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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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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耽擱了一下,林澗回到白沙星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了。

不早不晚,恰好是他生日最後幾個小時。

天邊殘陽如血,把宇航中心鐵灰色鋼鐵天穹然出一片慘烈的暗紅。

四周人流如織,拉客的出租車司機不斷往前湊。

“帥哥六區三百塊走不走?”

“不用不用。”

“……郵瀾區,郵瀾區的走了啊!”

“xxx,這邊!”

林澗順著人流走出宇航中心,沒急著離開,靠在路邊的路燈桿子上,眺望著遠方逐漸落下的暮色,有些出神。

一輛車停在路邊,車窗降下,司機探出頭來:“走不走?百裏內只要五十。”

林澗拉開車門,報了個地址。

“得,有點遠,估計要晚上才能到了,您出示一下您的身份信息呢?”司機扭回頭來,十分熱情地招呼他。

白沙星這邊不太平,開黑車、來路不明的數不勝數,安全起見,司機會讓乘客出示一下身份信息。

司機率先打開終端,把自己的身份信息一亮,聯邦公民的徽章完整清晰。

林澗也把自己的身份信息遞了過去。

“行,咱倆都是良民,牛逼又活一天,”司機把身份信息仔細看了一遍,“喲,今天還是你生日呢,十八歲,成年啊?”

林澗:“嗯。”

他關掉終端,習慣性地肩背挺直,坐姿端正。

司機扭回頭去,一腳油門啟動,“生日快樂哈,不過生日也不打折,咱拉到個良民不容易,你是不知道,剛剛我路過前面那片舊城區,好家夥,一群滿背,手裏還拖著刀,嚇得我一腳油門繞了幾條街,要是遇到這種人啊,別說讓他們查看身份信息,跑路都還來不及……”

林澗靜靜地聽著。

大概是在這片混久了,司機對附近十分熟悉,隨便逮著條街都能說上半天,不知不覺遠離了郊區,駛入一片舊城區。

“……不行,前面我又得繞一段路。”司機活潑的語氣忽然一凝,車速也降了下來。

林澗朝前方看去。

街道不到百米,一夥人挨挨擠擠堵在路中央,各個打著赤膊,好幾個直接沒穿衣服,前胸後背兩個胳膊肌肉勃發,全是青黑色的紋身。

好巧不巧,正是司機之前說的那群滿背。

中間好像圍著個什麽人,隱約只看見那人佝僂的脊背和花白的頭發。

“麻煩您停一下。”林澗按住前座椅背。

司機滿頭大汗:“不行啊,那群人十有八九在攔路搶劫,待會兒註意到這邊,咱倆可就完了。”

他被堵住還好說,只要配合,也就損失點錢財。

但是他車上這個乘客……

司機嘆息。

長得好看不說,還一身打眼的打扮,讓那些人看到還得了?

不行不行,趕緊跑!

“他們在搶劫一個老人。”

司機詫異地擡起頭,通過車內的後視鏡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您放心,不會有事的。”

司機剎住車,轉頭還想勸說,無意間對上他沈靜的眼眸。

仿佛一股涼意流淌而過,心底的焦躁消散了不少。

他狠狠一咬牙,“那我……我停在這邊,就不跟你過去了。”

“好。”

司機重啟啟動車子,找了個能遮擋視線的拐角停下。

林澗開門下車。

街角各種雜物堆積成山,地上汙水橫流,散發著濃濃的惡臭。

司機看著他的背影,忍了又忍,還是多嘴了一句:“這種事其實很多,管不了的,他們大多只是求財,不一定會傷人,當做沒看見就完了,要是激怒了他們……”

“那又如何。”林澗嗓音清淡。

司機眼睜睜看他走遠,身影轉過拐角,一陣懊悔焦躁再次襲上心頭。

他也是糊塗了,直接拐彎不就行了嗎?說什麽說。

現在的年輕人都是熱血上腦,哪裏知道輕重,他居然也不多攔一下,要是……

懊悔歸懊悔,但他還是不敢下車。

司機唾棄自己的膽小怕事,又愧疚眼睜睜看著一個大好青年就這樣出事,狠狠拍了兩下方向盤,胡亂抓著頭發。

“要不報警算了,雖然警察來得慢,但是……”

“——篤篤。”

車窗玻璃外傳來兩聲敲擊。

司機對這聲音很熟悉,他們把車停在路邊等客人時,想走的客人就會這樣敲窗子,吸引他們的註意力。

但他這會兒哪有心思接客,頭也不回煩躁地說:“車滿了!”

不管怎麽樣,他都得再等一會兒。

萬一那個年輕人被打之後爬不起來,他還可以載人去醫院……

“篤篤。”

“說了不接。”司機吼道,扭頭一看車窗外的人,“……”

林澗好端端站在車外,除了頭發比下車前亂了點,連衣角都沒皺一塊。

他身後,一個老頭背著手望著這邊。

司機如夢初醒:“你回來了?”

“嗯。”

林澗拉開車門,側過身。

老人也不客氣,直接跨了上來,安安穩穩地坐下。

“那些人……”司機試探地問了一句。

林澗:“一周內大概是起不來床了。”

“……”司機忍不住打量林澗。

林澗坐穩,客氣了一句:“您要去醫院看看嗎?”

老人目不斜視,生硬地說:“不用。”

司機見後座氣氛僵硬,插進話來:“老爺子,那您是要去哪,總得報個地址啊。”

老人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報出一個地址。

司機有些驚異,這地址不是……這男生的隔壁嗎?這兩人是領居?

“那,您的身份信息看一下?”

老人拿出終端,不太熟練地操作了一下,展示給司機看。

司機同樣遞出去,等對方看完之後,麻利地啟動車子,“好嘞,兩位坐穩了。”

車上多了一個人,氛圍反而更沈悶了,就連司機,說話的時候都收斂了很多。

等到了地方,老人拍拍屁股下車。

從頭到尾沒說個謝字。

司機皺了皺眉,心說這還真是……

他委婉地問:“你們這,是鄰裏間有什麽矛盾嗎?”

林澗搖頭:“我不認識他。”

司機難得詞窮。

“多少錢?”

司機看了眼計價表:“兩百零六,零頭抹了,給兩百吧。”

“謝謝。”

“誒,這有什麽,”司機擺手,“我也挺久沒拉你這樣的客人了,正好你生日,給你抹個零,六六大順,新的一年新的開始,事事順心哈。”

“……”林澗哭笑不得,“嗯,承你吉言。”

已經是深夜了。

天空陰霾深黑,沈甸甸壓在頭頂。

路燈泛出昏黃的光,蚊蟲圍繞路邊的花壇飛舞,一閃閃鐵門在花叢後半隱半現。

林澗打開門。

下一秒,屋子窗戶打開,一顆腦袋探出來。

一見他,立刻揚起笑容。

“哥哥回來啦!”

林澗有些意外:“怎麽還沒睡?”

“等你呀。”

謝岫白招手,“快進來,外面蚊子老多。”

林澗走進去。

屋內還是他離開時的模樣,唯一的不同就是窗邊桌子上滿滿當當放著飯菜。

葷素搭配,煎炒煮炸,花式齊全。

就是有點涼了。

“你怎麽知道我今天回來?”

謝岫白拖著步子慢吞吞挪回來,坐在桌子對面,手撐著下頜打了個哈欠。

他一本正經地說:“因為明天就是我生日呀,我昨晚跟星星許願了,星星答應我,一定會在我生日之前把你帶回來。”

林澗:“……還好是把我帶回來。”

不是帶走。

不然他這個航班坐的……

“看,我手藝怎麽樣,這兩天現學的。”

林澗有點驚訝:“都是你做的?”

“是呀。”謝岫白揉了揉眼睛,困頓的腦子反應了一下,“好像有點涼了?我去熱一下。”

林澗站起身:“我去吧,你不是困了嗎?”

“……你去?”謝岫白瞬間清醒了,“不不不,我不困。”

他堅定地把林澗按了回去,義正言辭:“你累了一天了,這點小事怎麽能勞煩你,我去必須我去,你稍等一下馬上就好!”

林澗被他按著肩膀,只得坐回去,眼裏閃過一絲細微的笑意:“行。”

兩人吃完飯,謝岫白趴在桌子上,睜不開眼睛,“明天再收拾吧,好困啊……”

“嗯。”

“對了哥哥,你生日具體是哪天來著,到時候我給你做好吃的呀。”謝岫白用手扒開眼睛,強行續航,“你要吃什麽?不是我吹,山珍海味,龍肝鳳髓,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游的,給我點時間,我……哇——”

他長長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擠出淚水。

“今天。”

“——哈?”謝岫白的哈欠凝固,“哪天?”

“今天。”

謝岫白下意識扭過頭去看墻上的掛鐘。

23:56:23

謝岫白蹭一下站起來,跟腳底安了彈簧一樣,扭頭就沖回房間,“你等等!等等嗷!”

林澗搖頭失笑。

他打開自己的終端,從上到下一排新消息,有管家林叔,有以前的老師和同學,也有一些其他認識的人,整整齊齊一排生日快樂。

他早上就已經挨個回覆過了。

墻上掛鐘哢噠一響。

23:57:00

林澗給自家老爺子發了條信息。

[距離今天結束還有三分鐘,給你個機會祝你的大孫子我生日快樂。]

沒有回覆,大概早就睡了。

雖然早就知道這老頭壓根不會記得他生日,還是等了一整天,結果果然忘了。

一天遇到兩個不可愛的老頭,林澗有點煩悶。

砰!房門撞到墻上又反彈回來。

一陣小旋風卷過來,林澗眼前落下一片陰影。

林澗擡起頭,好整以暇。

謝岫白緊急剎車,原地立正,在褲子上擦了擦手,遞過來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他瞄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很好,還有一分鐘。

“生日快樂。”

笑容燦爛明媚。

林澗含笑接了過來:“我可以拆開嗎?”

“當然。”

盒子打開,黑色絨布上放著一顆半個巴掌大的黑色石頭,形狀不規則,表面閃爍著幽綠色的光,好像塗了一層熒光粉。

“隕石?”

“嗯,前段時間看到的,覺得好看就買了下來,之前你說你生日快到了,就想著送給你好了。”

“怎麽想起送這個?”林澗把隕石拿出來打量。

觸手微涼,邊緣有些硌手,看起來確實很漂亮。

林澗把隕石舉在眼前看,幽綠色的隕石和他碧綠的眼睛顏色無限接近。

謝岫白收回視線,摸了摸鼻子:“……摘下星星送給你?”

“噗。”林澗嗆了下,合上蓋子,強忍笑意摸摸謝岫白的頭。

謝岫白眼睛亮晶晶的,求表揚的意味十分明顯。

“謝謝,很喜歡。”林澗掐著時間,十二點一過,零點零分零秒,“生日快樂。”

“生日禮物!”謝岫白期待地湊近。

林澗沈吟片刻。

謝岫白不敢相信地睜大眼,林澗不會是沒準備吧?這麽直A的嗎?

他越想越滿心荒涼,頭頂翹起的頭發都耷拉了下去。

“禮物嘛……”林澗擡起頭。

謝岫白嗷一聲,伸手抱住他的腰,不管不顧使勁蹭,滿頭黑發蹭成了個鳥窩,淩亂地貼著鬢角。

“我不管,我要禮物我要禮物!”

少年的發頂時不時蹭過下頜,林澗偏過頭,抵住他,笑意藏都藏不住,“好了好了。”

謝岫白:“嗯哼?”

林澗拍拍他的頭,“先睡覺,明天帶你出去玩。”

出去玩啊?那也行。

總比沒有強。

謝岫白戀戀不舍松開手,“哦。”

洗漱完已經快一點了,林澗掀開被子上床,閉上眼。

夜色靜謐,只有花園裏時不時傳來夏蟲的鳴叫,一聲一聲,清越聒噪。

除了蟲鳴,還有隔壁——

這處院子不是新建的,隔音設施一般,兩張床又貼著同一面墻。

隨便什麽聲音,只要稍微大點,在隔壁聽起來就十分清晰。

比如現在。

隔壁傳來不斷翻滾的聲音,床板被壓的嘎吱作響。

林澗坐起來,輕輕敲了敲墻壁。

“睡覺了。”

隔壁傳來謝岫白模糊的聲音:“睡不著,哥哥給我講個故事嘛。”

“從前有座山。”

“……”謝岫白,“換一個!”

林澗接連不斷坐了近十天的航班,剛才還好,這會兒沾了床,精力有些不振,幹脆靠著墻壁,半闔著眼,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山裏有個小和尚,叫小紅帽,半夜不睡覺,被大灰狼叼走了。”

“好嚇人啊。”

“講完了,睡覺。”

“不要,你好敷衍,”謝岫白說,“哥哥怎麽不叫我小白了?”

林澗這樣叫過幾次,謝岫白聽一次臉紅一次。

他覺得可能是小孩子臉皮薄,從小又沒父母在身邊,不適應和人這麽親近,反正他也不太適應,就沒這麽叫了。

原本也只是怕他覺得生分而已。

“因為你十五了,不小了。”林澗有點困了,低頭掩著嘴打了個哈欠。

“……哪有,我可小了。”謝岫白不要臉,“哥哥你叫嘛,叫完我就睡了。”

林澗挑眉,神情很是微妙:“是嗎?小白。”

謝岫白心滿意足,正要裝乖說睡了,就聽到林澗一聲忍俊不禁的低笑。

“?”笑什麽?

謝岫白回憶了一下,才想起自己頭暈腦昏下說了什麽,“等等,我剛剛說錯話了,我不……”

“你說什麽,我聽不清。”林澗忍笑,“早睡早起,早點長大,啊,很小的小白小朋友。”

那個“啊”尾音輕輕上揚,逗貓一樣。

謝岫白:“……”

“我!!不!!小!!”怒吼響徹房間,謝岫白委屈,“我說的不是這個!”

“嗯,不小不小,”林澗敷衍,“睡吧,再鬧過來打屁股了。”

謝岫白臉可疑地紅了。

“……哦。”他低聲說,“哥哥晚安。”

“晚安。”

林澗又打了個哈欠,躺下去,窗外如水的夜風吹進來,床簾隨風微動。

隔壁隱隱約約傳來呼吸聲,他漸漸睡去。

翌日,林澗正在洗手間刷牙,終端叮咚一聲。

[送給你甜甜的蛋糕,甜甜的祝福,柔柔的燭光,深深的祝福。

今天是你生日,願所有的快樂所有的幸福所有的溫馨所有的好運圍繞在您身邊。

生日快樂!]

一眼覆制,甚至懶得把“您”改成“你”。

林澗叼著牙刷打字。

[敷衍!憤怒.jpg]

對面了無音訊。

過了半小時,林澗把謝岫白叫起來,坐在桌子邊吃早餐時,才收到了回音。

[啊?什麽?]

[哦,那是你老林叔給你發的,我剛剛晨練去了,沒看到,生日快樂,我的孫賊!]

[語音識別錯了,我的孫子。]

林澗放下杯子。

[您已被拉黑。]

[愛拉不拉,沒事少找我,你沒有自己的生活嗎?]

[這位老先生,麻煩你對一位新成年的聯邦公民尊敬一點。]

[哦,恭喜聯邦,又多一牲口。]

林澗:“……”

氣死了。

謝岫白慢吞吞吃著包子,見林澗臉色時喜時惱,他連叫幾聲都沒答應,眼底不自覺蒙上一層暗色,把一杯豆漿放在林澗手邊,當!

“哥哥在和誰聊天呀?”

林澗擡頭:“嗯?我爺爺。”

他收起終端,簡略地解釋:“他把我生日給忘了,我在討伐他。”

謝岫白眸光一閃,原來是林澗的爺爺。

“對了哥哥,你爸爸不是在這邊嗎?你生日他怎麽沒來呀,我還以為你要去和他一起過。”

林澗一頓,“我一般不過生日。”

“為什麽呀?”

林澗:“我不會給別人折騰我的機會。”

“啊?”

“我以前有個朋友,他每年都過生日,從早上五點就起來收拾,換衣服做造型,一直到早上七點……你知道化妝是什麽東西嗎?我見過一次。”

林澗心有餘悸。

“當時那個化妝師一只手扳著他的臉,另一只手拎著十幾把刷子,跟刷墻一樣,在他臉上刷了十來層,十點就開始在門口迎接賓客,一直到中午十二點,連軸轉一整天。”

謝岫白饒有興致地聽著。

“後來我爺爺問我要不要過生日,我說沒必要,真沒必要,一家人一起吃頓飯算了,結果這老頭順水推舟,直接把這件事忘到了天邊,一問就說他老了記性不好,我是在為難他老人家……”

林澗輕哼一聲,又無奈地笑起來。

“他連自己的生日都不記,讓我幫他記,提前幾天告訴他,還必須要給他準備禮物。”

說到這,林澗看了謝岫白一眼,意味深長地說:“我今年準備給他做頓飯當禮物,現在正苦練廚藝。”

正聽得津津有味的謝岫白:“……”

真-爺孫戰爭啊這是。

“……這,到也不至於。”他委婉道,“送禮物,還是要看,嗯,實用,不能只看心意。”

“是嗎,”林澗不置可否,“我十歲那年他送了我一匹馬,據說是什麽純血,特別漂亮,就是太大了,我站馬面前還不到馬脖子高,他讓我跟馬在我家後面那片林子裏賽跑,跑不贏就沒資格吃蛋糕。”

這雞飛狗跳的童年……

謝岫白好奇地問:“那你贏了嗎?馬跑起來挺快的吧?”

“……”林澗沈默地看了他一眼,“出了我爺爺視線之後我就把馬捆起來了,一路散步回去的。”

謝岫白:“……”

是他傻了,傻子才和馬賽跑。

“我們今天去哪玩啊?”他轉移話題。

林澗:“金陵星,你去過那邊嗎?”

謝岫白搖頭。

他沒有身份信息,別說金陵星,要不是跟著林澗,正常來說,他連白沙星上這片居民區都進不來。

這次出去還是翻墻回來的。

“那正好,帶你去玩。”

謝岫白:“唔,買票……”

“我買。”林澗說,“你跟著走就行了。”

謝岫白想說你連我身份信息都查不到,怎麽買的票。

轉念一想,林澗家裏那個權勢,別說無證買票,直接買個宇宙飛船都不是什麽問題,也就沒問。

金陵星離得近,兩人出發早,一路暢通,十來點就到了金陵星的中心城市。

下了航班,謝岫白好奇地左右打量。

比起半個星球被荒漠覆蓋的白沙星,金陵星顯然發達得多。

出了宇航中心,謝岫白跟著林澗上了一輛空軌。

郊區很快被甩在身後,城中心高樓大廈林立,各種各樣的招牌掛在樓體上,五光十色。

鐵灰色軌道在半空綿亙,仿佛鱗甲分明的巨蛇,蜿蜒曲折,穿過鋼鐵森林。

從車窗往外望去,遠方藍天白雲,一架巨大的圓輪徐徐轉動,上面彩燈閃爍。

林澗拍拍謝岫白的頭:“下車。”

“哦。”

謝岫白看著眼前繁華的商業區:“哥哥,我們來這幹嘛呀?”

“給你買衣服。”

“啊???”

半小時後,謝岫白終於脫掉了林澗給他的寬大襯衣,整個人煥然一新——

帶著七彩漫畫圖案的白色T恤,水洗白牛仔褲,白色運動鞋,連頭發都修剪過了。

他早上剛聽林澗說起昔日好友慘遭化妝師把臉當墻刷的慘案,時隔不到三小時,就成功感同身受地體驗了一把,什麽叫“被人把頭當面團捏”。

那個造型師簡直喪心病狂,把他頭發剪得奇奇怪怪不算,剪完捏著他臉一看,大力讚美這張沒有毛孔的年輕小嫩臉。

然後熱情地向坐在一旁看新聞的林澗推銷——

“你弟弟皮膚真好不做個全身大保養簡直浪費了你們就白走這一趟了知道嗎?這可是天註定的緣分啊你舍得辜負嗎?”

林澗放下終端,若有所思盯著謝岫白打量。

然後,在謝岫白驚恐的目光中,他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

於是,繼頭發之後,謝岫白全身上下都被“蹂|躪”了一遍。

走出美容店的時候,他全身上下,連兩條腿都是已經白生生光溜溜的。

從頭到腳,滿身青春洋溢,活力四射,就是眼神略顯生無可戀。

謝岫白一手舉著一個冰淇淋,一手拽著林澗的衣擺,站在一間餐廳門口。

從門店裝飾看,這家店的人均消費至少就得四位數起步,上不封頂。

謝岫白第一次覺得吃飯也這麽累。

他麻木地吃,麻木地走出餐廳,麻木地……再一次跟著林澗上了鐵軌。

藍天遼遠,白雲悠悠。

謝岫白兩只胳膊搭著前座的凳子,望著遠處的巨輪走神,然後他就發現。

這玩意兒怎麽離他越來越近了?

十分鐘後,他跟隨人流走下鐵軌,仰起頭,“金陵星歡樂大世界”幾個字高懸在頭頂。

林澗:“你等一會兒,我去買票。”

謝岫白緩慢地瞇起眼,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麽。

買衣服,到高檔餐廳吃飯,游樂園……

——她說等她有錢了,就給我買好看的衣服,帶我去吃什麽好吃的,還帶我去游樂園,送我去上學……

這是……他當時為了裝可憐博同情隨口胡鄒出來的話。

遠處林澗逆著人流走過來。

“走啊,楞著幹什麽?”

謝岫白勉強壓下覆雜的心緒:“……哦,來了。”

游樂園裏項目繁多,人流也多,兩人沒誰想坐旋轉木馬,專門撿著危險刺激的項目排隊。

過山車緩緩升空,三百六十度翻滾,百米高空垂直掉落,驟停再驟然加速……

四周尖叫陣陣,工作人員不斷烘托氣氛,掀起一陣又一陣聲浪。

游樂園裏大大小小十來個過山車,有慢悠悠游園的,有十米來高給小朋友玩樂的,也有驚險刺激考驗人心臟功能的。

這座過山車就是後者。

近百米的高度,一秒不停歇讓人喘不過氣的彎道,緊張勁爆的氛圍。

堪稱游樂園裏的人氣之王。

兩人好不容易才排到,一起坐了上去。

旁邊是一對情侶,小聲說著話,男生本來還在安慰女朋友,過山車一啟動,叫的比誰都大聲。

林澗倒是沒什麽反應,這種程度,對他而言只是玩兒而已,除了風吹得眼睛有些幹,他連呼吸都沒亂。

過山車再一次驟停。

他們坐在第一排,可以清楚地看到前面是一個接近垂直的坡道。

大概是要來個突然襲擊?

林澗第一次來,對這種設備不了解,但他排隊的時候看到其他人玩過,這個地方掀起的尖叫聲音是最大的。

安全設施嚴嚴實實地壓在他身上,有點悶。

他稍微調整了一下坐姿——其實可供他調整的空間不大,安全設施幾乎是把他死死按在了座位上。

剛挪了一點,旁邊忽然伸過來一只手,掌心溫暖幹燥,握住他的手。

下一秒,過山車突然啟動。

百米高空,九十度垂直掉落。

天空在身後遠去,撲面而來的疾風把頭發完全吹亂,整個人被巨力扣在椅背上,目之所及只有黑灰色的鐵軌。

……以及握著他的那只手。

他偏過頭去,只能看到黑色的安全設施,以及一小塊白皙的皮膚。

突然掉落的高度讓他心跳漏了一拍。

這是最後一個刺激的彎道,過山車緩緩開回起點,工作人員小跑過來,挨個解開安全設備。

“可以了,大家自己解開安全帶就能出去了,出口在這邊……”

小情侶互相攙扶著下去了——男生是鬼哭狼嚎,強行小鳥依人靠在女生肩膀上,抽抽搭搭地走的。

女生全程捂著臉羞於見人。

林澗手一動,才發現謝岫白的手還死死握著他的手。

他側過頭,“害怕?”

與此同時,謝岫白也偏過頭來,“好點了嗎?”

沒有安全設施阻隔,兩人毫無阻礙地對上了視線。

林澗一頓。

謝岫白收回手,摸了摸鼻子,“我還以為你害怕。”

林澗失笑:“怎麽可能?起來了。”

兩人走向最後一個游樂設施。

謝岫白一開始看到的那個巨輪,玩了半天,他已經知道那玩意兒叫摩天輪。

摩天輪持續轉動不停,游客爭分奪秒地上下,然後被帶著逐漸上升。

謝岫白眺望著穿過城中心的河流,還有遠方的高樓大廈。

他轉過頭,指給林澗看:“你看那邊,是不是我們過來的那條路?”

“嗯。”

摩天輪升到最高點。

時間走到晚上十點,煙花表演開始。

無數煙花炸響在天際,在游樂園最高點的摩天輪上,這絢爛的色彩仿佛觸手可及,滿世界青紅紫綠。

“你的生日禮物。”

謝岫白回頭。

林澗面朝著他,手心向上攤開。

白皙掌心內赫然是一個透明的扁平小盒子,不過半個巴掌大。

透過外殼,可以輕易看到裏面裝著一張芯片。

謝岫白楞了楞,終端也傳來一聲叮咚。

“看看。”

謝岫白若有所感,低頭點開。

終端上熒光流轉,文件內容緩緩加載出來。

是一份收養協議。

“芯片是已經錄入好的,但這份協議你可以選擇簽或者不簽。”

——在那座連名字都看不見光的城裏繼續混下去,直到死亡。

或者拋棄過往的一切重生。

謝岫白:是誰這麽厲害,十五歲就進了老婆的戶口本?哦,原來是是我啊,揚眉吐氣.jpg

澤/淮:來人,高中早六大學早八通通給他安排上!

畫外音:多年以後,謝岫白再一次回想起了被高三支配的恐懼,以及那份,模考分數連老婆一半都達不到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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