後,董鄂氏還真的就有孕了。福臨得到消息之後特別的高興。他就盼著董鄂氏再給他生一個小阿哥。而在董鄂氏十月懷胎後,果然就真的替福臨再度生了一個小阿哥。
四阿哥雖然早夭,可福臨也是看重序齒了的,所以這個新添的小家夥就成了五阿哥。
五阿哥的身體很好,健康又活潑。這主要還是福臨和董鄂氏現在將身體和狀態都調整的很好的緣故,所以這個孩子明顯比四阿哥的身體要好很多。
對於五阿哥,福臨依舊是將他寵到了骨子裏,而且也是十分看重他的。在五阿哥滿月的時候,福臨就將五阿哥定為了未來的繼承人,雖然不曾立為太子,但五阿哥的一切都是獨一無二的,完全不是其他三位阿哥可以比肩的。
有四阿哥的前車之鑒在,福臨和董鄂氏對於五阿哥的看護也是十分的周到和嚴密,唯恐因為他們的一個疏忽而讓五阿哥生病或者出什麽別的問題。
可即便是在這樣嚴密的看護下,五阿哥卻仍然還是生病了,而且,還跟四阿哥生了一樣的病,就是讓四阿哥早夭的那個病癥。只不過五阿哥因為身體底子好,從生下來到一歲從來都沒病過,就這麽乍然病了,也沒有四阿哥病得那麽厲害,病況尚可控制。
雖說小孩子生病是尋常時,但福臨仍舊覺得有問題。他就是覺得太巧了,怎麽四阿哥那時候得了這個病癥,五阿哥也得了這個病癥呢?
福臨心有疑慮,卻未曾告訴董鄂氏,而是私下派人暗中調查。若無事也就罷了,他也不必同董鄂氏說起,但若有事,他是肯定要好好處理的。
事情調查的結果非常出乎福臨的意料。
福臨以為,如果真的有人要害五阿哥,那也必然是看五阿哥不順眼的人。左右後宮那些嬪妃都是脫不了幹系的。他甚至有些陰謀論的想,如果真的有人動手,他最懷疑的人就是廢後靜妃了。至於現在的那位皇後,她同董鄂氏之間的關系還算融洽,加之性格怯懦,應該是不會動手的,只不過,福臨也沒有完全將她排除在外。
只可惜種種假設猜測都不成立,對五阿哥下手的人,竟然是他的親生額娘曾經的莊妃當今的皇太後布木布泰。
福臨前生便與布木布泰之間的關系微妙,因為多爾袞的緣故,母子關系多有裂痕,也就是後來多爾袞死了,福臨又由著自己的性子處置了多爾袞,而布木布泰對此一個字都沒說過,母子關系這才緩和了一些。
但福臨與布木布泰之間也並沒有因此變得親近起來,很多事情上,他有他的想法,布木布泰有布木布泰的想法,母子兩個常常相持不下,福臨很多時候都會暴躁的發脾氣。
談禪論佛,寵漢抑滿,這都是布木布泰不喜歡看到的。就連福臨喜歡董鄂氏,布木布泰也不喜歡,自然廢後靜妃的事情,布木布泰就更加的不高興了。
不然,她也不會在福臨死後以福臨的名義發布罪己詔,將福臨所做的事情一一否定,然後加以修正。
這些福臨心裏都是清楚的,可福臨萬萬沒有想到,他的親額娘竟然會對五阿哥下手,難道她不認同董鄂氏已經到了不能容忍董鄂氏的孩子的緣故了嗎?
福臨手握實據,種種證據表明布木布泰就是這樣做了,但福臨還是想親口去問一問他的額娘這是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這樣做。
就算被福臨知道了這件事,布木布泰也依舊表現的非常的冷靜。
她給福臨的答案也非常的簡潔。
“你對董鄂氏寵愛太過,她的阿哥不能做太子。”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福臨卻從布木布泰的話中品出了多層深意。
他如今不再在明面上寵漢抑滿,一切都是慢慢進行的,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達到他想要的目的。他遠離高僧禪師,不再像以前一樣老是想著出家遁入空門,這都是布木布泰喜歡看到的。
所以布木布泰不阻止,而是順其自然。
可是,福臨對董鄂氏的寵愛仍舊讓布木布泰不快。布木布泰終究是科爾沁的人,蒙古八旗在她心中的地位也很重,為了福臨著想,她鑒於自己的經歷,又看過皇太極寵愛海蘭珠的結果,她是真的不希望福臨重蹈覆轍。
所以,她即便知道這是作孽,也要斬斷福臨同董鄂氏之間的聯系,她不希望董鄂氏的孩子繼承帝位。
話已至此,母子兩個人的分歧已經無法避免。布木布泰不會讓步,福臨也無法原諒一個對自己的兒子下狠手的祖母。他們回不到從前,也走不下去了。
福臨不會把布木布泰做的事情說出來,但他也不會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布木布泰送出宮中,送到皇寺中去休養,對外就說太後身體不好,往皇寺禮佛榮養身體去了。
也幸虧福臨發現得及時,五阿哥這一場病也算是有驚無險,最終平安渡過了。沒有了布木布泰的插手,後宮嬪妃們又個個都安分守己沒有異動,五阿哥終於得以健康平安的成長起來了。
有這一番變故,福臨便忍不住在心裏想,他那位親額娘不喜歡五阿哥,也不願意讓五阿哥成為他的繼承人,那麽當初,她有沒有對四阿哥下手呢?四阿哥的早夭,究竟是因病還是人為呢?
福臨心裏有了這個念頭,便再也熄不下去了。四阿哥的事情他從未派人,他一直都認為四阿哥是因病夭亡的。但在看到他額娘的態度後,便覺得事情不對,終究還是派人暗中調查去了。
結果調查之後得來的結果,更令福臨心涼。四阿哥的事情裏,處處都是他額娘的手筆。
福臨徹底冷了心,對榮養在外的皇太後冷淡了許多,除了必須要做給外人看的表面功夫和禮節性的往來,福臨幾乎是不將他這位親額娘放在心上了。
福臨現在唯一拿不定主意的,就是該不該將這件事的真/相告訴董鄂氏。他怕說了,董鄂氏心裏承受不了。畢竟自董鄂氏進宮以來,不管皇太後如何對待她,她對待皇太後都是敬重有加,絲毫不敢怠慢的。
就連現在,皇太後被福臨送出宮去,董鄂氏還不知道他們母子之間的彎彎繞繞,她是真的以為皇太後是去皇寺禮佛榮養的。作為宮裏掌握實權處理六宮庶務的皇貴妃,董鄂氏時常都會往皇太後那裏送東西,甚至在還會每隔一段時間就去看望皇太後,陪著皇太後說說話。
福臨是真心疼董鄂氏,也見不得她這樣。終於有一次忍不住,在董鄂氏再一次擔心皇太後的身體,勸說福臨將皇太後接回宮中過年時,福臨還是拉著董鄂氏坐下,將那些他隱瞞了多時的事情一一同董鄂氏委婉說明了。
“她不值得你對她好。她在宮外,你同朕在宮中,就這般相安無事最好。你往後,便不要再去看她了。”
董鄂氏心裏並非不知道皇太後不喜歡她,她為了福臨,不管是前生還是今世,其實都是希望跟皇太後搞好關系的。何況她身為皇貴妃,又是晚輩,孝順皇太後在她看來也是應當做到的事情。
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皇太後居然能這麽狠,連她的親生兒子都容不下,在她做了那麽多之後,皇太後為了她自己的私心,仍舊能夠毫不顧念舊情的對那麽小的孩子下手,這令董鄂氏心驚,也令董鄂氏心寒。
董鄂氏不是以怨報德的性子,皇太後這樣對待她,她沒有道理再去對皇太後好。她失去了一個孩子,還差點失去另一個孩子,她不能願意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哪怕是福臨的額娘,哪怕是大清國的皇太後也不行。
董鄂氏在痛哭一場之後,才將心裏的情緒發洩殆盡,而後她對皇太後的心也冷了,也淡了。她同福臨一樣,對榮養在外的皇太後也不是那麽的上心了,她再也派人隔三差五的送東西去,也不再抽時間過去探望了,她的想法同福臨一樣,只要表面上過得去,那就可以了。
重生一場,給了福臨和董鄂氏彌補遺憾的機會,也給了他們知道前生許多事情真/相的機會。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沒有因此而後悔過。
他們用數年的時間完成了他們的夙願。福臨最終完成了滿漢過度,將不可調和的滿漢矛盾都調節好了,還完成了許多的事情,為大清基業的繁盛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而董鄂氏也終於和福臨相攜相伴白頭終老,兩個人將五阿哥教導的很好,福臨去後,五阿哥登基為帝,他將開創一個比福臨在世時更加輝煌繁盛的大清。
在福臨去後數年,董鄂氏也辭世了。即便他們用不入輪回沒有來生許願重生,但他們也沒有後悔過。對於他們來說,能重新相愛這一生,完成所有的心願,已經令他們非常的滿足了。
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幸福呢?【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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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鄂氏沒想到自己真的能夠重生,她也沒想到她會重生在那樣一個時間點上。
她十七歲入宮,十八歲被冊封為賢妃,僅一個月後,又被晉封為皇貴妃,而與此同時,她被查出懷有身孕,在懷胎十月後,她就生下了與福臨的第一個孩子,也即是福臨的第四個孩子。
她和福臨都非常非常的高興,對這個孩子福臨也看得很重,她知道,福臨甚至在這個孩子一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打算好了,他將來要讓這個孩子繼位,讓這個孩子當未來的大清之主。
只可惜,想象總是美好的,而現實又是那麽的殘酷。
這個孩子與塵世與他們之間的緣分居然那麽淺薄,不過才四五個月的時間,這孩子就因為染病最終夭折了。
這件事情對福臨和董鄂氏的打擊都很大,董鄂氏在那孩子去後還大病了一場,直到半年後才能下床,但是整個人的精神就完全沒有之前那麽好了。病病懨懨的身體一直沒有恢覆,所以才在幾年後撒手人寰的。
她重生,就是重生在這一場大病之中。
董鄂氏為什麽在大病之後一直沒恢覆最終就因為身體不好而撒手人寰的呢?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她覺得活著沒了生趣。縱然福臨與她之間依舊情深意重,但孩子的離世對她的打擊太大了,雖然表面上在經過數月休養後恢覆如常了,但她心頭的重壓一直都沒能減輕。
這素來心思重的人就容易費神,董鄂氏又怎麽可能長壽呢?
可如今她重生了。這其實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她有過一口氣不來的體驗,向何處安身立命,她亦有了自己的答案。她現在想的也很簡單。重活一次,是希望能好好的守護福臨。這一次,她要好好的活下去,再也不要讓福臨一個人留在這世上,再發生後面那些悲烈的事情了。
有了心願,她就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這一天,臥床養病的皇貴妃破天荒的用了兩碗白粥,甚至還靠在床榻上看了一小會兒書,這事情就像是一顆小石頭,投入沈悶的宮中,激起了陣陣漣漪。
雖然董鄂氏有了活下去的動力,但病體沈重,即便她有心改變,也得慢慢來。忍著身體不舒服用了兩碗白粥,雖然讓久不進食的腸胃特別的難受,但是,在熬過最初的難受之後,她的腸胃漸漸適應了,她便很清晰的感覺到軟/綿綿的身體開始滋生力氣了。
就連頭暈眼花耳鳴的癥狀也減輕了不少。趁著下午辰光正好的時候,她甚至還看了一會兒書。後來累了,董鄂氏也不再強求,直接就躺倒休息睡覺了。
待董鄂氏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黃昏時分了,根據董鄂氏的經驗,福臨不會這時候回到後宮裏來,他還要在前朝再忙一會兒,最早也要到深夜才會回來了。
若是從前,董鄂氏必不會去打擾福臨,會想著讓福臨心無旁騖的處理政事,可如今她心裏擔心著福臨的身體,從前縱然擔心也恪守的規矩在她眼裏也就不那麽重要了。
叫了宮女來囑咐了幾句,讓膳房備了幾樣福臨愛吃的茶水點心送過去,董鄂氏這才安心。
其實,若不是她身子不爭氣,她本該想親自為福臨做幾樣他愛吃的點心,然後親自送過去的,只可惜她體力不支,只好放棄這樣的想法。囑咐了宮女幾句,讓宮女替她傳了幾句話,也就放手了。
身體不舒服,董鄂氏也做不了什麽事,睡也睡不著了,她便躺著養養精神,時不時想一想前世今生的往事如煙。
令董鄂氏未曾想到的是,她令人送去福臨處茶水點心沒多久,也就是天剛剛擦黑的時候,福臨竟然就回來了,看見福臨出現在承乾宮,出現在她眼前的那一刻,董鄂氏先是瞪大了眼睛驚訝,隨後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不過她沒哭,抿了抿唇好歹忍住了心裏頭的酸澀。她是怕福臨會看出異樣來。
寢殿中點著四角宮燈,宮燈明亮,映照著福臨的眉眼也明亮溫暖。
福臨含笑望著董鄂氏:“醒了?餓不餓?”
“朕讓人準備了些好克化的吃食,你若是餓了,朕就命他們拿上來。”
福臨笑著說道,“朕先前聽說你今日進了兩碗白粥,心裏就很高興。太醫早就說過了,你病得不重,最重要的是你肯吃東西,這病自然就好得快些了。”
董鄂氏病後,病勢一天比一天沈重,福臨本就為國事煩擾,想起董鄂氏的病來,心裏也是憂慮又發愁的。董鄂氏吃不了什麽東西,福臨也心裏牽掛,也跟著吃的很少,結果兩個人便是一個病魔纏身,一個形銷骨立,狀態都不是特別好。
所以今日福臨得知董鄂氏多用了些膳食,心裏就十分的高興。
董鄂氏舍不得福臨的一番心意,點頭同意了,其實白天所用的那兩碗白粥也早就消化了,她用過湯藥之後,這會兒腸胃也有些餓了,也確實想吃些東西,順道壓一壓嘴裏的苦味。
福臨高興,便命人上了白粥和小菜,他還同董鄂氏相對而坐,兩個人安安穩穩的義氣用了晚膳。
董鄂氏見福臨著實與往常不大一樣,又見他沒有愁眉不展反而時時展眉含笑,心裏不由得生出幾分奇怪來,用過白粥小菜,便忍不住問福臨:“皇上今日怎麽回來的這樣早?臣妾還以為,皇上會至深夜才歸。”
福臨聞言笑了一笑。他望著董鄂氏的目光很專註,但裏面藏著的情緒太深遠了,董鄂氏看得有些似懂非懂,可心裏那種奇怪的感覺卻更加明顯了。
她總覺得福臨跟之前不一樣了。
從前福臨至深夜方歸,歸來時仍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可這回不但黃昏時分就回來了,而且還眉目含笑,完全不像是有沈重負擔的樣子。整個人就像是脫胎換骨了似的,跟以前的態度完全不同了。
福臨笑了笑,道:“朕記掛你,就想著早些回來看看。至於政務,也確實不少,但朕今日累了,就想早些回來休息一下。”
福臨說著話,董鄂氏仔細端詳福臨的神色,看出他眸中一閃而過的不在意,她越來越覺得,福臨現在的態度很奇怪,卻又不知道福臨為什麽會突然變得這麽奇怪。
董鄂氏甚至在想,福臨居然沒有註意到她今日的不同來。
每每福臨回來,她必要問他一口氣不來,向何處安身立命這句話,可今日福臨回來,她卻一個字都沒有提。
而福臨居然沒有感到奇怪,甚至連問都沒有問一句,仿佛就像是沒有這回事似的。
福臨今日雖然回來的很早,但他好像很累似的,在與董鄂氏用過晚膳後,他就到床榻上去靠著,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董鄂氏隔著小幾望著福臨的睡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一連幾天,福臨都是這樣的狀態,董鄂氏瞧著就覺得很不對勁,可是福臨整個人的狀態又不像是病了累了。在董鄂氏看來,福臨現在這樣就仿佛脫胎換骨變了個人似的,但她問福臨,福臨總是微笑不答,要麽便是隨口說幾句,也不與董鄂氏多說什麽。
福臨說是怕董鄂氏勞神費心,但在董鄂氏看來,福臨就像是有什麽事情瞞著她似的。
董鄂氏不放心,私下裏找了貼身服侍福臨的太監小唐詢問。再三追問之下,小唐才同董鄂氏說了實話。
“奴才也覺得萬歲爺這幾日與從前不一樣了。從前處理政務時,萬歲爺是最耐不住性子的,每每與大臣們討論政事,不出一會兒就能吵起來。萬歲爺龍性大,娘娘您是知道的。可這幾日也真是奇了,萬歲爺不吵不鬧,還耐著性子與眾大臣商議事情,從來沒發過脾氣不說。在見過大臣之後,甚至都不召大師們前來談禪論佛了。”
小唐打開了話匣子,便絮絮叨叨與董鄂氏說起福臨這幾日的不同來。
福臨的脾氣確實不大好。福臨幼年登基,凡事他還不能做主,自然是要有輔政大臣來幫助他處理政務的。但偏偏攝政王多爾袞是個強勢霸道還同他的母後有牽扯的男人。
為了掌控福臨,將福臨完全控制在手中,多爾袞不允許福臨和莊妃多見面,一年最多也只是在過節的時候讓他們見一次,算下來一年至多也就見個三四次。在福臨最需要母親關懷的時候,他偏偏被叔叔掌控,還缺少來自母親的關愛,可想而知幼小的福臨心裏會有多麽深的陰影。
在福臨更大一些的時候,他慢慢懂事,他漸漸聽到了莊妃和多爾袞之間的傳聞,不管這個傳聞是真是假,這都讓福臨的心裏對多爾袞充滿了恨意。
而這種恨意,在多爾袞為福臨娶皇後,選了他不喜歡的皇後時達到了頂點。
可是,福臨就算恨不得殺了多爾袞又能怎麽樣呢?在他還沒有親政,還沒有掌握權力之前,他根本沒有辦法撼動這位皇叔攝政王分毫。福臨只能忍,只能等,在這樣一個過程中,福臨心裏的恨更是一層層的累加起來。
心裏懷著深切恨意的人,生活完全被別人掌控的人,他的脾氣又怎麽可能好得了呢?
福臨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等到多爾袞意外死在打獵的獵場上時,福臨才算是真正的解放了。而他人解脫出來的時候,他的性子也跟著得到了釋放。
他得以親政,得以成為真正的天下之主,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壓制他了,他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覆仇,就是剝奪掉多爾袞的一切。然後,他要把多爾袞強行加諸到他身上他不喜歡的東西通通去掉。
比如那個皇父攝政王的稱號,比如那個驕橫奢靡的皇後。
不單單是貼身服侍福臨的小唐,就算是宮裏頭的一般宮女和太監都知道,他們這位萬歲爺的脾氣真的很不好。更不要說福臨身邊親近的莊妃和董鄂氏了。福臨的性格,她們可以說是了如指掌的。
就是這樣一個情感豐富性格激烈的帝王,怎麽可能會有這樣溫和內斂的反差呢?
更重要的是,福臨素來喜歡談禪論佛,他也只有在於禪師們談論這些的時候,才是一個神情愉悅內心平靜溫和的樣子,忒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獲得心靈的寧靜。
可是現在,福臨連這個都不做了。據小唐所說,福臨甚至將他喜歡的那幾個高僧送出宮去了。
董鄂氏意識到福臨是真的有些問題了。
董鄂氏沒有暗自猜測,也沒有打算自己悶下這個疑惑什麽都不說,盡管福臨的這個變化是她所樂見的,但是,她還是希望能弄清楚讓福臨這樣轉變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某日,趁著福臨回來得早,兩個人一同用過晚膳後,福臨正同董鄂氏坐在一起說話時,董鄂氏便開口問了這個問題。董鄂氏雖然打定了主意要問,但她心裏還是有些怕福臨生氣的,問完之後,她還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下福臨的神情,見福臨聽完之後只是勾唇淡笑而並沒有生氣的樣子,她才略略放心。
其實這些天,也有不少人明裏暗裏的詢問福臨這個問題,其中甚至包括皇太後。但是福臨都沒有作答,他是不想說,也覺得沒有必要說。
可面對董鄂氏的詢問,福臨卻沒了想要隱瞞的心思。一直以來,他都並不是沒有傾訴欲/望的人,他想要傾訴的心事,那些不能對別人說起的不忿絕望甚至是仇恨的負面情緒,在有了董鄂氏之後,他都有了宣洩的出口。
跟董鄂氏在一起,他可以分享他所有的心情,不必顧忌任何事情。因為無論他說任何事情,董鄂氏都能懂得,也都能明白,甚至是她不能理解的從未體會過的情感,她也都能夠包容。
在福臨經歷過那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後,他如果想要說出來,他覺得只能對董鄂氏說了。
“要說朕為什麽變了,其實事情也很簡單,朕好像做了一個夢,又好像真實經歷過另一段人生。那段人生太過慘烈,朕想改變一些事情,所以,朕要重活一次。而重活一次的話,有些事情朕就不想再做了。”
福臨嘆息著說出這番話來,董鄂氏忽而心有所動,一個念頭從心海深處騰升而起,莫非福臨他也——
就在董鄂氏猜測不定的時候,福臨定了定神,將那件事情對董鄂氏講了出來。
原來,福臨在經歷過那樣跌宕起伏的人生之後,他最終因為天花不治身亡,然後結束了他年輕的生命。在臨去之前,福臨的心裏也是遺憾和不甘心的。
他還這麽年輕,難道他的人生就只能這樣了嗎?他本來以為,在董鄂氏去後,他想要皈依佛道以求得真正的解脫和寧靜,只可惜阻礙太多他沒辦法做成這件事。他又以為,死亡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可偏偏在他死後,看到皇太後以他的名義頒布的罪己詔,看著那些他根本不覺得是錯誤的時候被強行認錯,他心裏萬分的不舒坦。
他心中生出一股子沖動,他想要重來一次,至少,他要改變被人定義的結局。他想要做成的事情都沒有做成,他怎麽可以就這樣死去呢?經歷過生死,很多想法都驟然改變,福臨便是這樣的人。
他於佛道是有慧根的人,修佛日久,他的念珠也有了靈氣。可他為了重生,願意將這些都奉獻出來,他甚至同董鄂氏一樣發下大願,只要能讓他重活一次,哪怕此生再不入輪回都沒關系。
福臨最終同董鄂氏一樣,當真重生了。
福臨的重生節點就在他出現異樣的這段時日裏,他一覺醒來,發現一切都變了。他的想法變了,自然為人行/事也就跟著變了。
可也許是因為前生太過慘烈,重生之後的福臨有些抗拒,所以寧肯將那些事看做是一場夢,他從夢中得到啟發,就再不肯如前生那樣生活了。
首先就是脾氣變了,然後,就不再沈迷於談禪論佛了。
死過一回的人有了頓悟,便再沒有前生那些執念了。福臨能夠幡然醒悟一些東西,真的是非常不容易的。
他明白他此生是不可能在遁入空門了,那麽,他就應該擔負起身為君王的責任來,好好的將大清治理好。很多以前想要做的事情,他都要按部就班一步步的慢慢來做好。
他前生的政治志向沒有改變,他依舊想要將他想做的那些事情做好。只不過前生太過著急,很多時候都操之過急,以至於將原本就緊張的滿漢關系弄得更加矛盾重重,以至於很多政策都無法推行。
但現在不一樣了,福臨決定耐著性子慢慢來。他還有一生的時間用來做這些事情,他之前就是太著急了,但事緩則圓,他可以先慢慢來,即使他做不好,但足以完成鋪墊,剩下的可以等到繼任者來做。
當然了,在調和滿漢關系的前提來做他想要做的事情還是目前最為首要的。因此,福臨願意收斂脾氣,在想通了這些事情之後,福臨也對未來的道路非常的明晰,他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除卻政治方面的變化,福臨對董鄂氏的心也變了。他前生經歷最為慘烈的事情便是董鄂氏的離世。所以他重生後,另一個強烈的心願,便是無論如何都要保住董鄂氏。
他知道董鄂氏多多少少受到了他的一些影響,不然不會總是一見面就問他那句偈語。他自己也知道,談禪論佛多了,總會讓人生出遁世之感來。董鄂氏久病纏身身體孱弱,未必就不是心思太重思慮過多,又對人世心灰意冷的緣故。
他重生後,自己有意識的要遠離佛法禪道,將那些曾經敬若神明奉若上賓的高僧們都送出宮去了。所以,在他的私心裏,自然也是希望董鄂氏能夠遠離最後擺脫這些佛法禪道的。
福臨甚至還在想,如果董鄂氏一時擺脫不了,他都打算慢慢來的,慢慢滲透,讓董鄂氏重新燃起對塵世的眷戀,而不是時刻惦記著一口氣不來,向何處安身立命的答案。
可令福臨沒有想到的是,董鄂氏見到他之後竟不再問他那句偈語了。福臨起初是很詫異的,他也註意到了董鄂氏的變化。
董鄂氏在病中,是吃不下什麽東西的,若非他苦勸著,實際上董鄂氏每天吃的都很少。她能夠主動喝兩碗白粥並且每天都肯自己用膳進食真的是破天荒的事兒了。而且,董鄂氏還有個變化,就是漸漸地不再提起佛家禪道的事情了,整個人都仿佛獲得了新生似的,不再有心灰意冷之感。
這種變化真的是很令福臨覺得驚喜了。福臨本來還想問問董鄂氏為什麽突然就變了的,但他後來想想又算了。他又何必知道董鄂氏為什麽會變呢?總之,變了就是好事。他是希望董鄂氏能一直這樣維持下去的。他也會同董鄂氏一起一直維持下去的。
董鄂氏聽完福臨這些話,心中又是震撼又是吃驚。
她想過無數種可能性,唯獨沒有想到福臨居然也會重生。但因為她自己也經歷過這事情,所以她完全相信福臨的話。她甚至還在心裏默默推算了一下,發現福臨重生的時間點其實同她是一樣的。就是她和福臨正好同時發生變化的那一日。
這真的不得不說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
董鄂氏原本是沒有打算將她重生的秘密說出來的,現在福臨都說了,她也沒有必要瞞著了。何況,福臨也不是沒有註意到她的異狀,為讓福臨安心,她還是想說出來的。而且,一個人承擔秘密的滋味其實也並不是那麽好受的。
為了讓兩個人將來的路更好走,目標更一致,董鄂氏在深吸一口氣後,才望著福臨一笑:“皇上說的這個夢,臣妾也做過。但臣妾知道,那都是真的,並不是夢境。”
福臨想過千萬種董鄂氏聽到這些事的反應,卻沒有想到董鄂氏在聽完之後會講出這樣的話來。
福臨楞了一楞,不禁有些疑惑,他不明白董鄂氏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他的夢她也做過?
莫非——福臨赫然看向董鄂氏,眼中皆是震驚,他有一個很大膽的想法,但是又不能確定。他想,天底下,真的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嗎?
盡管福臨沒有說出來,但董鄂氏已經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來了,她朝著福臨輕輕點了點頭,微微勾唇露出一個淡淡的笑:“皇上想的沒有錯。”
然後,董鄂氏就從她的前生講起,講她的重生,講她的變化,講她重生之後新的目標和心願。
聽得福臨目光閃動頗為動容。他沒有想到董鄂氏居然也是因為重生,更沒有想到董鄂氏為了重生改變結局,也發下了和他一樣的大願。
福臨太感動了,最後董鄂氏說完之後,一切都盡在不言中了,兩個人忽而抱在一起痛哭。
有些苦楚有些心情只有同樣經歷過這些事情的人才能懂得。而同樣的,也只有經歷過這些事情最終又重新走過來的人才會明白這一路最終的心情是怎樣的。
兩個人哭完了,情緒宣洩過後,都覺得心裏好受了許多。福臨先止住了眼淚,又替董鄂氏拭淚,等兩個人的情緒都平覆下來後,福臨才攬著董鄂氏入懷道:“好了,別哭了。其實這事,也算是一件好事。”
人生有過錯,又有了重新來過一次的機會,又怎麽可能不是好事呢?
從此之後,他們兩個便可以一起攜手重新創造屬於他們的將來了。
二人傾心交談後,感情更勝從前。
福臨依舊按照他的計劃按部就班的做事,而董鄂氏也用了幾個月的時間慢慢的養好了她的身體。
福臨和董鄂氏一直都有一個共同的遺憾,那便是他們前生的小阿哥沒能成功活下來。今次重生後,他們就想再有一個健康活潑的小阿哥。
在經過一年的時間調養之後,董鄂氏還真的就有孕了。福臨得到消息之後特別的高興。他就盼著董鄂氏再給他生一個小阿哥。而在董鄂氏十月懷胎後,果然就真的替福臨再度生了一個小阿哥。
四阿哥雖然早夭,可福臨也是看重序齒了的,所以這個新添的小家夥就成了五阿哥。
五阿哥的身體很好,健康又活潑。這主要還是福臨和董鄂氏現在將身體和狀態都調整的很好的緣故,所以這個孩子明顯比四阿哥的身體要好很多。
對於五阿哥,福臨依舊是將他寵到了骨子裏,而且也是十分看重他的。在五阿哥滿月的時候,福臨就將五阿哥定為了未來的繼承人,雖然不曾立為太子,但五阿哥的一切都是獨一無二的,完全不是其他三位阿哥可以比肩的。
有四阿哥的前車之鑒在,福臨和董鄂氏對於五阿哥的看護也是十分的周到和嚴密,唯恐因為他們的一個疏忽而讓五阿哥生病或者出什麽別的問題。
可即便是在這樣嚴密的看護下,五阿哥卻仍然還是生病了,而且,還跟四阿哥生了一樣的病,就是讓四阿哥早夭的那個病癥。只不過五阿哥因為身體底子好,從生下來到一歲從來都沒病過,就這麽乍然病了,也沒有四阿哥病得那麽厲害,病況尚可控制。
雖說小孩子生病是尋常時,但福臨仍舊覺得有問題。他就是覺得太巧了,怎麽四阿哥那時候得了這個病癥,五阿哥也得了這個病癥呢?
福臨心有疑慮,卻未曾告訴董鄂氏,而是私下派人暗中調查。若無事也就罷了,他也不必同董鄂氏說起,但若有事,他是肯定要好好處理的。
事情調查的結果非常出乎福臨的意料。
福臨以為,如果真的有人要害五阿哥,那也必然是看五阿哥不順眼的人。左右後宮那些嬪妃都是脫不了幹系的。他甚至有些陰謀論的想,如果真的有人動手,他最懷疑的人就是廢後靜妃了。至於現在的那位皇後,她同董鄂氏之間的關系還算融洽,加之性格怯懦,應該是不會動手的,只不過,福臨也沒有完全將她排除在外。
只可惜種種假設猜測都不成立,對五阿哥下手的人,竟然是他的親生額娘曾經的莊妃當今的皇太後布木布泰。
福臨前生便與布木布泰之間的關系微妙,因為多爾袞的緣故,母子關系多有裂痕,也就是後來多爾袞死了,福臨又由著自己的性子處置了多爾袞,而布木布泰對此一個字都沒說過,母子關系這才緩和了一些。
但福臨與布木布泰之間也並沒有因此變得親近起來,很多事情上,他有他的想法,布木布泰有布木布泰的想法,母子兩個常常相持不下,福臨很多時候都會暴躁的發脾氣。
談禪論佛,寵漢抑滿,這都是布木布泰不喜歡看到的。就連福臨喜歡董鄂氏,布木布泰也不喜歡,自然廢後靜妃的事情,布木布泰就更加的不高興了。
不然,她也不會在福臨死後以福臨的名義發布罪己詔,將福臨所做的事情一一否定,然後加以修正。
這些福臨心裏都是清楚的,可福臨萬萬沒有想到,他的親額娘竟然會對五阿哥下手,難道她不認同董鄂氏已經到了不能容忍董鄂氏的孩子的緣故了嗎?
福臨手握實據,種種證據表明布木布泰就是這樣做了,但福臨還是想親口去問一問他的額娘這是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這樣做。
就算被福臨知道了這件事,布木布泰也依舊表現的非常的冷靜。
她給福臨的答案也非常的簡潔。
“你對董鄂氏寵愛太過,她的阿哥不能做太子。”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福臨卻從布木布泰的話中品出了多層深意。
他如今不再在明面上寵漢抑滿,一切都是慢慢進行的,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達到他想要的目的。他遠離高僧禪師,不再像以前一樣老是想著出家遁入空門,這都是布木布泰喜歡看到的。
所以布木布泰不阻止,而是順其自然。
可是,福臨對董鄂氏的寵愛仍舊讓布木布泰不快。布木布泰終究是科爾沁的人,蒙古八旗在她心中的地位也很重,為了福臨著想,她鑒於自己的經歷,又看過皇太極寵愛海蘭珠的結果,她是真的不希望福臨重蹈覆轍。
所以,她即便知道這是作孽,也要斬斷福臨同董鄂氏之間的聯系,她不希望董鄂氏的孩子繼承帝位。
話已至此,母子兩個人的分歧已經無法避免。布木布泰不會讓步,福臨也無法原諒一個對自己的兒子下狠手的祖母。他們回不到從前,也走不下去了。
福臨不會把布木布泰做的事情說出來,但他也不會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布木布泰送出宮中,送到皇寺中去休養,對外就說太後身體不好,往皇寺禮佛榮養身體去了。
也幸虧福臨發現得及時,五阿哥這一場病也算是有驚無險,最終平安渡過了。沒有了布木布泰的插手,後宮嬪妃們又個個都安分守己沒有異動,五阿哥終於得以健康平安的成長起來了。
有這一番變故,福臨便忍不住在心裏想,他那位親額娘不喜歡五阿哥,也不願意讓五阿哥成為他的繼承人,那麽當初,她有沒有對四阿哥下手呢?四阿哥的早夭,究竟是因病還是人為呢?
福臨心裏有了這個念頭,便再也熄不下去了。四阿哥的事情他從未派人,他一直都認為四阿哥是因病夭亡的。但在看到他額娘的態度後,便覺得事情不對,終究還是派人暗中調查去了。
結果調查之後得來的結果,更令福臨心涼。四阿哥的事情裏,處處都是他額娘的手筆。
福臨徹底冷了心,對榮養在外的皇太後冷淡了許多,除了必須要做給外人看的表面功夫和禮節性的往來,福臨幾乎是不將他這位親額娘放在心上了。
福臨現在唯一拿不定主意的,就是該不該將這件事的真/相告訴董鄂氏。他怕說了,董鄂氏心裏承受不了。畢竟自董鄂氏進宮以來,不管皇太後如何對待她,她對待皇太後都是敬重有加,絲毫不敢怠慢的。
就連現在,皇太後被福臨送出宮去,董鄂氏還不知道他們母子之間的彎彎繞繞,她是真的以為皇太後是去皇寺禮佛榮養的。作為宮裏掌握實權處理六宮庶務的皇貴妃,董鄂氏時常都會往皇太後那裏送東西,甚至在還會每隔一段時間就去看望皇太後,陪著皇太後說說話。
福臨是真心疼董鄂氏,也見不得她這樣。終於有一次忍不住,在董鄂氏再一次擔心皇太後的身體,勸說福臨將皇太後接回宮中過年時,福臨還是拉著董鄂氏坐下,將那些他隱瞞了多時的事情一一同董鄂氏委婉說明了。
“她不值得你對她好。她在宮外,你同朕在宮中,就這般相安無事最好。你往後,便不要再去看她了。”
董鄂氏心裏並非不知道皇太後不喜歡她,她為了福臨,不管是前生還是今世,其實都是希望跟皇太後搞好關系的。何況她身為皇貴妃,又是晚輩,孝順皇太後在她看來也是應當做到的事情。
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皇太後居然能這麽狠,連她的親生兒子都容不下,在她做了那麽多之後,皇太後為了她自己的私心,仍舊能夠毫不顧念舊情的對那麽小的孩子下手,這令董鄂氏心驚,也令董鄂氏心寒。
董鄂氏不是以怨報德的性子,皇太後這樣對待她,她沒有道理再去對皇太後好。她失去了一個孩子,還差點失去另一個孩子,她不能願意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哪怕是福臨的額娘,哪怕是大清國的皇太後也不行。
董鄂氏在痛哭一場之後,才將心裏的情緒發洩殆盡,而後她對皇太後的心也冷了,也淡了。她同福臨一樣,對榮養在外的皇太後也不是那麽的上心了,她再也派人隔三差五的送東西去,也不再抽時間過去探望了,她的想法同福臨一樣,只要表面上過得去,那就可以了。
重生一場,給了福臨和董鄂氏彌補遺憾的機會,也給了他們知道前生許多事情真/相的機會。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沒有因此而後悔過。
他們用數年的時間完成了他們的夙願。福臨最終完成了滿漢過度,將不可調和的滿漢矛盾都調節好了,還完成了許多的事情,為大清基業的繁盛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而董鄂氏也終於和福臨相攜相伴白頭終老,兩個人將五阿哥教導的很好,福臨去後,五阿哥登基為帝,他將開創一個比福臨在世時更加輝煌繁盛的大清。
在福臨去後數年,董鄂氏也辭世了。即便他們用不入輪回沒有來生許願重生,但他們也沒有後悔過。對於他們來說,能重新相愛這一生,完成所有的心願,已經令他們非常的滿足了。
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幸福呢?【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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