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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除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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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道剛一踏入百裏景初的帳篷,怔了怔,他沒想到,展現在他眼前的,是這般的畫面。

百裏景初換了一身玄色衣裳,半蹲在書案前,眼睛幾乎一眨不眨地盯著模型,專心地搭建它,但他眉頭微皺,緊緊咬住自己的下唇,只見兩道血痕,順著他白皙的下巴蜿蜒而下。

青暄先看見陳文道,他立即上前兩步跪下,“參見陛下。”

“平身。”他揮揮手,示意青暄出去。

百裏景初聽見青暄的聲音擡頭,才發現陳文道來了,他沒有起身,直接給他行禮,陳文道隨意地擺擺手,“平身。聽說你吐血了,怎麽了?”

“回稟陛下,老毛病了,並無大礙。”

“那你這兒……”陳文道點了點自己下巴的位置。

百裏景初自袖中掏出帕子,擦了幾下,而後也沒看,直接團成一團放到一旁,才道:“失禮。微臣剛剛看見血差點暈了,這才咬住下唇。”

“你也不用這麽用力,嘴唇也給你咬出血了。”

隨著百裏景初說話的動作,他剛剛擦幹凈的嘴唇又冒出了幾絲血痕,細細的,慢慢地順著下巴滑下,莫名地給他增添了幾分妖艷的氣質。陳文道看著覺得礙眼,下意識地伸手,想替他擦去。

“無妨,那裏出血微臣看不見。”百裏景初正說著話,便見陳文道伸手過來,他立刻退了兩步,眼神戒備。

陳文道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地收回手,看了他一眼,輕哼一聲,“你放心,朕答應過阿愔,不會再碰你了。”

“……”陳愔這樣為他考慮,百裏景初不知自己是什麽心情,“樂音公主她……”

“是,她來懇求過朕,所以你大可以放心了。還需要多久可以把阿愔他們救出來?”

百裏景初看了一眼正在搭建的模型,心中稍稍估算了一下,“明日午時之前應該可以,”說完後,他靜默了一會兒又道:“臣會盡量,把這時間再縮短一些。”

陳文道嘆口氣,“你盡快吧。”

陳文道走後,百裏景初整理心情,又重新投入到覆雜的計算中去。

直至玄月初升,月上中天,再到月落星升,天邊漸漸顯出一絲魚肚白,水榭倒下的木塊,圓柱等,終於全部都安全的搬開了。

百裏景初本就在水榭邊,陳文道第一時間趕了過來,當他們同時看見在那狹小的空間中趴著的兩人時,都屏住了呼吸。

陳愔微微側身趴著,腿蜷縮起來,一動也不動,芮起就在她的身後,沒有碰到她,但是離的非常近,臉朝著她的方向,身高腿長的,像是想要把她摟入懷中一般。

現場沒有血跡,兩人都沒有受傷。

芮起最先察覺,他睜開眼,掃了一圈四周熊熊燃燒的火把,輕聲道:“阿愔,我們得救了。”

他的稱呼,讓陳文道和百裏景初都皺了下眉頭:何時,竟然這樣親密的稱呼了?!

百裏景初心中一氣,又急,只覺喉頭一甜,似又有血要噴出。他死死咬住下唇,生生忍住了。

陳文道立即吩咐:“叫朝夕朝露過來,扶著公主出來,其餘人等,全都退下。”後又轉向百裏景初,“你先回去休息,待你們都恢覆了,再給朕說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百裏景初又看了看陳愔,見她在朝夕朝露的攙扶下,已經慢慢站起來了,後來又有健婦背著她出來,放在軟轎上,他想過去看看她,才能放下心來,可這眾目睽睽之下……他只能應了聲是,轉身慢慢走了。

陳愔回到建康宮,陳文道專門派了百裏茂給他診治。陳愔沒有受傷,只是因為天冷被凍著了,有些傷寒,開了幾帖藥,吃下去就好多了。她向百裏茂打聽了一下百裏景初的情況,他說他一切都好,在府中靜養,謝絕見客,謝蘊還經常去看他,陳愔就沒再問了。她等自己的病徹底好了之後,便去了太極殿找陳文道。

“怎麽不多休息一下?可是有事找朕?”

“是。皇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與你說。”陳愔讓陳文道屏退了左右。

這段時日她病著,哪裏也不能去,便在寢宮中,將要對陳文道說的話,演練了一遍又一遍,可真當她站在他面前時,她雙手緊緊攥住衣裳下擺,深呼吸了好幾次,方才緩緩道來:“阿兄,其實……我已經活過了一世……”

陳愔將上一世的事情,她能夠記得的,她到城外後了解到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陳文道,他聽得很認真,神情凝重,諾大的太極殿中,只有她的清澈的聲音在回蕩。

重生,這事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陳文道默默地看著陳愔,他唯一的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她與小時候並沒有太多的變化,真要說有,那便是她忽然變得好學了,也不像原來那般膽小,這便是重生帶給她的改變嗎?

陳愔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她說到百裏景初擋在芮起的身前,張開了雙臂時,她的眼淚忽地就掉了下來,她擦掉眼淚,又說到最後的最後,芮起舉起長刀,一刀揮去斬殺了百裏景初,接著把她給……

陳文道聽不下去了,他起身,三兩步走到陳愔身前,一把將她摟進懷中,緊緊地摟住。

陳愔想要推開他,陳文道捧住她的臉,“阿愔,阿愔,你看仔細,是阿兄,是阿兄啊!”他將頭埋進她的頸項間,“是阿兄的錯,都是我的錯,讓你受苦了,你受罪了!”

陳愔咬緊下唇,強行忍住那股難受的感覺,像小時候一樣,摟住了陳文道的肩膀,她忽然察覺到,自己的脖子上有濕濕熱熱的液體,消失在層層的衣領間。

兄妹倆都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地抱了一會兒,陳文道擡起頭,眼睛紅紅的,他摸了摸陳愔的臉頰,“所以你才會如此抗拒男子的靠近嗎?”

陳愔點點頭。

陳文道心疼地說:“你應該早點告訴阿兄,偏自己一個人抗了這麽久。”

“我不知道怎麽說,我怕阿兄不信我。”

“阿兄怎麽會不信你?”陳文道忽然想到,“你說芮起也重生了?”

“嗯,他親口對我說的,所以我才這般著急,我原本以為,我們還有時間,可現在他也重生了,他對上一世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都非常清楚,我想,也許不用等到八年後,綏安王便會發動戰爭。”

陳文道眉頭緊皺,“很有可能!綏安王在漠北勢力漸大,而且他們善養戰馬,這幾年更是兵強馬壯,反觀我們,父王將王位傳給我時,國庫已經不豐盈,現在光是為了修淮水,泗水這兩處工事,本就不豐盈的國庫又去了三分之二,此時萬萬不可起戰事。”他頓了頓才道:“芮起是綏安王最疼愛的兒子,他暫時還動不得。他們過兩日,就要回去了。”

陳愔聽了陳文道這樣說,自是明白他的難處,可現在芮起只身一人在陳國,這樣絕好的機會若是放棄,那麽下一次還不知是何時!

陳文道看出她的不甘心,可是又能怎麽辦呢?他拍拍她的肩,“你放心,阿兄答應你,我一定會守好大陳的江山,給你一個太平歲月!芮起,我也不會放過他!”

“嗯,我相信阿兄!”

他摸了摸她的頭,忽又想到,“聽朝夕說,那日百裏景初與芮起打架了?”

“是,先生來找我時,正巧看見芮起對我不尊重,便直接出手了。”

陳文道想到在水榭邊,百裏景初那樣緊張的模樣,想了想便說:“你的上一世時,在那樣的情況下,百裏景初還想著要救你,現在也是這樣,他是不是喜歡你?”

陳愔楞了楞,心中卻是一澀,“不會的,他跟我說過,他不會喜歡我,而且,”她有些艱澀道:“我曾被芮起那樣對待,我又怎麽配的上玉人一般的先生?”

“傻丫頭,”陳文道捏捏她的鼻子,“你怎麽這樣傻?你都跟我說了,你重生了,現在的你是全新的你,又何必糾結於曾發生過什麽?而且,那不是你的錯,是阿兄的錯,阿兄沒有護你周全!你不要有顧慮,若是喜歡他,阿兄為你做主。”

陳愔沒有絲毫猶豫地搖搖頭,“萬不可如此,阿兄。我的學識不如謝蘊,樣貌亦不如她,先生與她,是再好不過的姻緣,我都替他們高興,只希望他們能恩愛到白頭,先生這一生平安順遂,我就心滿意足了。”

“……”陳愔都這樣說了,陳文道還能說些什麽?但他還是多嘴說了句,“百裏景初怕是不喜歡謝蘊。”

“為何這樣說?”

“這次水榭坍塌,多虧他才能將你救出,我這才發現,把百裏景初留在太學教書,真真是大材小用了,便想調他去主持淮水和泗水工事,他稍稍猶豫了一會兒便應了下來,但他反過來求我一件事。”

“何事?”

“解除與謝蘊的親事。”

“……解除親事?為何?”陳愔想了想又道:“可是因為阿兄要他去主持工事,所以怕耽誤了謝蘊?”

“具體的他沒說,只說配不上謝家女郎,又不想這麽早成親。”

在這諾大的建康城中,只有配不上他的女郎,他配不上謝蘊?這話聽起來,怎麽就像是托詞呢?

“那阿兄你應下了?”

“自然應下了,我是不想謝家與百裏家聯姻的。中午時剛剛跟百裏茂談過,我看他是氣的夠嗆的。”陳文道又問:“百裏景初病了,你去探望過沒有?”

陳愔搖搖頭,“他謝絕見客,我想他需要好好靜養,也就沒有去打擾他。”

“他謝絕見客你還是可以去啊,不管怎麽說這次你能被救出來,多虧了他。剛百裏茂說謝蘊幾乎天天都去,倒是也讓她見到了一兩次。”

“他們,總歸不一樣。”陳愔想了想說:“過幾日吧,過幾日他大好了,我買了禮物去感謝他。”

百裏景初這次真是病得不輕。他原本因為胃痛,就不是太舒服,後來又跟芮起打了一架,再幾乎一整日沒有停歇的註意力高度集中,在身體與精神的雙重重壓下,導致胃出血,他一回府就病倒了。

這一病,就是半月有餘。

病中的時候,百裏景初只要一閉上眼,眼前浮現的就是在搬開柱子後,芮起與陳愔兩人一起躺在那狹小空間裏的景象,他覺得自己又要吐血了!

他心中郁郁,病中謝絕見客,每日便是看書,吃藥,然後拿著小刀雕著一塊紫檀木。青暄眼見著那塊木頭漸漸成型,看起來像是一匹小馬。他想了想,府上也沒有人肖馬,問百裏景初,他也不說,理都不太理他。而且,他家郎君為了雕那匹小馬,一向自律的他,將晚上睡覺的時間又推遲了許多,這讓青暄忽然想起百裏景初熬夜寫算學題的那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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