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沒一會兒就去睡了，屋子裏剩下席昱和孟好，電視還開著，砰砰響的槍聲手指一按就沒了，換成女人輕柔的話語，沒幾秒又變成哭哭啼啼。

孟好被晃得有點眼睛疼，還有點累了，她起身道：“我收拾行李去了，你差不多自己回去。”

本來嘛，席昱也不用別人招待，算不上客人。

孟好開始收拾行李，進進出出幾趟，她有點不習慣手指上突然套了個東西，擡起手看了一眼，最後還是沒有拿下來。

拍戲的時候再拿下來好了。

收好時席昱還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視，一點沒挪過位子。

她坐過去看了一眼，先聽見幾句法語，是部叫《兩小無猜》的電影，她以前看過。

男女主最後被封在了水泥柱子裏，瘋狂的愛情和要命的浪漫。

電影已經要接近尾聲，孟好就坐下來看著水泥澆灌而下，把擁吻的兩個人埋在其中，糖果盒子安靜地呆在這裏，沒有人知道裏面埋葬了兩個瘋狂的靈魂。

整部影片的最後，時光回放，把他們另外的可能性娓娓道來，如果沒有錯過每一個親吻，如果沒有吝於表達愛意，如果把那句“敢不敢”換成我愛你，結局是不是就不一樣？

席昱終於動了動身子，直起一些來問：“這意思是說他們該後悔？”

孟好其實不喜歡這樣的假設，那兩個人能愛上彼此，是因為他們是一樣的人，這註定了他們不會平平淡淡地相愛。

“不，再來一次他們還是會用體溫把彼此燒成灰。”

“哦。”他稍稍側頭，看向身旁人手指上的戒指：“我以為你轉性了。”覺得能和別人天長地久了。

孟好感受到他的目光，動了動手指沒有說話。

半晌，席昱移開目光，看著房頂的燈：“你對齊霽，很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他抿了抿唇，提起笑來，卻不及眼底：“像他求婚你都會答應一樣。”

孟好也笑，往後靠了靠，想起看到齊霽拿出戒指時的心情，很驚愕，想如果是的話要怎麽回答，要拒絕嗎？是問自己要不要拒絕，而不是告訴自己要拒絕。

兩者自然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遲遲沒有說話，這讓席昱連那點笑都提不起來了，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讓那個戒指出現在兩個人中間。

“所以，你是來真的了？”

孟好皺了皺眉，縮回自己的手：“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我不是你，我對每個人都挺認真的。”

這句話跟鞭子一樣抽在他心裏。

他理解的她所謂的認真——“永遠隨著失去而生”。她像一個做標本的人，把長得最漂亮的蝴蝶、開得最漂亮的花封存在永遠的空間裏，維持著戛然而止的美麗。

或許也等待過什麽美好未來，比如和程記遙在一起時，但當那個未來不再是自己心裏期盼的，她還是選擇了戛然而止。

而現在，他沒有感覺到她要停止，已經很久了，久到他有點受不了。

或許是自己的問題，席昱無法想象以前的自己是怎麽忍了程記遙那麽久。

屋子裏的氣氛一時間變得奇怪起來，沈默的緊繃著。

“你是不是覺得，你和齊霽在一起，姥姥會很開心。”打破沈默的是席昱，話裏有些不甚明顯的嘲諷：“你想，沒關系，反正姥姥開心，齊霽開心，我現在也挺開心的。”

“那以後呢？”

“你們結婚生子，是出悲劇怎麽辦？”席昱話出口就猛然醒悟，他看了眼眉頭緊蹙的人，閉口不言了。

孟好視線對上他的，眼裏藏了些探究，最後也只是笑了笑，把戒指取下來：“你想多了，這只是個情侶對戒。”

席昱覺得自己被她安撫了，她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無論知不知道，都在告訴自己，她不想知道。

她不想知道，不是第一次知道這個事實，每當想到這裏，他都覺得，很難過。

程記遙可以和她手牽著手逛操場，在教室裏親吻，於言周可以和她相擁而眠，待一晚上等日出，還有齊霽，他們可以那麽親密，而他呢？

他可以在她旁邊一輩子吧，幾米開外的一輩子，就算沒有齊霽，還會有別人。

孟好看著他覆雜的神色，捏了捏手裏的東西，下一秒，戒指便一下子脫手而出了，她一點沒有防備。

席昱捏著戒指，聽她壓低聲音叫自己的名字。

“一個情侶對戒而已，這都舍不得給我？”

“你想要的話可以有一百個，一千個。”

“可我就想要這個。”

兩人眼神相觸，不過須臾，孟好便收回了視線，不再去看他沈沈的眸子：“那你拿著吧。”

看，她又妥協了，她從來沒有什麽東西是非要不可的。

“如果我讓你跟齊霽分手呢？”

如果她問為什麽，他要怎麽開口回答呢？

席昱突兀地激動起來，腎上腺素不斷拔高，他舔了舔自己有些幹的嘴唇。

但孟好沒有問，她甚至一句話都沒有說，徑直離開了這裏。

她一定看出來了。

席昱自嘲地笑笑，又搜了一部電影看起來。

無論是《愛你羅茜》，還是《怦然心動》，都比《兩小無猜》這種悲劇結局要好。

青梅竹馬，明明是個很好的詞語。

他看了一整夜，睜眼時已經是白天了，厚厚的毯子蓋在身上，身邊空無一人。

電視已經被關上了，黑著屏幕和他待在一起。

席昱摸了摸褲兜，摸出那個自己握了很久的戒指。

“醒了啊？吃點東西。”老太太過來了，而孟好已經離開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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