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伯伯，所以樊聲是誰啊？”

範譯知道，她在試探他，也知道，他那一瞬間的眼神閃動已經足夠讓孟好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孟好不過是想確定樊聲這個角色是不是有什麽指代性，至於是誰，在哪裏，範譯不會說。

可那又怎樣，無論她在何地何方，無論她是什麽身份，孟好都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找到她。

“你知道是誰又能幹什麽？”

孟好笑了笑。

“不一定能幹什麽。”

姜彥岐看著不久前被送上來的消息，孟好去了舊宅，孟好拜訪了這個長輩那個長輩，孟好找了無數那段時間的資料……女孩子一雙眼裏蹙起了寒冰，懶得擺那套微笑的障眼法，整個人崩得很緊。

他不知道她在找什麽，範譯三緘其口，只說和她母親有關，其實說到這裏已經足夠，因為已經能知道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姜彥岐揉了揉太陽穴，整個人往椅背輕輕靠去。

要怎麽辦？阻止？引導？

他怎麽也甩不掉那個陰影，陰影裏女孩子攥著碎瓷片抵在傅鴻林咽喉，一步一步向深深的水邁去。

她在乎的東西太少了，整個人像無根的浮萍，飄飄蕩蕩，在空中，在水裏，沒有什麽不敢做，沒有什麽害怕，甚至不怕死亡。

姜彥岐從小到大都希望她有個牽掛，他能面不改色地看她和程記遙手牽手走遠，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著席昱的所有動作和掙紮，還有於言周，甚至每一個出現在她生活裏的人，演戲也好，跳舞也好，他不阻止她的任何愛好。

他希望她有牽掛，愛情，夢想，朋友，家人。

像最普通的女孩子一樣。

“聶成林，你知道齊霽嗎？”他聽到自己撥電話後說。

孟好帶著盧倩在辦公室裏見了魏明娜，四五十歲的女人穿一身職業裝，卷曲的短發貼在臉頰兩側，妝容遮不住皺紋，甚至有幾分疲倦和滄桑。不管是身材也好，容貌也好，都被歲月雕刻成了該有的樣子，不像刻意模糊年紀的明星，非得精致不凡。

兩個人不動聲色地互相笑了笑，盧倩起身和她握了握手。

“您官司怎麽樣？”孟好寒暄道，其實已經知道結果，魏明娜爭到了兒子的撫養權。

“托您的福，很好。”

孟好微笑：“那就好，恭喜了。”

接下來是盧倩和魏明娜的談話，而她就坐在旁邊摩挲著手裏的咖啡杯，一句句聽著。

“範導的電影是沖獎的作品，票房不會很高，但應該會有個重量級提名，接下來你看接個商業片如何？”

盧倩略微沈吟，說好。

“我正在幫你接觸A家一個系列的代言……”

孟好覺得魏明娜就跟別人說的那樣，的確是強勢的，甚至在經過了歲月沈澱和生活的不如意後仍是強勢，她可以想象到當年的魏明娜會是怎樣的氣魄。

基本談妥，盧倩客氣地請她多多指教，而對方最後強調了句：“如果有什麽事一定記得提前和我說，不管什麽時候，不能讓你的經紀人打沒有準備的仗。”

孟好看她，一副好奇的樣子：“您也打過沒有準備的仗啊？”

魏明娜只是笑笑：“我都這把年紀了，該經歷的當然都經歷過。”

“看來周影後還真是讓您經歷了不少。”她似乎隨意感嘆，隨即抿了口咖啡：“現在看都想象不到她以前是那麽一個樣子。”

“我也很多年沒和她聯系了。”

談話到這裏再也沒有進行下去，孟好看著被魏明娜關上的門又被席昱打開，來人坐到她旁邊，從她手裏拿過咖啡杯放在一邊說：“冷了。”

“哦。”她有些心不在焉。

盧倩沒過幾秒就起身找借口離開。

“需要幫忙嗎？”席昱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眼睛盯著她的側臉，一眨不眨。

“不用了，還差一點。”

孟好接了個新代言，香水，聽說和齊霽合作時她瞇了瞇眼睛：“為什麽會找齊霽？”無論怎麽看，女士香水都和他搭不上半點關系。

“因為小姑娘喜歡。”這是林曼的答案：“管那麽多幹嘛，總歸是人家品牌自己做的決定。”

齊霽接代言並不自由，教練們和管理層都不想讓商業活動影響運動員日常訓練，當然，他自己也不想過多出現在大眾視野中。

他僅有的幾個代言，就是游泳隊集體的運動服，一部手機，以及這次的香水。

拍廣告前一天晚上他就開始緊張，在水裏泡了很久才出去，洗澡時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在心裏祈禱明天狀態一定要好。

結果就一宿沒睡著。

車子慢吞吞從早高峰的路上往攝影棚移動，齊霽異常精神地刷著手機——平常電子設備管得嚴，今天這種日子約等於過年。

都這麽久了，鄒人傑還在罵他背信棄義，他把這歸結於嫉妒，統一自動回覆“你聯系的用戶正忙著考慮如何談戀愛，請稍後再嘗試”。

“狗逼！！！”

齊霽輕嗤，不斷刷新和孟好的聊天頁面。

他剛發了一句：“你到哪裏了？”

“我快到了，聽說你被堵在路上了？”

啊啊啊啊啊！

齊霽看著路上一排一排的車子，真想給坐著這輛安個翅膀飛過去，或者他跑過去？

一個小時後，他終於到了目的地。

齊霽在場內四處巡視，沒有看到想找的人，不由得失望起來，而下一秒就被人拉到一邊，馬不停蹄做起造型。

廣告的元素是古希臘神話，酒神狄俄尼索斯，他不習慣地扯了扯身上沒多上重量的輕薄布料。

造型師輕嘖：“果然是運動員，身材真好。”

齊霽躲開了面前人的手，臉不由得有些臭。

化妝師又給他臉上抹東西，認真仔細地一個角落也不放過，齊霽覺得男明星可真是遭罪。

“好了嗎？女主角那邊好了！”

齊霽往那邊偏頭，只看到個靜悄悄的門框，下一秒就被人推回來。

“馬上，不要亂動。”化妝師覺得身前這個男孩子突然就躁動起來了。

孟好的造型簡潔，但可費了不少力，頭發半濕著搭在肩上，斜肩的金色長裙輕薄，將透未透，半遮半露。

她看到齊霽走出來就楞了楞，這打扮讓他看起來成熟了許多，有種跟往日不同的氣質，但一瞟到耳根的紅，就知道其實沒什麽不同。

齊霽紅著耳根被帶到道具椅子上坐下，眼睛一瞬也沒有離開孟好。

他聽到導演說“準備”，看到她變了表情，一步一步往這邊走，走動時裙擺輕輕擺動，像一條金色的，水波粼粼的河。

她走近了，執起酒杯輕抿一口，低頭緩緩渡到他口中。

不是？？？難道不是借位嗎？？？

齊霽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爆開了，一瞬即逝的軟和香激起驚濤駭浪，讓他從頭紅到了腳。

“卡卡卡！重來！”

“不是借位？”他呆楞楞。

孟好被他的樣子逗笑了：“有特寫，借什麽位。”

齊霽不是明星，冷靜過後還是表達不出來導演要的沈醉和風流。

男孩子好像有些煩了，齜牙咧嘴對著化妝鏡做表情，一個比一個不對，孟好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在他狠皺眉頭往椅子上一坐時敲門進去，順手關上了門。

齊霽聞聲擡頭，看到是她，一下斂起了一身喪氣。

“你教教我唄，那小老頭都快被我氣暈過去了。”

孟好沖他勾勾手指頭。

齊霽坐直身子身體前傾。

她吻了他，一個正正經經的吻，跟廣告時的輕觸一點不相同。

“閉眼啊。”他聽到她的聲音。

齊霽倏地閉上眼睛，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他呆夠了，試探性地回應起來，生澀笨拙地憑著本能動作，垂著的手攬住她的腰，但再不敢移動。

他腦子早一片空白，回應越來越大膽，最後變成了主導，剛剛還透著不耐煩的化妝間此刻全是旖旎和暧昧。

孟好喘著氣推開快控制不住自己的人。

“看鏡子，這樣就足夠了。”

這一支廣告拍完花了不少時間，孟好換回衣服，和唐圓一起出門，就看到了站在走廊的齊霽，他直直看著她們，那目光讓唐圓不好意思再多呆。

“等了多久？”孟好走近問。

“沒多久，剛卸妝就花了不少時間，真麻煩。”

齊霽其實很喜歡這樣的等待，無論是在A大那次也好，世錦賽那次也好，他喜歡等她，因為知道她會來。

“多來幾次你就習慣了。”

“我才不想多來幾次。”

兩人漸漸往出口走，齊霽突然停住了，他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我想問你個事。”

孟好還在想他要什麽時候憋不住，跟著停下來側過身看對方。

“你問。”

男孩子定定地看著她，一雙大眼睛裏嵌著她的身影，一點不知道委婉，道：“今天無論是誰你都那麽教他嗎？”

孟好用一種，被他蠢到一樣的表情回應：“要是別人，我甚至不會允許這個廣告有不能借位的吻戲。”

管他蠢不蠢，齊霽是打定了主意要問清楚，他往前走了一步，眼睛一眨不眨：“所以你喜歡我嗎？”

“不喜歡。”孟好看到他眼睛裏的光陡然熄滅。

“還沒到喜歡的程度。”

那光一瞬間又重新燃起，輕抿的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提起，連著眉毛也開始上揚：“所以你對我很有好感？”

他的每一句話，真的都太直球了，孟好有些想笑，她也的確笑了，睨他一眼不回答了。

“那你什麽時候升華一下你的感情？”

“我開心的時候。”

“那你什麽時候開心？”

“至少先等你不說話了。”

聞言，齊霽立馬閉嘴，湊到她面前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討好地笑起來。

那笑容，燦爛地好像能照亮她黑色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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