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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劫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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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劫不覆

後半夜,夜歡一直處於昏迷狀態。

白霜把他扛到床上後,看了眼坐在桌邊的風謠:“不再睡一會兒麽?”

“睡不著。”風謠心不在焉地應著,望了眼窗外——天色已經開始變亮了,柔和的陽光將周圍的雲都染成了淡淡的金色,很美,風謠卻無心欣賞。

白霜走到桌邊,拿起一個幹凈的茶杯,往裏面倒了點開水,遞給他:“放心,這水沒問題,有問題的應該只有伽南放進茶壺裏的那幾片葉子。”

風謠接過茶杯,卻不急著喝:“伽南真要害我?”他百思不得其解,“他若真想害我,有的是辦法,為何非要……”

他沒再說下去,白霜輕嘆一聲,在他身邊坐下,想要摸他腦袋,擡起的手卻被他揮手擋開:“別這樣……”他現在實在沒什麽心情跟任何人互動。

又等了一會兒,天色終於大亮,風謠幾杯水下肚,覺得身上的力氣恢覆不少,便起身朝門外走去:“白霜,守著夜歡,我去找伽南。”

然而,剛走到門口,白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行!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我陪你一起。”

“你陪我去了,夜歡怎麽辦?”

“該怎麽辦怎麽辦。”

“什麽叫該怎麽辦怎麽辦?”風謠皺了下眉,他知道白霜不喜歡夜歡,畢竟夜歡煞氣纏身又詛咒過他,可現在,夜歡重傷昏迷在床,沒半點自保能力,他們之中必須留下一人守著他,否則,一旦夜歡的存在被島上的住民知道,等待他的只有死。

“那我陪著夜歡,你去把伽南找來。”

“也不行!”白霜想也不想便拒絕道,“我不會再離開你半步!”說罷,瞥見風謠臉上的為難,他放輕聲音,換上認真的語氣,“我知道你想找伽南問清楚,我又何嘗不想?可,比起真相,我更擔心你的安危。倒不如說——我只在乎你的安危。”

風謠沈默了,片刻之後,終是嘆了口氣,回到原位坐下:“好吧,再等一會兒,等夜歡醒來……”

話音未落,床上的夜歡側了個身,緩緩睜開了他那雙金色的眼眸。

瞳孔接觸到陽光,立刻豎成了一條細線,透著野獸般敏銳的光。

“夜歡?”風謠試探著喚了一聲,“你現在覺得怎樣?”

夜歡一個挺身從床上坐起來,低頭看了眼自己纏著布條的下身,微微瞇起雙眸:“早就沒事了。”說罷,開始拉扯那些布條,動作有些粗魯。

“夜歡!”風謠嚇了一跳,連忙起身沖到床邊,想要阻止他,卻被夜歡反抓住手腕,一把扯進懷裏,“?!”

白霜皺了下眉,本能地上前一步,卻又忽然想到了什麽,放下心來——他倒想看看這只閹貓還能做什麽?

風謠在夜歡的一扯之下,一只手險些按到他的傷處。

心有餘悸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風謠坐在床沿,短暫的驚訝過後,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夜歡把腦袋湊向他,在他胸口輕輕蹭了蹭:“主人,我真的已經沒事了。那裏纏著難受……要不,你幫我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著傷的緣故,讓夜歡覺得自己有了撒嬌的資本,他全身放松地倚靠在風謠身上,鼻尖飄來陣陣清香——是風謠的體香。

風謠下意識地側頭看了眼白霜,只見他悠閑地坐在茶幾旁,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不知為何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你自己解吧。”片刻之後,風謠吐出了這麽一句話。這是再明顯不過的拒絕,讓夜歡的眼眸一黯。

風謠想要抽身離開,手腕卻被夜歡抓得死死的。

其實,連夜歡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不見一般。

斷了那裏,就像斷了最後的邪念,讓他不再仿徨,不再猶豫不決,所以他不後悔。

既然已經沒有了擁有風謠的資格,那麽,就安心做他的寵物——夜歡甘於如此。

可……若是風謠連寵物的位置都不願留給他呢?

夜歡從風謠身上直起身子,生平第二次嘗到了恐懼的滋味——第一次是風瑤死的時候,這一次,風謠好好地活著,他卻感受到了更大的恐懼。

——他會被風謠拋棄麽?

“主人,你是不是討厭我?”終於,夜歡鼓起勇氣問出了這個他在意了很久的問題,其實,第一次將風謠攬入懷中,他便覺察到了——風謠在抗拒。

雖然很微弱,但風謠確實想要推開他——或許是因為他身上的血腥味。

風謠抿唇和他對視了一會兒,然後淡淡地吐出了這麽一句話:“古人雲:魚和熊掌,二者不可兼得。夜歡,你知道我反對你殺人,你不可能一邊殺人,一邊還要求我喜歡你。”

這話說得巧妙,就好像在說——夜歡,我討厭你都是因為你殺人,如果你不殺人了,那我可能會試著喜歡你。

夜歡承認自己很笨,但這話裏的意思,他還聽得懂——不就是拐著彎地勸他別再殺人麽?

在風謠期待的視線中,夜歡松開他的手,蜷起雙腿,抱膝坐在床上,金色的眼眸間全是掙紮。

殺光島上所有的人——若是沒有這個信念一直支撐著他,他根本活不到現在,所以,他不想半途而廢。

可若是因此錯失風謠……

夜歡試著想象過風謠離開百草嶼,而他依舊留在島上的情景,並不比地獄好上多少。

詭異的死寂持續了一段時間,就在風謠面露失望之時,夜歡嘆息著開口:“我跟你走……”

這對他而言是多麽艱難的決定,只有他自己知道,風謠只會覺得松了口氣,白霜則會在心裏吐槽——該死!

對此,夜歡心知肚明,可他看著風謠臉上的釋然,還是覺得自己做了正確的決定,露出一抹有些苦澀的笑。

風瑤,我為你犧牲了太多,過去、現在……將來或許會犧牲更多,可我永遠也得不到你……

在你面前,我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尊嚴,失去了除了你之外所有的一切。不,連你我都……從未擁有過……

我為自己感到悲哀,可,有什麽辦法?

誰讓你是我主人呢?

誰讓我深愛著你呢?

愛你愛到——萬劫不覆……

夜歡擡起一只手,對著自己的食指關節狠狠咬了一口,將差點流出的眼淚逼回,然後看著風謠微微一笑,笑得有些邪氣:“現在,你願意替我解開布條了麽?主人。”

風謠抿了下唇:“你斷的是那裏,又不是手……”

“嗯,我知道,但是……”夜歡沒再說下去,不是故意賣關子,而是他怕他繼續說下去的話……風謠會聽出他的聲音在顫抖。

風謠,算我求你了……看我一眼……就滿足我這一次……

求你了……

被夜歡用那雙好看的金色眼眸直勾勾地盯著,風謠終是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探向他的傷處。

兩人的距離如此之近,夜歡身上那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風謠皺了下眉,忽然想到了什麽:“夜歡,我幫你洗個澡吧?”

“好。”夜歡想也不想便答應下來。

“然後你要穿人類的衣服,梳人類的發式。”

“好。”

“答應我,從今往後,再也不要再殺人了。就算有道士想抓你,不要反抗,一切有我。”

“嗯。”

白霜聽著兩人的一言一語,幾次欲言而止,心情覆雜。

他能夠理解風謠想要對夜歡負責,保護島上住民的心情。可,帶著夜歡一起離開,絕非什麽好決定。

——就算夜歡以後都不再殺人,他身上的煞氣也消除不了,道士找上門只是時間問題,他們遲早都要一起面對。

“唰——”的一聲,白霜甩開手中的折扇,對著自己用力扇了幾下,以表達內心的不滿,可他始終沒有出聲反對。因為,除此之外,確實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能在不殺死夜歡的情況下保護島上的住民。

他的悶悶不樂讓風謠覺得有些好笑:“白霜,今天又不熱,你這是在幹嘛?快去幫我取個木桶過來,倒些熱水,我要給夜歡洗澡。”

白霜瞪他一眼:“他自己沒手?要你幫他洗?”

“不論是我幫他洗還是他自己洗,都需要木桶和水。”

“……有道理。”白霜無奈地嘆了口氣,又在原位坐了一會兒後,終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朝門外走去。

“若是見到伽南……”

“我知道該怎麽做。”白霜淡淡地打斷他,推門離開。

終於,房間裏只剩風謠和夜歡兩人,夜歡暗暗松了口氣,更加肆無忌憚地依偎在了風謠懷裏。

風謠解開他身上的布條,瞥了眼傷口,還真的徹底好了——傷口很平整,甚至連結的痂都脫落了。

只能說——妖怪體質,果真不可理喻……

“那個……有個問題,我不知該不該問。”忽然,風謠試探著開口。

夜歡挑了下眉:“什麽?”

“這個……影響你小解麽?”

“我還是找人來幫你看下吧?”

“你敢!”夜歡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你找一個我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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