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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奇葩姑姑想結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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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奇葩姑姑想結親(1)

城南,袁家九號布莊。

女掌櫃袁朝陽看著帳本,狐疑道:「這棉花怎麽比去年少了些?」

年輕管事李修恭恭敬敬回答,「回大小姐,是少了些,不過南方今年多雨,棉花泡爛,少的這些也還在情理之中。」

李修一面回答,一面也驚訝,雖然跟著大小姐已經好幾年了,有時候還是會吃驚,今年的棉花一共一千零五十車,比去年少了三十車——大小姐過目不忘,去年看過一次的帳本,今年都還記得,難怪袁老爺常常感嘆,大小姐要是男兒身,袁家可就不得了了。

「大小姐,林家命人透露消息,說想跟我們買棉花。」

袁朝陽擡起頭,「哪個林家?林禦史,還是林內給事?」

「是林美人的娘家。」

袁朝陽一陣好笑,「找個理由回絕。」

李修跟著袁朝陽好幾年,知道大小姐做事情有她的考量,也沒多問,「是,小人知道了。」

袁家入京百年,做布莊生意也超過百年,在南方的田產眾多,所產的棉,麻,絲綢,自己是賣不完的,因此會低價賣出一半左右的布匹給相熟的官吏,那些官吏轉手賣入公家,等於白賺一筆,因此遇到袁家的事情,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萬事好商量。

袁家在十年前還是官宦人家,當時袁老太爺是正四品太常少卿,因為家世好,袁朝陽被選為皇孫公主們的伴讀,直到八年前袁老太爺身體不好致仕,袁家幾個第二代讀書又不行,無人當官,袁家就從四品門戶變成一般商家。

後來袁老太爺過世,袁老夫人杜太君索性把幾個庶子都分了出去,現在袁家就一房,袁老爺跟袁太太當家,上面有杜太君,然後三個姨娘,八個孩子,三個孫子。

袁朝陽今年二十五,已經婚嫁過一次,成親三年後因為無子雙方協議和離,袁家是又丟臉,又氣憤,又心疼,所幸城南風氣開放,女掌櫃也時有所見,加上已經不是官戶,限制沒那樣多,袁老爺遂準這個女兒出門做生意。

袁朝陽發揮了從小讀書第一名的本事,不到一年就讓所管轄的布莊收入翻倍,袁太太疼這女兒,從來不要她把錢銀上繳,布莊賺的都存在袁朝陽的小金庫,所以現在她可是個小富婆,就連弟弟袁大豐的幾個孩子,都知道大姑姑比爹有錢。

袁朝陽闔上棉花帳本,「這幾日好天氣,染坊可有加緊趕工?」

今年春雨連綿,下了一個月,染坊也休了一個月,布匹絲綢的庫存已經有點見底,難得這幾日大太陽,風又強勁,是染布的好日子。

李修回答,「已經加緊了,除了吃飯睡覺,都在下缸,也緊急雇了三十個臨時工人,小人前兩日親自去看過,風大,布匹幹得跟夏天一樣快。」

「那好,月銀嘛,給他們加個三成。」

「是。」

城南作布匹的工人都知道,袁家大小姐的工錢最好,剛開始李修也覺得不妥,想著這樣不是多支出嗎?後來證明,大小姐才是對的,因為工錢好,所以人人賣力,染布的速度可比老爺掌舵時代要快多了。

支出是多了,但賺得更多。

扣,扣,格扇傳來敲門聲。

「大小姐。」布莊管事周娘子的聲音,「有位老夫人過來,說自己是四門助教沈大人的母親。」

四門助教,從八品下,品級不大,不過袁家現在只是商戶,哪個官戶都得罪不起,大戶人家的夫人太太都是由掌櫃親自接待的,每一間鋪子都一樣,哪怕是個流外九等的官夫人,也自視甚高。

袁朝陽站起身,理理衣服,對李修道:「你回家跟家人聚聚,三天後幫我跑一趟北夷國,拜訪一下當地的布商行長,北夷天冷,問他對我們南方產的大棉花有沒有興趣。」

「是。」



袁家幾年前才分過一次家,所以現在主人不多,也因為不是官戶,吃飯飲食沒以前那樣奢侈,早午晚都是到花廳吃的,開一張大桌給大人,一張小桌給孩子也就夠了,至於袁老爺的都姨娘,文姨娘,李姨娘,自然沒有上桌的資格。

袁朝陽回到家,剛好是晚飯時間,仆婦已經把花廳張羅起來。

袁朝陽一進花廳,就聽到姑姑袁佩娘的聲音。

袁佩娘的夫家姓許,她是嫡女,出嫁時當然門戶相當,可是丈夫卻因為替朋友作保,欠下千兩銀子,許家不想擔這幹系,直接把他們這支分了出來,袁佩娘豐厚的嫁妝賠了上千兩後手邊無銀,每隔三五個月就會回家跟母親杜太君拿個幾十兩,不然日子真過不下去。

袁朝陽對這姑姑倒是沒什麽反感,只覺得她有點傻,當初怎麽不帶著嫁妝回娘家另嫁,可比被個沒用的丈夫拖著一輩子要好。

袁朝陽打招呼,「姑姑。」

「啊喲,朝陽回來了。」袁佩娘滿臉堆笑,「我聽娘說,你掌管的兩間布莊是我們袁家生意最好的兩間,一個月凈利超過二百兩。」

說起生意,袁朝陽就高興了,「那些是賣布娘子努力,可不是朝陽一個人的功勞,李大總管的兒子也幫了不少忙。」

袁佩娘露出羨慕的神情,「姑姑要是有你一半的本事就好了。」她的嫁妝本不少,但是替丈夫還了擔保的錢,加上分家後事事要靠自己,今日賣鐲子,明日賣鋪子,當初五十擔嫁妝所剩無幾。

袁朝陽聽得姑姑要開始自怨自艾,深知姑姑哭起來那真堪比戲精,她不想姑姑把花廳氣氛弄僵,連忙轉移話題,「姑姑有四個兒子,可比朝陽強多了。」

袁佩娘一直以自己生了四個兒子為傲,聽到侄女這樣說,忍不住高興起來,連柴米油鹽問題都瞬間忘記。

袁老爺這時候進來,看到嫡妹,內心也明白,只是點點頭打了招呼。

相對於袁老爺的平和,袁太太臉色自然沒這樣好看,已經出嫁的小姑每幾個月就要回來拿銀子,任誰臉色都不會好看。

袁太太生有袁朝陽,袁大豐,袁大富。

嫡長子袁大豐早早娶妻柳氏,生有昌哥兒,可姐兒,仁哥兒三個小娃娃,柳氏貌美,性子又溫柔似水,把袁大豐吃得死死的,都成親七八年了,別說姨娘,袁大豐連通房都沒要。

袁太太雖然想再多幾個孫子,但見柳氏都生了兩男一女,現在肚子又大了,遂也不說什麽。

柳氏手上無權,可有丈夫的寵愛,三個孩子健壯活潑,公婆祖母都給她幾分面子,親戚鄰裏的年輕太太說起她只有羨慕的分。

都姨娘生的袁朝婉已經出嫁,夫家姓倪,跟嫡姊袁朝陽一樣無子,但袁朝婉是庶女,自卑愛面子,死不肯和離。

都姨娘進門後溫順恭謹,見女兒如此,幾次淚求袁太太去談,袁太太也是同意接這個庶女回家的,但袁朝婉自己不願意,抱了個丫頭的庶子來養,但那丫頭又怎麽甘心?前兩年終於找到機會跟親兒子相認,從此那個「兒子」就跟嫡母袁朝婉離心,一心奔著自己的親生母親,袁朝婉等於白辛苦一場。

文姨娘生的袁朝鳳也已經出嫁,袁朝鳳出嫁時,袁老太爺早已過世,袁家不過普通人家,所以嫁得也很一般,去年夫家因為京城生意不好做,舉家南遷,袁朝鳳特地回家一趟,此後山高水遠,又是出嫁女子,怕是再不可能見親人一面了。

文姨娘當時還跑來跟袁朝陽商量借五百兩,想給袁朝鳳當私房,女兒以後發生什麽,自己永遠不會知道,身邊有點銀子,身為母親也比較放心。

袁朝陽直接給了,也不用文姨娘還,袁朝鳳也是她的妹妹,雖然不是同一個母親,但仍是看著長大的,自己若沒能力,那另當別論,但自己明明有錢,就怎麽樣也不忍心她受委屈。

文姨娘另外還有個兒子袁大有,今年十二歲,讀書還不錯,杜太君把希望都放在袁大有身上,希望他能考個功名,袁大有也挺沈得住氣,年紀小卻從不想著玩,天天讀書,是袁家未來的希望。

李姨娘是後來才收的,是袁老爺去符老爺府上看中的清倌歌伎,符老爺一看朋友喜歡,送!

當晚那歌伎就收拾東西跟著袁老爺回府了,歌伎變姨娘,志得意滿,枕頭風都不知道吹了多少,最喜歡給袁太太下絆子,還吵著要當平妻。

李姨娘膝下有袁大心,袁朝宜,一子一女本應當是個好字,奈何十歲的袁大心因為太過頑劣,被袁老爺送到玉佛山寄讀,已經去三年多了,袁老爺也沒有接回來的意思。

李姨娘那個哭啊,幾次求都沒用,後來終於想通了,去求袁太太,但為時已晚,袁太太吃過李姨娘幾次虧,當然不會因為李姨娘幾滴眼淚就幫她。

以京城人家來說,袁家人口算是很簡單了,主要是心態上也都不錯,從四品官戶變成一般商戶,如果適應不來還要擺譜,那就是苦了自己,杜太君是生意人家的女兒,凡事看錢,倒是不會跟自己過不去。

仆婦很快擺好兩桌,都是十菜兩湯。

吃完後,仆婦撤下席面,端上去油解膩的滇紅茶。

袁佩娘啜了幾口,看著袁朝陽,「朝陽,你當日和離,嫁妝是不是都擡回來了?」

袁太太登時就不滿了,哪壺不開提哪壺,她的朝陽不丟臉,也不是茶餘飯後的話題,於是也不管杜太君跟袁老爺在,直接吐槽回去,「小姑,許家這個月的房租繳了嗎?」

袁佩娘噎住,但想想自己此行的目的,還是陪笑了,「我就是好心問問,我那夫家小姑之前因為挨打,也是和離了,程家說我小姑吃了幾年飯,住了幾年房子,使喚了幾個丫頭,所以只肯還一半嫁妝呢。」

柳氏撫著自己的大肚子,露出不敢相信的模樣,但她一個年輕媳婦,也不敢隨意論斷長輩的家事,只是拉緊了袁大豐的袖子,袁大豐拍拍妻子的手,以示安慰。

袁朝陽見柳氏吃驚,也對袁佩娘有點不滿,懷著孩子呢,大夫說要保持心情平和,少聽那些嚇人的後宅故事,於是道:「都拿回來了,一品門戶,也不可能跟我計較吃了幾年飯。」

「那就好。」袁佩娘又喝了一口滇紅茶,「那朝陽現在手邊的資產不是挺多的。」

袁朝陽出嫁時,袁家是四品門戶,她嫁的可是堂堂一品,為了面子,袁家給了她超多嫁妝,布匹香料玉器畫作,這些東西就五十擔,壓箱的是鋪子地契十張,每個月就有一百兩的租金進帳。

她和離後自然全拿了回來,袁太太又心疼這女兒,死求活求袁老爺,袁老爺便答應把九號布莊跟十四號布莊給她,所以她的錢銀不少。

當然,袁家的人知道大小姐手上資產多,但沒人敢這樣講,講出來好像在覬覦什麽一樣。

袁朝陽無子,城南人人都知道,而她手上有錢,也人人都知道,可袁朝陽歷經伺候一品門第的艱辛,也不想再去伺候誰了,簡單來說,她將來就是跟著大弟弟袁大豐一家住,直到老,直到死。

什麽能讓人住得舒服又安心?銀子。

那些銀子是袁太太給女兒爭取來安度晚年用的——袁朝陽小時候發痘子,大夫說她會無子可能就是當時燒太久,把身子弄壞了,袁太太一直自責沒把孩子顧好,當時一起發痘子的袁大豐跟袁朝婉都不到十天就康覆,偏偏袁朝陽燒了兩個多月,差點沒命,所以袁太太特別心疼她。

城南民風開放,又有袁太太這樣溺愛女兒的當家主母,袁朝陽雖然是和離婦,但日子卻過得十分爽快。

袁佩娘捧著茶盞對杜太君說:「娘,朝陽條件也不差,女兒看著該許一門親事才對,這樣到老才有個伴。」

杜太君白了她一眼,「都二十五歲了,又無子,上門說親的都是一些鰥夫,過門就幫人帶孩子,這種婚事我看不要也罷。」

袁佩娘喊冤,「娘啊,又不是每個人都這樣。」

袁老爺倒是有點好奇,「你有好人選嗎?」

袁老爺是傳統男人,覺得女孩子和離在家也不太對,女人嘛,還是要盡快找個人嫁出去才是道理。

「不瞞大哥,我這次上門就是為了這件事情。」袁佩娘喜孜孜的,「有個不錯的對象呢。」

袁朝陽心裏警鐘響起,連忙說:「姑姑別提,我不想。」

這袁佩娘不知道哪根筋不對,老想坑娘家人,幾年前還想把袁朝鳳說給許家一個親戚,說什麽年貌相當很老實,結果根本就是個啃老的,十九歲了,讀書不成,又不去找個活計,整天在家夢想娶個有錢美貌的大小姐伺候他。

幸好杜太君留了個心思,派人去打聽了人品,要是照袁佩娘說的成了親,這樣袁朝鳳不被坑死。

袁朝陽對這件事情記得可清楚,現在眼見姑姑主意打到自己身上,連忙拒絕——她在袁家當大小姐很爽快,地位崇高,不想去伺候誰了。

袁佩娘聽袁朝陽拒絕得這樣迅速,也覺得有點沒面子,「我好歹是姑姑,朝陽怎麽好如此對我。」

袁太太不滿,「我的女兒我都沒說話,小姑已經嫁出去,手就別伸那麽長。」

袁朝陽心裏一暖,娘永遠是她的依靠,她那個溫順聽話的娘親,只有遇到孩子的事情會變成鬥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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