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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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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心疼

姜德音握著拳頭,雙唇緊閉,似乎緊張地說不出話來,她低頭走到榻邊,俯身蹲下,拉住陸安衍冰涼的手,倔強地道:“我不。我跟著宮中醫女學過,能給二哥當助手。”

陸安衍閉了閉眼睛,此刻勉強能動的手,反手握住都沒察覺到自己渾身發抖的阿媛的同樣冰冷的手。

他怎麽舍得讓阿媛直面自己血肉模糊的傷口,更何況可能還需要她下手處理。

“阿媛,聽話。”陸安衍委頓無力地說道。

姜德音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擡頭犟著看向江醒,抿得緊緊的唇,顯出她的堅持。

江醒看了她一眼,看著平常乖巧害羞的阿媛面上的擔憂和堅持,眸子中溢出她自己都沒有註意到的情愫,心頭微動,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冷肅的臉上浮起一抹無奈:“待會兒我可要在他身上動刀子,他身上的傷血肉模糊的,你要不怕,罷了,既然你堅持,那你就留下。”

“江醒!”陸安衍聽到這話,不由地厲聲喊道。他的聲音並不大,也很無力,卻給人一種強硬的壓力。

身旁的姜德音握著陸安衍的手,頭低低地抵著手,帶著淺淺鼻音的聲音柔軟委婉:“安衍哥哥,讓阿媛陪著你,好麽?”┇

屋裏一陣沈默,光線透過窗縫照進來,站著的江醒臉上有些陰暗交錯,他張了張口,卻欲言又止。陸安衍感受到手上的濕潤,阿媛,她在哭。

他只覺得心口疼得厲害,之前吃的藥發了藥性,兩處的傷倒是沒有什麽痛感了,只是,他的阿媛啊。

陸安衍勉強笑了笑,輕聲說道:“好,那待會兒,阿媛如果難受了,就出去好麽?”

“嗯。”姜德音悶聲應道。

江醒拎著收拾好的藥箱走過來,一排排的藥瓶擺出來,他沖著陸安衍點了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姜德音看了看江醒,回頭望著陸安衍,眼中滿是擔憂,取出雪白的錦帕拭去陸安衍額頭的冷汗。

陸安衍困難地沖姜德音笑了笑,大概失血過多,他明顯覺得自己的體溫較之往常低了些,嘴裏有些發幹:“一點小傷而已,別怕。”

站在榻旁的江醒打開一個瓷瓶,一股濃重的藥味飄了出來,陸安衍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道:“不用茛菪,我不能全無意識。”

江醒握緊手中的瓷瓶,挑了挑眉,道:“不用?胸口的箭直接拔出來還好,腰上的暗器可是要挖出來的,等下你要是疼的亂動還得了!”

陸安衍不是逞強,只是茛菪用的多了,他身子撐不住,用的少了,他意識迷糊,到時只怕會無意傷人。但確實不用藥他可能也撐不住,想了想,艱難地道:“用銀針紮穴吧。”

江醒臉上神色微一遲疑,之前不是沒想過用銀針紮穴進行麻醉鎮痛,只不過效果畢竟不如用藥。可見陸安衍堅持,江醒也只能放下手中的藥。

他從藥箱中拿出一個小布包,打開來裏面是一排排的銀針和金針,他抽出數根銀針,掀開陸安衍的衣裳,紮向內關、孔最、合谷等穴位,一絲絲的真氣內勁順著銀針滲入,過了一陣子陸安衍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思有些恍惚。

“動作快點。”陸安衍瞇了瞇眼,“盡量讓我保持清醒。”

轉頭望著姜德音白嫩的臉頰,那帶著淚水的雙眼布滿了心疼,他忽然笑了笑,如果能有阿媛相伴,他不介意多傷幾次。

江醒的手很穩,兩只手指捏住短短的箭頭,用力往外一抽,帶出一股血花,陸安衍只覺得胸口隱隱一痛,卻聽叮的一聲,箭頭已經扔到一旁高幾上的茶盤裏。

姜徳音迅速將止血消炎的藥粉灑上去,剛剛灑上去就讓血花沖開,她立馬又灑上去,重覆三四次後,灑了厚厚一層,血才緩緩止住。

姜德音取出錦帕又給陸安衍拭了拭額上的汗,江醒從藥箱中又抽出一把新的中號小刀,他擡頭看了一眼陸安衍,輕聲說道:“忍著點。”

江醒低頭,一只手握著鋒利的刀刃劃開嵌入暗器的皮膚,血立刻就湧了出來,另一只手從布包裏抽出鑷子,用勁夾住暗器,一點點拖出來。

陸安衍將痛哼聲壓在喉間,抿緊了雙唇,臉色比榻上的床單還要蒼白,額上是細細密密的冷汗。

隨著一點點扯出來的梭形暗器,陸安衍腰際的傷口慢慢撕裂開,可以看到裏面翻轉出來的腥紅。

姜德音的貝齒死死咬住了下唇,她眨去眼中的淚水,緊緊握住陸安衍的手,好一會兒,不忍地垂下眼眸,

遮住眼中的怒火與心疼。

這枚梭形暗器較之正常的梭形要長一些,所以傷口也更深了一些。江醒看了眼陸安衍,此時的陸安衍渾身都疼的浸透了冷汗,卻始終一聲不吭。

江醒的眼中閃過一絲欽佩,而後化作古井無波,下手麻利地將已經挖開的梭形暗器拔了出來,鮮血泉湧而出。

姜德音正要將藥粉灑上去,江醒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手中不停地將酒精灑到抽出來的細針上,手指靈活地把羊腸細線穿過,密密地將猙獰的傷口縫起來。

好似過了很漫長的一段時間,江醒收針斷線,示意姜德音將藥粉灑到傷口上。姜德音微微抖著手指,將藥粉灑落。然後配合著江醒將紗布給陸安衍纏上。

陸安衍渾身虛軟無力地躺在榻上,他想看看姜德音,但發現自己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姜德音心疼地看了陸安衍一眼,直到此刻,她的心神無來由地一松,雙腿一軟,險些跌倒在地。

她沒有放開握著陸安衍的手,只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這笑裏滿滿都是嫌棄自己的沒用,不過是看看,卻嚇得腿軟。

“嚇到了?”江醒看了眼臉色異常難看的姜德音,一邊收拾著器具,一邊關切地問道。

姜德音沈默了片刻,才低低地道:“沒有,只是覺得自己、很沒用。”

感覺到姜德音低落的情緒,江醒又看了看姜德音,卻發現她的唇下竟然隱隱有著血跡,不由嚇了一跳,再定睛一瞧,才發現竟然是用力咬出來的痕跡。

江醒微微一怔,馬上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心中一嘆,卻也不好再說什麽。

“阿媛。”

陸安衍輕輕反握緊姜德音的手,開口的聲音很小,他吃力地睜開眼睛,眼前隱隱綽綽的霧蒙蒙,眨了眨,才模模糊糊地看清姜德音,道:“莫要、妄自菲薄。”

姜德音聽到聲音,身子微微發抖,心中一陣翻騰,艱難地壓下胸腔的酸澀。

江醒看著這倆人的模樣,終究還是顧慮到陸安衍傷痕累累的身子,沒多說什麽,只別扭地冷哼了一聲,拋下一句:“我先去煎藥。”

言罷,他就提著藥箱離開房間,順手還將房門關好。

屋子裏瞬間恢覆了安靜,待傷口處的藥發揮了藥效,陸安衍緩了一口氣,稍稍放松了點疼的僵硬的身子。

“我沒事,你別擔心。姜大人很快就能回府了。”他看著姜德音清瘦的臉,語氣裏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心疼。

姜德音定定地盯著陸安衍,眼底流露出一抹痛楚:“傷口那樣深,血流了這麽多,怎麽會沒事!”

想到剛剛看到的傷口,還有他身上那縱橫交錯的傷痕,她紅著眼低下頭,道:“你是不是從來就沒把自己的命當一回事?”

她的話如同一把重錘,重重地擊在他的心頭,幾乎令他窒息。他只回望著她,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看陸安衍什麽也不說,姜德音只覺得心頭一股火氣升起,氣得渾身發顫,啞著嗓子道:“照顧好自己就這麽難?”

姜德音忍不住地背過身去,胡亂地抹了抹臉,深深呼了幾口氣,聲音裏帶著絲絲顫唞。

陸安衍心中大急,掙紮起身,卻是眼前一黑,幾乎要暈過去。姜德音察覺身後動靜,轉身急忙扶住。

陸安衍的手搭上姜德音瘦削的肩膀,她擡起頭,臉上濕漉漉的,雙眼如兔子一般紅通通,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阿媛。”陸安衍的聲音很輕,虛無縹緲,似乎隨時都會消散在空氣中,“這次,是個意外。你、別哭。”

姜德音看著陸安衍明明沒有力氣,卻還是強撐著安慰她,扶著他慢慢躺下,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好好躺著。”

“對不起,剛剛,失禮了。”姜德音低著頭,聲音微微顫唞著,比聲音還要抖得是她的身體。

這一段日子以來,大哥鋃鐺入獄,太後和皇後只安慰她說不會有事,讓她入宮候著,她不願,便守在家中等。大街小巷對於大哥的事也是議論紛紛,她心中窩火焦急,加之陸安衍傷勢的刺激,情緒便有些失控了。

緩緩吐出一口氣,陸安衍只覺得眼前的姑娘令人心疼不已,他不想再思考什麽,只伸手拉過姜德音,輕輕將她拉進懷中。趴在他懷中的人舒了口氣,不敢用力趴在他身上,只虛虛撐在他身上,隨後將面頰貼在他的頸窩處。

誰也沒有再說話,也不需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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