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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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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宴

春日何事?

百花叢中探春光,十裏亭下品茗茶。

時下長安城內,每年立春與雨水二節氣之間,皆有民間春游宴請之習俗。

春光大好之際,各家女眷盛裝打扮結伴出行,跨馬踏青,賞花品茗、作詩猜謎。

因時逢春日伊始,故得名:探春宴。

未央宮內每年都會舉辦規模盛大的探春宴,邀後宮眾嬪妃皇裔前來賞花品茗,游玩嬉戲。

漫長的冬日終於過去,禦花苑內又添新彩。

迎春花臨水而栽,裊娜地垂下細長的花枝,鵝黃色的花瓣靦腆地開滿枝條,隨著微風拂過水面,宛如少女攬鏡自照,欲語還羞。

燦燦春光透過盛開的紅蕾,灑下碎金般的光輝。

婉轉清亮的鳥鳴聲掩在影影綽綽的樹叢花間,令人心曠神怡。

“今年日光頗盛,百花齊放,瞧著實在令人喜歡。”

曹太後年事漸高,越發鐘愛生機勃勃之物。

“兒臣知道母親喜歡迎春花,去年秋特意命花匠加種了一排,此刻正值花期。”

王皇後扶著曹太後漫步在鵝卵石小徑內。

“這後宮之中,屬你最有心。”

曹太後入眼盡是燦爛繁華,眉眼間歡喜正盛。

遠處的八角亭下,樂人撫琴,曲調悠揚。

眾嬪妃攜子帶女聚在庭院中,年幼的皇子蹣跚學步,引得眾人笑語連連,氣氛十分融洽。

曹太後遠遠瞧著庭下人影綽綽,孩童玩樂,心中不免生出一絲惆悵:

“哀家也有一株花,要贈予你。”

她微微側目,貼身宮娥捧出一枚精致的描金彩陶雲底花盆。

那是一株長勢正旺的百子蓮。

“這是百子蓮,皇後放在寢殿中仔細澆灌。”

曹太後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皇後:“莫要叫哀家失望。”

盛放的花瓣十分惹眼,王皇後望著盆種植物,微微出神。

“兒臣謝母後恩典。”

“皇上駕到。”

隨著內侍一聲通報,眾人的目光齊齊投向禦花苑入口。

順帝一身玄色常服,腰間佩戴著碧色蟒紋勾帶,心情大好。

“兒臣見過母後。”

曹太後看見兒子自然少不了一番殷切關懷:

“這幾日都不曾見你,想來前朝事多。”

“是啊,朕派出去的西巡使臣回來了。”順帝扶著母後緩步往八角亭下去。

“噢?陶豈回來了?”曹太後微微挑眉,見順帝面色大好。

“是啊,西域三十六國均已歸順我大漢。”

方才在前朝,陶豈雙手捧上三十六國的玉碟,至此宣告西巡順利結束,使隊預期而歸。

“好,好···”曹太後眉目舒展,又一件大事塵埃落定。

一行人在八角涼亭下落座,順帝心情大好,寬袖一揮,命宮樂人拂一曲《陽關三疊》。

悠揚的曲調婉轉而出,時而激蕩,時而恢宏,聽的人心潮彭拜。

陶豈幸不辱命,滿載而歸,順帝胸中大略,又有一樁得以實踐,此刻朗朗春光,他只覺得溝壑萬千。

“既有花,不可無酒;既有宴,亦不可無酒。”

陛下語態輕松,笑著看向皇後:

“不知今日皇後預備了什麽好酒招待眾人?”

一語出眾人皆笑。

王皇後今日穿著一身絳紫色的薄錦曲裾,雲鬢烏發,十分罕見的瓚著一朵海棠花,那是方才曹太後親手為她攢的。

此時她掩面輕笑,順帝一眼望過來,只覺得賞心悅目。

“臣妾今日備了茶蘼花酒。”

語落,宮娥捧著食盒魚貫而出,

往日宮廷宴會,菜肴繁多,頗為靡費,今日探春宴,王皇後親自篩選食材,借用春日花材,配合精致的擺盤令人,耳目一新。

“今日食盒共九樣:杏乳餅、春茶酥、玉蟬羹、山海兜、菊苗煎、玫馨香酪、蜜漬梅花、廣寒糕,蓮房魚寶。”

宮娥將菜名一一報上。

“另有,雨前龍井、茶蘼花酒。”

順帝瞧著面前精致的食盒,食材倒都是常見之物,奈何形式精巧,看的出皇後頗費了一番功夫。

腦中回憶起梁美人所說的削減宮例之事,不覺得嘴角泛起一絲笑。

“花與酒,是春神的饋贈,皇後有心,備下珍饈與大家同樂。”

順帝端起面前的青銅靈獸四方酒盞,舉杯邀眾人同飲。

“這一杯,敬皇後。”

陛下提議,在座眾人自然連連舉杯齊聲致謝:“多謝皇後娘娘賜宴。”

華庭內人聲鼎沸,樂聲悠悠,一派春日和諧。

梁美人坐在下首席位,看著眼前的食盒,心內冷然。

酒過三巡,順帝望著宴席間眾多子女:“怎麽不見瑩瑩?”

曹太後聞言也看向廊廡下,幾個皇子和小公主都在忙著投壺,蹴鞠。

“瑩瑩在南苑習練騎射,還未散學。”

“哎呦,今日探花宴,也該叫她歇一歇。”

曹太後略有責備的看了一眼皇後。

王皇後頷首,笑容中略有一絲無奈,算是為自己辯駁道:

“臣妾也說讓她歇一日,但是拗不過瑩瑩,非要散了學再過來。”

太後聞言,一時無話,心中還是覺得皇後對待膝下唯一的女兒頗為嚴格。

韓內侍躬身為陛下添酒,忍不住開口道:

“臨穎公主年齡雖小,但勤奮善學的勁頭卻絲毫不輸旁人。”

順帝聞言,心內頗為歡喜。

他的嫡女,自然天資不凡。

“無妨,學不可廢,待散課再來也不遲。”

陛下金口玉言,自然無人反駁。

宴會在悠揚的樂聲中繼續,涼亭下宮娥擺出了投壺,年幼的孩子爭相去投擲,二皇子年齡大,自然占據優勢,一時間風頭無兩,引得眾人連連稱讚。

陛下也投入讚許的目光。

一曲散盡,只見一個小巧的身影終於出現在禦花苑。

臨穎公主匆匆而來,俏皮可愛的小臉白裏透紅。

曹太後招手將孫女攬進懷裏,瞧見她額角隱隱滲出汗珠,心疼極了,親自執帕為其拂去。

“瞧瞧這汗,當心受了涼氣。”

“孫兒來晚了,還請皇祖母見諒?”

小公主烏發黑眸,一身騎裝襯得她越發靈動可愛,依偎在祖母懷裏,惹得曹太後笑語連連。

“皇帝你瞧瞧,咱們瑩瑩莫不是仙子轉世,哀家怎麽瞧著都歡喜的不行。”

太後打心眼裏的喜歡十公主,自然不吝讚詞,若是皇後能盡快誕下皇子,未來有人繼承大統,她便死而無憾了。

順帝看著女兒,自然也滿眼歡喜,瞧著她一身騎裝,確實剪裁得,體賞心悅目。

“瑩瑩這一身騎裝著實不錯,落落大方。”

“是蘇提老師贈與兒臣的!”

得到稱讚的臨潁公主得意的在父皇面前轉了一圈展示自己的騎裝:

“是不是很好看呀,蘇提老師不僅贈了兒臣騎裝,還有她親手編制的馬鞭。”

她得意的揚起自己手中的皮革馬鞭,順帝瞥一眼,棕色的四股馬鞭,光澤油亮,尺寸略小於成人所用,想來是專程所制。

“嫣然推舉的老師,原來是你吶。”

順帝的目光落在亭前的蘇緹身上。

她們一道從馬場過來,都穿著騎裝,在宴席中十分好辨認。

“臣女蘇緹拜見陛下。”

蘇緹躬身行禮,皇後娘娘遣人為她賜座。

陛下面上風雲未動,心中卻有一絲絲不快。

他賜給霍沖的貴女名錄,被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

這無異於抗旨。

霍沖是他的愛將,熱血男子一時之間色令智昏,順帝是過來人十分理解,自然不會當真遷怒與他。

若要說源頭,自然要追溯到眼前這位番邦女郎身上。

如今霍沖受命處理淮陽王一事。

情況尚不明朗。

賜婚之事,順帝原本是想等他回來之後再進行。

如今看見蘇緹,倒是頗有意外。

皇後瞧著陛下,雖然目光盯著舞樂臺,但心思恐怕不在此。

“承蒙蘇緹老師教導,如今瑩瑩進步不少。”

皇後指了指食盒,示意蘇緹和女兒落座品嘗。

順帝一心觀看歌舞表演,目光不再看向此處。

瑩瑩與蘇緹並排而坐:“老師,你快嘗嘗,這些蜜漬梅花,可甜了。”

蘇緹恭敬垂眸,視線落在那滿滿的花蜜上,入口確是甜蜜非常,只是此時的她,有些食不知味。

她知道陛下想要為霍沖擇妻,顯然自己並非最佳的人選。

所以才會有方才那一句。

一時之間,她心中略有些不是滋味。

“長公主到。”

劉嫣然一襲長裙曳地,姍姍來遲。

見禮之後,她順勢坐在了蘇緹身旁。

順帝遠遠看著廊廡下,妹妹和女兒的身影。

那三名女子坐在一處,倒是十分和諧。

“我竟不知,嫣然與她十分要好?”

順帝放低身體,側目面對皇後。

恰好嗅到她鬢邊那一抹海棠的香氣:

“皇上不知,臣妾又怎麽知曉?”

王皇後所言不虛,她也未料到長公主推薦的老師就是蘇緹。

是以,語態略有嗔怪之意。

順帝聞言,目光微微一滯,瞬時啞然。

探春宴在繁花似錦中持續進行,酒過三巡,臨穎公主來的晚,吃飽喝足之後,自然要參與游戲。

二皇子本是投壺高手,見妹妹來,非要比試一番,接過被妹妹反超一籌,當日的魁首,變成了後來居上的臨穎公主。

一時間,廊廡下笑聲四起。

二皇子心不甘情不願的將魁首之禮轉交給妹妹。

眾人這才知曉,如今臨穎公主苦練騎射,學有所成,連投壺都成了高手。

院中人影崇崇,與園中繁花相得益彰。

蘇緹和嫣然攜手漫步在花叢中。

“怎麽見你悶悶不樂?”

劉嫣然來的晚,自然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情。

蘇緹略有無精打采:“沒什麽。”

“可是有人欺負你?”

“那你為何悶悶不樂?”

“莫不是···想念你的情郎了?”

劉嫣然一臉壞笑,他們三人中蘇緹面皮最薄,每每打趣,都能見她面紅耳赤的女兒模樣,實在好玩。

果不其然,對面的人一聽就瞬間就紅了臉。

作勢便要過來捂她的嘴:“長公主莫要胡言。”

嫣然不罷休,反而語調漸高:“我哪裏說錯了?你莫不是想霍····”

眼見她口無遮攔,蘇緹心一急便抱住她半個胳膊:“求你了,可別叫旁人聽見了。”

她心思細膩,此刻宴席當前,人多嘴雜,若是讓別人聽見,可見麻煩。

劉嫣然見好友真的急了,便放低聲音:“你別擔心,霍沖如今不是正在爭取麽?”

蘇緹聞言,擡眸相對:“我知道,就是,有些擔心吧。”

此次巡防,不知境況如何。

嫣然見她情緒低落便開口勸解:

“別擔心,你好好的在宮裏住著,霍將軍無後顧之憂,自然大展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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