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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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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謝岫白按停錄像,態度自然地湊到林澗旁邊。

“……他這裏講的好像有點不對,我覺得輔助線其實應該畫在這裏,就不用多此一舉去證明旁邊那兩個平面了,哥哥你覺得呢?”

他對上林澗明顯不在狀態的表情,一動不動地看了他幾秒,輕聲道:“哥?”

林澗整個人輕微地震了一下,無意識地往後仰,從他身邊脫離開來,“嗯?”

謝岫白把他從頭掃到尾,從強作鎮定的神情到微顫的指尖,一覽無餘,盡收眼底。

他沒說什麽,又把自己的問題重覆了一遍“我說這道題……”

林澗接過卷子,看了兩眼,心煩意亂沒看進去,偏偏謝岫白還在一旁等著。

他定了定神,認真看起來,“你可以試試這個思路,但我覺得……”

莉娜終於寫完了最後一張卷子,悄悄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脖頸。

一天寫完全科卷子,可真不是人幹的事。

偏偏這就是高三生的日常。

這些卷子難度太大,她不會做的題還挺多的,等回去看錄像,又不知道要學到什麽時候。

明天還要寫老師留下來的作業,這個周末就這樣葬送在……

她視線無意間一掃,哈欠卡在了喉嚨裏。

沙發上,兩人湊的極近,林澗拿著筆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一看就是算題算入了神,完全忽視了周邊的情況。

謝岫白趁機湊過去,就差把頭搭在他肩膀上了,聽到林澗問他,還笑著點頭說:“嗯嗯,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我覺得這樣也不錯……”

然後趁機伸手過去,從林澗手裏拿過筆,就著靠在林澗身上的動作,在林澗的步驟上寫寫畫畫。

這姿勢……

簡直像是把林澗半抱在懷裏了一樣。

莉娜臉都癱了。

……難怪謝岫白以前那麽喜歡闖禍被送回家自學。

感情就是這樣自學的啊?

她不爽地瞇起眼,故意站起身,椅子拖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林澗擡起頭:“寫完了?”

“嗯。”莉娜走過去,把卷子遞給他,不太好意思地說,“我感覺我錯了好多,還有好多題也不會寫,分數應該不高。”

林澗伸手來接,這才發現自己半邊肩膀都被壓住,幾縷柔軟的發絲就蹭在他脖頸裏,有點癢。

他頓了一下,偏過頭。

謝岫白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毫無被發現心機的心虛,反而光明正大耍起了無賴。

林澗直接往旁邊挪了半米。

謝岫白一下落了個空,撐著沙發才穩住,莉娜當即毫不客氣地發出一聲嘲笑,半點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

謝岫白涼嗖嗖地看了莉娜一眼,低頭繼續看視頻,順便把倍速又調高了一倍。

莉娜被他這一眼看得翻了個白眼,意有所指道:“學習就要有個學習的樣。”

謝岫白嗤笑一聲。

莉娜沒再跟他擡杠,想找個地方坐下來。

她不敢像謝岫白那樣貼著林澗坐,另一邊又太窄,幹脆搬了個凳子坐到林澗對面,雙手按著膝蓋,坐姿十分拘謹。

“我做的時候感覺有些題目是有點頭緒的,但是算出來又不太對,等會兒可以向您請教一下嗎?”

謝岫白頭也不擡涼涼道:“不可以。”

莉娜嗆聲:“我又沒問你!”

“問他更不行。”

“……你說了又不算,”莉娜氣鼓鼓地轉向林澗,“林先生?”

“……”林澗感覺自己仿佛看見了傳說中從門前大橋下游過的那群鴨子,吵的頭疼。

他指了指謝岫白手裏的視頻,“我覺得,老師講的比較清楚。”

謝岫白嗤嗤笑出聲:“聽到了嗎?自學,少問東問西的。”

林澗:“你閉嘴,我發現你今天特別沒禮貌。”

“她少看你兩眼,我有禮貌得很。”謝岫白聳了聳肩,寫了兩個字,又擡起頭,“對了,話也少說兩句,我還能更禮貌。”

莉娜柳眉倒豎:“你!”

“我什麽?AO有別,你都成年了,連避嫌都不懂嗎?”謝岫白道,“這屋子裏可是有兩個alpha,虧你敢進,還在這裏一待大半天,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缺心眼了,還是被拐賣過的人,就這點警惕心,小心以後不知不覺就被人占便宜。”

他語調散漫,毫不掩飾譏諷,莉娜的怒氣卻平息了下來,嘟囔道:“我才不會進別的alpha的房子,我知道怎麽保護我自己。”

“看來我在你心裏品德還挺高尚。”謝岫白反諷。

“想屁吃,林先生才是,我放心你是因為你是……”莉娜用口型比了個gay。

謝岫白毫不在意,還打算反擊,林澗一手按住他腦袋,無語極了,“你倆再這麽吵下去,今天可就浪費在這裏了。”

莉娜立刻得意起來,乖巧地說:“我知道了林先生,我不會和他一般見識的。”

謝岫白從林澗手下掙脫出來,哼笑道:“我也不和你們O一般見識。”

林澗看了他一眼。

謝岫白無辜地回視,見林澗移開視線,低下頭去繼續看錯題。

傍晚,林澗把莉娜送出門,想到今天的事,歉疚地說:“抱歉,是我沒有考慮周到。”

他以前也是自己學卷子,有時候覺得沒意思,就約了陳嘉一起。

兩人寫的卷子不一樣,陳嘉看他寫得快,隔著網絡看不到對方的卷子,就只當他卷子簡單,沒有多想,反而覺得兩個人一起寫很有競爭感,經常來約林澗一起寫卷子找刺激。

但這刺激適只用於他和陳嘉那樣的錯頻聊天。

不適用於謝岫白和莉娜。

感覺像是在故意欺負人一樣。

他是怎麽一時腦抽辦出這種事情來的?

莉娜捋了捋頭發,不甚在意地笑了下:“哪裏,明明是我蹭到了一套好題。不過下次還是不來了,跟他一起寫卷子好受虐。”

她朝林澗揮了揮手,背著書包離開。

林澗正要關門,終端響了起來。

一接通,李沈瀚暴躁的大嗓門沿著信號傳遞過來:“林澗,你看看今天幾號了,你說要請幾天假,是準備請到地老天荒嗎?還是這幾天玩嗨了,把老頭子我給忘了?”

林澗:“……”

確實忘了。

林澗老老實實道了歉,靠在門邊,聽李沈瀚喋喋不休罵了十來分鐘,才開口解釋:“……小白馬上要高考了,我打算抽點時間盯一下。”

李沈瀚不滿:“他那麽大個人了,還能連自學都不會,要你盯著?”

林澗頭疼。

謝岫白當然會自習。

但他要是不在,這人會不會老老實實地在家自習就不好說了。

兩人關系微妙成這樣,謝岫白擺明了不打算退步,故意纏著他都算輕的,威脅陳嘉、反咬一口也完全是他能幹出來的事。

林澗在門邊和李沈瀚商量,不經意間回了下頭,向著院子的窗子裏,謝岫白只露出側臉,正埋頭認真背書。

……也只有這會兒老實。

和李沈瀚說好之後,他掛斷通訊,也沒急著回屋,站在門邊一動不動看了謝岫白很久。

他離開了太久還不見回去,謝岫白往外看了一眼,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

大概是這些天不經意的對視太多了,林澗居然覺得有點習慣了,面對謝岫白毫不掩飾的眼神,第一次沒有在對視時挪開視線。

謝岫白有點意外,轉筆的動作沒跟上,啪嗒一聲筆掉在了地上。

“撿起來。”林澗用口型說完,若無其事轉過頭,專心地和終端對面的人說話。

謝岫白垂眸,輕聲嘟囔:“這算什麽嘛……”

他彎腰撿起筆,在紙上無意識地劃拉了幾下,回過神的時候,發現一頁紙被他畫的亂七八糟。

臨睡前,林澗還是給林城發了個通訊請求。

萬森星和白沙星的時間差不多,老爺子已經準備睡下了,接到他的通訊,打著哈欠問:“大晚上的不睡覺,找我做什麽?你不是暑假了嗎?什麽時候回來?”

“暫時回不來”

林城不滿,“前幾年回不來就算了,今年也不回來?”

林澗解釋道:“我收養的那個孩子要高考了,暫時走不開。”

“那他高考之後呢?說起來你收養他也三年了,我都還沒看過他長什麽模樣,幹脆就今年,帶回來給我看看。”林城說。

林澗想到兩人見面的場景,莫名想到了一個詞,嗓音立時有些不自然,咳了一聲才說:“再說吧,我問問他願不願意。”

“行,那你問問,要是願意,到時候帶人回來一趟。”林城說,“你們都在家裏住一段時間,我都三年沒好好看過我大孫子了,你不知道,你林叔天天都在念你,說你一去這麽久,都不知道回來一趟。”

“那會兒我要去首都星那邊報名,可能住不了多久。”林澗盤算了一下,大概能住一個來周,再久大概就不行了。

但是無所謂,大四很清閑,他的畢業實習早就已經做完了,回去領個畢業證就行,只是還要補一些專業課考試,會耽誤一點時間,還可能會被陳嘉逮住,抓緊時間拉著他到處去玩。

這樣的話,可能要等到過年才能回去了。

林澗盤算得差不多了,問道:“您身體最近怎麽樣,林叔呢?家裏沒什麽……”

他話沒說完,林城那邊忽然應了一聲:“誒,爺爺在臥室呢,還沒睡,你過來吧。”

林澗停下話頭。

通訊另一端傳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緊接著一道含糊的童聲響起:“爺爺,我難受。”

“大晚上穿著睡衣到處亂跑,你不難受誰難受?”林城兇了一句,一陣窸窸窣窣,“床上蓋著,別把你那蹄子亮出來,感冒沒好幾天,你就敢穿著睡衣拖鞋到處晃了。”

“唔,我沒有,”那道童聲說,聲音悶在被子裏,聽起來更模糊了,“我就是想來找爺爺一起睡。”

“跟我睡就舒服了?”林城沒好氣地說了一句,聲音忽遠忽近,大概是在給林燁蓋被子,忽然響起什麽,聲音突然近了,“我跟你哥說話呢,你就這麽進來了,來,叫聲哥哥。”

終端對面靜了兩秒,軟軟的童聲傳來,乖巧地叫他:“哥哥。”

林澗“嗯”了一聲,有點不太習慣。

他的社交能力很怪,別人社交牛雜,是對外人社恐,對親近的人社牛。

但他恰恰相反。

他對朋友無所顧忌,對陌生人收放自如,唯獨對著自己的親人,總有種說不出的隔閡和陌生。

何況是……這個不太熟的弟弟。

一個獨自活了十八年的獨生子女是很難把突然多出來的弟弟妹妹看做是親人的。

比起陪伴,這更像是他們生活的闖入者。

林城又把終端拿回自己那邊,“你睡吧,我出去跟你哥說會兒話就回來。”

林燁聲音很小,“好,爺爺晚安,哥哥晚安。”

林城的腳步聲比林燁重很多,悶悶地在室內回響,很快變得輕而散,滑門滑動的聲音格外明顯,似乎是走到陽臺上去了。

“你弟弟病了之後太纏人了,沒有一刻離得了人,這不,睡覺都不願意一個人睡,要跑來找我一起,小煩人精。”林城看似嫌棄地唾了一句,實則聲音裏滿是笑意。

林澗也走到窗邊,一把推開窗子。

夜空中一輪月亮雪白,遠方的天空散發著暗色的紅,仿佛夕陽還沒結束一樣,實則已經進了深夜。

夜風涼的就像冰塊,吹在臉上,頃刻間清醒了過來。

他問道,“母親呢,她最近還好嗎?”

林城:“還能怎麽樣?天天到處飛唄,外邊打仗也沒耽擱她做空中飛人,不是去看展就是去參加慈善拍賣會,也不知道她哪裏來那麽多東西好看,前段時間倒是回來了一趟,結果你猜怎麽著,你弟弟壓根都都沒認出她。”

“……您沒給弟弟看過母親照片嗎?”

林城理所當然道:“我為什麽要給他看,她在這住了三年,她兒子都認不出她,這能怪誰?她自己不管孩子,還要我拿照片教她兒子認媽?”

林澗無話可說。

關於爺爺的母親之間的矛盾,他不是沒嘗試化解過,但雙方都不配合,他也沒辦法。

“她還想教訓你弟弟來著,被我攔了下來,她就說我不好好教孩子,把她兒子教的一點教養都沒有,現在她跑去找你爹了,十有八九又是去告狀的,”林城冷哼一聲,“想什麽呢,林譽還能給她撐腰,罵他老子?”

林澗一楞:“母親來找父親了?”

作為釘在邊境的一顆釘子,林譽至今還駐守在白沙星,要等年底才會回首都星。

也就是說,他現在和他母親在同一顆星球?

“對啊。”林城聽出什麽,“怎麽,你不知道?她去白沙星一個多周了,都沒告訴你一聲?”

林澗抿了抿唇,勉強保持聲線平穩,“她沒跟我說。”

林城強壓著怒氣,“她簡直……”

“爺爺。”林澗輕聲說。

到底是孫子的親生母親,林城不好當著他的面罵人,不甘不願地閉嘴了。

“或許是她在忙吧。”林澗一天都在看各種題目,這會兒突然感覺有些疲憊,閉上眼緩了緩,在床邊坐下來,幫她解釋了一句,“白沙星上也有很多具有藝術價值的遺址,她……可能在工作,暫時沒來得及告訴我。”

他生怕林城又發怒,連忙轉移話題:“您剛剛說弟弟前段時間生病了?現在怎麽樣了?林叔前天給我發照片,那會兒他還在打針。”

林城果然被轉移了註意力:“就那樣,好多了,感個冒而已,這小子長得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身體倒是比你小時候差的多了,三五不時就生病,也是臭小子一個。”

林燁從小身體不太好。

陳雲舒生林燁的時候已經不算年輕了,查出懷孕的時候,她原本是不想要這個孩子的,完全是念在夫妻感情上,才勉強留下了林燁。

林燁出生的時候沒能等到足月,是提前剖出來的,身體比足月的孩子要差的多。

不過alpha分化時能改善體質,差也就是小時候這會兒,長大了就好了。

但小時候經常生病是避免不了的,養的再精細也避免不了,稍微吹點風、吃口涼的容易上火的食物、換季……都容易大病一場。

林澗靜靜地聽林城分享日常中的趣事。

這三年來,他們的每一次通話,都會在不知不覺間轉移到林燁的身上去,林燁生病了,林燁長高了,林燁開始上學了……

明明才三年,曾經爺孫倆相依為命的日子卻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

他告訴自己這是好事,這樣的話,爺爺一個人在老宅的時候,就不會感到孤單。

夜深了,林城又埋怨了林澗幾句,說他半夜不睡覺拉著他說話,這會兒都不困了,才把通訊掛斷。

林澗獨自坐在床邊,無意識地垂著頭,盯著地毯,思緒不知道飄去了哪裏。

過了許久,終端亮了一下,一條新消息展示在消息首頁。

【晚安呀哥哥,我刷完牙睡了,明早見】

這條消息往上,滿滿當當都是那人發來的消息。

【出來刷題了哥哥,陪讀怎麽還偷懶?】

【十一點了還不回來嗎?晚飯我放廚房了,先睡了,哥哥晚安】

【哥,你看這題腦補腦殘,出題人寫題的時候是睡懵了還是喝多了?】

【哥,你看這花,好醜哈哈,一朵花怎麽能醜成這樣】

【冰箱好像空了,我放學去買點菜,你想吃什麽?不回?那我就按你以前喜好買了】

【好煩,不想上學,又是九個小時三十二分鐘零五秒沒見我最愛的哥哥了,這日子簡直過不下去,我要回家】

滿滿當當好幾頁的聊天記錄,只要打開聯系人,那個人永遠能把自己手動置頂。

好像整個聯絡列表就只有這一個聯系人,有點什麽雞零狗碎的事都要分享給他。

就好像……那個人的全世界只有他一樣。

林澗點在消息上太久,系統自動彈出刪除詢問框。

【您是否要刪除該條消息?】

他挪動手指,移到刪除消息的選項上,久久按不下去。

他不是看不出來謝岫白的那些小心機,有意無意的親近,強橫地排斥其他人,不願意讓其他人占用他哪怕一丁點時間……

從前他把這當成小孩子的占有欲。

現在……

黑暗裏,林澗靠在窗邊,垂眸註視著這條消息,眼眸如同一潭死水。

半晌,他移開手指,點了取消。

他該拒絕的。

態度強硬一點,就像陳嘉說的,直截了當拒絕他,既然不喜歡,就不要給人希望。

但是……

但是,除了謝岫白,還有誰是把他當成全世界來看待的嗎?

還有誰……

是離開了他,就沒辦法活下去的嗎?

林澗眨了下眼,捂著自己一只眼睛,輕聲說:“真是個混賬啊,林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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