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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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那就不結了嘛，你不願意的話。”小熊偏頭看向別處，看樣子好像有點不高興。
“不是啊，我只是覺得很奇怪，很突然。”仙樹以為他生氣了，趕緊抱住他哄，“我都沒有見過你，不知道你原本長什麽樣子，當然我不是說你這個樣子不好看的意思，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的熊樣了，無論是小時候還是現在，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會一直這個樣子嘛，我……”
“你怕我的人樣長得醜啊。”小熊激動起來，你明明見過我的尋人畫像，還盯著看了很久，還把畫像收在書裏！
人家根本不醜！
剛當上領主那幾年，常有不服管束的下屬挑事，每個人都罵他小白臉來著，雖然那些家夥最後都被修理得很慘，但！罵人小白臉也是誇人長得好看的意思嘛！
想到這裏，小熊自豪地揚起下巴，他的人樣也是非常帥氣的呢。
仙樹盯著他看了幾秒，慢慢松開他，敏銳察覺到她情緒變化，小熊視線跟隨。
仙樹正色：“這倒是提醒我了，我們這樣確實有點像網戀，你知道我的一切，我對你卻一無所知，以前我們沒辦法交流，現在可以在系統裏說話，你能告訴我你的事情嗎。”
小熊：“……”
時間停滯了幾秒。
熊爪撓撓大腿，摳摳肚皮，摸摸腦袋東看西看，假裝信號不好沒聽見。
仙樹垂下睫羽，臉色冷了幾分。
小熊不敢輕舉妄動。
視線裏是兩條熊腿，模樣很乖地並著，胖胖的熊身子擠在窄窄的連排座椅上，委屈極了。
仙樹心裏有點亂，一團亂麻似的找不到線頭，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捋，盯著兩條妖嬈的熊腿，她莫名其妙想著這教堂的椅子還挺結實，居然沒被他坐爛。
“哢嚓——”
腦子裏才剛轉出這個念頭。
身子一抖，屁股一空，嘁哩喀喳一頓響，整排座椅散了架。
小熊顯然也被這突來的變故嚇懵了，咧嘴看著仙樹，一臉的憨樣。
仙樹瞬間破功，忍不住大笑起來，小熊也跟著笑，嘴筒子大大張開，笑得“吭哧吭哧”。
他平時很少笑，仙樹老說他笑起來像豬叫，每次笑仙樹就會笑得更厲害。
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裏，他故意笑得很大聲來討好她，仙樹果然捂臉，雙肩止不住地抖，給他胳膊上來了兩拳，說話都不利索了，“不……不準笑了！”
對小熊實在是沒有一點抵抗力，分開幾秒就迫不及待想往他身上靠，仙樹很快展露笑顏，給自己一個能順理成章摸到那身柔軟長毛的借口。
“沒關系，我不會逼你的，你不想說就不說吧。”她挪過來，抱住他，五指深陷在皮毛裏，全身的毛孔都舒服得張開，“就一直這樣挺好的。”
每當她這樣靠過來的時候，小熊也有點受不了，她那樣看著他，用那樣溫柔得能滴水的眼神看著他，偎在他懷裏時，嗓子裏還會溢出細細的舒服的哼吟……
很讓熊緊張。
要不是系統裏能看見那低得可憐的親密值，他還真就信了。
夏仙樹，其實就是饞他的身子。
“那就結婚吧。”仙樹又改了主意，“正好在教堂裏，我們去對著那一大堆神像拜堂吧。”
“……算了，我就是看到別人結婚，有感而發，你應該再好好考慮考慮。”小熊拒絕了。
撅撅嘴，仙樹不高興地扯了扯他耳朵：“你又不想跟我結婚了？你怎麽這樣，剛才說想結婚的是你，現在又拒絕，你耍我啊！”
小熊很有底氣，“那我一開始問你，你還不是不情願，我可從來不強迫人的，我是怕你後悔，結婚是大事情嘛，豈能兒戲。”
“好好好，那就先不說這個了，你不要生氣。”仙樹趕緊示好，“我們去玩吧，去吃東西。”
不用再繼續這個話題，小熊大松了一口氣。確實是沖動了，冷靜下來後他就後悔了，哪有這樣求婚的，太草率了，可是不說，又怕以後沒有機會。
煩躁了抓了抓腦殼，小熊拉著仙樹出去跳舞。
“你還會跳舞？”安全起見，要是誰不小心被大熊踩一腳可不得了，仙樹領著他往人少的地方走。
小熊點頭，把仙樹提起來踩著自己的腳背上，熊掌托住她的後背，有模有樣起了勢，跟著音樂翩翩跳起舞。
他現在已經長得很高很大了，站起來比仙樹高三個頭，體重少說也有五六百斤。
但就是這樣一個龐然大物，竟是意想不到的靈活，每一個舞步都精準踩在點子上，跟隨音樂的節奏移步，轉圈，把仙樹高高拋起，又穩穩接住。
“哇！”仙樹驚呼一聲，下落時攀緊他的手臂，“跳得還挺不賴嘛！”
歡快的音樂聲中，在裝點著無數鮮花的草坪上，一只系著紅圍巾的大棕熊抱著一個漂亮的黑發人類女孩跳舞，他們無疑是全場矚目的焦點。
但這樣一只大熊，雖然知道他就是殺死‘食人魔’的大英雄，普通人出於對強者的敬畏心，還是不太敢靠近她們。
相對的，敢跟大熊一起跳舞的仙樹就成為了關註點——能馴服這樣一只兇蠻的野獸，她一定是個很厲害的女巫。
矮人大叔證實了這一點，“是的！她很厲害，可以跟熊用另一種語言溝通，大熊只聽她的！她還有一只白鸚鵡，那個鸚鵡會說好幾種語言，還會唱歌！”
“是女巫啊！怪不得頭發和眼睛的眼神跟我們都不一樣！”
“天吶！我竟然看到一只熊在跳舞，這真是我參加過最難忘的婚禮了。”
“大家一起來啊，吉娜，西蒙斯，別傻站著。”
“來跳舞吧！”
越來越多人加入，音樂聲、笑聲，歌聲匯聚在一起，婚禮後半場重新變得熱鬧起來。
黑袍教士揣著手站在人群後，默默站了一會兒，趁著人們不註意，進入教堂從後門離開。
將一枚水晶球隨手丟在樹叢裏，黑袍教士從一條隱蔽的小路騎馬離開了村莊。以後他不再是村裏的教士了，這個村子也許將不覆存在。
太陽西沈，月亮升起，當篝火映亮人們充滿喜悅的面龐時，草叢裏那枚水晶球悄然發生了變化。
起初只是一個巴掌大的圓洞，過了很久，那個圓洞連接的另一個空間，一只覆蓋鱗片、長著尖利長指甲的手伸了出來，攀住洞口用力一拉，圓洞霎時撕裂了一個大口子。
渾身長滿灰黑色鱗片像蜥蜴一樣的怪物，隨即從圓洞裏掙紮著擠出來。
有第一只就有第二只，洞口越來越大，各種形態的黑色怪物爭先恐後地從洞裏鉆出來，它們仰頭看著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氣，口中發出怪異的“咕嘰”聲。
——光明的味道。
人類、鮮血，美味的食物……
正坐在長桌邊享受甜點的仙樹忽然扭頭看向黑暗中的某個地方，小熊也跟著看過去。
人們還在圍著篝火起舞、唱歌，仙樹和小熊定定朝著那個方向看了很久，小熊忽然轉過身，兩爪搭在仙樹肩膀上，彎下腰叮囑她：“帶村民去教堂，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出來，我去引開那些怪物。記住，天亮之前，不要出來。”
丟下這句話，他轉身跑進了黑暗裏，仙樹楞了兩秒，腦子“噔”一下清醒過來，跳到桌上揮舞雙手，“食人魔來了！大家快跟我進教堂，外面危險！快！”
“你幹什麽呀？”靠近長桌的人擡起頭看她。
音樂聲和歌聲太過嘈雜，人們歡快載歌載舞，仙樹的聲音混雜其中，根本聽不清。
跳下桌，提著一桶水奮力擠開人群，仙樹把水潑在了篝火上，火焰遇水發出“噗噗”爆響，火星直沖雲霄，尖叫聲隨即響起，人們終於把視線投向這個黑發黑眸的養熊女巫。
歌聲和曲聲被打斷，仙樹幾乎是尖叫著大喊：“食人魔來了！”
月亮被厚重的雲層遮蔽，曠野中，火光照耀不到的黑暗裏，蹄聲如雷，伴隨著野獸此起彼伏的嚎叫。
尤克裏花費了幾天時間重新煉制了一具魔傀，期間沒有休息過，熬出了兩個大大的熊貓眼。
把法典和魔傀放進背包裏，挎在身上，他打算回家好好睡一覺，走出黑龍神殿廢墟時，兩名黑袍法師堵住了他。
“尤克裏，怎麽大晚上還出現在這裏。”為首的法師全身罩在鬥篷裏，握著法杖站在路中央，另一個則繞到後方，防止他逃跑。
尤克裏笑一下，手搭在腰帶上，“作為龍的仆人，出現在黑龍神殿，並不奇怪。”
黑袍法師冷笑：“就算你天天呆在黑龍神殿，也無法改變自己身為廢物的事實，除了使用剩餘的龍之力施展阻隔術像卑微的老鼠一樣躲藏起來，你還會什麽呢？”
尤克裏漫不經心答：“我會唱歌、跳舞，擊劍和騎術也很不錯，不過……”他話鋒一轉，“阿蜜莉雅就派了你們兩個來抓我嗎，有點瞧不起人了。”
“確實，對付你這種廢物，一個人就夠了。”尤克裏身後那名法師說道。
“真遺憾啊，尤克裏，你還是跟錯了人，不然憑你這張漂亮臉蛋，如果肯向羅德尼家族低頭，乖乖侍奉阿蜜莉雅小姐的話，說不定還能謀得一線生機。”黑袍法師舉起了法杖，“可惜，太晚了。”
“彌撒——暗夜荊棘！”尤克裏先他一步念出咒語，地面黑色荊棘拔地而起，瞬間將兩名法師捆了個結實，他歪頭笑一下，“是啊，你太晚了。”
尤克裏上前取走他的法杖，手指按在法杖寶石上，輕念“吞噬”咒語，法杖的魔力瞬間被他吸收，鮮艷的寶石失去光澤，化為齏粉飄散。
“尤克裏！你竟然學會了深淵法術！你不是一個連寒冰術都使不出來的廢物嗎？”被捆住的法師大呼小叫著：“你竟墮入了深淵！聖團會制裁你的！”
“那就來吧。”尤克裏不再偽裝，返回黑龍神殿廢墟，進入其中一個小房間後，念出咒語，地面瞬間塌陷了一個大洞，紅色巖漿噴湧而出。
地下的石板、工作臺，坩堝和剩餘的魔法材料俱都被巖漿所吞噬，尤克裏銷毀了他留在這裏的所有東西。
早就料到有這麽一天，石板上的內容已經編寫進法典，重要物品都隨身攜帶。果然，謹慎是沒錯的，聖團的人敢公然圍堵他，說明星大人那裏已經出了狀況。
黑龍神殿雖然已經變成了一堆破磚爛瓦，但這裏殘餘的龍之力仍舊可以短暫庇護他，尤克裏哪裏也不去，在神殿裏忐忑等待著召喚。
他們事先說好的，不管大人那邊是什麽情況，出了事一定要召喚他，哪怕死也要死在一起。
阿蜜莉雅率援兵出現在神殿前方的小路轉角時，尤克裏的雙腳已經在地面消失，他終於等來了召喚。
“別想跑！”阿蜜莉雅脫手而出一記大炎爆，火球來勢洶洶，神殿外布下的阻隔屏障瞬間融化。
熱浪撲面而來，鬢角發絲和睫毛因為高溫而卷曲，尤克裏身體後仰，嘴角勾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朝著前方揮手道別，“再見了阿蜜莉雅。”
大炎爆砸在神殿廢墟石柱上，火光熄滅，尤克裏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
“可恨！要不是為了開啟深淵傳送門，他絕對無法逃脫我的掌心！”解開身邊兩名法師的暗夜荊棘束縛，顯然她也沒想到尤克裏竟然會使用這種已經失傳的高級深淵魔法。
阿蜜莉雅當機立斷，“回莊園開啟傳送陣，去薩爾城。”
黑暗中，雙腳還沒有踩到踏實的地面，一抹溫熱的液體濺在了臉上。
尤克裏睜開眼，耳邊“轟隆”一下傳來巨物倒地的沈悶聲響，不待反應，迎面一只腥臭的巨口朝著他兜頭而下。
“臥槽！什麽東西！”尤克裏側身險險躲開，那只邪犬咬空，又扭頭朝著他撲來。
小熊：“吼——吼吼——”
堪堪站穩，舉目一掃，尤克裏發現自己已經被無數深淵魔物包圍，一只大熊正在他身邊不遠的地方勇猛地殺進殺出。
“你這邊什麽情況啊！你打到深淵老巢去了？”尤克裏下意識摸了摸身上的挎包，右手已經幻出法杖。
小熊解決掉手邊的一只怪物，“太多了！我殺不完了，一定是阿蜜莉雅那個天殺的開啟了傳送門！”
尤克裏氣暈，“所以你就把我拉到怪物堆裏！”
小熊撲倒了一只三頭蛇，爪子利落戳進怪物額心的眼睛裏，“我的好兄弟，咱們說好要死在一塊的呀！”
“誰他媽要跟你死一塊！”尤克裏叫罵著，荊棘拔地而起刺穿了兩只魔物的咽喉，又分出兩根小刺紮破魔物額上的第三只眼。
魔物源源不斷，殺也殺不完，必須要找到傳送門將其關閉，否則他們遲早得被怪物撕成碎片。
“這些魔物不是來自深淵。”尤克裏很快發現，它們跟往常在戰場上遇見的魔物都不一樣。
明顯的區別就是很好殺，攻擊力和速度相差甚遠，數量雖然多，但殺起來並沒有那麽費力。
因為尤克裏的加入，小熊輕松了很多，有空停下來喘口氣，“我猜測，這些是羅德尼家族抓捕豢養在晶球裏的，邪眼與深淵失去關聯太久，力量變弱。”
尤克裏點頭，“沒想到他們竟然用這招來對付你，估計到時候還得把這些事都推到你頭上。”
小熊無所謂地甩甩頭，“少廢話了，殺吧！”
魔物的力量變弱，僅僅是對於尤克裏和小熊來說，對於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這些魔物的爪子仍可以輕易撕開他們的胸膛，飲其血，食其肉。
沒有深淵法師發號施令，魔物在晶球裏關了太久，已經因為饑餓失去理智，只是遵從本能被鮮血和人氣吸引。
仙樹把所有人都聚集在教堂內，大門和窗戶上用拆開的板凳釘得嚴嚴實實。
透過木板間窄窄的縫隙，借助草坪上未燃盡的火光，她緊張看著前方。
在距離教堂大門十步外，七八只各種形態的魔物站在那裏，盯著大門的方向。
以一棵不足半人高的小樹為參照，魔物們就站在小樹以外的草坪上，有幾只嘴裏還叼著不知道誰家養的羊，鮮血已經在地上積了一小灘。
它們站了有一會兒了，隔著一扇門，仙樹扶著門框勇敢跟它們對峙。
教堂裏的村民們很安靜，沒有一個人敢發出一點聲音，富貴站在仙樹肩上也閉著嘴巴不說話。
仙樹幾乎整個人都貼在門上，透過門縫觀察它們，慢慢朝著旁邊挪動。
每當她走出一步，那些魔物就會跟著往旁邊走一步，但距離始終保持著十步遠。
房子裏有人、很多很多的人，足夠它們飽餐一頓，它們顯然已經發現，可為什麽沒有沖過來破門呢？
仙樹起初以為，只要站在這裏，像小熊說的那樣堅持到天亮就好，但她很快發現，隨著加入隊伍的魔物越來越多，它們的膽子也越來越大。
一開始，路過的魔物們並不在此停留，遠遠看一眼就走，之後有兩只雙頭蛇加入，它們敢站在二十步開外的地方。
然後到目前為止，每加入一只，它們就往前兩步。
再這麽下去，等它們聚集得越來越多，就會沖破大門把他們全部撕碎分食。
但這些魔物為什麽不敢進來呢？
仙樹首先想到的，是地點。蘭利芬特並不單獨崇拜某個神明，他們信奉光明，讚美一切帶來光明的事物，無論是太陽、月亮，還是轉瞬而逝的流星和火焰。
所以教堂其實更類似神寺，裏面供奉了所有會帶來光明的神明，雖然神明或許已經在漫長的歲月中殞滅，但深淵與光明從來是對立面，小熊讓她把人帶到教堂裏，證明教堂內的神像對魔物一定有威懾作用。
但這裏只是一個偏僻小山村，據仙樹所知，這種地方的教堂是遠遠比不上大城市裏真正有神明光輝所籠罩的聖堂。
更不用說，村裏唯一的神職人員已經丟下他們跑路。
教堂或許有那麽一些微的作用，但還不夠，仙樹又想到了小熊送她的平底鍋。
她把平底鍋掏出來攥在手裏，門外的魔物們突然騷動起來，焦躁地來回踱步，蛇類呲呲吐著信子，犬類嗷嗷嚎叫，它們似憤怒，似恐懼，想立即沖過來撕碎他們，卻不知道在害怕什麽。
漫長的對峙中，這棟小小的屋子裏，空氣早如有實質般凝固，門外突來的聲響嚇壞了抱團縮在一起的村民們，犬吠同時驚得仙樹一哆嗦，她手裏的平底鍋掉在了地上。
飛快彎腰撿起鍋，再把眼睛貼上門縫一瞧，一股大力突然從門外撞得她往後跌。
仙樹雖然跟著小熊獵過很多魔物，但那時候她都被好好保護著，從來沒有跟活的魔物近距離接觸過，又何時經歷過這樣的大場面。
有一只就有兩只，外面的魔物突然狂躁起來，“哐哐哐”一下下撞著門，大門正中很快就撞進來一只黑狗腦袋。
富貴第一個叫出聲，仙樹也跟著大叫，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她抓起鍋子就往那魔物腦袋上猛砸，一邊砸一邊“啊啊啊”亂叫。
教堂內瞬間亂作一團，膽子大的村民操起板凳也開始往那黑狗腦袋上砸，亂砸亂打了一通，那魔物竟真的被他們砸死了，吐著舌頭一動也不動。
仙樹坐在地上大喘氣，打死一只邪犬後，感覺手臂更有力氣了，任由那具屍體堵在門洞裏，她扒著門縫繼續往外看，那些怪物竟然全部死掉了。
“全死了！”她大聲說。
有村民上前看了一眼，證實：“真的死了！”
黑色魔物倒在地上，口鼻、耳朵包括額心的眼睛都在滲血，身上卻看不見其他傷口。
大家爭先恐後撲上來看，看過門外的怪物又看仙樹，不可置信，又崇拜萬分。
有人說是神明庇佑，有人說是養熊女巫殺死了怪物，仙樹奮力擠開人群，連滾帶爬上到二樓，透過閣樓的小窗往外看。
她不認為是自己的功勞，趴在窗邊小聲呼喚，“小熊！小熊！是你嗎？”
沒有回應。
教堂周圍的魔物全部倒在地上，死法詭異，更遠的黑暗裏什麽也看不見，也沒有一點聲響，世界好像只剩下這座教堂，孤零零矗立在荒野。
難道小熊把怪物引走了？他是否安好？
捧著富貴，仙樹告訴它，“找到小熊，告訴他我沒事，給我帶來他的消息。小心一點，不要被怪物吃掉！飛高些，記住了嗎？”
富貴蹭蹭她手心，“記住了，仙樹也要小心，富貴去找小熊。”
“去吧。”仙樹將它從閣樓的窗戶放飛，“千萬小心！”
順著魔物大軍來時的方向逆流而上，小熊和尤克裏在村東邊的樹林裏找到了傳送門，放出來的怪物卻不能一只一只塞回去。
晶球摧毀，傳送門關閉只是阻斷了源頭，已經出來的魔物被他們聚集到一起，盡量不往外擴散。背靠背站在魔物的包圍圈中，小熊和尤克裏渾身如浴血，小熊身上的毛毛都凝成一綹一綹的。
尤克裏受傷了，手臂被咬掉了一大塊肉，火焰點燃荊棘，他在地面豎起一個圓形火圈，趁此機會撕下衣擺包紮手臂，“再這樣下去，就算不被魔物殺死，我們也會累死的，普爾曼竟然連自己的子民也不顧了，放這麽多魔物出來，就為了殺你一個。”
小熊仗著皮毛厚實倒是沒受什麽傷，臉上的血風幹，繃得有點癢，他伸手撓了撓，“他心裏只有自己的王位，一個村子的平民算什麽，一座城市他也不在乎。”
“原本以為，我在王城散布消息能暫時轉移他們的視線，想不到你暴露得這麽快。”尤克裏忍不住埋怨他，“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離開蘭利芬特嗎，如你所願。”撓臉的時候發現爪子裏掛了許多血淋淋的碎肉，小熊又低頭清理爪子，“為蘭利芬特賣命的日子，到此為止了。”
尤克裏深吸一口氣，包紮好手臂，緊了緊背上的包袱站起來，“現在該怎麽辦。”
火墻漸漸熄滅，休整也即將結束。
他們不能停留太久，否則好不容易拉到一堆的魔物會散開，附近幾個村子和小鎮的平民都要遭殃。
“去薩爾城，領主莊園，那邊有衛兵，阿蜜莉雅也一定會來，誰捅的簍子，誰收拾。”
尤克裏用力點頭，“好。”
準備啟程時，天邊一只白色鳳頭鸚鵡飛來，在半空盤桓著。
富貴呼喚他，“小熊小熊！仙樹讓我來找你，我們躲在教堂裏，怪物全死了！”
尤克裏轉頭看他，“那個女孩，竟然也在！你不擔心她出事嗎？”
小熊沖富貴招了招手，對尤克裏說：“她不會有事的。現在，立刻去薩爾城。”
小熊在前面領跑，尤克裏斷後，如來時那般，像兩只牧羊犬，他們要將那只數量近千的低智魔物大軍趕至薩爾城。
富貴跟著他們一起飛，有時也會幫忙，有魔物跑出大部隊範圍，它會出其不意俯沖下去戳瞎那些魔物額心的邪眼。
盡管如此，還是有許多魔物逃走，但這已經是他們能做到的極限了。
天並不是純粹的黑，整片天是一種很薄很暗的藍，有如薄紗一樣的雲飄在天空，不知道跑了多久，忽然間擡頭，小熊看見了月亮。
在離月亮很近的地方，有一顆最亮的星星，那就是啟明星了。再往東看去，天邊已經出現了一線極為渾濁的橘黃色。
到達薩爾城外圍時，天已經快亮了，星星也即將伴著月亮沈沒。
到這裏，已經非常接近城市，在往前就是領主莊園，遠遠能看見幾個黑袍法師站在進城唯一的大路上。
小熊掉頭往山坡上跑，身後的魔物大軍直直朝著前方奔去，富貴已經飛不動了，一下子掉在小熊身邊的荒草堆裏。
無暇欣賞薩爾城衛兵面對深淵魔物時的狼狽和慌亂，更沒心情想象阿蜜莉雅此刻是多麽的氣急敗壞。
等到尤克裏拖著滿身傷爬上山，小熊伸爪把他撈到肩上掛著，毫不留戀地朝著來時的反方向往前。
不能停，他們還要繼續走。
蘭利芬特再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富貴撲騰著翅膀飛起來，“小熊！小熊！”
可它實在太累了，飛不了多遠又搖搖晃晃掉在地上，“小熊……回家，你去哪裏……”
回不去了。
紅圍巾在身上打個死結，把尤克裏像破麻袋一樣甩到背上，小熊四肢著地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狂奔，任富貴怎麽喊都不回頭。
今天多更點，為了督促自己碼字，不然有點存稿我就想癱著，實在是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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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啊，我只是覺得很奇怪，很突然。”仙樹以為他生氣了，趕緊抱住他哄，“我都沒有見過你，不知道你原本長什麽樣子，當然我不是說你這個樣子不好看的意思，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的熊樣了，無論是小時候還是現在，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會一直這個樣子嘛，我……”
“你怕我的人樣長得醜啊。”小熊激動起來，你明明見過我的尋人畫像，還盯著看了很久，還把畫像收在書裏！
人家根本不醜！
剛當上領主那幾年，常有不服管束的下屬挑事，每個人都罵他小白臉來著，雖然那些家夥最後都被修理得很慘，但！罵人小白臉也是誇人長得好看的意思嘛！
想到這裏，小熊自豪地揚起下巴，他的人樣也是非常帥氣的呢。
仙樹盯著他看了幾秒，慢慢松開他，敏銳察覺到她情緒變化，小熊視線跟隨。
仙樹正色：“這倒是提醒我了，我們這樣確實有點像網戀，你知道我的一切，我對你卻一無所知，以前我們沒辦法交流，現在可以在系統裏說話，你能告訴我你的事情嗎。”
小熊：“……”
時間停滯了幾秒。
熊爪撓撓大腿，摳摳肚皮，摸摸腦袋東看西看，假裝信號不好沒聽見。
仙樹垂下睫羽，臉色冷了幾分。
小熊不敢輕舉妄動。
視線裏是兩條熊腿，模樣很乖地並著，胖胖的熊身子擠在窄窄的連排座椅上，委屈極了。
仙樹心裏有點亂，一團亂麻似的找不到線頭，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捋，盯著兩條妖嬈的熊腿，她莫名其妙想著這教堂的椅子還挺結實，居然沒被他坐爛。
“哢嚓——”
腦子裏才剛轉出這個念頭。
身子一抖，屁股一空，嘁哩喀喳一頓響，整排座椅散了架。
小熊顯然也被這突來的變故嚇懵了，咧嘴看著仙樹，一臉的憨樣。
仙樹瞬間破功，忍不住大笑起來，小熊也跟著笑，嘴筒子大大張開，笑得“吭哧吭哧”。
他平時很少笑，仙樹老說他笑起來像豬叫，每次笑仙樹就會笑得更厲害。
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裏，他故意笑得很大聲來討好她，仙樹果然捂臉，雙肩止不住地抖，給他胳膊上來了兩拳，說話都不利索了，“不……不準笑了！”
對小熊實在是沒有一點抵抗力，分開幾秒就迫不及待想往他身上靠，仙樹很快展露笑顏，給自己一個能順理成章摸到那身柔軟長毛的借口。
“沒關系，我不會逼你的，你不想說就不說吧。”她挪過來，抱住他，五指深陷在皮毛裏，全身的毛孔都舒服得張開，“就一直這樣挺好的。”
每當她這樣靠過來的時候，小熊也有點受不了，她那樣看著他，用那樣溫柔得能滴水的眼神看著他，偎在他懷裏時，嗓子裏還會溢出細細的舒服的哼吟……
很讓熊緊張。
要不是系統裏能看見那低得可憐的親密值，他還真就信了。
夏仙樹，其實就是饞他的身子。
“那就結婚吧。”仙樹又改了主意，“正好在教堂裏，我們去對著那一大堆神像拜堂吧。”
“……算了，我就是看到別人結婚，有感而發，你應該再好好考慮考慮。”小熊拒絕了。
撅撅嘴，仙樹不高興地扯了扯他耳朵：“你又不想跟我結婚了？你怎麽這樣，剛才說想結婚的是你，現在又拒絕，你耍我啊！”
小熊很有底氣，“那我一開始問你，你還不是不情願，我可從來不強迫人的，我是怕你後悔，結婚是大事情嘛，豈能兒戲。”
“好好好，那就先不說這個了，你不要生氣。”仙樹趕緊示好，“我們去玩吧，去吃東西。”
不用再繼續這個話題，小熊大松了一口氣。確實是沖動了，冷靜下來後他就後悔了，哪有這樣求婚的，太草率了，可是不說，又怕以後沒有機會。
煩躁了抓了抓腦殼，小熊拉著仙樹出去跳舞。
“你還會跳舞？”安全起見，要是誰不小心被大熊踩一腳可不得了，仙樹領著他往人少的地方走。
小熊點頭，把仙樹提起來踩著自己的腳背上，熊掌托住她的後背，有模有樣起了勢，跟著音樂翩翩跳起舞。
他現在已經長得很高很大了，站起來比仙樹高三個頭，體重少說也有五六百斤。
但就是這樣一個龐然大物，竟是意想不到的靈活，每一個舞步都精準踩在點子上，跟隨音樂的節奏移步，轉圈，把仙樹高高拋起，又穩穩接住。
“哇！”仙樹驚呼一聲，下落時攀緊他的手臂，“跳得還挺不賴嘛！”
歡快的音樂聲中，在裝點著無數鮮花的草坪上，一只系著紅圍巾的大棕熊抱著一個漂亮的黑發人類女孩跳舞，他們無疑是全場矚目的焦點。
但這樣一只大熊，雖然知道他就是殺死‘食人魔’的大英雄，普通人出於對強者的敬畏心，還是不太敢靠近她們。
相對的，敢跟大熊一起跳舞的仙樹就成為了關註點——能馴服這樣一只兇蠻的野獸，她一定是個很厲害的女巫。
矮人大叔證實了這一點，“是的！她很厲害，可以跟熊用另一種語言溝通，大熊只聽她的！她還有一只白鸚鵡，那個鸚鵡會說好幾種語言，還會唱歌！”
“是女巫啊！怪不得頭發和眼睛的眼神跟我們都不一樣！”
“天吶！我竟然看到一只熊在跳舞，這真是我參加過最難忘的婚禮了。”
“大家一起來啊，吉娜，西蒙斯，別傻站著。”
“來跳舞吧！”
越來越多人加入，音樂聲、笑聲，歌聲匯聚在一起，婚禮後半場重新變得熱鬧起來。
黑袍教士揣著手站在人群後，默默站了一會兒，趁著人們不註意，進入教堂從後門離開。
將一枚水晶球隨手丟在樹叢裏，黑袍教士從一條隱蔽的小路騎馬離開了村莊。以後他不再是村裏的教士了，這個村子也許將不覆存在。
太陽西沈，月亮升起，當篝火映亮人們充滿喜悅的面龐時，草叢裏那枚水晶球悄然發生了變化。
起初只是一個巴掌大的圓洞，過了很久，那個圓洞連接的另一個空間，一只覆蓋鱗片、長著尖利長指甲的手伸了出來，攀住洞口用力一拉，圓洞霎時撕裂了一個大口子。
渾身長滿灰黑色鱗片像蜥蜴一樣的怪物，隨即從圓洞裏掙紮著擠出來。
有第一只就有第二只，洞口越來越大，各種形態的黑色怪物爭先恐後地從洞裏鉆出來，它們仰頭看著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氣，口中發出怪異的“咕嘰”聲。
——光明的味道。
人類、鮮血，美味的食物……
正坐在長桌邊享受甜點的仙樹忽然扭頭看向黑暗中的某個地方，小熊也跟著看過去。
人們還在圍著篝火起舞、唱歌，仙樹和小熊定定朝著那個方向看了很久，小熊忽然轉過身，兩爪搭在仙樹肩膀上，彎下腰叮囑她：“帶村民去教堂，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出來，我去引開那些怪物。記住，天亮之前，不要出來。”
丟下這句話，他轉身跑進了黑暗裏，仙樹楞了兩秒，腦子“噔”一下清醒過來，跳到桌上揮舞雙手，“食人魔來了！大家快跟我進教堂，外面危險！快！”
“你幹什麽呀？”靠近長桌的人擡起頭看她。
音樂聲和歌聲太過嘈雜，人們歡快載歌載舞，仙樹的聲音混雜其中，根本聽不清。
跳下桌，提著一桶水奮力擠開人群，仙樹把水潑在了篝火上，火焰遇水發出“噗噗”爆響，火星直沖雲霄，尖叫聲隨即響起，人們終於把視線投向這個黑發黑眸的養熊女巫。
歌聲和曲聲被打斷，仙樹幾乎是尖叫著大喊：“食人魔來了！”
月亮被厚重的雲層遮蔽，曠野中，火光照耀不到的黑暗裏，蹄聲如雷，伴隨著野獸此起彼伏的嚎叫。
尤克裏花費了幾天時間重新煉制了一具魔傀，期間沒有休息過，熬出了兩個大大的熊貓眼。
把法典和魔傀放進背包裏，挎在身上，他打算回家好好睡一覺，走出黑龍神殿廢墟時，兩名黑袍法師堵住了他。
“尤克裏，怎麽大晚上還出現在這裏。”為首的法師全身罩在鬥篷裏，握著法杖站在路中央，另一個則繞到後方，防止他逃跑。
尤克裏笑一下，手搭在腰帶上，“作為龍的仆人，出現在黑龍神殿，並不奇怪。”
黑袍法師冷笑：“就算你天天呆在黑龍神殿，也無法改變自己身為廢物的事實，除了使用剩餘的龍之力施展阻隔術像卑微的老鼠一樣躲藏起來，你還會什麽呢？”
尤克裏漫不經心答：“我會唱歌、跳舞，擊劍和騎術也很不錯，不過……”他話鋒一轉，“阿蜜莉雅就派了你們兩個來抓我嗎，有點瞧不起人了。”
“確實，對付你這種廢物，一個人就夠了。”尤克裏身後那名法師說道。
“真遺憾啊，尤克裏，你還是跟錯了人，不然憑你這張漂亮臉蛋，如果肯向羅德尼家族低頭，乖乖侍奉阿蜜莉雅小姐的話，說不定還能謀得一線生機。”黑袍法師舉起了法杖，“可惜，太晚了。”
“彌撒——暗夜荊棘！”尤克裏先他一步念出咒語，地面黑色荊棘拔地而起，瞬間將兩名法師捆了個結實，他歪頭笑一下，“是啊，你太晚了。”
尤克裏上前取走他的法杖，手指按在法杖寶石上，輕念“吞噬”咒語，法杖的魔力瞬間被他吸收，鮮艷的寶石失去光澤，化為齏粉飄散。
“尤克裏！你竟然學會了深淵法術！你不是一個連寒冰術都使不出來的廢物嗎？”被捆住的法師大呼小叫著：“你竟墮入了深淵！聖團會制裁你的！”
“那就來吧。”尤克裏不再偽裝，返回黑龍神殿廢墟，進入其中一個小房間後，念出咒語，地面瞬間塌陷了一個大洞，紅色巖漿噴湧而出。
地下的石板、工作臺，坩堝和剩餘的魔法材料俱都被巖漿所吞噬，尤克裏銷毀了他留在這裏的所有東西。
早就料到有這麽一天，石板上的內容已經編寫進法典，重要物品都隨身攜帶。果然，謹慎是沒錯的，聖團的人敢公然圍堵他，說明星大人那裏已經出了狀況。
黑龍神殿雖然已經變成了一堆破磚爛瓦，但這裏殘餘的龍之力仍舊可以短暫庇護他，尤克裏哪裏也不去，在神殿裏忐忑等待著召喚。
他們事先說好的，不管大人那邊是什麽情況，出了事一定要召喚他，哪怕死也要死在一起。
阿蜜莉雅率援兵出現在神殿前方的小路轉角時，尤克裏的雙腳已經在地面消失，他終於等來了召喚。
“別想跑！”阿蜜莉雅脫手而出一記大炎爆，火球來勢洶洶，神殿外布下的阻隔屏障瞬間融化。
熱浪撲面而來，鬢角發絲和睫毛因為高溫而卷曲，尤克裏身體後仰，嘴角勾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朝著前方揮手道別，“再見了阿蜜莉雅。”
大炎爆砸在神殿廢墟石柱上，火光熄滅，尤克裏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
“可恨！要不是為了開啟深淵傳送門，他絕對無法逃脫我的掌心！”解開身邊兩名法師的暗夜荊棘束縛，顯然她也沒想到尤克裏竟然會使用這種已經失傳的高級深淵魔法。
阿蜜莉雅當機立斷，“回莊園開啟傳送陣，去薩爾城。”
黑暗中，雙腳還沒有踩到踏實的地面，一抹溫熱的液體濺在了臉上。
尤克裏睜開眼，耳邊“轟隆”一下傳來巨物倒地的沈悶聲響，不待反應，迎面一只腥臭的巨口朝著他兜頭而下。
“臥槽！什麽東西！”尤克裏側身險險躲開，那只邪犬咬空，又扭頭朝著他撲來。
小熊：“吼——吼吼——”
堪堪站穩，舉目一掃，尤克裏發現自己已經被無數深淵魔物包圍，一只大熊正在他身邊不遠的地方勇猛地殺進殺出。
“你這邊什麽情況啊！你打到深淵老巢去了？”尤克裏下意識摸了摸身上的挎包，右手已經幻出法杖。
小熊解決掉手邊的一只怪物，“太多了！我殺不完了，一定是阿蜜莉雅那個天殺的開啟了傳送門！”
尤克裏氣暈，“所以你就把我拉到怪物堆裏！”
小熊撲倒了一只三頭蛇，爪子利落戳進怪物額心的眼睛裏，“我的好兄弟，咱們說好要死在一塊的呀！”
“誰他媽要跟你死一塊！”尤克裏叫罵著，荊棘拔地而起刺穿了兩只魔物的咽喉，又分出兩根小刺紮破魔物額上的第三只眼。
魔物源源不斷，殺也殺不完，必須要找到傳送門將其關閉，否則他們遲早得被怪物撕成碎片。
“這些魔物不是來自深淵。”尤克裏很快發現，它們跟往常在戰場上遇見的魔物都不一樣。
明顯的區別就是很好殺，攻擊力和速度相差甚遠，數量雖然多，但殺起來並沒有那麽費力。
因為尤克裏的加入，小熊輕松了很多，有空停下來喘口氣，“我猜測，這些是羅德尼家族抓捕豢養在晶球裏的，邪眼與深淵失去關聯太久，力量變弱。”
尤克裏點頭，“沒想到他們竟然用這招來對付你，估計到時候還得把這些事都推到你頭上。”
小熊無所謂地甩甩頭，“少廢話了，殺吧！”
魔物的力量變弱，僅僅是對於尤克裏和小熊來說，對於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這些魔物的爪子仍可以輕易撕開他們的胸膛，飲其血，食其肉。
沒有深淵法師發號施令，魔物在晶球裏關了太久，已經因為饑餓失去理智，只是遵從本能被鮮血和人氣吸引。
仙樹把所有人都聚集在教堂內，大門和窗戶上用拆開的板凳釘得嚴嚴實實。
透過木板間窄窄的縫隙，借助草坪上未燃盡的火光，她緊張看著前方。
在距離教堂大門十步外，七八只各種形態的魔物站在那裏，盯著大門的方向。
以一棵不足半人高的小樹為參照，魔物們就站在小樹以外的草坪上，有幾只嘴裏還叼著不知道誰家養的羊，鮮血已經在地上積了一小灘。
它們站了有一會兒了，隔著一扇門，仙樹扶著門框勇敢跟它們對峙。
教堂裏的村民們很安靜，沒有一個人敢發出一點聲音，富貴站在仙樹肩上也閉著嘴巴不說話。
仙樹幾乎整個人都貼在門上，透過門縫觀察它們，慢慢朝著旁邊挪動。
每當她走出一步，那些魔物就會跟著往旁邊走一步，但距離始終保持著十步遠。
房子裏有人、很多很多的人，足夠它們飽餐一頓，它們顯然已經發現，可為什麽沒有沖過來破門呢？
仙樹起初以為，只要站在這裏，像小熊說的那樣堅持到天亮就好，但她很快發現，隨著加入隊伍的魔物越來越多，它們的膽子也越來越大。
一開始，路過的魔物們並不在此停留，遠遠看一眼就走，之後有兩只雙頭蛇加入，它們敢站在二十步開外的地方。
然後到目前為止，每加入一只，它們就往前兩步。
再這麽下去，等它們聚集得越來越多，就會沖破大門把他們全部撕碎分食。
但這些魔物為什麽不敢進來呢？
仙樹首先想到的，是地點。蘭利芬特並不單獨崇拜某個神明，他們信奉光明，讚美一切帶來光明的事物，無論是太陽、月亮，還是轉瞬而逝的流星和火焰。
所以教堂其實更類似神寺，裏面供奉了所有會帶來光明的神明，雖然神明或許已經在漫長的歲月中殞滅，但深淵與光明從來是對立面，小熊讓她把人帶到教堂裏，證明教堂內的神像對魔物一定有威懾作用。
但這裏只是一個偏僻小山村，據仙樹所知，這種地方的教堂是遠遠比不上大城市裏真正有神明光輝所籠罩的聖堂。
更不用說，村裏唯一的神職人員已經丟下他們跑路。
教堂或許有那麽一些微的作用，但還不夠，仙樹又想到了小熊送她的平底鍋。
她把平底鍋掏出來攥在手裏，門外的魔物們突然騷動起來，焦躁地來回踱步，蛇類呲呲吐著信子，犬類嗷嗷嚎叫，它們似憤怒，似恐懼，想立即沖過來撕碎他們，卻不知道在害怕什麽。
漫長的對峙中，這棟小小的屋子裏，空氣早如有實質般凝固，門外突來的聲響嚇壞了抱團縮在一起的村民們，犬吠同時驚得仙樹一哆嗦，她手裏的平底鍋掉在了地上。
飛快彎腰撿起鍋，再把眼睛貼上門縫一瞧，一股大力突然從門外撞得她往後跌。
仙樹雖然跟著小熊獵過很多魔物，但那時候她都被好好保護著，從來沒有跟活的魔物近距離接觸過，又何時經歷過這樣的大場面。
有一只就有兩只，外面的魔物突然狂躁起來，“哐哐哐”一下下撞著門，大門正中很快就撞進來一只黑狗腦袋。
富貴第一個叫出聲，仙樹也跟著大叫，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她抓起鍋子就往那魔物腦袋上猛砸，一邊砸一邊“啊啊啊”亂叫。
教堂內瞬間亂作一團，膽子大的村民操起板凳也開始往那黑狗腦袋上砸，亂砸亂打了一通，那魔物竟真的被他們砸死了，吐著舌頭一動也不動。
仙樹坐在地上大喘氣，打死一只邪犬後，感覺手臂更有力氣了，任由那具屍體堵在門洞裏，她扒著門縫繼續往外看，那些怪物竟然全部死掉了。
“全死了！”她大聲說。
有村民上前看了一眼，證實：“真的死了！”
黑色魔物倒在地上，口鼻、耳朵包括額心的眼睛都在滲血，身上卻看不見其他傷口。
大家爭先恐後撲上來看，看過門外的怪物又看仙樹，不可置信，又崇拜萬分。
有人說是神明庇佑，有人說是養熊女巫殺死了怪物，仙樹奮力擠開人群，連滾帶爬上到二樓，透過閣樓的小窗往外看。
她不認為是自己的功勞，趴在窗邊小聲呼喚，“小熊！小熊！是你嗎？”
沒有回應。
教堂周圍的魔物全部倒在地上，死法詭異，更遠的黑暗裏什麽也看不見，也沒有一點聲響，世界好像只剩下這座教堂，孤零零矗立在荒野。
難道小熊把怪物引走了？他是否安好？
捧著富貴，仙樹告訴它，“找到小熊，告訴他我沒事，給我帶來他的消息。小心一點，不要被怪物吃掉！飛高些，記住了嗎？”
富貴蹭蹭她手心，“記住了，仙樹也要小心，富貴去找小熊。”
“去吧。”仙樹將它從閣樓的窗戶放飛，“千萬小心！”
順著魔物大軍來時的方向逆流而上，小熊和尤克裏在村東邊的樹林裏找到了傳送門，放出來的怪物卻不能一只一只塞回去。
晶球摧毀，傳送門關閉只是阻斷了源頭，已經出來的魔物被他們聚集到一起，盡量不往外擴散。背靠背站在魔物的包圍圈中，小熊和尤克裏渾身如浴血，小熊身上的毛毛都凝成一綹一綹的。
尤克裏受傷了，手臂被咬掉了一大塊肉，火焰點燃荊棘，他在地面豎起一個圓形火圈，趁此機會撕下衣擺包紮手臂，“再這樣下去，就算不被魔物殺死，我們也會累死的，普爾曼竟然連自己的子民也不顧了，放這麽多魔物出來，就為了殺你一個。”
小熊仗著皮毛厚實倒是沒受什麽傷，臉上的血風幹，繃得有點癢，他伸手撓了撓，“他心裏只有自己的王位，一個村子的平民算什麽，一座城市他也不在乎。”
“原本以為，我在王城散布消息能暫時轉移他們的視線，想不到你暴露得這麽快。”尤克裏忍不住埋怨他，“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離開蘭利芬特嗎，如你所願。”撓臉的時候發現爪子裏掛了許多血淋淋的碎肉，小熊又低頭清理爪子，“為蘭利芬特賣命的日子，到此為止了。”
尤克裏深吸一口氣，包紮好手臂，緊了緊背上的包袱站起來，“現在該怎麽辦。”
火墻漸漸熄滅，休整也即將結束。
他們不能停留太久，否則好不容易拉到一堆的魔物會散開，附近幾個村子和小鎮的平民都要遭殃。
“去薩爾城，領主莊園，那邊有衛兵，阿蜜莉雅也一定會來，誰捅的簍子，誰收拾。”
尤克裏用力點頭，“好。”
準備啟程時，天邊一只白色鳳頭鸚鵡飛來，在半空盤桓著。
富貴呼喚他，“小熊小熊！仙樹讓我來找你，我們躲在教堂裏，怪物全死了！”
尤克裏轉頭看他，“那個女孩，竟然也在！你不擔心她出事嗎？”
小熊沖富貴招了招手，對尤克裏說：“她不會有事的。現在，立刻去薩爾城。”
小熊在前面領跑，尤克裏斷後，如來時那般，像兩只牧羊犬，他們要將那只數量近千的低智魔物大軍趕至薩爾城。
富貴跟著他們一起飛，有時也會幫忙，有魔物跑出大部隊範圍，它會出其不意俯沖下去戳瞎那些魔物額心的邪眼。
盡管如此，還是有許多魔物逃走，但這已經是他們能做到的極限了。
天並不是純粹的黑，整片天是一種很薄很暗的藍，有如薄紗一樣的雲飄在天空，不知道跑了多久，忽然間擡頭，小熊看見了月亮。
在離月亮很近的地方，有一顆最亮的星星，那就是啟明星了。再往東看去，天邊已經出現了一線極為渾濁的橘黃色。
到達薩爾城外圍時，天已經快亮了，星星也即將伴著月亮沈沒。
到這裏，已經非常接近城市，在往前就是領主莊園，遠遠能看見幾個黑袍法師站在進城唯一的大路上。
小熊掉頭往山坡上跑，身後的魔物大軍直直朝著前方奔去，富貴已經飛不動了，一下子掉在小熊身邊的荒草堆裏。
無暇欣賞薩爾城衛兵面對深淵魔物時的狼狽和慌亂，更沒心情想象阿蜜莉雅此刻是多麽的氣急敗壞。
等到尤克裏拖著滿身傷爬上山，小熊伸爪把他撈到肩上掛著，毫不留戀地朝著來時的反方向往前。
不能停，他們還要繼續走。
蘭利芬特再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富貴撲騰著翅膀飛起來，“小熊！小熊！”
可它實在太累了，飛不了多遠又搖搖晃晃掉在地上，“小熊……回家，你去哪裏……”
回不去了。
紅圍巾在身上打個死結，把尤克裏像破麻袋一樣甩到背上，小熊四肢著地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狂奔，任富貴怎麽喊都不回頭。
今天多更點，為了督促自己碼字，不然有點存稿我就想癱著，實在是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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